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是如何失去理智的？

　　“后真相”、“真实感”、阴谋论……“美国是如何失去理智的?”美国专栏作家库尔特·安德森提出这样一个严肃的问题。在《幻想世界：美国是如何失去理智的?》一书中，安德森梳理了美国人近半个世纪的“心智演变史”，他认为，美国当前所处的“后真相时代”是美国人心智的终极表达，这在美国历史上独一无二。《大西洋月刊》刊登了该书的部分内容，由于篇幅较长，现节选编译如下：

　　从何时起，美国开始渐渐脱离真实?

　　我第一次发现我们国家倒向幻想是在2004年，当时，总统乔治·布什的政治智囊卡尔·罗夫创造出一个非凡短语——“基于现实的社区”( reality-based community)。他告诉记者，生活在“基于现实的社区”中的人们相信，任何解决方案来自于对事实的审慎研究。但事实上，世界从来不是这样运转。

　　一年之后，脱口秀主持人斯蒂芬·科尔伯特在直播节目时又脱口而出一个词语：“真实感”(truthiness)，意思是感觉上是真实的。他说，精英在告诉我们何为真何为假，发生了什么，又没发生什么。“我们身处一个分裂的国家，一边是用头脑思考的美国人，一边是用内心思考的美国人，那是真实的源头。”

　　其实，早在我们熟悉“后事实”、“后真相”这些术语之前，早在我们选出一位对阴谋论、对何为真何为假及事实本质持开放思想的总统之前，美国人就已经认定，政府及其同谋者瞒着公众各种真相，包括暗杀、外星人、艾滋病基因、“9·11”袭击、疫苗的危险以及其他许多惊天内幕。

　　特朗普时代更令人震惊，这是一个“后真相”、“另类事实”(alternative facts)当道的时代，这一美国新现象既令人费解又极为疯狂。美国当前所处的“后真相”时代是美国人心智的终极表达，这在美国历史上独一无二。

　　美国已经变成一个幻想世界，可是，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

　　一种简单回答是，因为我们是美国人，身为美国人意味着我们可以信我所信，我们的信念或与其他人平等或优于他人，专家是该死的。

　　然而，一旦人们采取这种思维方式，世界就会被翻转，无因果逻辑可言，假作真时真亦假。

　　巨大失衡与堕入幻境是两大变化的产物。第一个是上世纪60年代思想膨胀带来的深刻转变。从那时起，美国人就把一个新规则写进他们的心理操作系统：做你自己的事情，找到自己认定的事实，一切都是相对的。

　　第二个变化来自于信息时代的启幕。数字技术可以赋予思想、宗教、科学以真实的虚构形态。在10亿个网站中，一个幻想主义者可以找到数千名追随者，用拼凑的事实来激发后者的热情。在互联网诞生前，大多数人都是孤立的，较难相信所谓“另类事实”。如今，人们容易相信遍布网络的各色观点，仿佛那就是真相。现在，所有的幻想看上去都是真实的。

　　理智终结的开始

　　上世纪60年代涌现了很多永久重塑美国社会和文化秩序的思潮、流派和行为模式。比如“嬉皮士”、甲壳虫乐队、反理性主义、神秘主义等等。

　　反文化思潮也逐渐向具有虔诚信仰的父辈蔓延，就连代表理性的大学校园也被攻陷。耶鲁法学院教授撰写反文化书籍，宣扬超理性主义。学者在兜售这样的思想：现实本身就是一个纯粹的社会建构、虚构与非虚构的界限可能是不存在的、真理、科学、宗教只是为满足人们的需要或利益而设计的故事。

　　阴谋论和偏执狂

　　“在20世纪70年代，我记得对幻想的信仰已完全成为主流。”

　　随着越南战争的升级和受到关切，反智主义随之兴起。上世纪60年代末，大量左派狂热分子陷入极端的魔性思维中。一些人对革命抱着狂热偏执的幻想，一个名为“民主社会的学生”的左派组织发表“武装斗争作为革命之路的必要性”、“涂鸦是我们的一大武器”等激进声明。与此同时，联邦调查局、中央情报局和军事情报机构以及警察局的官员深信，和平反战的示威者和校园左派都是危险的武装分子，他们暗中行动以便窥探、渗透和破坏这些组织。

