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琏瑰：落实“双轨并行”新思路难在哪里?

　　4月6日至7日，习近平主席赴美与美国总统特朗普会晤，朝鲜核问题是双方重要议题。习主席向美方介绍了中国方面解决朝鲜核问题的“双轨并行”思路和“双暂停”建议，希望找到复谈的突破口。

　　“双轨并行”新思路最早是由中国外长王毅于2016年2月17日公开表述的。其背景是，这年1月6日朝鲜进行了其第4次核试，并宣布试爆的是一枚氢弹。此后2月7日，朝鲜运用弹道导弹技术进行了“卫星”发射。国际社会对此反应强烈，安理会立即举行会议准备对朝进行空前严厉的制裁(3月2日通过2270号决议)。韩国认为朝鲜核导弹对韩构成“生死威胁”，其对朝政策由“对话合作加施压”调整为“对抗施压”。韩对朝展开广播心理战，关闭开城工业园区，断绝南北间一切交流合作。2月16日朴槿惠罕见地在国会发表强硬对北讲话。美国认为，朝鲜核导计划已触及美国为之划定的“红线”，朝鲜近于实现“两弹结合”，开始拥有威胁美国本土的能力，对美构成现实威胁，美国开始认真考虑动用武力解决之。朝鲜半岛局势日趋紧张。

　　在这一背景下，中国提出“双轨并行”新思路。即，朝鲜弃核谈判与用和平协定取代停战协定的“停和机制转换”谈判同时进行，目的是打破对峙双方互设前提的僵局，缓和局势，使半岛问题的解决重回谈判轨道。因为，要求朝鲜放弃核导计划和核武器，维护半岛无核化，从而维护这里的和平与稳定，是中国、美国及国际社会普遍要求和主张，也是朝鲜在六方会谈“9.19文件”中做出的庄严承诺，是目前半岛问题的症结所在。而用和平协定取代停战协定，结束朝鲜半岛目前理论上仍然存在的“战争状态”，是朝鲜的主张，也是其他相关国家的愿望。应该说，在目前局势下，“双轨并行”主张既反映和满足了朝鲜方面的利益和主张，也满足了美国及其他国家的要求，这是一个平衡的、公正的、合理的和现实的新思路，它是避免局势恶化以至战火重燃的极具政治智慧和道义责任的新主张。

　　然而，中国方面这一建议并未得到相关国家的支持。

　　美日韩认为，朝鲜业已宣布“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放弃核武器”，“永远退出六方会谈”，“不再遵守9.19文件”，收回其弃核承诺，并多次宣布“对一切旨在于促其弃核的会谈不感兴趣”。在这种情况下，“双轨并行”谈判不具有现实意义，因此对这一建议不抱期待。

　　朝鲜对中国的主张持完全否定的态度。2016年4月12日，朝中社以《朝鲜外务省发言人驳斥周边宣扬的错误对话论调》为题，公布了朝鲜正式主张。朝鲜外务省发言人在这篇新闻稿中说：“最近，美国策动核战争挑衅，造成朝鲜半岛局势一触即发的万分危险局势。在这一情况下，有人鼓吹什么六方会谈、无核化与和平协定并行推进云云。现在，连3岁小孩子也知道的明明白白的现实是，朝鲜半岛根本就不存在产生对话的气氛”，“我们很久以前就把我们的核问题从谈判议题中删除了”。这位发言人把“制裁促谈”的主张称为“梦呓”。

　　其实，即使有关国家接受了中国的建议，开启了“双轨并行”两个谈判，谈判路上也是陷阱重重，很难预料能否修成正果。

　　关于朝鲜弃核谈判，是在原六方会业已达成的重要文件基础“重启六方会谈”呢，还是搞一个全新的谈判机制?由于朝鲜已宣布“六方会谈已经死了”，不再承认六方会谈文件有效，因此它必然坚持另起炉灶。若此，在新机制中谁是会议主体?这将是一个争议。朝鲜本着“朝鲜核问题是朝美间的事，与他国无关”，定会主张朝美双边谈判，坚决排斥他国介入。其他国家会接受吗?如果朝美媾和搞出一个有损周边国家利益的协议怎么办?即使是朝美双边会谈启动了，朝鲜主张以“拥核国”身份与美进行“朝美两个核大国间核裁谈判”，把“促朝弃核”谈判变为“促美裁核”谈判，这种谈判有可能吗?

