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s jpg

扫一扫,即刻安装钝角网APP

在新潟:日本上山下乡之旅
当前位置:首页 > 七洲志字号:

在新潟:日本上山下乡之旅

在新潟:日本上山下乡之旅
2017-05-19 10:40:05
来源:《大家看日本》 作者: 张杰
关键词:日本 点击: 我要评论
抱着类似这种“另辟蹊径”想法的日本人正在增多。在东京,相关的咨询从2008年到2014年增长了4倍,而50%是40岁以下的人。对于这股风潮,多田解释道:“日本社会已经非常成熟,物质十分丰富,在城市里难有为社会做贡献的幸福感。所以有些人选择到农村,实现自己的价值。”

  信浓川

  上午9点,我们乘坐的双层新干线列车从东京站出发,直奔这个狭长列岛另一侧的新潟县。一路上云层低沉灰暗,似乎随时都准备下雨,但这丝毫难掩我的兴奋——盯着窗外青的农田、绿的山丘,生怕错过任何有趣的事物。

  在上越新干线上奔驰两小时后,我们到达长冈,在新潟县的几天就是以这里为基地。将要下车时,我才注意到坐我身后的是一位十分魁梧的相扑力士,而他身旁是位娇小的现代女子,无意中形成一组日本式的两极对照。

  下榻的酒店就在车站旁,我们搁下行李后随意溜达一阵,很快在烈日的威逼下钻进街边小店享用午餐。简单一份海鲜套餐,饭香、肉嫩、汤鲜,甚是可口。无意间瞥见厨房的门帘上还挂着家徽,青底白纹,想必这毫不起眼的小店也是颇有历史传承。

  酒足饭饱后我们就离开市区,开启了一段上山下乡之旅。

  司机是一位年过六旬的长者,姓中山,身材消瘦精干,穿着交通公司制服,戴着白底黑沿的职业帽,精神矍铄,一丝不苟。他在当地生活了几十年,我们一路上所见所惑,都向他请教。

  出了市区就是广阔的田原,水稻齐齐整整挺立着,延伸到远方,直到被绵延的青山所阻挡,天空高远澄净,一幢幢木房子层层叠叠的,点缀在山下和田间。还有一条大河不时与我们擦肩。问中山先生得知,这就是信浓川,我们这一趟恰好是沿信浓川溯流而上。

  信浓川是日本第一长河,想到战国时代曾经打败过织田信长的一代名将、有“越后之龙”之称的上杉谦信就是在这里建功扬名,便油然多了几分历史感。而我关于新潟县(古越后国)这片土地的历史认识可能也就这么点儿了。

193-1.jpg

  河水波光粼粼,虽然缺少长江、黄河那样汹涌奔腾的气势,但水量充沛的她也孕育了新潟的稻香鱼肥。后来参观新潟县立历史博物馆得知,在古代,信浓川的下游也是长期泛滥,人口稠密又缺田少地的农民只得在沼泽上种水稻。所以出现乘着小船在沼泽田里插秧的奇景。即便到了秋天,水也颇深。新潟农民便乘船收割,然后将一捆捆的稻子挂在特意栽种的柳树上晾晒。

  从这份历史记忆里,我大概部分理解了大和民族对水稻和土地的执念。

  池谷村落

  沿信浓川往南,进入山区,十日町市的池谷村落是我们这趟乡间之旅的目的地。与日本众多正在破败、荒芜,面临消失危机的村庄一样,原本200多人的池谷村在战后经济高速发展的过程中只剩下十几人。但在几年前,历史的车轮仿佛又开始往回滚动。在振兴农村的口号下,池谷村来了一批年轻人,在这里安家落户。我们要见的多田朋孔就是这批新农民中的一位。

  跟多田约见的时间是下午4点,我们到得有点儿早,就在村子不远处的小山谷中下车休息。

  眼前,山岭环绕,郁郁葱葱。两栋民居,相隔百米,临路而立。屋前的向日葵高昂着头,几只肥鸡在来回踱步。谷中土地虽然很狭窄,倒也种满了水稻,正在抽穗的禾谷一片青嫩之色,与旁边矗立的山岭相映。谷中还有一条名叫“飞渡川”的小河流淌着,河水清澈见底,卵石颤动。

n001410.jpg

  站在岸边,忍不住将呼吸调得更加深沉,好把这自然之气贮藏到胸中。不料,清风竟送来了一缕缕酒糟的香气,想必是这两户中的一家在酿酒吧。据说,越后一带农家生产的酒也是颇有名的,在城里的商店内就经常见到一些“地酒”(当地出产的酒——编者注)专区。

