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班多：从天津会谈看，华盛顿能期待北京在朝核问题上的合作吗?

　　美国副国务卿温迪·舍曼访问了中国，希望缓解两国间的紧张局势。她的出访看来是一次很大的挫败。至少，北京官员在公开场合没有表现出对美缓和的态度。但之前，为什么有人会认为一个崛起的民族主义大国会对一个公开宣布对行为“严重关切”的国家做出良好回应呢，这就是北京对华盛顿提出讨论的可以预想的状况。

　　尽管北京方面的回应肯定令人失望，但它或许有助于打碎华盛顿一直抱有的幻想，即中国领导人愿意帮助美国向朝鲜施压，迫使其实现无核化。在前往北京之前，舍曼在首尔举行的会谈中表示，“共同考虑实现朝鲜半岛完全无核化，肯定是一个合作领域。”谈到她将在中国所持有的立场，她补充说，“我毫不怀疑，我这几天在天津的会谈将讨论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DPRK)。中国当然有自身的利益和考量。”

美国副国务卿舍曼7月23日与韩国外交部副部长崔钟建会面，她会后表示，中国对推动朝鲜重返谈话，具有重要作用

　　当然是这样，在朝鲜问题上，中国也有其“利益和考量”，并且很可能已经向舍曼表达了这些想法。然而，这些“利益和考量”可能与舍曼所观察到的不同:“拜登政府将我们与中国的关系明确描述为一种复杂的关系。有竞争的方面，也有对抗的方面，也有我们可以合作的方面。”的确如此。不幸的是，这段时间里充满挑战的领域似乎占据了主导地位。事实上，双方这种接触越来越具有对抗性，而非竞争性。

　　即使在美中关系最好的时候，北京也只有有限的动机来威胁平壤，在核问题上施加可能破坏其政权的压力。尽管中国官员通常上声称中朝关系之亲密如唇齿相依，但两国关系从来就不是特别友好。约瑟夫•斯大林领导的苏联让金日成掌权，同意支持他征服南方的计划，实际上是把中华人民共和国拖入了战争。

　　当美国/联合国军队向鸭绿江推进并准备结束金正日的统治时，毛泽东决定直接干预。总体上看，因为朝鲜，中国和毛泽东本人(他的儿子就葬在朝鲜)都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但金正日几乎没有对其表示感谢。由于平壤采取在这两个共产主义邻国之间保持摇摆政策，中朝关系当时可以说并不友好。在金正恩上台初期，北京的态度尤其冷淡。中国领导人在支持联合国对朝鲜制裁的同时，与当时的韩国总统朴槿惠进行了六次会晤。而只有当特朗普总统将与金正恩的峰会将举行的时候，北京方面才安排了同金正恩的首次会晤。中国领导人担心朝鲜会绕过中国与美国达成协议。

　　问题不在于中国是否控制着朝鲜，并像一些人声称的那样想让朝鲜拥有核武器来对付韩国和美国。长期以来，朝鲜一直表明其独立于中国，拥有核武器加强了朝鲜的总体上的自主性，包括来自中国的影响。无核化是中国的目标。然而，这并非北京方面的唯一目标。

　　同样重要的是对地区稳定的关切。如果朝鲜崩溃，引发内战，将有数百万难民涌向北方，难免会出现核泄漏，同时，朝鲜半岛也有统一的机会和压力，这些对中国来说将是一场灾难。(想象一下，如果墨西哥发生内乱，一支拥有核武器的百万军队将对美国产生何种影响。)然而，美国对朝鲜的首选武器是经济制裁，它试图通过威胁破坏朝鲜的稳定来实现无核化。

　　从北京的角度来看，另一个后果，半岛将是统一，这将使美国的一个盟友驻扎在鸭绿江上，对中国来说也是威胁。事实上，目前华盛顿与北京的关系凸显了这个问题。中国官员非常公开地告诉舍曼，美国无法阻止中国的崛起。他们认为美国正在发起一场协调一致的遏制行动，当然不想让华盛顿为此目的增加新的军事基地。同样重要的是，朝鲜是一个能够破坏美韩合作的因素。无论如何，今天的中国并不倾向于帮助美国。

　　这应该促使舍曼和她的同事重新思考中国的角色，以及如何在这个问题上与北京打交道。合作通常发生在双方都认为这样做符合他们的利益的时候。华盛顿需要向中国说明这一点，同时提出改变政策以支持中国的主张。

　　例如，如果朝鲜在经济压力下崩溃，美国和韩国会怎么做?他们可以提出分担处理难民问题的经济成本。他们可以表明，他们不会反对中国暂时的军事干预，以停止派系斗争，防止大规模移民，控制可能泄露的核武器，提供紧急援助，或类似的目的。他们可以提议韩美两国(主要是韩国)与中国进行联合作战。

