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拉斯·欧文：贸易战第二幕将开启，如何理解特朗普的真实意图

　　2019年可能是美国贸易政策的一个决定性时刻。在唐纳德·特朗普的两年总统任期后，人们应该能够最终弄清，这位美国总统的在贸易问题上的出格言论仅仅是出于追求的一种新交易的谈判策略，又或者他真正的目的是要通过贸易战来摧毁二战后的国际经济秩序。

　　到现在为止，这还很难说。特朗普没有提出替代方案就退出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简称TPP)，而且他似乎准备对《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采取同样的行动。他对进口钢铁和铝课以重税，导致加拿大、中国、墨西哥和欧盟对美国征收报复性关税。然而，与此同时，他的政府最终又同意重新谈判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却并没有对原协议进行重大修改，美国与韩国的自由贸易协定也是如此。那么在2019年有什么迹象可以揭示特朗普在贸易问题上的真实意图呢?

　　第一个值得关注的领域是汽车行业。特朗普政府为其2018年钢铁和铝关税辩护的法律依据是一项很少使用的美国法规，该法规允许总统在美国国家安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提高此类壁垒。2018年年中，商务部也开始调查进口汽车是否会构成类似的威胁——这一迹象表明，美国政府正在认真考虑对外国汽车和汽车零部件征收高达25%的关税，这将影响超过2000亿美元额度的贸易。

　　不过，特朗普可能缺乏走到那一步的勇气，因为他将面临强烈的反对。美国汽车制造商反对这种保护主义，因为他们需要经常从海外工厂进口汽车和零部件。提高汽车税对美国家庭的影响也将比钢铁和铝税更为直接。欧洲的贸易伙伴可能会对美国的农民、制造商和其他出口商征收更多关税作为报复。

　　无论如何，如果特朗普果真兑现了他的威胁，美国政府可能会辩称，其目标是从贸易伙伴那里得到更好的协议——比如说，降低欧盟汽车关税。但更有可能的目标是，特朗普是以帮助蓝领工人的名义，拆除全球汽车供应链，在美国全面恢复生产线。

　　第二件值得关注的事情是华盛顿对北京的立场。到目前为止，特朗普政府的行动可以被解读为要么试图迫使中国在经济上进行结构性改革，要么试图通过废除贸易伙伴关系来惩罚中国。特朗普已经对价值约2500亿美元的中国商品征收了关税，理由是中国自身的保护主义和窃取美国技术对美国构成战略威胁，但他暗示，如果中国改变做法，这些关税政策是可以逆转的。与此同时，他的政府对谈判几乎没有兴趣，看起来，谈判已经沦为双方任何潜在交易发生的先兆。

　　了解特朗普真实意图的关键在于他的政府是否会兑现其对中国的惩罚计划，提高一些新的关税,从10%提至25%，并扩大现有覆盖额外的价值2670亿美元的中国出口产品,包括iPhone等产品,到目前为止，iPhone一直是免税的。如果美国政府走上这条道路，那么对中国的贸易惩罚可能是特朗普这场关税游戏的结局。尤其是因为中国面对它所认为的美国的欺凌，永远不会改变其经济模式。

　　第三，特朗普将不得不对世界贸易组织(WTO)表明立场，这是一个负责监管164个成员国之间贸易的机构。特朗普称世贸组织是有史以来达成最糟糕的贸易协议——甚至比北美自由贸易协定还要糟糕——他曾多次表示希望美国退出这一组织。

　　然而，就像他的许多其他举动一样，在这一问题上，他的目标还很不明确。一方面，他的政府继续利用世贸组织，对包括中国在内的其他国家提起新的诉讼，美国声称这些国家违反了世贸组织各项协议的文字或精神。然而，与此同时，华盛顿还谴责世贸组织那些不利于美国的决定，称其为司法越权的例子，并阻止任命新的法官进入世贸组织的仲裁机构。