  当我正在这香气中徜徉,天空突然下起雨来。中山先生很快从车里拿出伞,向这边跑来,我们也就不再逗留。

  汽车向山的更深处驶去,弯弯绕绕,越爬越高。不过即便是如此偏僻的山村,沥青路也修得非常平整,细细的,扭扭曲曲伸到林子里。当车开到多田先生办公的地点时,雨已经停了,山中天气就是这么捉摸不定。

  这座全木质的二层房子就是十日町市地域振兴实行委员会的驻所,它由一间废弃的小学校改造而成,村民们的家散落在附近不远处。委员会其实是一个民间非营利组织,成员都是和多田先生一样移居到此的新农民,资历较深的多田担任着委员会事务局长的职务,这是他在农民之外的另一个身份,他也因此多了许多农事之外的工作。

责任编辑:
在新潟:日本上山下乡之旅

在新潟:日本上山下乡之旅

2017-05-19 10:40:05
来源:《大家看日本》 作者: 张杰
关键词:日本 我要评论
抱着类似这种“另辟蹊径”想法的日本人正在增多。在东京,相关的咨询从2008年到2014年增长了4倍,而50%是40岁以下的人。对于这股风潮,多田解释道:“日本社会已经非常成熟,物质十分丰富,在城市里难有为社会做贡献的幸福感。所以有些人选择到农村,实现自己的价值。”

  信浓川

  上午9点,我们乘坐的双层新干线列车从东京站出发,直奔这个狭长列岛另一侧的新潟县。一路上云层低沉灰暗,似乎随时都准备下雨,但这丝毫难掩我的兴奋——盯着窗外青的农田、绿的山丘,生怕错过任何有趣的事物。

  在上越新干线上奔驰两小时后,我们到达长冈,在新潟县的几天就是以这里为基地。将要下车时,我才注意到坐我身后的是一位十分魁梧的相扑力士,而他身旁是位娇小的现代女子,无意中形成一组日本式的两极对照。

  下榻的酒店就在车站旁,我们搁下行李后随意溜达一阵,很快在烈日的威逼下钻进街边小店享用午餐。简单一份海鲜套餐,饭香、肉嫩、汤鲜,甚是可口。无意间瞥见厨房的门帘上还挂着家徽,青底白纹,想必这毫不起眼的小店也是颇有历史传承。

  酒足饭饱后我们就离开市区,开启了一段上山下乡之旅。

  司机是一位年过六旬的长者,姓中山,身材消瘦精干,穿着交通公司制服,戴着白底黑沿的职业帽,精神矍铄,一丝不苟。他在当地生活了几十年,我们一路上所见所惑,都向他请教。

  出了市区就是广阔的田原,水稻齐齐整整挺立着,延伸到远方,直到被绵延的青山所阻挡,天空高远澄净,一幢幢木房子层层叠叠的,点缀在山下和田间。还有一条大河不时与我们擦肩。问中山先生得知,这就是信浓川,我们这一趟恰好是沿信浓川溯流而上。

  信浓川是日本第一长河,想到战国时代曾经打败过织田信长的一代名将、有“越后之龙”之称的上杉谦信就是在这里建功扬名,便油然多了几分历史感。而我关于新潟县(古越后国)这片土地的历史认识可能也就这么点儿了。

193-1.jpg

  河水波光粼粼,虽然缺少长江、黄河那样汹涌奔腾的气势,但水量充沛的她也孕育了新潟的稻香鱼肥。后来参观新潟县立历史博物馆得知,在古代,信浓川的下游也是长期泛滥,人口稠密又缺田少地的农民只得在沼泽上种水稻。所以出现乘着小船在沼泽田里插秧的奇景。即便到了秋天,水也颇深。新潟农民便乘船收割,然后将一捆捆的稻子挂在特意栽种的柳树上晾晒。

  从这份历史记忆里,我大概部分理解了大和民族对水稻和土地的执念。

  池谷村落

  沿信浓川往南,进入山区,十日町市的池谷村落是我们这趟乡间之旅的目的地。与日本众多正在破败、荒芜,面临消失危机的村庄一样,原本200多人的池谷村在战后经济高速发展的过程中只剩下十几人。但在几年前,历史的车轮仿佛又开始往回滚动。在振兴农村的口号下,池谷村来了一批年轻人,在这里安家落户。我们要见的多田朋孔就是这批新农民中的一位。