　　关于停和机制转换谈判，虽然这是朝鲜的主张，但同样也面临难以逾越的鸿沟。

　　首先，在朝鲜完成弃核之前，美国是不会与朝签订和平协定的。因为和平协定是政府间的协定(停战协定是战地军方协定)，其前提是政府间相互承认，并“互不侵犯”。朝鲜弃核前美国与之签订这样的协定，等于美国在法律上承认朝鲜拥核现实，并保证“核朝鲜”的安全。

　　其次，和平协定由谁签署也是问题。一般认为，既然是和平协定取代停战协定，由朝鲜战争实际交战方朝、韩、中、美签署较为合适。还有人认为，为使和平协定更具权威性，由与半岛利益相关的朝、韩、美、中、日、俄六方签署较好。还有人主张联合国和欧盟也参加，由8方签署。但朝鲜主张仅由朝美双方签署。它认为朝鲜战争是朝美间的战争，目前半岛矛盾也是朝美两个核大国间的矛盾，不允许他国介入。2007年10月朝韩第二次峰会时，朝方做了让步，同意韩国参加签署。而韩方主张韩、朝、美、中四国签署。故最后文件使用了“三方或四方”的字样。因此，停和机制转换谈判尚未开始，谁是谈判主体便成为一个重大争议问题。

　　今年3月8日两会记者会上，中国外长王毅谈及中国对解决半岛问题的建议时，在“双轨并进”之前又加了一个“双暂停”，即朝鲜暂停核导活动，美韩暂停大规模军演，以摆脱目前安全困境。其实，“双暂停”建议是朝鲜于2015年1月9日“通过相关渠道”向美国提出的，后朝鲜又将“暂停”改成“停止”。即使如此，现在看来实现之仍然是困难重重。

　　首先，早在2015年1月10日美国便拒绝了朝鲜的“双暂停”提议，其理由是“朝鲜核试”与“美韩军演”性质不同，朝鲜核试是违背国际法的违法行为，应无条件停止，而美韩军演却“不违法”，二者不能等价交换。

　　其次，2016年4月12日朝鲜外交部发言人宣布收回“双停”提议。他说：“我们曾提议，用终止联合军演换取终止核试验，美国未回应。在此条件下，我们这一提议不再生效。”

　　第三，即使美朝双方都同意“双暂停”，在技术上也有一定难度。按一般规律，朝鲜核试验大约每隔3年进行一次，美韩军演每年数次。此3年间美韩是否进行军演，是可以核查的;而此间朝鲜是暂停核导活动，还是积极地为下一次核试验做准备，这是无法核实的。在完全缺乏互信的情况下，双方都认为这种交换极具风险。

　　看来，落实“双轨并行”新思路本身也需新思路。

　　4月6日至7日，习近平主席赴美与美国总统特朗普会晤，朝鲜核问题是双方重要议题。习主席向美方介绍了中国方面解决朝鲜核问题的“双轨并行”思路和“双暂停”建议，希望找到复谈的突破口。

　　“双轨并行”新思路最早是由中国外长王毅于2016年2月17日公开表述的。其背景是，这年1月6日朝鲜进行了其第4次核试，并宣布试爆的是一枚氢弹。此后2月7日，朝鲜运用弹道导弹技术进行了“卫星”发射。国际社会对此反应强烈，安理会立即举行会议准备对朝进行空前严厉的制裁(3月2日通过2270号决议)。韩国认为朝鲜核导弹对韩构成“生死威胁”，其对朝政策由“对话合作加施压”调整为“对抗施压”。韩对朝展开广播心理战，关闭开城工业园区，断绝南北间一切交流合作。2月16日朴槿惠罕见地在国会发表强硬对北讲话。美国认为，朝鲜核导计划已触及美国为之划定的“红线”，朝鲜近于实现“两弹结合”，开始拥有威胁美国本土的能力，对美构成现实威胁，美国开始认真考虑动用武力解决之。朝鲜半岛局势日趋紧张。

　　在这一背景下，中国提出“双轨并行”新思路。即，朝鲜弃核谈判与用和平协定取代停战协定的“停和机制转换”谈判同时进行，目的是打破对峙双方互设前提的僵局，缓和局势，使半岛问题的解决重回谈判轨道。因为，要求朝鲜放弃核导计划和核武器，维护半岛无核化，从而维护这里的和平与稳定，是中国、美国及国际社会普遍要求和主张，也是朝鲜在六方会谈“9.19文件”中做出的庄严承诺，是目前半岛问题的症结所在。而用和平协定取代停战协定，结束朝鲜半岛目前理论上仍然存在的“战争状态”，是朝鲜的主张，也是其他相关国家的愿望。应该说，在目前局势下，“双轨并行”主张既反映和满足了朝鲜方面的利益和主张，也满足了美国及其他国家的要求，这是一个平衡的、公正的、合理的和现实的新思路，它是避免局势恶化以至战火重燃的极具政治智慧和道义责任的新主张。

