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志青：制度变革与科技进步是国家能否领先于世界的关键

　　从军事暴力到知识能力

　　某些中国学者曾经津津乐道，在明朝中后期，一般指的是朱厚熜(1521年)执政开始，中国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

　　依据之一是，明代中后期，重商思想出现了。张居正(1525年-1582年)，首次提出厚商而利农的治国理念。李贽(1527年～1602年)，赞扬商贾功绩，倡导功利价值。徐光启(1562年-1633年)虽然强调以农为本，但也主张发展手工业、商业和海外贸易。

　　依据之二是，明代中后期，农产品呈现粮食生产的专业化、商业化趋势。冶铁、造船、建筑、丝绸、纺织、瓷器、印刷等工业“领先”世界。除了盐业等少数几个行业还在实行以商人为主体的盐引制外，一些手工业都摆脱了官府的控制，民间的手工业不断壮大。商业发达，商业都市规模高于欧洲。对于明朝中后期的中国是否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学界并没有定论。因为，“资本主义”至今是一个没有取得共识的“概念” 。即便承认中国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还是存在一个绕不过去的问题，何以中国直到清末仍然停留在农业社会呢?没有英国的大炮轰开中国的通商大门，中国能够自发地进入资本主义社会吗?

　　答案一定还是制度知识能力问题。笔者认为原因在于，中国适应历史发展的制度知识能力低于英国。英国于1688年光荣革命之后，开始向工业社会迈进，而中国中央集权的君主专制制度一直存活到1912年，严重地阻止了中国从农业社会迈入工业社会。

　　分权与集权

　　公元前221年，中国自秦朝建立了中央集权的君主专制制度。1066年，英格兰建立了第一个封建君主专制的诺曼王朝。中英的君主专制制度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中国是中央集权，君王权力是无限权力，而英格兰是分权的，君王权力是有限王权。

　　中国君王的无限王权，使得国土之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约束君主的权力和限制君主的贪婪。英国君王的有限王权，使得封建领主在其领地内享有一定的政治经济权力，能够一定程度上制约君主的政治经济权力。具体表现在，英格兰早在13世纪就建立了议会和选举制度。

　　1215年，在大贵族胁迫之下，英格兰国王约翰签署了“自由大宪章“。内容包括，国王不得违例征收领地继承税; 未经由贵族、教士、骑士组成的“王国大会议”的同意，国王不得向直属附庸征派补助金和盾牌钱等等。自由大宪章是对王权的限定，国王如若违背，由25名贵族组成委员会有权对国王使用武力。 1263年，英格兰爆发内战。贵族S. d孟福尔在一些诸侯、骑士和市民支持下获胜，控制了国家。1265年，孟福尔以摄政名义召开由贵族、僧侣、骑士和市民参加的会议。这是英国议会的开端。1295年，国王爱德华一世为筹集战费，再次召集议会。除僧俗贵族外，还有每郡骑士代表2人、每市市民代表2人参加，史称“ 模范议会”。此后，议会经常召开。1297年，议会获得批准赋税权。14世纪获得立法权。国会分为上、下两院。上院称为贵族院，下院称为平民院。贵族院议员由直接从国王那里领有土地的贵族担任，平民院议员则由全部自由土地占有者投票选举产生。英格兰议会的立法权限制了君主的政治权力，议会的批准赋税权限制了君主的经济权力。选举制度使得平民获得了参政权力。

　　长期的中央集权的君主专制统治之下，中国君主的无限权力得不到限制。直到1907年，清光绪下谕设立资政会，作为建立议会的基础。1909年颁布章程，议员分“钦选”与“民选”两类。1910年10月3日，资政院第一次会议召开。中国的议会和选举制度才露出萌芽，这已经比起英国整整晚了六个多世纪啊!

　　封建君主专制制度之下的英国农业社会，产生了议会和选举制度，充分显示了英国人制度创新的知识能力。中央集权君主专制制度之下的中国农业社会，是不可能自发地产生议会和选举制度的。强大的中央集权君主专制制度，导致中国人制度创新知识能力的低下。

　　独立与依附

　　中国和欧洲的农业社会都存在城市工商业经济。不同的是，欧洲城市的工商者在中世纪已经是独立的阶层，而中国城市的工商者则一直依附于专制政府。

　　11-12世纪，欧洲一些城市的工商行会用赎买或暴力方式争取城市自治，使得建立在封建领地内由领主统治的城市逐渐转变成为法律上独立于领地获得自治权的政治经济单位，少数城市甚至发展成为城市共和国，如第一个颁布专利法的威尼斯共和国。城市的自治权力是通过城市同封建领主之间订立的宪章或条约来确定的。英国自由大宪章中就包含确认城市已享有的权利、保护商业自由的内容。城市需要向君主缴纳一定税收并在名义上隶属于国王，拥有自己独立的行政机构和司法机构，有自卫的武装，有向市民及来往商人征税的权力等。城市中的市民具有自由民的身份而不再是农奴，城市政权掌握在城市富裕的工商业者手中。11-12世纪的欧洲，当然包括英国，工商业者已经成为一个独立的享有一定政治经济权力的阶层。