　　同样，盟国应该说明问题解决后朝鲜半岛的前景。例如，美国可以承诺不会扩大华盛顿在半岛上的军事存在来对付中国。美国也可以承诺在统一后撤走军队。首尔可以承诺军事中立，两国可以同意终止或修改共同防御条约。

　　像这样的提议难免会在华盛顿的外交政策圈子里引起近乎歇斯底里的反应，他们无法想象美国要放弃哪怕一丁点本来已经控制的土地。然而，正是这种美国应该永远主导世界这一明显且非常公开的想法助长了北京的偏执。只有傻瓜才会相信拥有这种能力的华盛顿不会伤害他们：问问穆阿迈尔•卡扎菲(Muammar el-Qaddafi)或他的亡魂就知道了。舍曼受到的令人不悦的接待表明，中国对美国的态度已经变得多么敌对。

　　事实上，随着“战狼”外交在北京的兴起，就连对朝政策的善意谈判也不会容易达成。大概是出于国内政治原因，民族主义已经占据了中国的外交政策。

　　由于朝鲜为应对冠状病毒大流行而通过自我隔离使自己更容易受到美国的影响或者更加依赖中国，中国领导人几乎没有理由现在破坏中朝关系。事实上，在与美国对抗日益加剧的时期，以及对在其他领土争端上可能发生对抗的担忧，拥有核武器的朝鲜可能会成为北京打出的一张有用的地缘政治牌。

　　原则上，希望中国在推动朝鲜无核化方面向美国提供帮助并没有错。然而，拜登政府应该假定，中国最多只会表达一些合作的言论，而且很可能会继续通过提供援助和放松制裁来对抗盟国的经济压力，以确保平壤的生存。

　　这意味着美中在朝鲜问题上成功合作的可能性很小，华盛顿应该开始考虑面对一个现实的前景，即朝鲜不仅生存下来，而且还扩大其核武库。做最坏的打算，抱最好的希望，应该是指导美国处理对朝关系最好的哲学。这个问题没有简单的答案——也许根本没有涉及到北京的答案。

　　作者系卡托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曾任美国总统罗纳德·里根的特别助理。原文链接：https://nationalinterest.org/blog/korea-watch/china-cannot-solve-north-korea-conundrum-190515

　　美国副国务卿温迪·舍曼访问了中国，希望缓解两国间的紧张局势。她的出访看来是一次很大的挫败。至少，北京官员在公开场合没有表现出对美缓和的态度。但之前，为什么有人会认为一个崛起的民族主义大国会对一个公开宣布对行为“严重关切”的国家做出良好回应呢，这就是北京对华盛顿提出讨论的可以预想的状况。

　　尽管北京方面的回应肯定令人失望，但它或许有助于打碎华盛顿一直抱有的幻想，即中国领导人愿意帮助美国向朝鲜施压，迫使其实现无核化。在前往北京之前，舍曼在首尔举行的会谈中表示，“共同考虑实现朝鲜半岛完全无核化，肯定是一个合作领域。”谈到她将在中国所持有的立场，她补充说，“我毫不怀疑，我这几天在天津的会谈将讨论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DPRK)。中国当然有自身的利益和考量。”

美国副国务卿舍曼7月23日与韩国外交部副部长崔钟建会面，她会后表示，中国对推动朝鲜重返谈话，具有重要作用

　　当然是这样，在朝鲜问题上，中国也有其“利益和考量”，并且很可能已经向舍曼表达了这些想法。然而，这些“利益和考量”可能与舍曼所观察到的不同:“拜登政府将我们与中国的关系明确描述为一种复杂的关系。有竞争的方面，也有对抗的方面，也有我们可以合作的方面。”的确如此。不幸的是，这段时间里充满挑战的领域似乎占据了主导地位。事实上，双方这种接触越来越具有对抗性，而非竞争性。

　　即使在美中关系最好的时候，北京也只有有限的动机来威胁平壤，在核问题上施加可能破坏其政权的压力。尽管中国官员通常上声称中朝关系之亲密如唇齿相依，但两国关系从来就不是特别友好。约瑟夫•斯大林领导的苏联让金日成掌权，同意支持他征服南方的计划，实际上是把中华人民共和国拖入了战争。