　　未来一年，随着世贸组织案件的推进，美国政府将不得不亮出底牌。如果它目前试图挑战世贸组织的企图是为了带来程序上的改变，它将必须明确实际希望的变革是什么。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我们可以假设特朗普根本就是打算无视这个组织，并且抛弃它。

　　值得关注的最后一个领域将是特朗普如何应对贸易逆差。现在，这位总统痴迷于如何使美国出口增加和进口减少。在他看来，贸易逆差衡量的是其他国家利用美国的程度。经济学家们已经厌倦了指出他的错误，但我将再次指出，贸易赤字是由宏观经济因素驱动的。特别是，如果一个国家的储蓄率相对于投资来说较高，那么这个国家就会通过出口比进口更多的商品，将部分过剩储蓄转移到其他国家。储蓄率高的中国、日本和德国都有贸易顺差，低储蓄和高消费的美国存在赤字是再正常不过了。

　　换句话说，赤字主要是国内因素造成的，而特朗普的经济政策可能会增加赤字。大幅减税和增加政府支出暂时提振了消费和经济增长。为了满足新的需求，美国开始增加进口，进一步加剧了贸易不平衡。随着这种趋势在2019年继续下去，特朗普将不得不决定如何做出反应——是猛烈抨击美联储(特朗普为各种经济问题寻找的替罪羊)，还是抨击其他国家背信弃道的贸易政策，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特朗普与他的几位前任一样，都表示希望达成对美国经济有利的贸易协议。但如果他真的是为了这一目的而拥护保护主义，那他将是“独一无二”的。尽管前几任总统在经济困难时期提高了贸易壁垒，但特朗普却是在美国经济表现强劲、国内工业不需要这种帮助的时期提高贸易壁垒的。

　　在特朗普执政的第一年，他为第二年的关税战奠定了基础。现在这出戏的第二幕就要开始了。总统不太可能让他明显的保护主义倾向消失，特别是如果美国经济放缓，贸易赤字居高不下的话。全球经济，尤其是二战后的世界贸易体系，需要为未来面临的更多打击做好准备了。

　　作者系美国达特茅斯学院的经济学家和教授;本文原载美国《外交政策》杂志

　　2019年可能是美国贸易政策的一个决定性时刻。在唐纳德·特朗普的两年总统任期后，人们应该能够最终弄清，这位美国总统的在贸易问题上的出格言论仅仅是出于追求的一种新交易的谈判策略，又或者他真正的目的是要通过贸易战来摧毁二战后的国际经济秩序。

　　到现在为止，这还很难说。特朗普没有提出替代方案就退出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简称TPP)，而且他似乎准备对《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采取同样的行动。他对进口钢铁和铝课以重税，导致加拿大、中国、墨西哥和欧盟对美国征收报复性关税。然而，与此同时，他的政府最终又同意重新谈判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却并没有对原协议进行重大修改，美国与韩国的自由贸易协定也是如此。那么在2019年有什么迹象可以揭示特朗普在贸易问题上的真实意图呢?

　　第一个值得关注的领域是汽车行业。特朗普政府为其2018年钢铁和铝关税辩护的法律依据是一项很少使用的美国法规，该法规允许总统在美国国家安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提高此类壁垒。2018年年中，商务部也开始调查进口汽车是否会构成类似的威胁——这一迹象表明，美国政府正在认真考虑对外国汽车和汽车零部件征收高达25%的关税，这将影响超过2000亿美元额度的贸易。

　　不过，特朗普可能缺乏走到那一步的勇气，因为他将面临强烈的反对。美国汽车制造商反对这种保护主义，因为他们需要经常从海外工厂进口汽车和零部件。提高汽车税对美国家庭的影响也将比钢铁和铝税更为直接。欧洲的贸易伙伴可能会对美国的农民、制造商和其他出口商征收更多关税作为报复。

　　无论如何，如果特朗普果真兑现了他的威胁，美国政府可能会辩称，其目标是从贸易伙伴那里得到更好的协议——比如说，降低欧盟汽车关税。但更有可能的目标是，特朗普是以帮助蓝领工人的名义，拆除全球汽车供应链，在美国全面恢复生产线。