  跟多田约见的时间是下午4点,我们到得有点儿早,就在村子不远处的小山谷中下车休息。

  眼前,山岭环绕,郁郁葱葱。两栋民居,相隔百米,临路而立。屋前的向日葵高昂着头,几只肥鸡在来回踱步。谷中土地虽然很狭窄,倒也种满了水稻,正在抽穗的禾谷一片青嫩之色,与旁边矗立的山岭相映。谷中还有一条名叫“飞渡川”的小河流淌着,河水清澈见底,卵石颤动。

n001410.jpg

  站在岸边,忍不住将呼吸调得更加深沉,好把这自然之气贮藏到胸中。不料,清风竟送来了一缕缕酒糟的香气,想必是这两户中的一家在酿酒吧。据说,越后一带农家生产的酒也是颇有名的,在城里的商店内就经常见到一些“地酒”(当地出产的酒——编者注)专区。

  当我正在这香气中徜徉,天空突然下起雨来。中山先生很快从车里拿出伞,向这边跑来,我们也就不再逗留。

  汽车向山的更深处驶去,弯弯绕绕,越爬越高。不过即便是如此偏僻的山村,沥青路也修得非常平整,细细的,扭扭曲曲伸到林子里。当车开到多田先生办公的地点时,雨已经停了,山中天气就是这么捉摸不定。

  这座全木质的二层房子就是十日町市地域振兴实行委员会的驻所,它由一间废弃的小学校改造而成,村民们的家散落在附近不远处。委员会其实是一个民间非营利组织,成员都是和多田先生一样移居到此的新农民,资历较深的多田担任着委员会事务局长的职务,这是他在农民之外的另一个身份,他也因此多了许多农事之外的工作。

  我们到达时,多田正在向一位刚来到池谷村体验生活的新村民讲解当地的工作和生活事宜。那是一位来自福冈的女孩,将在这里住上一个月。这种生活体验并不是让城里人来享受青山绿水的惬意,而是下定决心扎根乡村之前的一次演练,他们要和当地农民一样从事田间劳动,要去城里推销、售卖农产品,冬天还有艰巨的除雪任务——池谷村的积雪通常在3米以上。

  “我们的体验项目短的一个月,长的一年,每年有大约10人来体验生活,全部的24人中有9位已经定居下来。”多田自豪地列举着这些数字,语气中还有青年男人尚未褪去的羞涩。

  现在,池谷村总人口有20人,其中13人是原住民,7人为外来移民,多田口中提到的9位定居下来的移民中还有2人住在附近别的村落。

  这些数字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在多田看来,可能象征着历史洪流运动的一个方向。

  多田朋孔

  多田原本是京都大学考古系毕业的高才生,在东京一家咨询公司从事着体面的白领工作。五年半前,他参加联邦快递与国际NGO组织JEN共同发起的“去稻田吧”项目,踏进藏于深山的池谷村,从此定居下来。

  当时,多田已经是一个2岁孩子的爸爸,这种选择显得十分任性。妻子美纪非常无奈,二人常常吵架。经过几个月的劝说,美纪才答应带着儿子来池谷村体验一下。乡村生活并没有当初想象的那么难以适应,妻子终于也决定长住下来。

  穿上雨靴,扛着除草器,如今的多田看起来和土生土长的农民已经没什么区别。不过了不起的是,多田和他的同伴们已经将池谷村落生产的稻米品牌化,还取了“山清水米”这个颇有诗意的名字,销路不差。

img_1.jpg

  登录十日町市地域振兴实行委员会的Facebook主页就能看到新米的宣传。显然,网络也是多田工作和生活的一部分。“空闲时会登录Facebook,跟外地的网民交流,介绍我们这里的生活,征集城里人过来体验农业,招募新居民。”多田说道。

  掌握网络技术,懂得品牌推广,视野广阔,这就是多田作为新农民与传统农民的区别,即便他种田时和其他人一样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一样弄得一身泥土。

  不过,在他本人看来,融入当地人的世界肯定是比展现自己的知识优势更加重要的事情。

  “乡下的人际关系更加复杂,处理起来很累,以前甚至产生过离开这里的想法。”多田回忆起作为外乡人获取认同的艰难。

  初来池谷村落,村民们也表现了礼节性的欢迎,但在城市生活太久的多田并未充分意识到这与真正地接纳尚有距离。两三年前的“地方议员选举事件”给了他当头一棒。

  当时,多田已经被媒体视为建设乡村的“有志青年”,在外界小有名气,有报社朋友推举多田参选当地议员,他对此表现了相当强烈的兴趣,满怀期望通过政治来为当地乡村建设做更多事情。没想到墙内开花只在墙外香,多田的参选举动遭遇村民们的阻击。有人认为他虽然是高才生,但没有政治家的经验;有人认为他来到这里并不想踏踏实实做个农民。多田在当地村民中的评价跌入谷底。