　　“后真相”、“真实感”、阴谋论……“美国是如何失去理智的?”美国专栏作家库尔特·安德森提出这样一个严肃的问题。在《幻想世界：美国是如何失去理智的?》一书中，安德森梳理了美国人近半个世纪的“心智演变史”，他认为，美国当前所处的“后真相时代”是美国人心智的终极表达，这在美国历史上独一无二。《大西洋月刊》刊登了该书的部分内容，由于篇幅较长，现节选编译如下：

　　从何时起，美国开始渐渐脱离真实?

　　我第一次发现我们国家倒向幻想是在2004年，当时，总统乔治·布什的政治智囊卡尔·罗夫创造出一个非凡短语——“基于现实的社区”( reality-based community)。他告诉记者，生活在“基于现实的社区”中的人们相信，任何解决方案来自于对事实的审慎研究。但事实上，世界从来不是这样运转。

　　一年之后，脱口秀主持人斯蒂芬·科尔伯特在直播节目时又脱口而出一个词语：“真实感”(truthiness)，意思是感觉上是真实的。他说，精英在告诉我们何为真何为假，发生了什么，又没发生什么。“我们身处一个分裂的国家，一边是用头脑思考的美国人，一边是用内心思考的美国人，那是真实的源头。”

　　其实，早在我们熟悉“后事实”、“后真相”这些术语之前，早在我们选出一位对阴谋论、对何为真何为假及事实本质持开放思想的总统之前，美国人就已经认定，政府及其同谋者瞒着公众各种真相，包括暗杀、外星人、艾滋病基因、“9·11”袭击、疫苗的危险以及其他许多惊天内幕。

　　特朗普时代更令人震惊，这是一个“后真相”、“另类事实”(alternative facts)当道的时代，这一美国新现象既令人费解又极为疯狂。美国当前所处的“后真相”时代是美国人心智的终极表达，这在美国历史上独一无二。

　　美国已经变成一个幻想世界，可是，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

　　一种简单回答是，因为我们是美国人，身为美国人意味着我们可以信我所信，我们的信念或与其他人平等或优于他人，专家是该死的。

　　然而，一旦人们采取这种思维方式，世界就会被翻转，无因果逻辑可言，假作真时真亦假。

　　巨大失衡与堕入幻境是两大变化的产物。第一个是上世纪60年代思想膨胀带来的深刻转变。从那时起，美国人就把一个新规则写进他们的心理操作系统：做你自己的事情，找到自己认定的事实，一切都是相对的。

　　第二个变化来自于信息时代的启幕。数字技术可以赋予思想、宗教、科学以真实的虚构形态。在10亿个网站中，一个幻想主义者可以找到数千名追随者，用拼凑的事实来激发后者的热情。在互联网诞生前，大多数人都是孤立的，较难相信所谓“另类事实”。如今，人们容易相信遍布网络的各色观点，仿佛那就是真相。现在，所有的幻想看上去都是真实的。

　　理智终结的开始

　　上世纪60年代涌现了很多永久重塑美国社会和文化秩序的思潮、流派和行为模式。比如“嬉皮士”、甲壳虫乐队、反理性主义、神秘主义等等。

　　反文化思潮也逐渐向具有虔诚信仰的父辈蔓延，就连代表理性的大学校园也被攻陷。耶鲁法学院教授撰写反文化书籍，宣扬超理性主义。学者在兜售这样的思想：现实本身就是一个纯粹的社会建构、虚构与非虚构的界限可能是不存在的、真理、科学、宗教只是为满足人们的需要或利益而设计的故事。

　　阴谋论和偏执狂

　　“在20世纪70年代，我记得对幻想的信仰已完全成为主流。”