　　中国呢?由于重农抑商政策，尤其是恐惧商人成为一支可以与专制政权对抗的力量，在君主专制的农业社会，中国商人的地位是低下的。秦朝时，政府征发戍边，商人首先被遣戍，地位形同罪犯。汉朝时，政府随时可以把商人发配充军。唐朝法律规定商人不得骑马。汉、唐、宋朝规定商人不能做官。清代的商人虽然可以做官，也只能算作官僚体系的附庸。在中国君主专制制度的强大的官权之下，中国的商人从来没有成为一个政治独立的阶层。直到，1898年6月11日戊戌变法，康有为提出中国必须以工商立国，鼓励民办企业。1911年，清政府推行新政，允许自由发展实业，奖励兴办工商企业，鼓励组织商会团体，将 “重农抑商”政策变成振兴工商实业的政策，中国商人阶层的地位才得以大幅提高，不再依附土地贵族，这已经是九个世纪之后的事了。

　　中国中央集权的君主专制制度，压抑和阻碍着工商阶层的独立成长，不仅阻碍了中国人科技知识能力的成长发展，更为严重的是，阻碍了中国人制度知识能力的成长发展

　　专利制度与工业社会

　　笔者经常对学生讲，英国的专利制度是伟大的，它将英国送进了工业社会。

　　英国并不是第一个颁布专利法的国家，但是却被认为是第一个建成了有持久专利制度的国家。世界上，第一个颁布专利法的国家是威尼斯共和国。伽利略曾经在威尼斯取得了20年扬水灌溉机发明专利。

　　17世纪，英国工业的发展使得新技术成为有效的竞争手段，发明者要求英国政府以国家法律的形式保护发明者的知识技术产权。1624年，英国议会颁布了《垄断法规》，这是世界史上第一个具有近代意义的法律法规，标志着近代专利制度的建立。

　　笔者在前文提到，英国织工詹姆斯·哈格里夫斯制成以他女儿珍妮名字命名的纺纱机，揭开了工业革命的序幕。绝大多数人注意到了哈格里夫斯所具备的发明珍妮纺纱机的技术能力，没有注意到是，英国的专利制度保护了哈格里夫斯的知识产权。

　　1764年，詹姆斯·哈格里夫斯制成珍妮纺纱机后，珍妮机使得面纱产量上升，质量提高，面纱价格也上涨了，哈格里夫斯因此赚钱了。没有想到的是，由于影响到其他纺纱户的收益，这些人捣毁了哈格里夫斯的珍妮机，并把他们夫妇两人赶出了所居住的小镇。1770年，哈格里夫斯获得了专利，知识产权得到保护。自此，没有人敢捣毁珍妮机，也没有人敢仿制珍妮机，哈格里夫斯开始大量生产和销售珍妮机。四年后，英国已有两万台“珍妮机”了。詹姆斯·哈格里夫斯基于自身的技术能力在专利制度的保护下成为有产者。

　　同样，1782年，瓦特取得双向式蒸汽机专利，知识产权得以保护。而后，纺织业、采矿业、冶金业、造纸业等工业部门，都先后采用蒸汽机作为动力。1794年，瓦特与博尔顿合伙组建了专门制造蒸汽机的公司。在博尔顿的成功经营下，到1824年就生产了1165台蒸汽机。瓦特与博尔顿都赚到了不少钱，成为在专利制度的保护下知识能力致富的有产者。

　　之后，发明汽船的罗伯特·富尔顿、第一个制造出蒸汽机车乔治·史蒂芬逊、发明了可实际使用的发电机的维尔纳·冯·西门子、研制成功了单缸汽油发动机卡尔·弗里特立奇·本茨和发明电话的亚历山大·格拉汉姆·贝尔等一大批发明家和企业家都成为在专利制度的保护下知识能力致富的有产者。

1806年煤粉内燃机专利书

　　专利制度鼓励科学技术创新，保护创新者的知识产权，提升了人的科学技术能力，促进了工业社会科学技术的发展，土地不再是人类唯一重要的资源，人的科技知识能力成为最重要的生产资源。

　　1944年5月4日，国民党政府经“立法院”第四届第206次会议通过了我国历史上第一部称为“专利法”的法律，比起英国整整落后了320年。

　　专利制度同样显示一个国家的制度创新的知识能力。

　　以上历史事实告诉我们，中国中央集权的君主专制制度使得中国制度知识能力低于英国。英国先于中国从农业社会迈入了工业社会。

　　议会和选举制度以及专利制度使得人类逐步抛弃了军事暴力，开始发展自身的知识能力。

　　小结

　　任何社会的发展，最重要的是政治权力和经济资源的获得方式。它塑造着人性，决定着人的能力发展。人类是动物。为了生存，动物需要领地。动物通过“暴力”来保卫自己的领地或者抢夺同类的领地。使用“暴力”获得权力及生存资料的方式，是动物文化，可以用“兽性”来识别。人类由“兽性”向“人性”转化的标志是“能力”取代“暴力”。人类从“兽性”向“人性”转化起始于英国1688年光荣革命。

　　笔者在前文讲过，军事暴力催生了封建专制制度，产生了君主专制国家。无论是封建君主专制国家还是中央集权君主专制国家，其共同特点是：以君主为首的军事集团利用军事暴力夺取国家权力，占领国家的土地，并利用军事暴力保证其对国家的统治。国家的政治权力决定经济制度。经济是一种政治权力管束下的权力经济。

　　英国1688年光荣革命和美国独立之后，无论是君主立宪制国家还是民主共和制国家，其共同特点是：国家主权属于国民。政府是国家的权力机构。各政党不是借助暴力而是凭借自身的公共服务能力，通过竞选胜利获得政府执政权力。公共服务能力取代了暴力。华盛顿、林肯、罗斯福，他们都是凭借自己的公共服务能力而赢得政治权力的。国家政治权力不再能够决定经济制度。工业国家普遍采用市场经济制度。经营管理能力成为占有资源和获得财富的主要因素。福特、洛克菲勒、诺贝尔，他们都是凭借自己的经营管理能力成为一代富豪的。

