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布雷默：俄罗斯和西方之间的新冷战可能会很快升温

　　在俄罗斯开始入侵乌克兰的十周内，俄罗斯与西方国家之间的紧张关系就达到了古巴导弹危机以来的最高水平。美国总统拜登指责拥有核武器的超级大国俄罗斯总统普京实施了“种族灭绝”，称他是“战争罪犯”，并表示他“不能继续掌权”。美国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表示，美国现在试图“削弱俄罗斯”，使其无法再威胁邻国。英国外交大臣利兹·特拉斯称乌克兰战争是“我们的战争”。

　　其他欧洲领导人在措辞上更加谨慎，但也同样明确表示反对俄罗斯侵略。“残暴，难以置信，令人震惊。”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在4月初访问了布查后说。这场冲突已使欧盟成员国进入军事高度戒备状态，并极大地突显出欧洲能源依赖俄罗斯的危险。那些不愿欢迎乌克兰加入欧盟的情绪消失了。北约已经在俄罗斯边境附近新部署了数千名士兵。而且可能很快，芬兰和瑞典就会加入北约。

2022年4月，美国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和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访问基辅

　　与此同时，俄罗斯领导人戏剧性地改变了他们对这场战争的定义，从一场旨在“解放”乌克兰东部部分地区的有限“特别行动”，转变为一场针对北约的关乎生死存亡的全面战争。普京指责美国和其他国家试图“从内部摧毁俄罗斯”，这位俄罗斯领导人还曾多次威胁要对任何胆敢干预冲突的国家使用核武器。

　　综合来看，这些事态发展构成了一种危险的新现实。俄罗斯把战争目标设定为乌克兰“去纳粹化和非军事化”时的局势已经不复存在了。美国及其盟国政府已不限于帮助乌克兰捍卫主权和领土完整。冲突双方的领导人现在已经越过了一系列不易跨越的界线。其结果是，俄罗斯与其对手之间爆发了一场新的冷战——这场冷战可能不如20世纪的冷战那样具有全球性，但这场冷战同样不如之前那么稳定和可预测。

　　新冷战

　　俄罗斯和美国之间正在进行的较量，与历史上的斗争相比，有不那么严重之处，也有不可忽视的危险。一方面，这场冲突的威胁较小，因为尽管俄罗斯拥有核武库和丰富的自然资源，但与二战后的苏联相比，俄罗斯对华盛顿构成的军事威胁要小得多。毕竟，普京的入侵让美国和盟国官员得以仔细审视莫斯科的重大军事缺陷。考虑到俄罗斯对基辅的最初攻势完全失败，以及莫斯科在战场上相较于数量和武器都远远落后的乌克兰军队的巨大损失，俄罗斯在过去十年中用于军事现代化的数十亿美元很可能被浪费，或被贪污，或两者兼而有。

　　同样重要的是，俄罗斯的经济规模——尽管有石油和天然气收入——在发动入侵时还不及纽约市。那还是在美国和盟国的制裁迫使俄罗斯经济在2022年收缩10%到15%之前，这一萧条将不可避免地限制俄罗斯用其经济实力胁迫其他国家的能力。与苏联的指令性经济可以使国家免受经济战影响相比，普京领导下的俄罗斯越来越依赖对外贸易和投资，它现在为偿还国际债务焦头烂额。当然，俄罗斯也可以利用相互依赖这一点，克里姆林宫最近关闭了对保加利亚和波兰的天然气出口。不过，欧洲能够(也将)挺过与俄罗斯脱钩的局面，而莫斯科方面的战略选择要有限得多。

