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琏瑰：朝鲜的底线是“可逆的”的无核化，美国能接受吗？

　　近来，随着朝鲜弃核进程陷入僵局，就朝鲜是否真能弃核，业界产生不同看法。

　　一种观点认为，朝鲜不可能弃核。依据是，朝鲜花费了那么多物力财力和时间，冒着被武力打击的危险，付出巨大代价搞出了核武器，怎么可能放弃呢?朝鲜此前曾明确宣布，朝鲜已是“堂堂拥核国”，“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弃核”，公开宣布“已将朝鲜核问题排除在一切对话谈判议题之外”。朝鲜的这种宣示应该说是出于其真实决策。去年年底朝鲜正式宣布它已完成“拥核国历史大业”，其工作重心将转移到经济建设方面。故今年3月其宣布“弃核”，以此大力改善同韩、中、美关系，只不过是谋求突破国际制裁，为摆脱经济和外交困局，巩固拥核国地位而采取的战术性举措。

　　另一种观点认为，朝鲜愿意弃核是真的。因为朝鲜不顾世界各国普遍反对推进核导计划，招致安理会先后通过10个对其制裁决议，它已面临空前的国际孤立和经济困难。朝鲜决策层意识到，不放弃核武器是没有出路的。特别是随着其核导计划臻于完成，美国认为朝鲜已对美国安全构成现实威胁，产生了必须尽快解决之的紧迫感。因此，特朗普政府一边对朝进行“极限施压”，一边按“为促朝弃核不排除任何选择”既定政策，在认真准备对朝动用武力，朝鲜处境困难而危险。在此状况下，朝鲜宣布将放弃核武器，并提出与美国进行谈判，其决定是真诚的，也是明智的。

　　应该说，上述两种对立的判断都有着事实依据和合理逻辑，应该说都不错。只要重新梳理一下近年来朝鲜核问题发展变化的轨迹，就可以看出上述两种说法反映的是朝鲜核战略本身在调整。

　　2017年底以前，朝鲜在核问题上的标准说法是“永不弃核”，并拒绝一切要求其弃核的对话谈判。其做法是，甘冒一切风险“闯关拥核”，加速推进核导计划，以“超强硬对强硬”迫使国际社会承认朝鲜“拥核现实”，学会同“核朝鲜”打交道，最终承认朝鲜“拥核国”地位。但是，朝鲜这一战略追求并未成功。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被迫承认朝鲜“拥核国”地位，相反，随着其核导计划的推进，它与国际社会的矛盾和对立越演越甚，国际社会的制裁，美国的打压已使之处于几被窒息状态，其处境困难而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朝鲜在今年3月5日首次宣布将放弃核武器，并提出与美国进行谈判，谈判间停止核导活动。但是，与此同时，朝鲜提出“分阶段，同步走”的弃核谈判主张。国际社会对朝鲜在核问题上这一重大政策转变表示欢迎。但美国认为，明示弃核固然是一个积极表现，但“分阶段，同步走”显然是一种拖延战术，目的是把弃核进程变成一个没有终点的谈判争吵肥皂剧，弃核变成一个可望不可及的“海市蜃楼”。美国认为，“分阶段，同步走”设计实质上是企图以“冻核”确保“拥核”，故特朗普政府明确拒绝之。但为了摸清朝鲜真实意图，美国愿意同朝鲜进行接触谈判，甚至进行两国领导人峰会。但是，在朝鲜完成弃核前，美国将保持对朝“极限施压”，不放松制裁。于是，经协商，朝美双方今年6月12日在新加坡举行了史无前例的朝美峰会。

　　新加坡峰会前后，朝美间就朝鲜核问题上各自主张展开了激烈博弈。朝美关系数度起伏，甚至几乎使峰会告吹，使业已达成的峰会协议失效。认真研究双方争吵焦点，可以隐约获知双方核政策的调整和政策底线。

　　此间，朝美第一次交手发生在峰会前的今年5月下旬。5月16日和24日，朝鲜两位副外相先后发表措词严厉的谈话，分别对美国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博尔顿和副总统彭斯提出的主张进行抨击，并威助取消6月12日朝美峰会。从朝鲜正式发表的文件中可以看出，朝鲜把批判矛头指向了美国的下列主张。

　　5月13日博尔顿在一篇谈话中提出：

　　1、要按照“利比亚模式”实现朝鲜“完全、可验证、不可逆转”的无核化;

　　2、完全解除朝鲜核武器、导弹和生化武器，完全消除朝鲜铀浓缩和钚处理能力;

　　3、先弃核，后补偿。

　　5月21日彭斯接受记者采访时提出：

　　1、朝鲜可能重蹈利比亚覆辙;

　　2、对朝军事选项从未被排除过;

