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田卫士、染野宪治：中日静脉行业的现状与未来

　　染野宪治：我稍微给大家补充一下，我想对日中进行一些比较。刚才细田老师已经说过了，大家看一下图表(图 17)，下面是日本的废弃物，从城市发生的有所下降，而中国是灰色的柱状图，现在是急剧增加，它的量是日本的 5 倍左右。如果全部去填埋的话，中国现在的填埋量已经是日本的 30 倍，从中得出的结论是什么?中国的垃圾产生量比较多，但是没有经过循环，没有经过焚烧的量更多一些。

　　另外再看一下焚烧率的线，日本是走平的，中国在不断增加。但是因为垃圾的发生量更多，所以，实际上在中国，焚烧的能力需要比现在增加 3 倍，才能够跟日本目前的焚烧率去持平。

　　下一页，这是工业废弃物的发生量(图 18)，中国也同样是日本的 8 倍，而填埋量是日本的 60 到 130 倍之多，大家看一下，从城市普通垃圾的角度来看，工业垃圾的产生量没有得到处理，填埋的比率更大一些，从中能够说明什么?

　　在日本，因为居民的反对，要想建填埋厂都是非常困难的，而且很难兴建更多的焚烧厂，所以必须从源头减少垃圾的产生。大家看一下，日本有相关的政策，有评价的方法(表 1)。

　　在中国也有相关的评价指标体系正在建设之中(表 2、表 3、表 4)。我想表达的观点是：在日中之间进行评价的过程之中，大家都认为 3R 是必要的。另外，要提高居民的重视程度，这是十分重要的。其中日本评价的时候说我们的废弃物是减少了，这个是不是对减缓大气变暖发挥作用?有这样的问题，而中国是没有减少的。

　　还有一点，在日本进行经济性评价的时候，是在多大程度上没有花成本去进行减少的，而中国是从正向的角度来考虑，我投一些废弃物的处理设施，能带来多大的经济效益。这里的问题是，如果你有钱去投资，当然是好的;但如果将来中国没有更大的经济实力的话，你可能建了垃圾厂，建了处理设施，但是没有办法维持它的运营。

　　还有对垃圾的分类，日本的分类做得很细，很多地方都是要分成 11 类到 15 类，这是日本值得称赞的地方。谈到两国的垃圾分类，在上海，小湿垃圾是厨余的，正在进行回收。日本也在做，但是日本选的地方更多的是居民比较少，只有几万人的城市。真正要对这些厨余垃圾进行分类处理的时候，是找一个小的地方花三到五年的时间进行试验，最终予以允定。中国有所谓欲速则不达的说法，这是孔子所说的。如果说进行急剧的变化，从日本的经验来说，是不能够做得很好的。从日本的角度来说，应该是经过一些试验来逐步推广，不应该操之过急。

　　我做一个总结，中国废弃物的处理业务，今后会有很大的发展，当然也存在一些课题。如果说政策制定不好的话，有可能会成为废弃物泡沫。另外，中国在废弃物处理方面，非常重视高科技，但实际上细田先生刚才提到了，像软件方面或者是伦理道德方面的一些应对也是必要的。

　　细田卫士(Hosoda Eiji)：日本中部大学教授;染野宪治(Someno Kenji)：中日友好环境保护中心首席顾问;本文是他们两位在2019西太湖论坛“中日环保产业的现状与未来分论坛”的发言内容整理

　　细田卫士：大家上午好，今天能够出席这样一个盛大的会议，首先感谢主办方的邀请，因为时间比较紧张，所以由我——我叫细田——和我的同伴染野，我们两位就日中静脉产业的现状和未来给大家做一下介绍。

　　首先请看下面的图(图 1)，这个就是日本的废弃物处理、资源循环的状况。

　　现在大家看到的是日本垃圾的排放量，这是以家庭废物为主的一般废弃物的排放量。大家都知道，2000 年的时候是达到了峰值，之后一直都处于一个减少的态势，这是垃圾的总量。另外一方面，人均的垃圾量也是 2000 年达到峰值之后，一直是在减少，现在垃圾的排放量减少了 20%。而经济和中国不一样，其实日本的经济已经没有大幅的增长了，但是之后经济也是有所增加的，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垃圾的总量和人均的排放量都是呈减少的态势，这一点请大家注意。