　　然而，中国方面这一建议并未得到相关国家的支持。

　　美日韩认为，朝鲜业已宣布“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放弃核武器”，“永远退出六方会谈”，“不再遵守9.19文件”，收回其弃核承诺，并多次宣布“对一切旨在于促其弃核的会谈不感兴趣”。在这种情况下，“双轨并行”谈判不具有现实意义，因此对这一建议不抱期待。

　　朝鲜对中国的主张持完全否定的态度。2016年4月12日，朝中社以《朝鲜外务省发言人驳斥周边宣扬的错误对话论调》为题，公布了朝鲜正式主张。朝鲜外务省发言人在这篇新闻稿中说：“最近，美国策动核战争挑衅，造成朝鲜半岛局势一触即发的万分危险局势。在这一情况下，有人鼓吹什么六方会谈、无核化与和平协定并行推进云云。现在，连3岁小孩子也知道的明明白白的现实是，朝鲜半岛根本就不存在产生对话的气氛”，“我们很久以前就把我们的核问题从谈判议题中删除了”。这位发言人把“制裁促谈”的主张称为“梦呓”。

　　其实，即使有关国家接受了中国的建议，开启了“双轨并行”两个谈判，谈判路上也是陷阱重重，很难预料能否修成正果。

　　关于朝鲜弃核谈判，是在原六方会业已达成的重要文件基础“重启六方会谈”呢，还是搞一个全新的谈判机制?由于朝鲜已宣布“六方会谈已经死了”，不再承认六方会谈文件有效，因此它必然坚持另起炉灶。若此，在新机制中谁是会议主体?这将是一个争议。朝鲜本着“朝鲜核问题是朝美间的事，与他国无关”，定会主张朝美双边谈判，坚决排斥他国介入。其他国家会接受吗?如果朝美媾和搞出一个有损周边国家利益的协议怎么办?即使是朝美双边会谈启动了，朝鲜主张以“拥核国”身份与美进行“朝美两个核大国间核裁谈判”，把“促朝弃核”谈判变为“促美裁核”谈判，这种谈判有可能吗?

　　关于停和机制转换谈判，虽然这是朝鲜的主张，但同样也面临难以逾越的鸿沟。

　　首先，在朝鲜完成弃核之前，美国是不会与朝签订和平协定的。因为和平协定是政府间的协定(停战协定是战地军方协定)，其前提是政府间相互承认，并“互不侵犯”。朝鲜弃核前美国与之签订这样的协定，等于美国在法律上承认朝鲜拥核现实，并保证“核朝鲜”的安全。

　　其次，和平协定由谁签署也是问题。一般认为，既然是和平协定取代停战协定，由朝鲜战争实际交战方朝、韩、中、美签署较为合适。还有人认为，为使和平协定更具权威性，由与半岛利益相关的朝、韩、美、中、日、俄六方签署较好。还有人主张联合国和欧盟也参加，由8方签署。但朝鲜主张仅由朝美双方签署。它认为朝鲜战争是朝美间的战争，目前半岛矛盾也是朝美两个核大国间的矛盾，不允许他国介入。2007年10月朝韩第二次峰会时，朝方做了让步，同意韩国参加签署。而韩方主张韩、朝、美、中四国签署。故最后文件使用了“三方或四方”的字样。因此，停和机制转换谈判尚未开始，谁是谈判主体便成为一个重大争议问题。

　　今年3月8日两会记者会上，中国外长王毅谈及中国对解决半岛问题的建议时，在“双轨并进”之前又加了一个“双暂停”，即朝鲜暂停核导活动，美韩暂停大规模军演，以摆脱目前安全困境。其实，“双暂停”建议是朝鲜于2015年1月9日“通过相关渠道”向美国提出的，后朝鲜又将“暂停”改成“停止”。即使如此，现在看来实现之仍然是困难重重。

　　首先，早在2015年1月10日美国便拒绝了朝鲜的“双暂停”提议，其理由是“朝鲜核试”与“美韩军演”性质不同，朝鲜核试是违背国际法的违法行为，应无条件停止，而美韩军演却“不违法”，二者不能等价交换。

　　其次，2016年4月12日朝鲜外交部发言人宣布收回“双停”提议。他说：“我们曾提议，用终止联合军演换取终止核试验，美国未回应。在此条件下，我们这一提议不再生效。”

　　第三，即使美朝双方都同意“双暂停”，在技术上也有一定难度。按一般规律，朝鲜核试验大约每隔3年进行一次，美韩军演每年数次。此3年间美韩是否进行军演，是可以核查的;而此间朝鲜是暂停核导活动，还是积极地为下一次核试验做准备，这是无法核实的。在完全缺乏互信的情况下，双方都认为这种交换极具风险。

　　看来，落实“双轨并行”新思路本身也需新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