　　从知识能力视角解析，人类社会从以人力、畜力为动力，以简单的手工工具为设备的原始农、牧、手工业，发展到以蒸汽动力、电力等为动力，以机器为设备的现代工农业，展现了人类科技知识能力的提高。人类从自治的部落联盟初民社会演变为以军事暴力支撑的君主专制制度的农业社会，进化到以知识能力为基础的民主共和制度的工业社会，显示了人类制度知识能力的提升。

　　在美国建立民主共和制国家之后，1917年11月7日，列宁领导的布尔什维克党(苏维埃俄国建立后改名为共产党)，发动武装起义，夺取了国家政权，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信奉马克思主义，消灭了私有制的社会主义国家。自此，政治上，民主共和制与一党专制;经济上，基于私有制的市场经济与基于公有制的计划经济，这两种不同的体制展开了一个世纪的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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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笔者想说一句，中国若不提高自身的科技知识能力和制度知识能力，就难以有领先于世界的一天。

　　笔者在文革期间曾经做过“资本主义在中国产生较晚的原因”这一课题的研究。笔者试图探索，资本主义是怎样发生的?为什么首先发生在英国，而不是中国? 在这一课题的研究过程中，笔者发现，在中央集权的君主专制制度之下，中国根本不可能产生资本主义。由于笔者在八十年代后期进入了信息经济学领域，这个课题曾经长时间搁置，直到近几年才重新拾起。

　　刚进入历史研究领域时，笔者不知不觉地采用传统的研究方法。例如，以历史发展的“物化因素”，即某些学者采用的以某种“物质材料”的出现来衡量人类社会的发展阶段，把人类历史的发展时期划分为石器时代、青铜器时代、铁器时代、机器时代等。这也是马克思主义者的以“生产工具”为标志划分“生产力”的发展阶段的方法论，每一时代都一一对应于某种生产关系：

　　1、石器时代。对应的生产关系是原始生产关系;

　　2、青铜器时代。对应的生产关系是奴隶制生产关系;

　　3、铁器时代。对应的生产关系是封建制生产关系;

　　4、机器时代。对应的生产关系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

　　无论是以“物质材料”，还是以“生产工具”作为划分社会发展时期的标准对我的研究意义是，人类认识自然，从自然中获取生存发展资源的 “科技知识能力”的提高，促进了人类社会的发展。然而，人类的知识能力并非只是“科技知识能力”，还包括认识人类社会的“制度知识能力”。对于“科技知识能力”推动社会进步，笔者相信大多数读者是熟悉的。笔者在本文中，将阐述“制度知识能力”是如何推进社会发展的，希望能够引起读者的兴趣。

　　笔者以中国和英国的社会发展路径来阐释，正是英国国民的从自发到主动提高的“制度知识能力”，使得英国比中国率先进入了工业社会。

　　简单回顾历史

　　以下，笔者采用以某种“生产领域”占主导地位的方法划分历史发展阶段，为了必要的简化，仅涉及政治和经济方面的内容。

　　1、初民社会

　　经济以采集、狩猎为主导，末期出现原始农业和畜牧业。

　　初民社会初期，出现了以血缘关系为基础的自然形成的氏族。末期，出现了较大规模定居的社会群体，以血缘关系为基础的氏族部落联盟。氏族部落联盟是一种自治组织。由部落全体成员组成的部落议事会是最高的议事机关，重大的部落事务都由部落议事会讨论决定。部落议事会不是管理部落联盟的权力机构，而是一种协商机构。部落首领的权力，不是通过暴力获得的，而是来自于部落成员对他们保卫联盟、协调解决联盟内部事务所具备的能力的信任。部落首领没有特权。部落首领与部落普通成员的关系不是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中国历史上，黄帝、颛顼、帝喾、尧、舜时期为初民社会时期。

　　2、农业社会

　　经济以原始农牧业生产为主导。原始农牧业及纺织、制陶、冶铁、铸铜等手工业是以人力、畜力为动力，以简单的手工工具为设备。农业社会末期出现较大规模的商业公司和手工业工场。

　　土地是农业社会最重要的生产资源。人类进入农业社会后，由于大量频繁的部落之间的土地争夺战，某些部落失去了土地，不得不依附于获胜的部落。获胜部落的首领不仅要统领自己的部落，还要统治被兼并的部落，他们逐渐具有了一定的管理特权，成为部落贵族。部落里原来的成员成为平民，依附部落的成员或成为平民或成为奴隶。为了维持贵族对平民的统治，部落不再是一个基于血缘的自治组织，逐渐演变成一个暴力统治的地区组织。部落联盟消亡了，军事暴力催生了封建专制制度，封建君主专制国家产生了。君主据有统治国家的政治权力和其领地内的经济权力，是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君主把政治经济权力分封给各个领主。领主据有统治领地的政治权力和其领地内的经济权力，占有土地和农民(或农奴)，享有行政司法权力及其他特权。封建君主专制国家出现了以君主为首的领主组成的贵族和平民两大阶级。封建君主专制国家出现于西欧中世纪和中国西周时期。