　　接下来我们再看工业废弃物(图 2)，也就是企业排放的垃圾。大家可以看到和家庭的垃圾不一样，这个产业废弃物呈现一个波动的趋势，也就是说经济好的时候，肯定企业活动是比较活跃的，所以企业垃圾排放会比较多。而如果经济下滑的话，工业废弃物也会减少，但是我们可以仔细观察一下，实际上整体的趋势是呈现一个下降的趋势。也就是说产业废弃物相比最多的时候减少了 15%。我们再看大家最关注的，垃圾是最终需要填埋的，那填埋的处理量是多少呢?实际上日本垃圾的问题起源于我们的填埋厂不足的问题，和中国不一样，日本的国土非常狭小，而且日本列岛山区比较多，所以我们生活的地方是比较受限的，因此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填埋厂的不足。这里最大的问题就是要努力减少填埋量，我们可以看到 2004 年有这么多填埋的垃圾，现在已经减少到了那时候的一半，人均的填埋量也是有所减少的(图 3)。那么其结果是什么呢?在日本，填埋厂已经不会增加了，也许中国还有富余，但是日本已经没有再多填埋的地方，所以可以看到我们剩余的填埋容量是在逐渐减少的，但是可以使用的年数却在增加(图 4)。那说明了什么呢?剩余的容量在减少，使用的年数却在增加，这就说明，虽然剩余容量在减少，但是比起这个容量，我们做得更努力的地方就是减少了填埋的量，也就是说随着垃圾的排放，我们会增加再循环、再利用，这样就可以减少最终填埋量。因为减少的速度很快，所以即便剩余的容量在减少，但是剩余的年数却在增加，出现了这样一个结果。刚才说的都是家庭废弃物，其实同样的状况也可以适用到工业废弃物这个领域，我们可以看到工业废弃物的填埋厂的剩余容量在减少，但是它的可用年数却在增加(图 5)。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我们在减少填埋的量。日本列岛非常小，所以我们填埋工业废弃物的地方也是不够的，因此我们在减少最终的填埋量，我们是通过“3R”( 指 Reduce，Reuse，Recycle——编者注 )——减量化、资源化、再循环化——来减少填埋量。我们先看一下再循环的比率(图 6)，从 1990 年开始，现在一般废弃物是 20%，工业废弃物是 50% 达到了再循环率，似乎已经到头了，这是我们面临的一个问题。家庭垃圾的再循环率只有 20%，这是不是有点低?这确实是。这对日本也是一个问题。但是，我们的填埋量也在减少，这说明了什么呢?余出来的部分是通过焚烧去解决的，像丹麦这些国家 50% 是焚烧的，而日本 80% 是焚烧的。现在的焚烧炉基本上不会排放有害物质，无论是气体，还是二恶英都不会从焚烧炉中排放出来，是非常干净的，技术方面非常发达。我想中国今后也会需要进行焚烧处理，如果中国采用这样的技术，应该不会出现问题。但是，如果技术太先进，大家可能就会觉得都烧了不就得了吗?这也不行，因为垃圾还是要循环再利用的，所以平衡是非常重要的问题。接下来我们看经济的发展和垃圾是什么关系呢?这是垃圾的排放量(图 1)，这是家庭垃圾除以 GDP(图 7)，我们看到它的系数在减少，从长期的趋势来看，它是处于减少的趋势;也就是说，比起 GDP 的增长来说，垃圾在减少，虽然人们的生活在富裕，但是垃圾却在减少。更厉害的就是，虽然 GDP 在增长，垃圾却在减少，我们会迎来这样一个局面。

　　同样地，在产业废弃物这里也可以看到(图 8)，虽然没像家庭垃圾的系数那样下降得明显，但是这个排放系数也在减少;就是说，GDP 在增长，产业垃圾的排放量却在减少。这说明，即便经济增长，我们也可以做到减少垃圾的排放量。那这是怎么实现的呢?其实我们政府制定了很多政策和制度。

　　我们总是说，只要技术发展了的话，环境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与此同时，我们还要很好地结合制度和法规，这和中国的经济发展是一样的。中国很好地利用了市场经济的制度，也就是市场经济和中国政策法规很好地结合，才会有现在经济的发展。日本也是一样的。日本在环保这方面，制定了《环境基本法》、《环境基本规划》，还有有关的《废弃物处理法》、《资源有效利用促进法》。在下面我们看到有单独的有关各个领域垃圾的循环立法，它等于是形成了一个层级，通过各个级别的法律制度的结合，使得经济良好发展的同时，推动了环保，实现了循环经济(图 9)。我们的目标就是提高资源生产效率，也就是投入天然资源之后，到底能够实现多少 GDP 的增长?明年的目标是每吨 46 万日元(图 10)，离这个目标值还差一点，所以日本接下来还需要继续努力，在接下来的年数里达到这个目标。