　　在二十世纪，苏联的意识形态号召力为莫斯科在世界各地赢得了真正的朋友和崇拜者，包括美洲的古巴和尼加拉瓜，中东的埃及和叙利亚，东南亚的柬埔寨和越南，以及非洲的埃塞俄比亚和莫桑比克。然而，今天的俄罗斯只有贸易客户和依附者。尽管许多国家——包括大多数中低收入的民主国家，如巴西、印度、印度尼西亚和墨西哥——保持中立，并继续与俄罗斯做生意，但只有白俄罗斯、厄立特里亚、朝鲜和叙利亚在联合国为俄罗斯的入侵辩护。(如果委内瑞拉支付了拖欠联合国的会费并有机会投票，它也会支持俄罗斯。)

　　即使是北京作为俄罗斯盟友的价值也有限。北京当然和莫斯科一样希望抵制美国和欧洲对其的遏制，但很明显，中国对普京的支持是有限的。

　　中国可能是一个想要“修正”美国霸权的大国，但北京在维护全球稳定方面有着压倒性的利益。其政治合法性依赖于持续的经济增长，而持续的经济增长依赖于北京与欧洲、日本和美国等主要贸易伙伴的务实关系。因此，中国不太可能冒着对抗的风险，公开违反盟国的制裁，或向莫斯科提供直接的军事支持。

　　类似的限制也适用于贸易。尽管北京和莫斯科是天然的合作伙伴——中国需要俄罗斯的石油、天然气、金属和矿产，而俄罗斯急需中国的资金——但将面向欧洲的出口转移到东方所需的基础设施将需要大量的长期金融投资。然而，中国的经济增长已经在放缓，而北京愿意承担此类支出的前提是能从莫斯科获得非常有利的条件。简而言之,北京与俄罗斯的友谊有着明确的政治和经济界限。

　　不幸的是，对于华盛顿及其盟友来说，好的方面也就这些了。与二十世纪的冷战相比，美国现在是七国集团中政治分歧最严重、功能最失调的成员。尽管民主党和共和党现在都认为，乌克兰应该获得武器，俄罗斯应该受到制裁，而且两党都认为，美国应该避免与莫斯科直接对抗，但这种国内政治团结不会持续太久。随着中期选举的临近，共和党人将强调飙升的天然气价格和创纪录的通货膨胀——所有这一切都将拜登描绘成一个“失去乌克兰”的软弱和不稳定的领导人。

　　反过来，民主党人将试图把共和党与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长期以来对普京的青睐和对北约的质疑联系起来。随着欧洲人目睹美国重新陷入党派之争，他们理所当然地想知道即将到来的选举将如何改变华盛顿对俄罗斯和跨大西洋联盟的态度——尤其是如果特朗普成为2024年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话。

　　另一个危险因素在于西方领导人对民主国家和专制国家之间意识形态竞争的强硬言辞。例如，拜登和一些欧洲领导人认为，俄罗斯应该被踢出20国集团。尽管有人说20国集团只不过是一个地缘政治的秀场，但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期间，该集团证明了它的价值，它是召集不同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价值的国家的一个重要平台。随着市场崩盘，20国集团领导人意识到，只有中国、俄罗斯和沙特阿拉伯等国也一起参会，他们才能应对全球经济灾难。

　　相比之下，拜登认为没有必要跨越意识形态界限进行合作。这位美国总统没有将乌克兰冲突描绘成一场单独的反侵略战争，而是将其描绘为一场“民主与专制之间的战争”。中国领导人不会喜欢这种说辞，中国自然不会支持把俄罗斯赶出20国集团的做法。在11月份的峰会上，拜登和盟国政府领导人必须同如普京一样的领导人一道致力于应对全球威胁。而多边合作破裂的前景是自苏联解体以来对全球秩序的最大威胁。

　　这场新冷战比上一场更危险的最后一个原因是，俄罗斯诉诸真正破坏性网络战的可能性越来越大。尽管在传统的实力衡量标准上，莫斯科和华盛顿之间是不对称的，但俄罗斯先进的数字武器比上世纪80年代威胁美国和欧洲的核导弹更具破坏性。网络武器不能即时杀人，但它们仍然具有高度的破坏性——能够对金融系统、电网和其他重要基础设施造成严重破坏。最重要的是，与其他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相比，俄罗斯使用网络武器的可能性要大得多，因为网络武器更容易制造、更容易隐藏、极其难以防御，而且几乎不可能被威慑。