　　英格兰于七世纪开始形成封建制度，许多小国并成七个王国，争雄长达200年之久，史称“盎格鲁—撒克逊时代”。1066年，诺曼底公爵威廉率军入侵，同年10月进入伦敦，加冕为英王威廉一世，英国第一个封建君主专制王朝诺曼王朝由此建立。威廉征服英国后，宣称自己是全国土地的最高所有者。他大量没收盎格鲁-撒克逊贵族和自由农民的土地，把全国可耕地面积约1/6和山林面积约1/3据为己有，其余的分给他的诺曼亲信和随从，并根据分封土地的多少，授以贵族爵位。威廉一世的封臣再将自己的封地分成小块，分赐给自己的附庸。大小领主拥有其领地内的统治权。威廉不仅要求自己的直接封臣对他宣誓效忠，也要求直接封臣的封臣对他效忠。通过层层分封权力和土地，英格兰建立起一套严密的封建君主专制制度。

　　公元前1046年，周武王灭商建立周朝。公元前1045年，周朝开始实施分封制度。周武王分封姬姓宗室子弟和功臣为列国诸侯，如封其弟周公姬旦于鲁国，封功臣姜太公于齐国等。公元前221年，秦始皇攻灭六国后，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王朝。秦朝废除分封制代以郡县制，中央集权的君主专制制度取代了封建君主专制制度。中央集权君主专制制度的主要特征是：1、专制君主是全国土地财产的唯一的最高所有者;2、专制君主独揽国家权力，集全国的军事、司法、行政权力于一身。3、专制君主的个人意志就是法律，对臣民拥有生杀予夺之权;4、君主世袭制，亦即君主之位按照王室血统关系世代传承。5、君主职位的终身制，即君主没有任期的限制，也是就是不死不下台。除非该王朝被其他王朝所推翻，君主不得不下台。6、军队是君主专制统治的暴力支柱,君主凭借军事暴力夺取国家政权,统治其臣民。

　　无论是封建君主专制国家还是中央集权君主专制国家，其共同特点是：以君主为首的军事集团利用军事暴力夺取国家权力，占领国家的土地，并利用军事暴力保证其对国家的统治。掌握政治军事力量的军事集团是国家的统治阶级，农民、商人等阶层是被统治阶级。对于国家的经济制度而言，政治权力决定经济制度。经济是一种政治权力管束下的权力经济。

英国光荣革命，威廉和玛丽接受《权利法案》

　　3、工业社会

　　经济以工业生产为主导。农业及工业以蒸汽动力、电力等为动力，以机器为设备。

　　1688年，英国发生非暴力的“光荣革命”，建立起议会制君主立宪制，结束了英国的君主专制制度。虽然，英国君主依然是世袭制和终身制的，但是，君主的权力受到限制。1689年10月，议会通过的《权利法案》规定：国王无权废止法律，不得侵犯议会的征税权，不经议会同意，国王不得组织常备军，国王不得干涉议会言论自由，未按法律程序，不得拘捕臣民，必须定期召开议会。君主虽然为国家元首，但是没有实际的权力，被称为“虚位元首”。 自此，议会及政府掌握了治理国家的权力。

　　18世纪60年代，第一次工业革命诞生于英国。1764年，英国织工詹姆斯·哈格里夫斯制成以他女儿珍妮名字命名的纺纱机，揭开了工业革命的序幕。1785年，詹姆斯·瓦特制成的改良型蒸汽机首先在纺织业投入使用，受到广泛欢迎。从此之后，采矿业、冶金业、造纸业等工业部门，都先后采用蒸汽机作为动力，大大推动了机器的普及和发展。随着机器生产逐渐取代手工操作，一种适应机器生产的需要而产生的新型的生产组织形式-工厂出现了。自此，英国率先进入了工业社会。

美国独立宣言签署

　　1775年，美国民众发动了反抗大英帝国殖民统治的独立战争。1776年7月4日，美国民众在费城召开了第二次大陆会议，发表了《独立宣言》，宣布美利坚合众国正式成立。1787年，通过美国宪法，美国成为联邦制国家。美国宪法确立了国民主权、限权政府、三权分立与制衡、联邦和州的分权等原则。美国是世界上第一个彻底废除君主专制制度而建立民主共和制的国家，总统取代了君主。美国总统是根据1787年通过的美国宪法设立的。美国总统不再是世袭的，而是由选举人团选举产生的。美国总统不能独揽国家权力，只行使宪法赋予的行政权。美国总统不再是终身制的。由于1787年通过的美国宪法缺乏国民权利条文，因此许多人都担心强大的中央政府将对个人权利构成威胁，总统将成为事实上的国王。政府不应该获得如此广泛且不受限制的权力，而只应该拥有受到明确限制的权力。1791年12月15日，美国权利法案生效。美国权利法案明确规定：国民具有信教自由、言论自由、出版自由，以及集会和携带武器的等权利。

　　美国宪法和权利法案的生效，标志着保障国民权利和限制政府权力的民主共和制度的诞生。1800年后，美国工业革命开始了。美国开始进入工业社会。

　　无论是君主立宪制国家还是民主共和制国家，其共同特点是：国家主权属于国民，不属于任何个人或组织。政府是国家的公共权力机构。各政党不是借助暴力而是凭借自身的公共服务能力，通过竞选胜利获得政府执政权力。公共服务能力取代了暴力，阶级被消灭，农民、商人、工人、公务员成为各自具有不同能力的阶层。对于国家的经济制度而言，政治权力不再能够决定经济制度。工业国家普遍采用市场经济制度。

　　从知识能力视角解析，人类社会从以人力、畜力为动力，以简单的手工工具为设备的原始农牧、手工业，发展到以蒸汽动力、电力等为动力，以机器为设备的现代工农业，展现了人类科技知识能力的提高。人类从自治的部落联盟初民社会演变为以军事暴力支撑的君主专制制度的农业社会，进化到以公共服务能力为基础的民主共和制度的工业社会，显示了人类制度知识能力的提升。

　　中英历史对比

　　历史告诉我们，是英国率先进入了工业社会，而不是中国。为什么?

