乔尔根·默勒：在乌克兰问题上，美国能否拉住中国，共同应对俄罗斯

　　自1972年以来，分裂中国和俄罗斯一直是美国外交和安全政策的基石。任何试图达成谅解，或者进一步建立一个针对美国的同盟——无论是默契形成的、正式的还是酝酿中的——都会被针对性的打破。1972年，美国总统理查德•尼克松和当时的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亨利•基辛格访问中国，目的正是要打破被人们视为联盟的中苏两国间的同盟关系。

普京在12月21日的俄罗斯国防部会议上曾警告，在乌克兰冲突问题上，由于北约“步步紧逼”的扩张，俄罗斯已经“退无可退”。如果西方继续“侵略行为”，俄方准备采取“适当的军事技术措施”来回应

　　如今，这项政策实际上已被抛弃。美国现在的外交政策显然是倾向于制造可能将中国和俄罗斯推入彼此怀抱的问题——尽管他们之间存在着众所周知的争端甚至对抗。中俄两国从未视对方为天然的朋友。边境争端甚至引发过军事冲突。俄罗斯作为最大的化石燃料净出口国之一，从高油价中获益颇丰。而中国作为最大的化石燃料净净进口国，更希望油价低廉。

　　在气候变化这一重大问题上，两国之间也存在分歧。2021年12月13日，俄罗斯否决了联合国安理会的一项决议，该决议将气候危机视为对国际和平与安全的威胁。而中国则投了弃权票。一个月前，在联合国气候大会上，北京与华盛顿签署了一项协议，美国总统乔·拜登的气候问题特使约翰·克里称该协议为“我们未来合作的路线图”，旨在降低温室气体排放。

　　不过，最近，中俄两国最高领导人在2021年12月15日举行的视频峰会上相互表示支持，向世界表明了他们在重大地缘政治问题上有共同看法。虽然没有结成同盟，但两国领导人之间的友谊看起来很坚定，两国领导人都对美国在海外的行为方式感到不满，并共同支持结束美国霸权的时代。至于他们是否就共同的路线达成一致，以替代美国主导的全球体系，则完全是另一回事，还有待观察。

　　对美国来说，这不能不被视为一次重大挫折。美国国内生产总值(GDP)在全球中所占份额的下降趋势是显而易见的，也无法逆转。然而，到目前为止，它仍然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因此，老练的美国外交政策制定者仍有可能让中国和俄罗斯的亲密关系变得不那么亲密。

　　美国总统克林顿曾有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来塑造一个新的世界秩序，就像哈里·杜鲁门总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刚结束时所做的那样。克林顿没有尝试，而是满足于享受他的国家的全球霸权，却没有意识到它不会持久。他的继任者注定要为他的疏忽付出代价。

　　2001年的9·11恐怖袭击事件给美国总统乔治·w·布什带来了另一个机会。世界其他国家已经准备好并愿意跟随美国的领导，只要华盛顿呼吁全球大国共同努力打击恐怖主义。然而，布什选择性组成一个满足华盛顿喜好的联盟，这个联盟被证明是狭隘的，无视其他国家的利益——至少其他国家是这么认为的。的确，在21世纪的头十年，美国仍然是无可争议的头号强国。布什毫不怀疑地暗示，如有必要，美国将诉诸军事力量来实现其野心。友好国家和敌对国家都相应地调整了他们的政策。但很多国家并不喜欢这样。

　　美国总统巴拉克•奥巴马试图在一个友好程度不足以压倒核心利益的世界里赢得朋友。他的努力值得称赞，但没有成功。潜在的敌人开始相信美国正在放弃使用军事力量;这种印象是危险的，因为它诱使不满的国家在面临军事报复的风险很小的情况下蠢蠢欲动。局部和区域冲突不断增加，超出了美国所能控制的范围。盟友们开始怀疑美国是否真的会履行帮助他们的书面或不成文的承诺。美国的联盟体系被削弱，为中国、俄罗斯以及土耳其等地区大国在世界各地建立各自的势力范围打开了大门，悄悄地侵蚀了美国的霸权。

　　到了唐纳德·特朗普总统时期，华盛顿的外交和安全政策是不透明的，很多政策制定都是靠运气，给人留下了一种没有掌舵者的印象。但在这些混乱和考虑不周的决定背后，有一个逻辑：特朗普是第一个承认美国在全球GDP中所占份额下降意味着美国不得不缩减全球安全承诺的总统。在喧闹的表面背后，一场战略性的退却发生了。特朗普向外界传达了他不想动用军事力量的信息，这给人一种美国比实际更弱的印象。

