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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印两大邻国激烈对抗之间，难以捉摸的不丹
不丹王国，位于中国和印度之间喜马拉雅山脉东段南坡的一个南亚内陆国，面积不足四万平方公里，人口不到80万，号称是世界上最讲究环保和最幸福的国家之一，也被广为传颂为“地球上最后的香格里拉”或“世外桃源”。但如今，这个弹丸般的山地国家正受到“现实政治”的考验，不得不努力应对两大邻国中国和印度之间的激烈对抗。
过去两个月，中印两国军队在洞朗地区对峙。表面上，这场争端是关于不丹和中国都宣示主权的洞朗地区。其实，对该地区主权最为紧张的是印度，因为它向下延伸至一个狭窄的印度山谷，该山谷将印度中部与东北部的几个被陆地包围的省份连接在一起。印度称它为鸡脖子，长期以来印度担心中国会通过战争夺取该山谷，从而分裂印度领土。
作为夹在两个超大国家之间的寡民小国，不丹的态度让人难以捉摸。
哈阿(HAA)是印度在不丹王国的驻防要塞，距离中印争议边界仅约21公里
6月16日，中国军队开始在洞朗地区修建汽车道。当天，印度下令军队越过边界，但这是否是应不丹的要求并不明确。6月30日，在不丹外交部发布的新闻稿中，不丹谴责中国修建道路，称“和中国之间的边界谈判正在进行中，我们在1988年和1998年达成书面协定，表示在边界问题最终解决之前，双方同意维持边境地区的和平与安宁，并维持1959年3月之前的边境现状。……不丹在现场并通过外交渠道告诉中方，在不丹境内修建道路直接违反了(上述)协定，并对两国划界进程带来影响。不丹希望洞朗地区将维持2017年6月16日之前的现状。”
不过，它刻意回避谈论是否曾请求印度干涉，印度政府也避谈论这个问题。
到目前为止，不丹军队没有参与这场对峙，不丹的国家电视台，甚至连独立的新闻媒体，也遵循政府的做法，基本上没有对这场冲突发表任何评论。
不丹的官员们明显地保持沉默，他们宁愿模棱两可，也不想冒险得罪印度或中国。最近，不丹外交部长丹曲·多吉表示，他希望这场争端能“和平、友好地”得到解决。
如何理解不丹在这一事件中的位置和作用，以及它的难以捉摸态度，需要从这个地区错综复杂的历史说起。
身着不丹传统服饰的妇女从一座小山上眺望首都廷布
不丹“不自主”的由来：大国沉浮下的小国变迁
“不丹”一名来自梵语，意思是“吐蕃的终结”，显示不丹是位于西藏文化能够传递的最南端。不丹人来源于古代西藏人，跟藏族同源的门巴族是现在最接近不丹族的民族。1616年，藏传佛教中噶举派的一位喇嘛阿旺·纳姆伽尔，为了躲避当时主宰西藏的格鲁派对噶举派的排挤和迫害，逃到不丹。在得到当地许多有势力的家族的支持之后，他建立了噶举派的国家，摆脱了西藏格鲁派的达赖喇嘛。
最初，这个国家实行政教二元化的沙布隆体制。1907年，在西方列强殖民扩张的险峻环境中，实行了近三百年的沙布隆体制结束，不丹建立了世俗的君主专制体制，由此开始了旺楚克王朝。
在19世纪的南亚次大陆的版图上，英国完全占领了印度，建立了英属印度的殖民政府。1864年11月，不丹和英国爆发“杜阿尔斯战争”，不丹被彻底击败。经过谈判，双方签定了辛楚拉条约。根据这个条约，不丹割让了南方大片土地，同时，英国承诺不干涉不丹内政，并且每年支付不丹五万卢比作津贴。
1910年1月8日不丹王国于英属印度诸省之间在普那卡宗签署的一份条约。它不是一份独立的文件，而是对《辛楚拉条约》的修正案。此条约对《辛楚拉条约》第八项进行了修订，规定不丹在对外事务上受英国指导。除了这个修正外跳远本身还包括所有辛楚拉条约的内容。这份条约开始了把不丹的外交交付其它主权的做法，同时确定了不丹的独立，使得不丹成为少数从来没有被当地或者外来殖民力量征服的亚洲王国。