　　当美国/联合国军队向鸭绿江推进并准备结束金正日的统治时，毛泽东决定直接干预。总体上看，因为朝鲜，中国和毛泽东本人(他的儿子就葬在朝鲜)都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但金正日几乎没有对其表示感谢。由于平壤采取在这两个共产主义邻国之间保持摇摆政策，中朝关系当时可以说并不友好。在金正恩上台初期，北京的态度尤其冷淡。中国领导人在支持联合国对朝鲜制裁的同时，与当时的韩国总统朴槿惠进行了六次会晤。而只有当特朗普总统将与金正恩的峰会将举行的时候，北京方面才安排了同金正恩的首次会晤。中国领导人担心朝鲜会绕过中国与美国达成协议。

　　问题不在于中国是否控制着朝鲜，并像一些人声称的那样想让朝鲜拥有核武器来对付韩国和美国。长期以来，朝鲜一直表明其独立于中国，拥有核武器加强了朝鲜的总体上的自主性，包括来自中国的影响。无核化是中国的目标。然而，这并非北京方面的唯一目标。

　　同样重要的是对地区稳定的关切。如果朝鲜崩溃，引发内战，将有数百万难民涌向北方，难免会出现核泄漏，同时，朝鲜半岛也有统一的机会和压力，这些对中国来说将是一场灾难。(想象一下，如果墨西哥发生内乱，一支拥有核武器的百万军队将对美国产生何种影响。)然而，美国对朝鲜的首选武器是经济制裁，它试图通过威胁破坏朝鲜的稳定来实现无核化。

　　从北京的角度来看，另一个后果，半岛将是统一，这将使美国的一个盟友驻扎在鸭绿江上，对中国来说也是威胁。事实上，目前华盛顿与北京的关系凸显了这个问题。中国官员非常公开地告诉舍曼，美国无法阻止中国的崛起。他们认为美国正在发起一场协调一致的遏制行动，当然不想让华盛顿为此目的增加新的军事基地。同样重要的是，朝鲜是一个能够破坏美韩合作的因素。无论如何，今天的中国并不倾向于帮助美国。

　　这应该促使舍曼和她的同事重新思考中国的角色，以及如何在这个问题上与北京打交道。合作通常发生在双方都认为这样做符合他们的利益的时候。华盛顿需要向中国说明这一点，同时提出改变政策以支持中国的主张。

　　例如，如果朝鲜在经济压力下崩溃，美国和韩国会怎么做?他们可以提出分担处理难民问题的经济成本。他们可以表明，他们不会反对中国暂时的军事干预，以停止派系斗争，防止大规模移民，控制可能泄露的核武器，提供紧急援助，或类似的目的。他们可以提议韩美两国(主要是韩国)与中国进行联合作战。

　　同样，盟国应该说明问题解决后朝鲜半岛的前景。例如，美国可以承诺不会扩大华盛顿在半岛上的军事存在来对付中国。美国也可以承诺在统一后撤走军队。首尔可以承诺军事中立，两国可以同意终止或修改共同防御条约。

　　像这样的提议难免会在华盛顿的外交政策圈子里引起近乎歇斯底里的反应，他们无法想象美国要放弃哪怕一丁点本来已经控制的土地。然而，正是这种美国应该永远主导世界这一明显且非常公开的想法助长了北京的偏执。只有傻瓜才会相信拥有这种能力的华盛顿不会伤害他们：问问穆阿迈尔•卡扎菲(Muammar el-Qaddafi)或他的亡魂就知道了。舍曼受到的令人不悦的接待表明，中国对美国的态度已经变得多么敌对。

　　事实上，随着“战狼”外交在北京的兴起，就连对朝政策的善意谈判也不会容易达成。大概是出于国内政治原因，民族主义已经占据了中国的外交政策。

　　由于朝鲜为应对冠状病毒大流行而通过自我隔离使自己更容易受到美国的影响或者更加依赖中国，中国领导人几乎没有理由现在破坏中朝关系。事实上，在与美国对抗日益加剧的时期，以及对在其他领土争端上可能发生对抗的担忧，拥有核武器的朝鲜可能会成为北京打出的一张有用的地缘政治牌。

　　原则上，希望中国在推动朝鲜无核化方面向美国提供帮助并没有错。然而，拜登政府应该假定，中国最多只会表达一些合作的言论，而且很可能会继续通过提供援助和放松制裁来对抗盟国的经济压力，以确保平壤的生存。

　　这意味着美中在朝鲜问题上成功合作的可能性很小，华盛顿应该开始考虑面对一个现实的前景，即朝鲜不仅生存下来，而且还扩大其核武库。做最坏的打算，抱最好的希望，应该是指导美国处理对朝关系最好的哲学。这个问题没有简单的答案——也许根本没有涉及到北京的答案。

　　作者系卡托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曾任美国总统罗纳德·里根的特别助理。原文链接：https://nationalinterest.org/blog/korea-watch/china-cannot-solve-north-korea-conundrum-1905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