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忠：美日同盟的“现代化”究竟意味着什么?

　　美国总统拜登与到访华盛顿的日本首相岸田文雄，于美东时间1月13日上午在白宫举行了备受瞩目的美日首脑会谈。美方对此次岸田访美予以极高的评价，拜登不仅强调该会谈“具历史意义”，且更进一步将之定位为“美日同盟现代化”的标志。会后美日双方共同发表的联合声明，也证实如此评价并非单纯为拜登个人的认知，而是折射了华盛顿对日本近期就强化安保战略体制，以应对中国等挑战所作出努力的高度肯定。

　　所谓“美日同盟”，乃是二战后美国与日本两国之间根据1952年生效的《美日安保条约》及1960年的新版条约，经过几个历史阶段发展至今，东亚地区最具影响力的军事联盟关系。2022年美日同盟才迎来70周年的重要年份，而70年来该联盟的最大变化，是因应直接影响国际政治与世界格局的美苏冷战于1990年代初终结，以及其后中国成功“崛起”的新态势，两国同盟关系的主要内涵已经从早年冷战初期的定位——美国对日本防卫的承诺——逐渐转移到“成为日本的安全与亚太地区的和平及稳定不可或缺的基础”。事实上，2005年日本外务省发表的《日美同盟：为未来的变革与重组》，就开宗明义指出了新时代美日同盟所增加的新内涵。

　　那么，70年后的今天，华盛顿首次使用的“美日同盟的现代化”表述，究竟又有何特殊意涵?

　　日本呼应美国 视华“最大战略挑战”

　　重点在于岸田访美不到一个月前的2022年12月16日，日本内阁通过了备受瞩目的三份安保政策文件，即《国家安全保障战略》、《国家防卫战略》及《防卫力量整备计划》。该三文件被视为日本战后安保与防卫战略的“大转向”，首次清晰地将中国定位为“空前最大的战略挑战”;同时跳脱出日本原有“专属防卫”性质的安保框架，直接提出将发展日本的“反击能力”(敌方基地攻击能力)。此外，还包含将日本的防卫经费提升至占GDP(国内生产总值)2%等具“突破性”的内容。

　　岸田文雄首相正是带着如此“厚重”的礼物，前来美国华盛顿“朝贡”的。显然，他也因此获得拜登总统破格的高规格接待，亲自在白宫的南草坪恭迎抵埗的岸田文雄，随后并肩漫步在得以眺望玫瑰园(White House Rose Garden)的走廊上，一同前往会谈会场。据悉自拜登主政后，迎接各国首脑的到访，通常由仪典长来主持，总统亲自迎接极为罕见。

　　在此之前，美国亦于去年10月相继发表了完整版的《国家安全战略》、《国防战略》、《核态势评估》及《导弹防御评估》四份安全与防卫相关的重要文件。其中的《国家安全战略》，明确地将中国定位为“最重要的地缘政治挑战”，并视中国为“唯一一个既有意图，也愈趋具有经济、外交、军事及科技能力去重塑国际秩序的对手”。一言以蔽之，将中国定位为“空前最大战略挑战”的日本《国家安保战略》等三份文件，就是彻头彻尾、呼应美国近期出炉的相关安全战略与国防战略报告的产物。

　　诚然，无论是美国版本还是日本版本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其内容自然是因应国际新局势的整体挑战，涵盖军事、外交、经济、气候变化、能源、宇宙开发等各领域的内容。然而，既然美国和日本都一前一后或不约而同地强调中国是“最大挑战”，双方的认知、所采取的立场，以及所达成共识的合作应对等内容，无可避免地包含了许多涉及“应对中国”的重点。

　　以下笔者根据美国白宫及日本外务省所公布、较为简约的共同声明内容，归纳为五个重点，并加以解读。

　　美日声明 涉华五大重点

　　一、台海问题

　　自从2021年4月举行的美日领袖峰会及其后发表的联合声明，逾半世纪以来首次提及台湾议题，其后美韩、G7(七国集团)、美欧、北约、日欧等峰会，都几乎原文照抄地强调“维护台湾海峡和平与稳定的重要性”。此次美日峰会，还进一步强调“这是国际社会安全与繁荣不可或缺的要素”，直接把台海议题的重要性，提升至影响区域乃至全球秩序的重要因素。