　　华盛顿不应该因为普京还没有使用这些武器中最具破坏性的武器而感到庆幸。有效的网络攻击需要数月甚至数年的计划，而乌克兰的战争才刚刚开始。正如美国和欧洲对入侵的反应是在经济上惩罚俄罗斯一样，莫斯科也可以利用其网络武器在政治上削弱美国和欧洲——通过更大规模、更频繁的虚假信息攻击即将到来的选举。

　　“护栏”在哪里？

　　随着新冷战的升温，各国领导人必须开始考虑“护栏”——旨在确保这场冲突不会升级为俄罗斯和北约之间直接对抗的安全措施。例如，在古巴导弹危机之后，美国，欧洲，苏联领导人达成了军备控制协议，如《中程核力量条约》(INF)，并建立信任，如《开放天空协议》——以确保世界各地的代理人战争不会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然而，如今没有类似的条约和达成协议的途径。俄罗斯总统和西方政府之间也缺乏信任，很难想象如何(以及需要多长时间)建立足够的信任来创建新的规则和制度。联合国安理会已经破损到无法修复的程度，鉴于目前没有切实可行的替代方案，各国领导人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继续坦诚、尊重地沟通，探讨潜在的机会，以限制俄罗斯与西方之间的对抗可能给世界造成迅速的损害。目前，国际社会面临的是没有统一的机制来限制战争扩大的局面。

　　尽管如此，美国和欧洲领导人认为，他们可以防止冲突失控。他们继续施加越来越严厉的制裁，向基辅运送致命武器，与乌克兰军方分享实时情报，鼓励北约进一步扩张，并谈论乌克兰在欧洲的未来。他们的说法似乎是，他们拒绝向乌克兰领土派遣北约部队或在其领空设置禁飞区，就能避免俄罗斯报复的风险。然而，实际上，普京已经将所有这些举措视为战争行为。对美国及其盟友来说，实施这些政策是有价值的，而俄罗斯可能还没有能力进行大规模反击，但战争持续的时间越长，双方就越难以阻止局势升级为更广泛的冲突。

　　即使普京被说服结束这场战争，将占领乌克兰东部的一小块土地作为俄罗斯的历史性胜利。在俄罗斯入侵之前，存在的相对稳定的局面也不可能恢复。新冷战的前景会有任何可能性：俄罗斯无限期地承受盟国的制裁，与欧洲几乎没有可能克制地恢复一定的贸易关系。受辱的普京很可能会挑战北约的决心。例如，俄罗斯可以打击盟国在乌克兰的武器车队、训练中心和仓库。它可以对美国和欧洲的民用基础设施进行有限的网络攻击。它可能会升级其虚假信息运动，以破坏即将在美国和欧洲国家举行的选举。它可能会切断对更多欧洲国家的天然气供应，并限制关键大宗商品的出口。在日益严重的经济危机中，北约领导人将面临巨大的压力，要他们对这些挑衅做出反应，可能会导致进一步的危险升级。

　　如果普京失去了顿巴斯，无法在国内宣布胜利，局势升级的风险就会进一步上升。在这种情况下，莫斯科可能会考虑使用化学武器来扭转局势，或者攻击北约在波兰的设施。作为回应，美国和欧洲领导人可以对俄罗斯在乌克兰的资产发起直接打击，或设立禁飞区。华盛顿将加大制裁力度，反过来，俄罗斯天然气将立即停止向欧洲输送。双方都有可能对对方的关键基础设施进行破坏性的网络攻击。尽管仍然不太可能，但使用核武器和部署北约部队将不再是不可想象的。没有“护栏”，谁也不知道这种“恶性循环”会走向何方。