　　通过对比中英历史，就可以得知，原因在于中英两国制度知识能力的差异。

　　15世纪之前的中国与欧洲

　　土地是农业社会最重要的生产资源，这是中国和欧洲方农业社会出现重农思想的根本原因。14世纪前，中国与欧洲对于农业价值的认识是相同的，以农为本。14世纪后，英国转向以商为本。中英对待商业价值的认识，由相似，到差异。

　　中国先贤管仲、孔子重农不轻商。

　　管仲(公元前716年-公元前645年)的经济思想最著名的就是四民分业分居论，"士之子恒为士"，"农之子恒为农"，"工之子恒为工"，"商之子恒为商"。同一行业的人聚集相处，不仅有利于交流生产经验，提高技术水平，提高劳动生产率，而且可以互通商品信息，促进商品的流通。管仲的四民分业分居论，显示出他重视生产技术、技能、知识的传授，有利于农工商业发展。齐国从西周初年立国时，就重视发展工商业。管仲相齐后，重农不轻商。重农，他认为，“垦田畴”，“则国家富”。重商，他“设轻重鱼盐之利，以赡养贫穷，禄贤能，齐人皆说”。管仲推行国家食盐专卖的政策，既增加了国家的经济收入，又赡养了穷人，深得齐国百姓欢迎。

　　孔子(公元前551年―公元前479年)同样重农不轻商。孔子所重民，食、丧、祭。重民，就要民"足食"， "足食"，就要发展农业生产。孔子的学生子贡(端木赐)是大商人。孔子称赞端木赐，不听天由命去经商，常常猜中行情。

　　古希腊的梭伦重农不轻商，然而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却是重农轻商。

　　梭伦(公元前638年-公元前559年)生活的古希腊时期，重农不轻商，不把农业与工商业对立起来。商人是独立的阶层。贵族中，不仅有土地贵族还有工商业贵族。梭伦就是商人出身。公元前594年，梭伦执政后，在经济上，推行一系列有利于工商业发展的政策，如扩大橄榄油出口，实行货币改革;奖励外地工匠移民雅典，提倡公民学习手工业技术等。

　　柏拉图(公元前427—公元前347年)重农轻商。他认为农业是理想国的基础。从社会分工角度，柏拉图认为一个国家应该有从事各种行业的人，因此，在理想国中商业是必要的。但是他轻视商业，认为商业是一种不体面的职业，主张用法律限制商人的利润。

　　亚里士多德(公元前384年-公元前322年)谴责商人损害他人的财物以谋取自己的利益，只有农业、牧业和渔业是值得称道的致富方式。柏拉图等人的轻商观念影响了中世纪的西方社会。托马斯·阿奎那斯虽然认识到商业的作用，但是仍然认为商业活动不值得提倡，要限制商人的过高利润。

　　中国重农轻商始于李悝(前455—公元前395年)。他相信农业是财富的唯一源泉，他为魏文侯作“尽地力之教”，主张尽地力发展农业。他认为工商业的发展会损害农业，会使民人饥寒，国家贫困。

　　中国自李悝始，古希腊自柏拉图起，中国与欧洲社会皆重农轻商，何以西方社会早先离开了农业社会进入了工业社会呢?

　　笔者认为原因在于，中国适应历史发展的制度知识能力低下，长期施行重农抑商政策，阻止了中国从重农转向重商。而欧洲适应历史发展的制度知识能力较高，从轻商到重商，促进了工商业发展，率先进入了工业社会。

　　中国从轻商到抑商

　　中国自商鞅始，孔子的重农轻商演变成了重农抑商。柏拉图虽然轻视商业，但他毕竟还认为商业是必要的，与商鞅的抑商是有区别的。轻商是轻视商业，而抑商则是抑制商业的发展。商鞅(约公元前395年-公元前338年)提出“圣人知治国之要，故令民归心于农”。他认为：“国之所以兴，农战也”。公元前359年，商鞅在秦国第一次变法中，奖励耕战，重农抑商。以农业为本业, 生产粮食和布帛多的百姓，可免除本人劳役和赋税;以商业为末业，从身份上贬低商人的社会地位,限制商人经营的范围, 重征商税。自商鞅首次提出了重农抑商的国家政策之后，秦朝汉朝的“崇本抑末”，宋朝元朝的“专卖”法、明朝清朝的“海禁”，重农抑商政策一直延续了两千多年，

　　欧洲从轻商到重商

　　中国重农抑商的政策一直延续到19世纪末，欧洲重农轻商仅仅延续到14世纪末。其原因在于，14世纪末，明朝开启了“海禁”政策。15世纪，欧洲开始了大航海时代。

为了防止沿海人民入海通商，明朝法律规定了严酷的处罚办法，禁海令的影响是直接导致的是后面的闭关锁国

　　明朝初，朱元璋下令“寸板不许下海”，实行严厉的“海禁”政策，禁止中国人赴海外经商，民间的海上商业贸易遭到毁灭性打击，中国对外贸易遂告断绝。海禁也使得明代大量依存外贸的手工业的萎缩，加剧了百姓生活的困苦。一直到朱载垕(隆庆)年间，明政府方允许民间赴海外通商。1655年，清朝又重新开启了比明代更为严厉的海禁政策。

　　明朝海禁时间从14世纪后期，到16世纪后期，长达近两个世纪。正是“海禁”的这近两个世纪，中国远远地被欧洲远远地拉在后面，至今一只脚还在农业社会里，另一只脚刚刚踏进在工业社会。

　　这两百年欧洲发生了什么?