　　二、钓鱼岛问题

　　此议题堪称“老生常谈”，自从奥巴马政府以来，几乎每次美日两国首脑会谈乃至双方外长的正式会谈，都会谈及“美日安保条约第5条适用于‘尖阁诸岛’(钓鱼岛的日本名称)”。这自然是在日方要求下，美方予以同意并支持的结果。而日方指控2022年中国海警船巡逻钓鱼岛水域达336天，刷新了自2012年日本将之“国有化”10年以来的纪录，相信是此次双方觉得有必要重申的一大背景。

　　三、经济安全

　　经济安全是拜登政府高度重视的议题。岸田政府于2021年10月上台后，即配合并着手制订《经济安全保障推进法》，该法于2022年5月通过并逐步实施。拜登亦于去年5月宣布筹组“印太经济框架”(Indo-Pacific Economic Framework)，以遏制中国的“经济扩张”。此次美日峰会也提及“与志同道合的伙伴抵御经济胁迫”，毋庸置疑，就是剑指中国。

　　四、科技安全

　　联合声明还声称美日将“保护及促进关键和新兴技术，包括半导体、太空”。去年8月，拜登签署了为振兴美国晶片产业、遏制中国的《2022年晶片和科技法案》(CHIPS and Science Act of 2022);又于同年9月发布10年禁令，要求拥有“先进制程”的半导体公司不得在中国大陆建厂，且尝试组建包括日本、台湾在内的“晶片联盟”，短兵相接地誓要将中国大陆的半导体产业“打趴”。

　　五、新冠疫情

　　此次美日峰会的联合声明，还根据去年12月7日中国突然“放弃清零政策”并于宣布“放开”后所发生的“感染海啸”现象，“呼吁中国报告有关新冠疫情的足够且透明的流行病学和病毒基因组序列资料，使世界各地的公共卫生部门做好减少传播的准备，并识别任何潜在的新变异株”。此议题在近期已经触发新一轮中国与西方国家，及邻近的日本和韩国之间的外交风波。

　　以“遏制”为导向 不足以解决问题

　　如上所述，尽管美日同盟的“现代化”定义语焉不详，然而在美日两国都以中国为最大假想敌的共同认知下，不难理解该“现代化”的进程，相当程度是以“遏制中国”为前提。毋须赘言，无论是传统还是非传统的安全议题，以“遏制”为导向的战略思维，并不足以真正解决问题;反之，竭尽所能而致力于外交、对话等途径的全方位交流，从而寻求区域乃至世界的和平与国际秩序稳定，方为负责任的积极之道。

　　美国总统拜登与到访华盛顿的日本首相岸田文雄，于美东时间1月13日上午在白宫举行了备受瞩目的美日首脑会谈。美方对此次岸田访美予以极高的评价，拜登不仅强调该会谈“具历史意义”，且更进一步将之定位为“美日同盟现代化”的标志。会后美日双方共同发表的联合声明，也证实如此评价并非单纯为拜登个人的认知，而是折射了华盛顿对日本近期就强化安保战略体制，以应对中国等挑战所作出努力的高度肯定。

　　所谓“美日同盟”，乃是二战后美国与日本两国之间根据1952年生效的《美日安保条约》及1960年的新版条约，经过几个历史阶段发展至今，东亚地区最具影响力的军事联盟关系。2022年美日同盟才迎来70周年的重要年份，而70年来该联盟的最大变化，是因应直接影响国际政治与世界格局的美苏冷战于1990年代初终结，以及其后中国成功“崛起”的新态势，两国同盟关系的主要内涵已经从早年冷战初期的定位——美国对日本防卫的承诺——逐渐转移到“成为日本的安全与亚太地区的和平及稳定不可或缺的基础”。事实上，2005年日本外务省发表的《日美同盟：为未来的变革与重组》，就开宗明义指出了新时代美日同盟所增加的新内涵。

　　那么，70年后的今天，华盛顿首次使用的“美日同盟的现代化”表述，究竟又有何特殊意涵?

　　日本呼应美国 视华“最大战略挑战”

　　重点在于岸田访美不到一个月前的2022年12月16日，日本内阁通过了备受瞩目的三份安保政策文件，即《国家安全保障战略》、《国家防卫战略》及《防卫力量整备计划》。该三文件被视为日本战后安保与防卫战略的“大转向”，首次清晰地将中国定位为“空前最大的战略挑战”;同时跳脱出日本原有“专属防卫”性质的安保框架，直接提出将发展日本的“反击能力”(敌方基地攻击能力)。此外，还包含将日本的防卫经费提升至占GDP(国内生产总值)2%等具“突破性”的内容。