　　作者伊恩·布雷默（Ian Arthur Bremmer）是欧亚集团总裁兼创始人。本文译自《外交事务》网站。

　　在俄罗斯开始入侵乌克兰的十周内，俄罗斯与西方国家之间的紧张关系就达到了古巴导弹危机以来的最高水平。美国总统拜登指责拥有核武器的超级大国俄罗斯总统普京实施了“种族灭绝”，称他是“战争罪犯”，并表示他“不能继续掌权”。美国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表示，美国现在试图“削弱俄罗斯”，使其无法再威胁邻国。英国外交大臣利兹·特拉斯称乌克兰战争是“我们的战争”。

　　其他欧洲领导人在措辞上更加谨慎，但也同样明确表示反对俄罗斯侵略。“残暴，难以置信，令人震惊。”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在4月初访问了布查后说。这场冲突已使欧盟成员国进入军事高度戒备状态，并极大地突显出欧洲能源依赖俄罗斯的危险。那些不愿欢迎乌克兰加入欧盟的情绪消失了。北约已经在俄罗斯边境附近新部署了数千名士兵。而且可能很快，芬兰和瑞典就会加入北约。

2022年4月，美国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和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访问基辅

　　与此同时，俄罗斯领导人戏剧性地改变了他们对这场战争的定义，从一场旨在“解放”乌克兰东部部分地区的有限“特别行动”，转变为一场针对北约的关乎生死存亡的全面战争。普京指责美国和其他国家试图“从内部摧毁俄罗斯”，这位俄罗斯领导人还曾多次威胁要对任何胆敢干预冲突的国家使用核武器。

　　综合来看，这些事态发展构成了一种危险的新现实。俄罗斯把战争目标设定为乌克兰“去纳粹化和非军事化”时的局势已经不复存在了。美国及其盟国政府已不限于帮助乌克兰捍卫主权和领土完整。冲突双方的领导人现在已经越过了一系列不易跨越的界线。其结果是，俄罗斯与其对手之间爆发了一场新的冷战——这场冷战可能不如20世纪的冷战那样具有全球性，但这场冷战同样不如之前那么稳定和可预测。

　　新冷战

　　俄罗斯和美国之间正在进行的较量，与历史上的斗争相比，有不那么严重之处，也有不可忽视的危险。一方面，这场冲突的威胁较小，因为尽管俄罗斯拥有核武库和丰富的自然资源，但与二战后的苏联相比，俄罗斯对华盛顿构成的军事威胁要小得多。毕竟，普京的入侵让美国和盟国官员得以仔细审视莫斯科的重大军事缺陷。考虑到俄罗斯对基辅的最初攻势完全失败，以及莫斯科在战场上相较于数量和武器都远远落后的乌克兰军队的巨大损失，俄罗斯在过去十年中用于军事现代化的数十亿美元很可能被浪费，或被贪污，或两者兼而有。

　　同样重要的是，俄罗斯的经济规模——尽管有石油和天然气收入——在发动入侵时还不及纽约市。那还是在美国和盟国的制裁迫使俄罗斯经济在2022年收缩10%到15%之前，这一萧条将不可避免地限制俄罗斯用其经济实力胁迫其他国家的能力。与苏联的指令性经济可以使国家免受经济战影响相比，普京领导下的俄罗斯越来越依赖对外贸易和投资，它现在为偿还国际债务焦头烂额。当然，俄罗斯也可以利用相互依赖这一点，克里姆林宫最近关闭了对保加利亚和波兰的天然气出口。不过，欧洲能够(也将)挺过与俄罗斯脱钩的局面，而莫斯科方面的战略选择要有限得多。

　　在二十世纪，苏联的意识形态号召力为莫斯科在世界各地赢得了真正的朋友和崇拜者，包括美洲的古巴和尼加拉瓜，中东的埃及和叙利亚，东南亚的柬埔寨和越南，以及非洲的埃塞俄比亚和莫桑比克。然而，今天的俄罗斯只有贸易客户和依附者。尽管许多国家——包括大多数中低收入的民主国家，如巴西、印度、印度尼西亚和墨西哥——保持中立，并继续与俄罗斯做生意，但只有白俄罗斯、厄立特里亚、朝鲜和叙利亚在联合国为俄罗斯的入侵辩护。(如果委内瑞拉支付了拖欠联合国的会费并有机会投票，它也会支持俄罗斯。)