　　第二件值得关注的事情是华盛顿对北京的立场。到目前为止，特朗普政府的行动可以被解读为要么试图迫使中国在经济上进行结构性改革，要么试图通过废除贸易伙伴关系来惩罚中国。特朗普已经对价值约2500亿美元的中国商品征收了关税，理由是中国自身的保护主义和窃取美国技术对美国构成战略威胁，但他暗示，如果中国改变做法，这些关税政策是可以逆转的。与此同时，他的政府对谈判几乎没有兴趣，看起来，谈判已经沦为双方任何潜在交易发生的先兆。

　　了解特朗普真实意图的关键在于他的政府是否会兑现其对中国的惩罚计划，提高一些新的关税,从10%提至25%，并扩大现有覆盖额外的价值2670亿美元的中国出口产品,包括iPhone等产品,到目前为止，iPhone一直是免税的。如果美国政府走上这条道路，那么对中国的贸易惩罚可能是特朗普这场关税游戏的结局。尤其是因为中国面对它所认为的美国的欺凌，永远不会改变其经济模式。

　　第三，特朗普将不得不对世界贸易组织(WTO)表明立场，这是一个负责监管164个成员国之间贸易的机构。特朗普称世贸组织是有史以来达成最糟糕的贸易协议——甚至比北美自由贸易协定还要糟糕——他曾多次表示希望美国退出这一组织。

　　然而，就像他的许多其他举动一样，在这一问题上，他的目标还很不明确。一方面，他的政府继续利用世贸组织，对包括中国在内的其他国家提起新的诉讼，美国声称这些国家违反了世贸组织各项协议的文字或精神。然而，与此同时，华盛顿还谴责世贸组织那些不利于美国的决定，称其为司法越权的例子，并阻止任命新的法官进入世贸组织的仲裁机构。

　　未来一年，随着世贸组织案件的推进，美国政府将不得不亮出底牌。如果它目前试图挑战世贸组织的企图是为了带来程序上的改变，它将必须明确实际希望的变革是什么。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我们可以假设特朗普根本就是打算无视这个组织，并且抛弃它。

　　值得关注的最后一个领域将是特朗普如何应对贸易逆差。现在，这位总统痴迷于如何使美国出口增加和进口减少。在他看来，贸易逆差衡量的是其他国家利用美国的程度。经济学家们已经厌倦了指出他的错误，但我将再次指出，贸易赤字是由宏观经济因素驱动的。特别是，如果一个国家的储蓄率相对于投资来说较高，那么这个国家就会通过出口比进口更多的商品，将部分过剩储蓄转移到其他国家。储蓄率高的中国、日本和德国都有贸易顺差，低储蓄和高消费的美国存在赤字是再正常不过了。

　　换句话说，赤字主要是国内因素造成的，而特朗普的经济政策可能会增加赤字。大幅减税和增加政府支出暂时提振了消费和经济增长。为了满足新的需求，美国开始增加进口，进一步加剧了贸易不平衡。随着这种趋势在2019年继续下去，特朗普将不得不决定如何做出反应——是猛烈抨击美联储(特朗普为各种经济问题寻找的替罪羊)，还是抨击其他国家背信弃道的贸易政策，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特朗普与他的几位前任一样，都表示希望达成对美国经济有利的贸易协议。但如果他真的是为了这一目的而拥护保护主义，那他将是“独一无二”的。尽管前几任总统在经济困难时期提高了贸易壁垒，但特朗普却是在美国经济表现强劲、国内工业不需要这种帮助的时期提高贸易壁垒的。

　　在特朗普执政的第一年，他为第二年的关税战奠定了基础。现在这出戏的第二幕就要开始了。总统不太可能让他明显的保护主义倾向消失，特别是如果美国经济放缓，贸易赤字居高不下的话。全球经济，尤其是二战后的世界贸易体系，需要为未来面临的更多打击做好准备了。

　　作者系美国达特茅斯学院的经济学家和教授;本文原载美国《外交政策》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