　　这个是循环利用率(图 11)，是循环利用量除以天然资源投入量，如果天然资源投入量少的话，这个利用率就高。目标值是还差一个百分点，我们还需要继续努力。

　　这个是最终处理量(图 12)，填埋量基本上达到目标值了，因为日本填埋厂不足，我们一直在努力，终于达到了这个目标。接下来我们看的是直线性经济或者是资源一次性使用的经济，要转成循环利用经济，我们要彻底利用资源，有效利用资源，通过这样来减少天然资源的投放量，因为全球的天然资源量并不是很多;与此同时我们要减少垃圾的排放。这个是在欧盟所提倡的一个理念，现在已经普及到了全球，包括中国在内，也是非常重要的。最值得关注的就是我们不是学习欧洲，而是要按照东亚的发展模式来去实现这一点。现在中国对市场经济做得非常好，但是光靠市场经济不能完全控制环境成本，如果资源用得太浪费，或者说最终填埋厂不够用的话，都会出现问题。接下来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生产者卖给消费者之后的问题，生产者很难有动机关注使用后的产品怎么处理。为了减少天然资源的投放量和减少垃圾的排放，我们需要有某种形式来控制产品的交易流程，而且重要的是在刺激经济发展的同时，增加附加价值。这样的话就可以实现经济和环保的双赢，不能因为这个遏制经济，这是最重要的。我们用这个图(图 13)来给大家展示一下，以往我们是大量的投入天然资源来促进经济的发展，但是现在已经不能再持续这种发展模式了，日本是最典型的，因为填埋厂不够了，而且资源也越来越少。那么我们要做的就是很好地利用市场，然后很好地结合制度，这样来实现资源的循环和经济的循环，这是我们所必需的。我们以往所关注的都是处理责任和排放者责任，但今后我们要关注的是生产者责任制(图14)，也就是说不是制造商做完了就完了，而是这个产品排放之后怎么办，或者是不让它成为最终的垃圾，那这些责任都在生产者方面，日本现在已经做这件事，中国也在要做这件事，全球都要做这件事。我想这个制度更好地利用起来是非常重要的。

　　大家看一下，我们不应该不让市场发挥作用，但是我们需要有一个制度性的基础设施，通过它能够让市场形成循环性的市场，这需要有硬法，也就是国家通过的具有强制力的法律，还要有一些软法，包括社会的规范、道德伦理、商业习惯、市民的道德，等等，来实现可循环的事业(图 15)。比如说上海，现在正在付出巨大的努力对垃圾进行分类，这方面需要有很多道德层面的应对。但是，这两者应该很好地结合起来，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的市场既有活力，又不会造成问题。

　　还有一个是关于商业模式的变化，现在出现了很多平台型的业务，平台是很重要的，但是我们还要考虑到除了产品之外，平台上还有服务，不仅仅是去消费产品，还要消费服务，使服务在上面能够得到很好的形成，这是十分重要的(图 16)。刚才我已经提到了，扩大的生产者责任是非常重要的。我们通过制度性的基础设施——这里有国家的法律制度，也有市民的伦理，有社会的规范、商业习惯，等等——这些结合起来，最终实现资源的可循环利用，这是我所讲的内容的总结。静脉产业现在仍然不是很成形的，在日本也有不少不守规、不守法的人存在，但是接下来我们要让它走向成形。具体来说，去鼓励那些遵纪守法的人，比如说在日本要对《巴塞尔公约》在国内制定相关的法律，不让那些有害的垃圾出口。通过这种做法，让软法和硬法得到很好的结合，同时要促进企业之间的兼并，通过这个做法使企业走向成熟。另外，对普通垃圾处理要实现民营化，上海已经在做这件事情，很多地方都在做。还有要让静脉产业的相关信息得到更好的流通，比如说什么地方发生了废弃物，怎样去处理，这样能促进静脉产业的发展。

　　染野宪治：我稍微给大家补充一下，我想对日中进行一些比较。刚才细田老师已经说过了，大家看一下图表(图 17)，下面是日本的废弃物，从城市发生的有所下降，而中国是灰色的柱状图，现在是急剧增加，它的量是日本的 5 倍左右。如果全部去填埋的话，中国现在的填埋量已经是日本的 30 倍，从中得出的结论是什么?中国的垃圾产生量比较多，但是没有经过循环，没有经过焚烧的量更多一些。

　　另外再看一下焚烧率的线，日本是走平的，中国在不断增加。但是因为垃圾的发生量更多，所以，实际上在中国，焚烧的能力需要比现在增加 3 倍，才能够跟日本目前的焚烧率去持平。

　　下一页，这是工业废弃物的发生量(图 18)，中国也同样是日本的 8 倍，而填埋量是日本的 60 到 130 倍之多，大家看一下，从城市普通垃圾的角度来看，工业垃圾的产生量没有得到处理，填埋的比率更大一些，从中能够说明什么?