1947年印度独立，它继承了英属印度的领土和权利。为了使印度和不丹的关系更明确化，1949年两国在普那卡条约的基础上又签订了“印度政府和不丹政府友好条约”。这个条约里依然规定，不丹的外交要接受印度的指导。这就意味着，不丹就是印度的“受保护国”。在条约签订后的最初二十多年中，不丹没有和世界上的大多数国家建立外交关系，许多国家都是通过印度渠道来和不丹联系。
当印度和中国的关系在60年代恶化之后，印度很需要有更多的国际支持，1971年，不丹加入了联合国，这使不丹离独立国家的地位近了一步。也就在这一年，不丹把它驻印度的代表升级为大使级，1978年正式把它驻印度的外交机构正名为“大使馆”。1979年，不丹国王正式声明，印度和不丹的友好条约需要“更新”：不丹在外交事务上没有条约义务接受印度的指导。印度没有异议，同意了不丹的诠释。在1979年表决是否赞成红色高棉政府继续保持柬埔寨的联合国席位，不丹没有追随印度，而是随着中国投了赞成票。
不丹和印度、中国之间有着错综微妙的关系，在中印关系复杂化的阴影下，印度主动把利益送到了不丹手中。从印度安全防卫的角度来考虑，不丹是印度北方防线中的软肋，印度需要一个比较现代化的、比较有力的缓冲区。
1958年，不丹还没有修通公路，印度总理尼赫鲁骑马来到不丹，劝说不丹结束封闭落后状态，接受印度的援助搞现代化，尼赫鲁再三保证，不丹虽然接受印度的援助，但是不丹完全可以“按照你们自己的愿望，选择前进的道路”。
来自印度比哈尔邦的女工在不丹修路
2005年不丹国王吉格梅·辛格宣布他一年之后要退位，改制成为君主立宪的民主体制，进行两党竞选。2008年当选的不丹政府实行了靠近中国的政策，认为靠拢中国对不丹的长远发展有利，是远瞻性的战略选择;这种政策引起了印度的不满，印度希望改变不丹外交政策的方向;不丹的液化石油气是从印度进口的，印度就在不丹选举之前提高了价格，造成了大量选民的不满，这使得2013年举行的第二次大选时，执政党被推下台，不丹实现了第一次政党轮替。
这个事件向不丹展示了，印度密切关注着改制后不丹执政当局的对外联系，尤其是对中国的态度。
在中印两大邻国激烈对抗之间，难以捉摸的不丹
不丹王国，位于中国和印度之间喜马拉雅山脉东段南坡的一个南亚内陆国，面积不足四万平方公里，人口不到80万，号称是世界上最讲究环保和最幸福的国家之一，也被广为传颂为“地球上最后的香格里拉”或“世外桃源”。但如今，这个弹丸般的山地国家正受到“现实政治”的考验，不得不努力应对两大邻国中国和印度之间的激烈对抗。
过去两个月，中印两国军队在洞朗地区对峙。表面上，这场争端是关于不丹和中国都宣示主权的洞朗地区。其实，对该地区主权最为紧张的是印度，因为它向下延伸至一个狭窄的印度山谷，该山谷将印度中部与东北部的几个被陆地包围的省份连接在一起。印度称它为鸡脖子，长期以来印度担心中国会通过战争夺取该山谷，从而分裂印度领土。
作为夹在两个超大国家之间的寡民小国，不丹的态度让人难以捉摸。
哈阿(HAA)是印度在不丹王国的驻防要塞，距离中印争议边界仅约21公里
6月16日，中国军队开始在洞朗地区修建汽车道。当天，印度下令军队越过边界，但这是否是应不丹的要求并不明确。6月30日，在不丹外交部发布的新闻稿中，不丹谴责中国修建道路，称“和中国之间的边界谈判正在进行中，我们在1988年和1998年达成书面协定，表示在边界问题最终解决之前，双方同意维持边境地区的和平与安宁，并维持1959年3月之前的边境现状。……不丹在现场并通过外交渠道告诉中方，在不丹境内修建道路直接违反了(上述)协定，并对两国划界进程带来影响。不丹希望洞朗地区将维持2017年6月16日之前的现状。”
不过，它刻意回避谈论是否曾请求印度干涉，印度政府也避谈论这个问题。
到目前为止，不丹军队没有参与这场对峙，不丹的国家电视台，甚至连独立的新闻媒体，也遵循政府的做法，基本上没有对这场冲突发表任何评论。