　　因此，当拜登入主白宫时，他重新调整美国外交政策的大门是敞开的。拜登面临着一系列挑战和问题：中国、俄罗斯、乌克兰、伊朗和朝鲜等。只有当他能够并愿意决定美国代表什么，如何应对外国危机以及他明确了对美国和世界的宏大构想时，这些问题才能得到解决。如果他有能力这样做，那么每一个问题都有可能得到解决;否则，他将陷入困境。潜在的问题是，美国看待自己的方式是否与其他国家对它的看法一致，以及2021年的势力均衡是什么样子。

　　就目前所见，乌克兰问题排在第一位。俄罗斯继续坚持其有权阻止基辅未来加入北约，并限制北约在东欧的存在。西方有一种倾向，认为这场对峙是冷战的产物，当时美国、其欧洲盟友和北约正以俄罗斯的形式与苏联对抗，而中国则保持中立。但冷战已经结束——这种前景带来解决方案的可能性看起来并不乐观。

　　对于乌克兰的未来前景，俄罗斯和中国对各自的利益是有分歧的——无论是战略上还是经济上。俄罗斯担心来自乌克兰领土的潜在威胁，但这一点对中国来说无关紧要。在经济上，他们的利益更存在冲突。俄罗斯很想获得乌克兰的资源。而中国则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北京从乌克兰进口铁矿石、谷物、石油、脂肪和黑色金属，以使其供应链多样化，不希望俄罗斯接管。十多年前，中国和乌克兰建立了战略伙伴关系。2021年6月，中乌战略伙伴关系建立10周年时，双方表示高度珍惜彼此的关系。

　　但美国的政策却可以促使俄罗斯和中国在一个两国意见不一致的问题上走到了一起。局外人并非对所有信息和情报都了如指掌，但美国忽视了利用他们意见不一致这一点来改变中俄之间的关系。未来，随着俄罗斯和中国更加协调一致地反对美国的全球地位，美国不得不重新考虑，如何才能更好的应对。

　　乔尔根·默勒(Joergen Oerstroem Moeller)系丹麦皇家外交部的前国务秘书。本文译自美国《国家利益》网站。

　　自1972年以来，分裂中国和俄罗斯一直是美国外交和安全政策的基石。任何试图达成谅解，或者进一步建立一个针对美国的同盟——无论是默契形成的、正式的还是酝酿中的——都会被针对性的打破。1972年，美国总统理查德•尼克松和当时的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亨利•基辛格访问中国，目的正是要打破被人们视为联盟的中苏两国间的同盟关系。

普京在12月21日的俄罗斯国防部会议上曾警告，在乌克兰冲突问题上，由于北约“步步紧逼”的扩张，俄罗斯已经“退无可退”。如果西方继续“侵略行为”，俄方准备采取“适当的军事技术措施”来回应

　　如今，这项政策实际上已被抛弃。美国现在的外交政策显然是倾向于制造可能将中国和俄罗斯推入彼此怀抱的问题——尽管他们之间存在着众所周知的争端甚至对抗。中俄两国从未视对方为天然的朋友。边境争端甚至引发过军事冲突。俄罗斯作为最大的化石燃料净出口国之一，从高油价中获益颇丰。而中国作为最大的化石燃料净净进口国，更希望油价低廉。

　　在气候变化这一重大问题上，两国之间也存在分歧。2021年12月13日，俄罗斯否决了联合国安理会的一项决议，该决议将气候危机视为对国际和平与安全的威胁。而中国则投了弃权票。一个月前，在联合国气候大会上，北京与华盛顿签署了一项协议，美国总统乔·拜登的气候问题特使约翰·克里称该协议为“我们未来合作的路线图”，旨在降低温室气体排放。

　　不过，最近，中俄两国最高领导人在2021年12月15日举行的视频峰会上相互表示支持，向世界表明了他们在重大地缘政治问题上有共同看法。虽然没有结成同盟，但两国领导人之间的友谊看起来很坚定，两国领导人都对美国在海外的行为方式感到不满，并共同支持结束美国霸权的时代。至于他们是否就共同的路线达成一致，以替代美国主导的全球体系，则完全是另一回事，还有待观察。