　　欧洲发生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地理大发现，开辟新航路。15世纪，明朝仍在海禁时，欧洲的船队出现在世界的海洋上，开辟新航路，寻找新的贸易路线、贸易伙伴和财富。15世纪初，郑和虽然七次下西洋，不是为了开辟海外贸易，而是为了使海外诸邦“宾服”于大明皇上。发现新世界和大航海使得西班牙、英国和法国在美洲建立了庞大殖民地。大航海使得欧洲的贸易空前扩大，世界市场开始形成，促进了欧洲工商业的发展。

　　欧洲发生的第二件大事，就是重商主义经济政策。16世纪，在明朝仍在实施重农抑商的国策时，欧洲已经由重农转向重商，施行重商主义经济政策。重商主义将商业视为社会经济生活的主要活动。国家推行保护关税，排斥国外产品进口，支持国内工商业对外扩张，扩大出口。吸引和鼓励外国工匠到国内来，提高本国的工业水平，扩大本国手工业范围。

　　英国就是受益于这两件大事快速崛起的。英国伊丽莎白一世(1533年-1603年)统治期间出现了很多航海家，其中包括弗朗西斯·德雷克、沃尔特·雷利和汉弗莱·吉尔伯特，促进了英国航海业的发展。英国的国力日渐强盛，在北美洲建立了殖民地。伊丽莎白一世实行重商主义政策，保护和发展本国毛纺织业和其他新兴工场手工业，鼓励造船和航海业，鼓励建立各类海外贸易公司，扩大英国呢绒等商品的海外市场。1580年，奥斯曼土耳其苏丹穆拉德三世表示愿意与英国通商。于是，伊丽莎白女王于1581年正式向“利凡特公司”颁发贸易专利证书，允许该公司垄断对奥斯曼土耳其的贸易，期限为7年。而且，女王本人也向该公司秘密投资4万英镑，占了该公司全部资产的一半。英国通过“利凡特公司”每年向奥斯曼土耳其出口价值约15万英镑的呢绒。1585年，英国成立了“摩洛哥公司”。1588年，又成立了“几内亚公司”。 1600年，伦敦商人在伊丽莎白女王的支持下成立了著名的“东印度公司”。经过近半个世纪的商业开发后，英国经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展起来，成为欧洲最强大的国家之一。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伊丽莎白一世统治时期，涌现出了诸如莎士比亚、弗朗西斯·培根这样的世界著名人物。弗朗西斯·培根的名言，知识就是力量，告诉世界，知识是比土地更为重要的资源，预示着工业时代的到来。

　　我们对比一下同时期的中国。

　　伊丽莎白一世于1559年正式加冕成为英格兰的女王，1603年离世，执政四十四年，正是中国明朝明世宗(1521年-1566年在位)执政后期，明穆宗(1566年-1572年在位)执政六年和明神宗朱翊钧(1572-1620在位)执政中前期。

　　明代中期，东南地区崛起一些商业发达的城市和圩镇，水陆商路四通八达，商品生产、运输和销售旺盛。朱厚熜执政初年，商业的兴盛激起明朝贵族包括皇帝的贪欲。他们霸占商人财产，建立以特权为后盾的官店垄断经营，对民间商业的重税盘剥，使得原本兴盛的商业太为萎缩。朱厚熜执政中后期，商业陷入衰败的境地。

　　明穆宗朱载垕纵欲过度，长期服食春药，仅仅执政6年，便死去了。他唯一做的好事是在1567年，宣布解除海禁，民间海外贸易获得了合法的地位。

　　明神宗朱翊钧执政初年，支持内阁首辅张居正实行了一系列改革措施，最为著名的是推广简化税制的“一条鞭法”。社会经济得以一定的发展，百姓生活也有所提高。后世吹捧朱翊钧开创了“万历中兴”的局面。1586，朱翊钧开始沉湎于酒色之中，身体虚弱，每况愈下。自此，朱翊钧执政中后期，几乎很少上朝。

　　中国的这三位明朝的皇帝在推进国家工商业发展上，如何与推动英国工商业发展，扩大海外市场的伊丽莎白一世相比呢!中国的皇帝们在自己那三亩二分地里折腾，伊丽莎白一世则在大洋上建立功业。

　　通过以上对比，中国从轻商到抑商，英国从轻商到重商的历史事实，告诉世人，英国适应历史发展的制度知识能力远远高于中国。

　　从军事暴力到知识能力

　　某些中国学者曾经津津乐道，在明朝中后期，一般指的是朱厚熜(1521年)执政开始，中国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

　　依据之一是，明代中后期，重商思想出现了。张居正(1525年-1582年)，首次提出厚商而利农的治国理念。李贽(1527年～1602年)，赞扬商贾功绩，倡导功利价值。徐光启(1562年-1633年)虽然强调以农为本，但也主张发展手工业、商业和海外贸易。

　　依据之二是，明代中后期，农产品呈现粮食生产的专业化、商业化趋势。冶铁、造船、建筑、丝绸、纺织、瓷器、印刷等工业“领先”世界。除了盐业等少数几个行业还在实行以商人为主体的盐引制外，一些手工业都摆脱了官府的控制，民间的手工业不断壮大。商业发达，商业都市规模高于欧洲。对于明朝中后期的中国是否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学界并没有定论。因为，“资本主义”至今是一个没有取得共识的“概念” 。即便承认中国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还是存在一个绕不过去的问题，何以中国直到清末仍然停留在农业社会呢?没有英国的大炮轰开中国的通商大门，中国能够自发地进入资本主义社会吗?