　　即使是北京作为俄罗斯盟友的价值也有限。北京当然和莫斯科一样希望抵制美国和欧洲对其的遏制，但很明显，中国对普京的支持是有限的。

　　中国可能是一个想要“修正”美国霸权的大国，但北京在维护全球稳定方面有着压倒性的利益。其政治合法性依赖于持续的经济增长，而持续的经济增长依赖于北京与欧洲、日本和美国等主要贸易伙伴的务实关系。因此，中国不太可能冒着对抗的风险，公开违反盟国的制裁，或向莫斯科提供直接的军事支持。

　　类似的限制也适用于贸易。尽管北京和莫斯科是天然的合作伙伴——中国需要俄罗斯的石油、天然气、金属和矿产，而俄罗斯急需中国的资金——但将面向欧洲的出口转移到东方所需的基础设施将需要大量的长期金融投资。然而，中国的经济增长已经在放缓，而北京愿意承担此类支出的前提是能从莫斯科获得非常有利的条件。简而言之,北京与俄罗斯的友谊有着明确的政治和经济界限。

　　不幸的是，对于华盛顿及其盟友来说，好的方面也就这些了。与二十世纪的冷战相比，美国现在是七国集团中政治分歧最严重、功能最失调的成员。尽管民主党和共和党现在都认为，乌克兰应该获得武器，俄罗斯应该受到制裁，而且两党都认为，美国应该避免与莫斯科直接对抗，但这种国内政治团结不会持续太久。随着中期选举的临近，共和党人将强调飙升的天然气价格和创纪录的通货膨胀——所有这一切都将拜登描绘成一个“失去乌克兰”的软弱和不稳定的领导人。

　　反过来，民主党人将试图把共和党与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长期以来对普京的青睐和对北约的质疑联系起来。随着欧洲人目睹美国重新陷入党派之争，他们理所当然地想知道即将到来的选举将如何改变华盛顿对俄罗斯和跨大西洋联盟的态度——尤其是如果特朗普成为2024年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话。

　　另一个危险因素在于西方领导人对民主国家和专制国家之间意识形态竞争的强硬言辞。例如，拜登和一些欧洲领导人认为，俄罗斯应该被踢出20国集团。尽管有人说20国集团只不过是一个地缘政治的秀场，但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期间，该集团证明了它的价值，它是召集不同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价值的国家的一个重要平台。随着市场崩盘，20国集团领导人意识到，只有中国、俄罗斯和沙特阿拉伯等国也一起参会，他们才能应对全球经济灾难。

　　相比之下，拜登认为没有必要跨越意识形态界限进行合作。这位美国总统没有将乌克兰冲突描绘成一场单独的反侵略战争，而是将其描绘为一场“民主与专制之间的战争”。中国领导人不会喜欢这种说辞，中国自然不会支持把俄罗斯赶出20国集团的做法。在11月份的峰会上，拜登和盟国政府领导人必须同如普京一样的领导人一道致力于应对全球威胁。而多边合作破裂的前景是自苏联解体以来对全球秩序的最大威胁。

　　这场新冷战比上一场更危险的最后一个原因是，俄罗斯诉诸真正破坏性网络战的可能性越来越大。尽管在传统的实力衡量标准上，莫斯科和华盛顿之间是不对称的，但俄罗斯先进的数字武器比上世纪80年代威胁美国和欧洲的核导弹更具破坏性。网络武器不能即时杀人，但它们仍然具有高度的破坏性——能够对金融系统、电网和其他重要基础设施造成严重破坏。最重要的是，与其他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相比，俄罗斯使用网络武器的可能性要大得多，因为网络武器更容易制造、更容易隐藏、极其难以防御，而且几乎不可能被威慑。