　　3、美国希望的是彻底的、可验证的、不可逆转的无核化。

　　所谓“利比亚模式”实际上就是“首先交出核武器，运到美国，摧毁核能力，然后给以补偿和安全保障”。5月18日特朗普明确表示，朝鲜弃核不会套用“利比亚模式”。关于弃核和补偿孰先孰后问题，后来朝美间通过积极互动，事实上也基本上获得共识，即相互让步。

　　朝美间的一另一次交锋发生在峰会后的7月上旬。峰会后近月余，美认为在弃核方面朝鲜没有实质行动，因此，7月6日美国务卿蓬佩奥再次出访朝鲜。蓬氏这次访问几乎完全失败。因为在7日他离开平壤当天，朝鲜外务省发表一篇讲话对他进行了直接的批判和谴责，称美国拒绝终战宣言和建立和平机制，坚持其“CVID”主张，即朝鲜必须“完全地、可核查地、不可逆转地弃核”。朝鲜称这是美国单方面的“强盗的无核化要求”。

　　由此可知，朝鲜此时所坚持反对的是美国“CVID”主张，即朝鲜需“完全地、可核查地、不可逆转地”放弃核武器。

在平壤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总部大楼，韩国总统文在寅（左）和朝鲜国务委员会委员长金正恩举行首场会谈前握手合影

　　然而，在6月12日新加坡朝美峰会后发表的《联合声明》中，朝鲜明确承诺将致力于朝鲜半岛“完全无核化”;9月19日文在寅访问平壤时，金正恩向他明确表示，如果美国采取相应举措，他不仅愿意关闭宁边核设施，还会允许核查。由此可知，这时朝鲜似乎接受美国“CVID”3项中的前两项，即“完全地、可核查地”弃核，拒绝后一项，即“不可逆转”地弃核。

　　现在比较清晰了：朝鲜在其核问题上的底线是：朝鲜可以毁弃核试验场，拆除远程导弹制造和发射设施，放弃现有核武器，接受核查，但要保留核武制造能力，以便在需要时短期内可重新掌握核武器。质言之，朝鲜只接受一个“可逆的”的无核化安排。

　　美国能接受这样的一个“半岛无核化”吗?美国方面对此并没有明确表态。但细心的人们可能已经注意到，最近一个时期美国已悄悄地修改了其在朝核问题上制式说法，他们已经很少提及“CVID”，取而代之说法是：美国致力于“最终实现朝鲜半岛可验证的无核化”。这里已经没有了“不可逆转”的表述。这是不是特朗普为了其连任而在调整其朝核政策呢?人们在观察。　

　　近来，随着朝鲜弃核进程陷入僵局，就朝鲜是否真能弃核，业界产生不同看法。

　　一种观点认为，朝鲜不可能弃核。依据是，朝鲜花费了那么多物力财力和时间，冒着被武力打击的危险，付出巨大代价搞出了核武器，怎么可能放弃呢?朝鲜此前曾明确宣布，朝鲜已是“堂堂拥核国”，“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弃核”，公开宣布“已将朝鲜核问题排除在一切对话谈判议题之外”。朝鲜的这种宣示应该说是出于其真实决策。去年年底朝鲜正式宣布它已完成“拥核国历史大业”，其工作重心将转移到经济建设方面。故今年3月其宣布“弃核”，以此大力改善同韩、中、美关系，只不过是谋求突破国际制裁，为摆脱经济和外交困局，巩固拥核国地位而采取的战术性举措。

　　另一种观点认为，朝鲜愿意弃核是真的。因为朝鲜不顾世界各国普遍反对推进核导计划，招致安理会先后通过10个对其制裁决议，它已面临空前的国际孤立和经济困难。朝鲜决策层意识到，不放弃核武器是没有出路的。特别是随着其核导计划臻于完成，美国认为朝鲜已对美国安全构成现实威胁，产生了必须尽快解决之的紧迫感。因此，特朗普政府一边对朝进行“极限施压”，一边按“为促朝弃核不排除任何选择”既定政策，在认真准备对朝动用武力，朝鲜处境困难而危险。在此状况下，朝鲜宣布将放弃核武器，并提出与美国进行谈判，其决定是真诚的，也是明智的。

　　应该说，上述两种对立的判断都有着事实依据和合理逻辑，应该说都不错。只要重新梳理一下近年来朝鲜核问题发展变化的轨迹，就可以看出上述两种说法反映的是朝鲜核战略本身在调整。