不丹的官员们明显地保持沉默，他们宁愿模棱两可，也不想冒险得罪印度或中国。最近，不丹外交部长丹曲·多吉表示，他希望这场争端能“和平、友好地”得到解决。
如何理解不丹在这一事件中的位置和作用，以及它的难以捉摸态度，需要从这个地区错综复杂的历史说起。
身着不丹传统服饰的妇女从一座小山上眺望首都廷布
不丹“不自主”的由来：大国沉浮下的小国变迁
“不丹”一名来自梵语，意思是“吐蕃的终结”，显示不丹是位于西藏文化能够传递的最南端。不丹人来源于古代西藏人，跟藏族同源的门巴族是现在最接近不丹族的民族。1616年，藏传佛教中噶举派的一位喇嘛阿旺·纳姆伽尔，为了躲避当时主宰西藏的格鲁派对噶举派的排挤和迫害，逃到不丹。在得到当地许多有势力的家族的支持之后，他建立了噶举派的国家，摆脱了西藏格鲁派的达赖喇嘛。
最初，这个国家实行政教二元化的沙布隆体制。1907年，在西方列强殖民扩张的险峻环境中，实行了近三百年的沙布隆体制结束，不丹建立了世俗的君主专制体制，由此开始了旺楚克王朝。
在19世纪的南亚次大陆的版图上，英国完全占领了印度，建立了英属印度的殖民政府。1864年11月，不丹和英国爆发“杜阿尔斯战争”，不丹被彻底击败。经过谈判，双方签定了辛楚拉条约。根据这个条约，不丹割让了南方大片土地，同时，英国承诺不干涉不丹内政，并且每年支付不丹五万卢比作津贴。
1910年1月8日不丹王国于英属印度诸省之间在普那卡宗签署的一份条约。它不是一份独立的文件，而是对《辛楚拉条约》的修正案。此条约对《辛楚拉条约》第八项进行了修订，规定不丹在对外事务上受英国指导。除了这个修正外跳远本身还包括所有辛楚拉条约的内容。这份条约开始了把不丹的外交交付其它主权的做法，同时确定了不丹的独立，使得不丹成为少数从来没有被当地或者外来殖民力量征服的亚洲王国。
1947年印度独立，它继承了英属印度的领土和权利。为了使印度和不丹的关系更明确化，1949年两国在普那卡条约的基础上又签订了“印度政府和不丹政府友好条约”。这个条约里依然规定，不丹的外交要接受印度的指导。这就意味着，不丹就是印度的“受保护国”。在条约签订后的最初二十多年中，不丹没有和世界上的大多数国家建立外交关系，许多国家都是通过印度渠道来和不丹联系。
当印度和中国的关系在60年代恶化之后，印度很需要有更多的国际支持，1971年，不丹加入了联合国，这使不丹离独立国家的地位近了一步。也就在这一年，不丹把它驻印度的代表升级为大使级，1978年正式把它驻印度的外交机构正名为“大使馆”。1979年，不丹国王正式声明，印度和不丹的友好条约需要“更新”：不丹在外交事务上没有条约义务接受印度的指导。印度没有异议，同意了不丹的诠释。在1979年表决是否赞成红色高棉政府继续保持柬埔寨的联合国席位，不丹没有追随印度，而是随着中国投了赞成票。
不丹和印度、中国之间有着错综微妙的关系，在中印关系复杂化的阴影下，印度主动把利益送到了不丹手中。从印度安全防卫的角度来考虑，不丹是印度北方防线中的软肋，印度需要一个比较现代化的、比较有力的缓冲区。
1958年，不丹还没有修通公路，印度总理尼赫鲁骑马来到不丹，劝说不丹结束封闭落后状态，接受印度的援助搞现代化，尼赫鲁再三保证，不丹虽然接受印度的援助，但是不丹完全可以“按照你们自己的愿望，选择前进的道路”。
来自印度比哈尔邦的女工在不丹修路
2005年不丹国王吉格梅·辛格宣布他一年之后要退位，改制成为君主立宪的民主体制，进行两党竞选。2008年当选的不丹政府实行了靠近中国的政策，认为靠拢中国对不丹的长远发展有利，是远瞻性的战略选择;这种政策引起了印度的不满，印度希望改变不丹外交政策的方向;不丹的液化石油气是从印度进口的，印度就在不丹选举之前提高了价格，造成了大量选民的不满，这使得2013年举行的第二次大选时，执政党被推下台，不丹实现了第一次政党轮替。
这个事件向不丹展示了，印度密切关注着改制后不丹执政当局的对外联系，尤其是对中国的态度。
全方位影响不丹的印度：保护伞还是霸权者?