　　答案一定还是制度知识能力问题。笔者认为原因在于，中国适应历史发展的制度知识能力低于英国。英国于1688年光荣革命之后，开始向工业社会迈进，而中国中央集权的君主专制制度一直存活到1912年，严重地阻止了中国从农业社会迈入工业社会。

　　分权与集权

　　公元前221年，中国自秦朝建立了中央集权的君主专制制度。1066年，英格兰建立了第一个封建君主专制的诺曼王朝。中英的君主专制制度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中国是中央集权，君王权力是无限权力，而英格兰是分权的，君王权力是有限王权。

　　中国君王的无限王权，使得国土之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约束君主的权力和限制君主的贪婪。英国君王的有限王权，使得封建领主在其领地内享有一定的政治经济权力，能够一定程度上制约君主的政治经济权力。具体表现在，英格兰早在13世纪就建立了议会和选举制度。

　　1215年，在大贵族胁迫之下，英格兰国王约翰签署了“自由大宪章“。内容包括，国王不得违例征收领地继承税; 未经由贵族、教士、骑士组成的“王国大会议”的同意，国王不得向直属附庸征派补助金和盾牌钱等等。自由大宪章是对王权的限定，国王如若违背，由25名贵族组成委员会有权对国王使用武力。 1263年，英格兰爆发内战。贵族S. d孟福尔在一些诸侯、骑士和市民支持下获胜，控制了国家。1265年，孟福尔以摄政名义召开由贵族、僧侣、骑士和市民参加的会议。这是英国议会的开端。1295年，国王爱德华一世为筹集战费，再次召集议会。除僧俗贵族外，还有每郡骑士代表2人、每市市民代表2人参加，史称“ 模范议会”。此后，议会经常召开。1297年，议会获得批准赋税权。14世纪获得立法权。国会分为上、下两院。上院称为贵族院，下院称为平民院。贵族院议员由直接从国王那里领有土地的贵族担任，平民院议员则由全部自由土地占有者投票选举产生。英格兰议会的立法权限制了君主的政治权力，议会的批准赋税权限制了君主的经济权力。选举制度使得平民获得了参政权力。

　　长期的中央集权的君主专制统治之下，中国君主的无限权力得不到限制。直到1907年，清光绪下谕设立资政会，作为建立议会的基础。1909年颁布章程，议员分“钦选”与“民选”两类。1910年10月3日，资政院第一次会议召开。中国的议会和选举制度才露出萌芽，这已经比起英国整整晚了六个多世纪啊!

　　封建君主专制制度之下的英国农业社会，产生了议会和选举制度，充分显示了英国人制度创新的知识能力。中央集权君主专制制度之下的中国农业社会，是不可能自发地产生议会和选举制度的。强大的中央集权君主专制制度，导致中国人制度创新知识能力的低下。

　　独立与依附

　　中国和欧洲的农业社会都存在城市工商业经济。不同的是，欧洲城市的工商者在中世纪已经是独立的阶层，而中国城市的工商者则一直依附于专制政府。

　　11-12世纪，欧洲一些城市的工商行会用赎买或暴力方式争取城市自治，使得建立在封建领地内由领主统治的城市逐渐转变成为法律上独立于领地获得自治权的政治经济单位，少数城市甚至发展成为城市共和国，如第一个颁布专利法的威尼斯共和国。城市的自治权力是通过城市同封建领主之间订立的宪章或条约来确定的。英国自由大宪章中就包含确认城市已享有的权利、保护商业自由的内容。城市需要向君主缴纳一定税收并在名义上隶属于国王，拥有自己独立的行政机构和司法机构，有自卫的武装，有向市民及来往商人征税的权力等。城市中的市民具有自由民的身份而不再是农奴，城市政权掌握在城市富裕的工商业者手中。11-12世纪的欧洲，当然包括英国，工商业者已经成为一个独立的享有一定政治经济权力的阶层。

　　中国呢?由于重农抑商政策，尤其是恐惧商人成为一支可以与专制政权对抗的力量，在君主专制的农业社会，中国商人的地位是低下的。秦朝时，政府征发戍边，商人首先被遣戍，地位形同罪犯。汉朝时，政府随时可以把商人发配充军。唐朝法律规定商人不得骑马。汉、唐、宋朝规定商人不能做官。清代的商人虽然可以做官，也只能算作官僚体系的附庸。在中国君主专制制度的强大的官权之下，中国的商人从来没有成为一个政治独立的阶层。直到，1898年6月11日戊戌变法，康有为提出中国必须以工商立国，鼓励民办企业。1911年，清政府推行新政，允许自由发展实业，奖励兴办工商企业，鼓励组织商会团体，将 “重农抑商”政策变成振兴工商实业的政策，中国商人阶层的地位才得以大幅提高，不再依附土地贵族，这已经是九个世纪之后的事了。

　　中国中央集权的君主专制制度，压抑和阻碍着工商阶层的独立成长，不仅阻碍了中国人科技知识能力的成长发展，更为严重的是，阻碍了中国人制度知识能力的成长发展

　　专利制度与工业社会

　　笔者经常对学生讲，英国的专利制度是伟大的，它将英国送进了工业社会。

　　英国并不是第一个颁布专利法的国家，但是却被认为是第一个建成了有持久专利制度的国家。世界上，第一个颁布专利法的国家是威尼斯共和国。伽利略曾经在威尼斯取得了20年扬水灌溉机发明专利。