  2014年秋天,多田种的稻子获得丰收,辛勤劳作终于收获大自然的回报,随之而来的是村里老前辈的交口夸赞。他这才明确感受到,自己作为一个合格的农民被大家认可了。

  但多田并不满足于趴在一亩三分田里,种粮食,享受那种隐居式的生活,“我给自己的定位是做一个活动家,向全国推广农村振兴项目”,这是多田现在的自我认知。因此,他常常外出考察,与其他地方自治组织交流经验。

  这种宏大理想多少源于他对历史的喜爱和观察。“日本正处于大变革中,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现在这样的人口减少趋势,而在人类的历史经验中,国家发展的前提是人口增长和资源增加。以前经济依赖大城市,但城市发展隐藏着巨大的危机,我想到农村,也许农村的社会变革能为经济发展提供新动力。”讲这番话时,多田情绪高昂。

  其实,抱着类似这种“另辟蹊径”想法的日本人正在增多。在东京,相关的咨询从2008年到2014年增长了4倍,而50%是40岁以下的人。对于这股风潮,多田解释道:“日本社会已经非常成熟,物质十分丰富,在城市里难有为社会做贡献的幸福感。所以有些人选择到农村,实现自己的价值。”

  一个中国特有的词从脑海里冒将出来——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似乎正在新世纪的日本发轫。只是时移世易,他们不是来接受改造,而是来振兴这片空虚的国土。

  夏日祭

  我们下山时,已经入夜。山下的十日町市灯火灿烂,原来是有夏日祭活动,我们正好赶个热闹。

  祭,即为节。夏日祭就是夏天各种节日庆典的统称。日本的节庆十分特别,全国各地并不限定统一的日期,于是整个夏天总有地方在举行自己的夏日祭,只是盂兰盆节前后稍微集中一些。历史悠久的祭祀活动,早先只是祈求丰收、敬神驱魔,现如今已经成为各地民众的狂欢节。

eSl1sVUHzvqAXUoTAAJrR5cvEJ8800.jpg

  人生地不熟的我们跟着人流,不一会儿就被淹没在人潮人海中。道路两侧全是小摊,当然以小吃为主,章鱼小丸子、鲷鱼烧、棉花糖、天津甘栗、肉串……应有尽有。这场景和中国庙会别无二致,要不是许多人穿着传统的和服浴衣,我几乎忘记自己正身处一个人口不足五万的日本小城镇里。

  “小吃街”走到头,交叉的街道就是活动主场地。道路两侧商铺林立,灯盏辉煌,许多市民搬出小凳坐在路旁,等待最精彩时刻的到来——作为夏日祭核心的花车巡游和歌舞表演。

  正戏尚未开始,游街的队伍已经排起了长队,目测足有五六百米。整个队伍分为数段,男女长幼悉数到场,一派其乐融融之象。为整个队伍领头的是三位“十日町和服女王”,身材高挑的她们身着盛装,脸上挂着闲恬的微笑,煞是好看。再往前不远,路边一列长桌,十多位长者并排坐着,此处应该就是“主席台”了,只不过全无居高临下的气派,简陋得根本不像领导席位。

  随着乐声响起,花车次第从街道另一头冒了出来。小孩和年轻的姑娘们站在车上手舞足蹈,十多个汉子在下面推、拉、拖、拽,所有人齐声喊着口号,徐徐前进。最有趣的当然是车上那些绘着千奇百怪图案的大花灯了,有狰狞的神怪,有浮世绘式古代农民,有丰收的田野,有撑伞露乳的花街女人……每一辆花车都代表着各自的协会、团体,争奇斗妍,热闹非凡。

  参与比拼的还有一辆袖珍花车,全由一帮小孩子扛着,花灯上绘着轻松熊、鼻孔鸡等萌萌的漫画角色,想必也是精心创作,让我这路人也心生敬意。

  这场乡镇夏日祭要到深夜才结束,而我们还需赶回长冈,无法尽享欢愉,但这场初遇,那股子歌舞升平之象已经着实把我感染。

  仅隔一日,我们又来到了十日町,这一趟是参观鼎鼎有名的越后妻友大地艺术祭。

  大地艺术祭三年一届,2015年是第六届,几百件艺术品分散在760平方公里的山野间,可谓“世界上最大规模的户外型国际艺术节”,连我这对艺术一窍不通的俗人也有耳闻。

  受限于崎岖的地形,要欣赏所有艺术品得用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才行,所以我们一开始就做好了浅尝辄止、走马观花的打算。