　　岸田文雄首相正是带着如此“厚重”的礼物，前来美国华盛顿“朝贡”的。显然，他也因此获得拜登总统破格的高规格接待，亲自在白宫的南草坪恭迎抵埗的岸田文雄，随后并肩漫步在得以眺望玫瑰园(White House Rose Garden)的走廊上，一同前往会谈会场。据悉自拜登主政后，迎接各国首脑的到访，通常由仪典长来主持，总统亲自迎接极为罕见。

　　在此之前，美国亦于去年10月相继发表了完整版的《国家安全战略》、《国防战略》、《核态势评估》及《导弹防御评估》四份安全与防卫相关的重要文件。其中的《国家安全战略》，明确地将中国定位为“最重要的地缘政治挑战”，并视中国为“唯一一个既有意图，也愈趋具有经济、外交、军事及科技能力去重塑国际秩序的对手”。一言以蔽之，将中国定位为“空前最大战略挑战”的日本《国家安保战略》等三份文件，就是彻头彻尾、呼应美国近期出炉的相关安全战略与国防战略报告的产物。

　　诚然，无论是美国版本还是日本版本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其内容自然是因应国际新局势的整体挑战，涵盖军事、外交、经济、气候变化、能源、宇宙开发等各领域的内容。然而，既然美国和日本都一前一后或不约而同地强调中国是“最大挑战”，双方的认知、所采取的立场，以及所达成共识的合作应对等内容，无可避免地包含了许多涉及“应对中国”的重点。

　　以下笔者根据美国白宫及日本外务省所公布、较为简约的共同声明内容，归纳为五个重点，并加以解读。

　　美日声明 涉华五大重点

　　一、台海问题

　　自从2021年4月举行的美日领袖峰会及其后发表的联合声明，逾半世纪以来首次提及台湾议题，其后美韩、G7(七国集团)、美欧、北约、日欧等峰会，都几乎原文照抄地强调“维护台湾海峡和平与稳定的重要性”。此次美日峰会，还进一步强调“这是国际社会安全与繁荣不可或缺的要素”，直接把台海议题的重要性，提升至影响区域乃至全球秩序的重要因素。

　　二、钓鱼岛问题

　　此议题堪称“老生常谈”，自从奥巴马政府以来，几乎每次美日两国首脑会谈乃至双方外长的正式会谈，都会谈及“美日安保条约第5条适用于‘尖阁诸岛’(钓鱼岛的日本名称)”。这自然是在日方要求下，美方予以同意并支持的结果。而日方指控2022年中国海警船巡逻钓鱼岛水域达336天，刷新了自2012年日本将之“国有化”10年以来的纪录，相信是此次双方觉得有必要重申的一大背景。

　　三、经济安全

　　经济安全是拜登政府高度重视的议题。岸田政府于2021年10月上台后，即配合并着手制订《经济安全保障推进法》，该法于2022年5月通过并逐步实施。拜登亦于去年5月宣布筹组“印太经济框架”(Indo-Pacific Economic Framework)，以遏制中国的“经济扩张”。此次美日峰会也提及“与志同道合的伙伴抵御经济胁迫”，毋庸置疑，就是剑指中国。

　　四、科技安全

　　联合声明还声称美日将“保护及促进关键和新兴技术，包括半导体、太空”。去年8月，拜登签署了为振兴美国晶片产业、遏制中国的《2022年晶片和科技法案》(CHIPS and Science Act of 2022);又于同年9月发布10年禁令，要求拥有“先进制程”的半导体公司不得在中国大陆建厂，且尝试组建包括日本、台湾在内的“晶片联盟”，短兵相接地誓要将中国大陆的半导体产业“打趴”。

　　五、新冠疫情

　　此次美日峰会的联合声明，还根据去年12月7日中国突然“放弃清零政策”并于宣布“放开”后所发生的“感染海啸”现象，“呼吁中国报告有关新冠疫情的足够且透明的流行病学和病毒基因组序列资料，使世界各地的公共卫生部门做好减少传播的准备，并识别任何潜在的新变异株”。此议题在近期已经触发新一轮中国与西方国家，及邻近的日本和韩国之间的外交风波。

　　以“遏制”为导向 不足以解决问题

　　如上所述，尽管美日同盟的“现代化”定义语焉不详，然而在美日两国都以中国为最大假想敌的共同认知下，不难理解该“现代化”的进程，相当程度是以“遏制中国”为前提。毋须赘言，无论是传统还是非传统的安全议题，以“遏制”为导向的战略思维，并不足以真正解决问题;反之，竭尽所能而致力于外交、对话等途径的全方位交流，从而寻求区域乃至世界的和平与国际秩序稳定，方为负责任的积极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