　　17世纪，英国工业的发展使得新技术成为有效的竞争手段，发明者要求英国政府以国家法律的形式保护发明者的知识技术产权。1624年，英国议会颁布了《垄断法规》，这是世界史上第一个具有近代意义的法律法规，标志着近代专利制度的建立。

　　笔者在前文提到，英国织工詹姆斯·哈格里夫斯制成以他女儿珍妮名字命名的纺纱机，揭开了工业革命的序幕。绝大多数人注意到了哈格里夫斯所具备的发明珍妮纺纱机的技术能力，没有注意到是，英国的专利制度保护了哈格里夫斯的知识产权。

　　1764年，詹姆斯·哈格里夫斯制成珍妮纺纱机后，珍妮机使得面纱产量上升，质量提高，面纱价格也上涨了，哈格里夫斯因此赚钱了。没有想到的是，由于影响到其他纺纱户的收益，这些人捣毁了哈格里夫斯的珍妮机，并把他们夫妇两人赶出了所居住的小镇。1770年，哈格里夫斯获得了专利，知识产权得到保护。自此，没有人敢捣毁珍妮机，也没有人敢仿制珍妮机，哈格里夫斯开始大量生产和销售珍妮机。四年后，英国已有两万台“珍妮机”了。詹姆斯·哈格里夫斯基于自身的技术能力在专利制度的保护下成为有产者。

　　同样，1782年，瓦特取得双向式蒸汽机专利，知识产权得以保护。而后，纺织业、采矿业、冶金业、造纸业等工业部门，都先后采用蒸汽机作为动力。1794年，瓦特与博尔顿合伙组建了专门制造蒸汽机的公司。在博尔顿的成功经营下，到1824年就生产了1165台蒸汽机。瓦特与博尔顿都赚到了不少钱，成为在专利制度的保护下知识能力致富的有产者。

　　之后，发明汽船的罗伯特·富尔顿、第一个制造出蒸汽机车乔治·史蒂芬逊、发明了可实际使用的发电机的维尔纳·冯·西门子、研制成功了单缸汽油发动机卡尔·弗里特立奇·本茨和发明电话的亚历山大·格拉汉姆·贝尔等一大批发明家和企业家都成为在专利制度的保护下知识能力致富的有产者。

1806年煤粉内燃机专利书

　　专利制度鼓励科学技术创新，保护创新者的知识产权，提升了人的科学技术能力，促进了工业社会科学技术的发展，土地不再是人类唯一重要的资源，人的科技知识能力成为最重要的生产资源。

　　1944年5月4日，国民党政府经“立法院”第四届第206次会议通过了我国历史上第一部称为“专利法”的法律，比起英国整整落后了320年。

　　专利制度同样显示一个国家的制度创新的知识能力。

　　以上历史事实告诉我们，中国中央集权的君主专制制度使得中国制度知识能力低于英国。英国先于中国从农业社会迈入了工业社会。

　　议会和选举制度以及专利制度使得人类逐步抛弃了军事暴力，开始发展自身的知识能力。

　　小结

　　任何社会的发展，最重要的是政治权力和经济资源的获得方式。它塑造着人性，决定着人的能力发展。人类是动物。为了生存，动物需要领地。动物通过“暴力”来保卫自己的领地或者抢夺同类的领地。使用“暴力”获得权力及生存资料的方式，是动物文化，可以用“兽性”来识别。人类由“兽性”向“人性”转化的标志是“能力”取代“暴力”。人类从“兽性”向“人性”转化起始于英国1688年光荣革命。

　　笔者在前文讲过，军事暴力催生了封建专制制度，产生了君主专制国家。无论是封建君主专制国家还是中央集权君主专制国家，其共同特点是：以君主为首的军事集团利用军事暴力夺取国家权力，占领国家的土地，并利用军事暴力保证其对国家的统治。国家的政治权力决定经济制度。经济是一种政治权力管束下的权力经济。

　　英国1688年光荣革命和美国独立之后，无论是君主立宪制国家还是民主共和制国家，其共同特点是：国家主权属于国民。政府是国家的权力机构。各政党不是借助暴力而是凭借自身的公共服务能力，通过竞选胜利获得政府执政权力。公共服务能力取代了暴力。华盛顿、林肯、罗斯福，他们都是凭借自己的公共服务能力而赢得政治权力的。国家政治权力不再能够决定经济制度。工业国家普遍采用市场经济制度。经营管理能力成为占有资源和获得财富的主要因素。福特、洛克菲勒、诺贝尔，他们都是凭借自己的经营管理能力成为一代富豪的。

　　从知识能力视角解析，人类社会从以人力、畜力为动力，以简单的手工工具为设备的原始农、牧、手工业，发展到以蒸汽动力、电力等为动力，以机器为设备的现代工农业，展现了人类科技知识能力的提高。人类从自治的部落联盟初民社会演变为以军事暴力支撑的君主专制制度的农业社会，进化到以知识能力为基础的民主共和制度的工业社会，显示了人类制度知识能力的提升。

　　在美国建立民主共和制国家之后，1917年11月7日，列宁领导的布尔什维克党(苏维埃俄国建立后改名为共产党)，发动武装起义，夺取了国家政权，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信奉马克思主义，消灭了私有制的社会主义国家。自此，政治上，民主共和制与一党专制;经济上，基于私有制的市场经济与基于公有制的计划经济，这两种不同的体制展开了一个世纪的竞争……

NASA发布朝鲜夜晚卫星图除平壤外一片黑暗

　　最后笔者想说一句，中国若不提高自身的科技知识能力和制度知识能力，就难以有领先于世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