　　对美国来说，这不能不被视为一次重大挫折。美国国内生产总值(GDP)在全球中所占份额的下降趋势是显而易见的，也无法逆转。然而，到目前为止，它仍然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因此，老练的美国外交政策制定者仍有可能让中国和俄罗斯的亲密关系变得不那么亲密。

　　美国总统克林顿曾有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来塑造一个新的世界秩序，就像哈里·杜鲁门总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刚结束时所做的那样。克林顿没有尝试，而是满足于享受他的国家的全球霸权，却没有意识到它不会持久。他的继任者注定要为他的疏忽付出代价。

　　2001年的9·11恐怖袭击事件给美国总统乔治·w·布什带来了另一个机会。世界其他国家已经准备好并愿意跟随美国的领导，只要华盛顿呼吁全球大国共同努力打击恐怖主义。然而，布什选择性组成一个满足华盛顿喜好的联盟，这个联盟被证明是狭隘的，无视其他国家的利益——至少其他国家是这么认为的。的确，在21世纪的头十年，美国仍然是无可争议的头号强国。布什毫不怀疑地暗示，如有必要，美国将诉诸军事力量来实现其野心。友好国家和敌对国家都相应地调整了他们的政策。但很多国家并不喜欢这样。

　　美国总统巴拉克•奥巴马试图在一个友好程度不足以压倒核心利益的世界里赢得朋友。他的努力值得称赞，但没有成功。潜在的敌人开始相信美国正在放弃使用军事力量;这种印象是危险的，因为它诱使不满的国家在面临军事报复的风险很小的情况下蠢蠢欲动。局部和区域冲突不断增加，超出了美国所能控制的范围。盟友们开始怀疑美国是否真的会履行帮助他们的书面或不成文的承诺。美国的联盟体系被削弱，为中国、俄罗斯以及土耳其等地区大国在世界各地建立各自的势力范围打开了大门，悄悄地侵蚀了美国的霸权。

　　到了唐纳德·特朗普总统时期，华盛顿的外交和安全政策是不透明的，很多政策制定都是靠运气，给人留下了一种没有掌舵者的印象。但在这些混乱和考虑不周的决定背后，有一个逻辑：特朗普是第一个承认美国在全球GDP中所占份额下降意味着美国不得不缩减全球安全承诺的总统。在喧闹的表面背后，一场战略性的退却发生了。特朗普向外界传达了他不想动用军事力量的信息，这给人一种美国比实际更弱的印象。

　　因此，当拜登入主白宫时，他重新调整美国外交政策的大门是敞开的。拜登面临着一系列挑战和问题：中国、俄罗斯、乌克兰、伊朗和朝鲜等。只有当他能够并愿意决定美国代表什么，如何应对外国危机以及他明确了对美国和世界的宏大构想时，这些问题才能得到解决。如果他有能力这样做，那么每一个问题都有可能得到解决;否则，他将陷入困境。潜在的问题是，美国看待自己的方式是否与其他国家对它的看法一致，以及2021年的势力均衡是什么样子。

　　就目前所见，乌克兰问题排在第一位。俄罗斯继续坚持其有权阻止基辅未来加入北约，并限制北约在东欧的存在。西方有一种倾向，认为这场对峙是冷战的产物，当时美国、其欧洲盟友和北约正以俄罗斯的形式与苏联对抗，而中国则保持中立。但冷战已经结束——这种前景带来解决方案的可能性看起来并不乐观。

　　对于乌克兰的未来前景，俄罗斯和中国对各自的利益是有分歧的——无论是战略上还是经济上。俄罗斯担心来自乌克兰领土的潜在威胁，但这一点对中国来说无关紧要。在经济上，他们的利益更存在冲突。俄罗斯很想获得乌克兰的资源。而中国则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北京从乌克兰进口铁矿石、谷物、石油、脂肪和黑色金属，以使其供应链多样化，不希望俄罗斯接管。十多年前，中国和乌克兰建立了战略伙伴关系。2021年6月，中乌战略伙伴关系建立10周年时，双方表示高度珍惜彼此的关系。

　　但美国的政策却可以促使俄罗斯和中国在一个两国意见不一致的问题上走到了一起。局外人并非对所有信息和情报都了如指掌，但美国忽视了利用他们意见不一致这一点来改变中俄之间的关系。未来，随着俄罗斯和中国更加协调一致地反对美国的全球地位，美国不得不重新考虑，如何才能更好的应对。

　　乔尔根·默勒(Joergen Oerstroem Moeller)系丹麦皇家外交部的前国务秘书。本文译自美国《国家利益》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