　　2017年底以前，朝鲜在核问题上的标准说法是“永不弃核”，并拒绝一切要求其弃核的对话谈判。其做法是，甘冒一切风险“闯关拥核”，加速推进核导计划，以“超强硬对强硬”迫使国际社会承认朝鲜“拥核现实”，学会同“核朝鲜”打交道，最终承认朝鲜“拥核国”地位。但是，朝鲜这一战略追求并未成功。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被迫承认朝鲜“拥核国”地位，相反，随着其核导计划的推进，它与国际社会的矛盾和对立越演越甚，国际社会的制裁，美国的打压已使之处于几被窒息状态，其处境困难而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朝鲜在今年3月5日首次宣布将放弃核武器，并提出与美国进行谈判，谈判间停止核导活动。但是，与此同时，朝鲜提出“分阶段，同步走”的弃核谈判主张。国际社会对朝鲜在核问题上这一重大政策转变表示欢迎。但美国认为，明示弃核固然是一个积极表现，但“分阶段，同步走”显然是一种拖延战术，目的是把弃核进程变成一个没有终点的谈判争吵肥皂剧，弃核变成一个可望不可及的“海市蜃楼”。美国认为，“分阶段，同步走”设计实质上是企图以“冻核”确保“拥核”，故特朗普政府明确拒绝之。但为了摸清朝鲜真实意图，美国愿意同朝鲜进行接触谈判，甚至进行两国领导人峰会。但是，在朝鲜完成弃核前，美国将保持对朝“极限施压”，不放松制裁。于是，经协商，朝美双方今年6月12日在新加坡举行了史无前例的朝美峰会。

　　新加坡峰会前后，朝美间就朝鲜核问题上各自主张展开了激烈博弈。朝美关系数度起伏，甚至几乎使峰会告吹，使业已达成的峰会协议失效。认真研究双方争吵焦点，可以隐约获知双方核政策的调整和政策底线。

　　此间，朝美第一次交手发生在峰会前的今年5月下旬。5月16日和24日，朝鲜两位副外相先后发表措词严厉的谈话，分别对美国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博尔顿和副总统彭斯提出的主张进行抨击，并威助取消6月12日朝美峰会。从朝鲜正式发表的文件中可以看出，朝鲜把批判矛头指向了美国的下列主张。

　　5月13日博尔顿在一篇谈话中提出：

　　1、要按照“利比亚模式”实现朝鲜“完全、可验证、不可逆转”的无核化;

　　2、完全解除朝鲜核武器、导弹和生化武器，完全消除朝鲜铀浓缩和钚处理能力;

　　3、先弃核，后补偿。

　　5月21日彭斯接受记者采访时提出：

　　1、朝鲜可能重蹈利比亚覆辙;

　　2、对朝军事选项从未被排除过;

　　3、美国希望的是彻底的、可验证的、不可逆转的无核化。

　　所谓“利比亚模式”实际上就是“首先交出核武器，运到美国，摧毁核能力，然后给以补偿和安全保障”。5月18日特朗普明确表示，朝鲜弃核不会套用“利比亚模式”。关于弃核和补偿孰先孰后问题，后来朝美间通过积极互动，事实上也基本上获得共识，即相互让步。

　　朝美间的一另一次交锋发生在峰会后的7月上旬。峰会后近月余，美认为在弃核方面朝鲜没有实质行动，因此，7月6日美国务卿蓬佩奥再次出访朝鲜。蓬氏这次访问几乎完全失败。因为在7日他离开平壤当天，朝鲜外务省发表一篇讲话对他进行了直接的批判和谴责，称美国拒绝终战宣言和建立和平机制，坚持其“CVID”主张，即朝鲜必须“完全地、可核查地、不可逆转地弃核”。朝鲜称这是美国单方面的“强盗的无核化要求”。

　　由此可知，朝鲜此时所坚持反对的是美国“CVID”主张，即朝鲜需“完全地、可核查地、不可逆转地”放弃核武器。

在平壤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总部大楼，韩国总统文在寅（左）和朝鲜国务委员会委员长金正恩举行首场会谈前握手合影

　　然而，在6月12日新加坡朝美峰会后发表的《联合声明》中，朝鲜明确承诺将致力于朝鲜半岛“完全无核化”;9月19日文在寅访问平壤时，金正恩向他明确表示，如果美国采取相应举措，他不仅愿意关闭宁边核设施，还会允许核查。由此可知，这时朝鲜似乎接受美国“CVID”3项中的前两项，即“完全地、可核查地”弃核，拒绝后一项，即“不可逆转”地弃核。

　　现在比较清晰了：朝鲜在其核问题上的底线是：朝鲜可以毁弃核试验场，拆除远程导弹制造和发射设施，放弃现有核武器，接受核查，但要保留核武制造能力，以便在需要时短期内可重新掌握核武器。质言之，朝鲜只接受一个“可逆的”的无核化安排。

　　美国能接受这样的一个“半岛无核化”吗?美国方面对此并没有明确表态。但细心的人们可能已经注意到，最近一个时期美国已悄悄地修改了其在朝核问题上制式说法，他们已经很少提及“CVID”，取而代之说法是：美国致力于“最终实现朝鲜半岛可验证的无核化”。这里已经没有了“不可逆转”的表述。这是不是特朗普为了其连任而在调整其朝核政策呢?人们在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