　　华盛顿不应该因为普京还没有使用这些武器中最具破坏性的武器而感到庆幸。有效的网络攻击需要数月甚至数年的计划，而乌克兰的战争才刚刚开始。正如美国和欧洲对入侵的反应是在经济上惩罚俄罗斯一样，莫斯科也可以利用其网络武器在政治上削弱美国和欧洲——通过更大规模、更频繁的虚假信息攻击即将到来的选举。

　　“护栏”在哪里？

　　随着新冷战的升温，各国领导人必须开始考虑“护栏”——旨在确保这场冲突不会升级为俄罗斯和北约之间直接对抗的安全措施。例如，在古巴导弹危机之后，美国，欧洲，苏联领导人达成了军备控制协议，如《中程核力量条约》(INF)，并建立信任，如《开放天空协议》——以确保世界各地的代理人战争不会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然而，如今没有类似的条约和达成协议的途径。俄罗斯总统和西方政府之间也缺乏信任，很难想象如何(以及需要多长时间)建立足够的信任来创建新的规则和制度。联合国安理会已经破损到无法修复的程度，鉴于目前没有切实可行的替代方案，各国领导人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继续坦诚、尊重地沟通，探讨潜在的机会，以限制俄罗斯与西方之间的对抗可能给世界造成迅速的损害。目前，国际社会面临的是没有统一的机制来限制战争扩大的局面。

　　尽管如此，美国和欧洲领导人认为，他们可以防止冲突失控。他们继续施加越来越严厉的制裁，向基辅运送致命武器，与乌克兰军方分享实时情报，鼓励北约进一步扩张，并谈论乌克兰在欧洲的未来。他们的说法似乎是，他们拒绝向乌克兰领土派遣北约部队或在其领空设置禁飞区，就能避免俄罗斯报复的风险。然而，实际上，普京已经将所有这些举措视为战争行为。对美国及其盟友来说，实施这些政策是有价值的，而俄罗斯可能还没有能力进行大规模反击，但战争持续的时间越长，双方就越难以阻止局势升级为更广泛的冲突。

　　即使普京被说服结束这场战争，将占领乌克兰东部的一小块土地作为俄罗斯的历史性胜利。在俄罗斯入侵之前，存在的相对稳定的局面也不可能恢复。新冷战的前景会有任何可能性：俄罗斯无限期地承受盟国的制裁，与欧洲几乎没有可能克制地恢复一定的贸易关系。受辱的普京很可能会挑战北约的决心。例如，俄罗斯可以打击盟国在乌克兰的武器车队、训练中心和仓库。它可以对美国和欧洲的民用基础设施进行有限的网络攻击。它可能会升级其虚假信息运动，以破坏即将在美国和欧洲国家举行的选举。它可能会切断对更多欧洲国家的天然气供应，并限制关键大宗商品的出口。在日益严重的经济危机中，北约领导人将面临巨大的压力，要他们对这些挑衅做出反应，可能会导致进一步的危险升级。

　　如果普京失去了顿巴斯，无法在国内宣布胜利，局势升级的风险就会进一步上升。在这种情况下，莫斯科可能会考虑使用化学武器来扭转局势，或者攻击北约在波兰的设施。作为回应，美国和欧洲领导人可以对俄罗斯在乌克兰的资产发起直接打击，或设立禁飞区。华盛顿将加大制裁力度，反过来，俄罗斯天然气将立即停止向欧洲输送。双方都有可能对对方的关键基础设施进行破坏性的网络攻击。尽管仍然不太可能，但使用核武器和部署北约部队将不再是不可想象的。没有“护栏”，谁也不知道这种“恶性循环”会走向何方。

　　作者伊恩·布雷默（Ian Arthur Bremmer）是欧亚集团总裁兼创始人。本文译自《外交事务》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