长期以来，印度一直是不丹金融、技术和军事援助的最大提供国、最大贸易伙伴国和通往外部世界的主要通道。印度和不丹于1949年签订的《永久和平与友好条约》奠定了印度的这一角色，该条约也让印度实际上控制了不丹的外交。
在国防安全方面，不丹被置于印度的保护伞之下，不丹皇军和不丹皇室卫队组成了该国7500人的部队，这支队伍不仅接受印度军人的培训，其装备也主要来自印度。印度的工程兵部队负责修建和维护不丹的崎岖山路。印度没有公布准确的数字，但通常在不丹驻扎300至400名士兵。
1979年，印度对不丹修改条约的要求做出让步，给予其在国际事务上的自主权，但目前不丹仍没有与中国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在印度看来，对付强大对手中国的防御战略中，不丹是最薄弱的一环。
伦敦的英国皇家联合军种研究院(Royal United Services Institute)的研究员沙善·乔希认为，“不丹是印度在南亚主导地位的最后一个前哨站，过去10年，印度方面无疑一直在担忧中国与不丹的关系可能以不利于印度的方式发展。”
印度对于不丹的影响力是历史性且全方位的。不过这种两国的关系也在不断变化，一是由于不丹本身的发展，二是人们对不丹可能被中国吞并的担忧在慢慢消退。
不丹国王、王后与印度总理莫迪
不丹想与中国建立更好关系的另一个原因是金钱。除了边贸，还有旅游业——它是不丹最大的一个产业。而且，去年的中国游客数量首次超过了除印度之外的其他任何国家。部分不丹人希望国家通过与中国接触，包括解决长期以来的边境争端，来减轻对印度的依赖。
在中印这场对峙中，印度称它代表的是不丹。不过，它的干涉并没有在不丹赢得多少谢意。相反，很多不丹人觉得，印度的保护性拥抱让他们感到窒息。尤其是，很多不丹人怀疑，印度这样做是想阻止不丹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扩展贸易，担心双方建交可能会令印度失去不丹这个战略缓冲区。
中印作为当今世界上两个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在很多领域都被普遍认为是竞争对手。
不丹国民大会(National Assembly)的反对党领袖佩马·嘉措认为，“如果印度和中国开战，我们会变成夹在三明治中间的肉，不应该让我们做选择，但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他指的是不丹需要在印度和中国之间选择站队。
未能建交的邻居：中不关系的未来是什么?
对中国来说，洞朗对峙不仅是围绕一小块土地的纠纷，还反映出动摇不丹与印度传统上的密切关系的希望。
作为中国的十四个邻国之一，不丹是至今唯一仍未与中国建交的邻居，也是唯一与台湾海峡两岸均未建立正式外交关系的联合国会员国。
边界问题的确是中不两国建交需要优先扫除的障碍，毕竟领土问题向来都是极为敏感的外交课题，而长达470公里的中不边界，大部分尚未划界或者有待解决。中国和不丹之间有6个地方存在领土争议，其中之一就是“洞朗地区”。
从1984年开始，中国同不丹就划定边界断断续续进行了二十多轮的谈判。1996年11月举行的第11轮边界会谈中，中方提出争议区北部495平方公里归不丹，西部269平方公里归中国的交换意见，但这一建议在次年遭到不丹国民议会的否决。实际上，不丹背后的印度是两国能否建交的关键因素。
2012年8月10日，中国代表团团长、外交部副部长傅莹与不丹代表团团长、代理外交大臣坎杜·旺楚克在廷布举行中不第二十轮边界会谈
新德里政策研究中心(Centre for Policy Research)的战略研究教授布拉马·切拉尼认为，“中国一直试图主导喜马拉雅地区，因为它认为，如若不然，中国将无法维持对西藏的牢固控制，中国仍然面临的重大障碍是不丹。让不丹和印度不和，显然是中国的一项战略。”
有分析人士认为表示，中国在这次中印对峙过程中的言论，包括声称印度企图把不丹变为“保护国”，似乎有意在2018年不丹举行下届大选前“破坏印度在不丹人眼里的形象。中国试图造成一种印象，即印度是专横霸道、恃强凌弱、寻求控制不丹行动的大国，这个比喻在南亚地区会引起共鸣。
的确，不丹人对印度在该国的影响力一直有所憎恶，最近的对峙更加剧了这种情绪。不丹的很多受访者更为印度的行为，而非中国的行为感到担忧。他们认为，印度行动的一个后果是，它有意或无意地损害了不丹与中国的边界谈判，那些谈判如果成功，中国和不丹两国可以建立更密切的经济联系。
作为对印度干涉最强烈的批评者之一，不丹工商会(Chamber of Commerce and Industry)主席旺察·桑吉认为，“不丹应该拥有完整的主权，这是事情的关键，我们有权以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建立我们想要的外交关系。”
去年，中国与不丹在进行一轮谈判后，似乎即将就边界问题达成共识，但是现在，由于中印对峙的发生，中国和不丹开展新一轮谈判的前景变得不确定。
资料来源：人民网、观察者网、FT中文网、纽约时报中文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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