  观赏行程从松代车站开始,这里设置了专门的区域接待艺术祭观众,我们的艺术祭护照本就是在这里领取的,每观赏一处可以在护照相应位置盖一个戳儿。

  车站不远是松代雪国农耕文化村中心的“农舞台”。广大的稻田中间,这座四只脚的纯白建筑浮在空中,本身就构成一件艺术品,里面的房间也有各种各样的艺术设计,譬如餐厅的桌子,就倒映着附近村庄一年四季的风景。而在展望台上,还可以完整欣赏对面山坡上的《梯田》——那是俄罗斯艺术家卡巴戈夫的作品,犁田、播种、插秧、除草、收割等一连串农耕过程都被雕刻出来,告诉城市人农忙的景象。

  在“农舞台”与松代车站之间的路上,树立着数千根彩色木板,木板上写着全体松代居民的屋号,活脱脱的一座“居民博物馆”。山腰的一块梯田上,一个巨大的矩形铁架立着,犹如相框,将稻田和山岭像照片一样嵌在内中,站在田埂上好似站在照片里……

  所有的作品都在与自然相融,与社区拥抱,那是谁都能体会到的亲切。对比在城市美术馆里看到的那些抓不住的美、历史里的遗存,在越后妻友,不难听到艺术家们的匠心:一步一景,皆可入画。所以,它们有什么理由被遗弃呢?大地艺术祭正在赋予这片落叶阔叶林新生。

  《脱皮之家》是给这片古老土地讲述新故事的典型。这栋山间民宿是移居城市的乡民遗留下的一座空屋,有着两百年的历史,因长期使用灶、地炉等生活设备而将木屋熏得色泽发黑。

  日本大学艺术学部雕刻班的学生们,花了两年时间,给整个屋子雕出全新的面貌,墙壁、地板、房梁,满是刀痕,“脱皮”后的木料呈现出新与旧、光与影的变化。在这惠风和畅的夏日,坐在二楼的地板上,听蝉鸣熙攘,看树影摇曳,心旷神怡得很。

  绘本和果实美术馆也是一个奇思妙想的整体空间。这里原本是一所小学,随着人口外迁,最后的三位学生也不得不在2005年转学,这里终于变成废校。不过现在,它已经复苏了,绘本艺术家田岛征三以这三个孩子和他们最喜欢的女老师,以及生活在这里的鬼怪为主人公,用他们的回忆把整个校舍装得满满的。

  这个故事足够让我动容。数年前我回家乡时,就亲眼见到我曾经念了六年书的乡村小学成了废校,校舍被昆虫、蛇鼠霸占,墙面斑驳,断砖遍地,不忍卒睹。而抛弃乡村的故事,在城市化的宏大叙事下,已经在全国各地成为不可阻挡的趋势,不知何时才会终止。

  在里山现代美术馆与大地艺术祭的运营者原蜜先生短暂的聊天中,我也问到这个问题:乡村复兴是社会发展中的必然现象吗?他回答:“我想也会在中国发生,20年前的日本谁也没有想象过会有现在这种思想潮流。”

  我只期望,真到那时,我们的乡村还有能够撑起回忆的支点。

  结束一天的参观行程,当我再翻开那本黄皮的观光护照,看着寥寥几个小戳儿,暗暗想,艺术祭给这片土地带来的不只是游客和所谓的人气,更有弭平城市、乡村在人们内心差别的努力和可能吧。我把这些思绪带到了越后汤泽,在新潟的最后一晚就住在这里。

  翌日上午,我们在越后汤泽站搭乘新干线回东京。列车启动的一瞬,我又想起了川端康成《雪国》里的句子:

  “穿过县境上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大地一片莹白,火车在信号所前停下来。”只是当前一切都相反,晨与夜、冬与夏,到来与离别……好像一场逆向穿越。

责任编辑:
声明:凡注明来源"钝角网"文章的,转载请注明出处、作者、原文链接。本网站作为互联网言论交流平台,所刊发文章并不代表本站立场。
参与评论
在新潟:日本上山下乡之旅 会员

排行榜

热门关键词

取消

感谢您的支持,我们会继续努力!

扫码支持
扫码打赏,你说多少就多少

打开支付宝扫一扫,即可进行扫码打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