　　随着越南战争的升级和受到关切，反智主义随之兴起。上世纪60年代末，大量左派狂热分子陷入极端的魔性思维中。一些人对革命抱着狂热偏执的幻想，一个名为“民主社会的学生”的左派组织发表“武装斗争作为革命之路的必要性”、“涂鸦是我们的一大武器”等激进声明。与此同时，联邦调查局、中央情报局和军事情报机构以及警察局的官员深信，和平反战的示威者和校园左派都是危险的武装分子，他们暗中行动以便窥探、渗透和破坏这些组织。

　　在约翰·肯尼迪总统被暗杀后，怀疑主义开始蔓延到政治领地。各种“阴谋论”满天飞：这是共产主义者、中央情报局、极右翼伯奇分子和黑社会联手策划的阴谋、一位得克萨斯州的石油工人是背后主谋、一名新奥尔良商人、右翼同性恋者也是暗杀计划的参与者等等。关于肯尼迪被暗杀的阴谋设想成为美国人的传统智慧。结果，有更多的美国人加入阴谋论者的队伍。

　　与此同时，“水门事件”、“UFO事件”反过来又为美国人的阴谋论播撒了更多的种子，使这种思维到上世纪70年代与80年代的时代之交变得更为猖獗、更具毒性。

　　被主观迷雾笼罩

　　到20世纪80年代，世事已或多或少恢复正常。民权运动已取得成功，越南战争也已结束。革命淡出历史。性、毒品、摇滚成为生活的一部分。从80年代开始，爱美国、赚钱、成立家庭，不再被认为是老土。

　　文化和政治动乱的消失却使人们忽视了一个变化：幻想世界正在扩张，变成一种新常态。上不了台面的阴谋论已经进入主流，只有不到一半的美国人还留在基于事实的现实世界中。

　　相对主义在象牙塔中流行，主观主义则弥漫在美国普罗大众之间。真相是相对的、个人自由是绝对的、每个人都可以随心所欲地相信或不相信，这些思维在60年代之后都已深入人心。意见和事实之间的分野已然消亡。

　　虽然美国不再像上世纪70年代那么怪异疯狂，但是正如文化评论家尼尔·波兹曼(Neil Postman)在1985年的哀叹：电视正在用娱乐取代有意义的公共辩论，我们将“娱乐至死”。

　　特朗普的崛起

　　上世纪90年代，也就是里根执政时期，闻名于世的是“真实感”和“娱乐”的胜利，总统选举继续与“梦幻-工业联合体”(fantasy-industrial complex)融为一体。

　　在20世纪，国家新闻媒体感到有必要去追求并提供一些粗略的近似真相，而不是去挖掘真相。电子大众传媒向美国人展示一组共同的事实，但电视和电台让党派话语变得更为狭隘和充满火药味。

　　互联网也在改变现实。在前网络时代，谬论和谎言不会像现在这样“病毒式”传播，理智和合理性更容易占上风。然而，在网络时代，若想赋予任何事实断言或信仰或理论以重要性，就取决于数十亿搜索者的偏好。每点击一个链接，实际上就是一次投票，于是，某一版本的“真相”迅速置顶。虚假的信仰变得更加真实，也更具传染性，它可以创造一个幻想海洋，让数以百万计的美国人在其中冲浪和游泳。

　　特朗普总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梦幻-工业联合体”的产物。尽管从肯尼迪到里根，半个多世纪的总统选举都在这个“梦工厂”中进行，但是，特朗普竞选和当选是“梦工厂”的终极表现。特朗普对获得公共关注的“贪婪”似乎超过任何公众人物，如同毒品上瘾一般。特朗普自身就是一个表演者。他抓住了其中的诀窍——真诚和愤世嫉俗，这使其与那些老派的伪善政客划清界线。相反，如果特朗普只是一个说实话的聪明人，他就不会赢。特朗普的天才之处在于利用人们对政治的怀疑和幻灭，再伪饰以民主，同时迎合美国人对伟大国家的幻想。须知，极端轻信是极端怀疑的孪生兄弟。阴谋论也被特朗普巧妙利用，击中美国人内心深处对外国人和非白人的恐惧与厌恶。

　　我真的可以想象，美国已经永久陷入不可逆转的衰落，深深堕入幻想世界。在我生命中，这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