　　在日本，因为居民的反对，要想建填埋厂都是非常困难的，而且很难兴建更多的焚烧厂，所以必须从源头减少垃圾的产生。大家看一下，日本有相关的政策，有评价的方法(表 1)。

　　在中国也有相关的评价指标体系正在建设之中(表 2、表 3、表 4)。我想表达的观点是：在日中之间进行评价的过程之中，大家都认为 3R 是必要的。另外，要提高居民的重视程度，这是十分重要的。其中日本评价的时候说我们的废弃物是减少了，这个是不是对减缓大气变暖发挥作用?有这样的问题，而中国是没有减少的。

　　还有一点，在日本进行经济性评价的时候，是在多大程度上没有花成本去进行减少的，而中国是从正向的角度来考虑，我投一些废弃物的处理设施，能带来多大的经济效益。这里的问题是，如果你有钱去投资，当然是好的;但如果将来中国没有更大的经济实力的话，你可能建了垃圾厂，建了处理设施，但是没有办法维持它的运营。

　　还有对垃圾的分类，日本的分类做得很细，很多地方都是要分成 11 类到 15 类，这是日本值得称赞的地方。谈到两国的垃圾分类，在上海，小湿垃圾是厨余的，正在进行回收。日本也在做，但是日本选的地方更多的是居民比较少，只有几万人的城市。真正要对这些厨余垃圾进行分类处理的时候，是找一个小的地方花三到五年的时间进行试验，最终予以允定。中国有所谓欲速则不达的说法，这是孔子所说的。如果说进行急剧的变化，从日本的经验来说，是不能够做得很好的。从日本的角度来说，应该是经过一些试验来逐步推广，不应该操之过急。

　　我做一个总结，中国废弃物的处理业务，今后会有很大的发展，当然也存在一些课题。如果说政策制定不好的话，有可能会成为废弃物泡沫。另外，中国在废弃物处理方面，非常重视高科技，但实际上细田先生刚才提到了，像软件方面或者是伦理道德方面的一些应对也是必要的。

　　接下来给大家看几张照片，这是日本德岛县的农村(图 19)，大家看一下它是怎么处理的。首先是分类(图 20)，它没有用很高端的机械设备，只要你充分进行分类就可以，这是每个家庭进行分类的(图 21)。然后根据不同的分类，对此进行资源回收就可以，不需要有很高端的技术。

　　在东京是怎么做的呢?在东京，垃圾也是定期以这种方式进行回收。大家可以看一下，这是街景(图 22、图 23、图 24)，比如说瓶子和罐，是放在这种盒子里头分别进行回收的(图 25)。政府做哪些事情呢?告诉大家今天你能够排放什么样的垃圾，制作了相关的垃圾排放日历，大家可以看一下(图26、图 27)。有这个日历，今天我应该排放什么样的垃圾，去怎么排放，一目了然。这是政府在软件方面所提供的服务。另一方面，该花钱的地方还得花。刚才细田先生提到了，比如像焚烧炉，必须是非常干净的，不能让周边的居民有意见。这个看起来像美术馆，但实际上是一个垃圾的焚烧设施，大家可以看一下(图 28)，市民可以任何时候来参观，很干净(图 29、图 30)，而且在它的房顶上都种了蔬菜。当地的居民任何时候都能看他们所排放的垃圾在这儿得到了很好的处理，而且没有任何有害物质的排放。大家可以看一下，这些信息都是被公开的，信息是非常透明的(图 31)。只有这样居民才能够放心，在附近建立相关的处理设施。接下来请细田先生来做总结。

　　细田卫士：因为时间有限，我给大家总结一下。日本的废弃物处理和资源利用的政策是成功的，所以垃圾的排放量以及填埋量都是减少的。但是现在所谓的回收资源率有所下降，应该说像循环型经济的转型，目前处于一种停顿的状况之中。在这方面需要有制度的基础设施建设，得到市民的理解，让资源得到可循环的利用。而且，要让静脉产业真正成形，根据相关的法律来进行管理，同时要在软法的方面有所作为。我想在技术方面，中国可能比日本更领先，日本有从中国学习的地方。希望双方能够互通信息，相互学习，建立一个亚洲的可循环经济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