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里兰卡酒店教堂爆炸案：璀璨的泪滴坠落

　　不寻常的灾难事件

　　没有人想到灾难发生在此时、此地。

　　从2009年泰米尔猛虎组织被剿灭，国家走上恢复重建的道路后，斯里兰卡人眼见着街上的军人检查站一点点撤下去。旅居十五年，黄朝顺觉得斯里兰卡的经济、教育、经商环境都有这样那样的弊病，但安全一直是很好的。“大概是打了30年的内战后，对和平的追求根植在了每个人心里，”他说，“每年示威、游行之类的是不少，可是大家心里应该有那样一根弦在。”

　　斯里兰卡是吃过暴力冲突的大亏的。1983年，泰米尔人的政治势力猛虎组织成员在贾夫纳半岛打死13名政府军士兵，随后信奉佛教的占总人口数75%的僧伽罗人在首都科伦坡对信奉印度教的占总人口数18%的泰米尔人进行报复并引发了大规模的骚乱，政府军与猛虎组织之间随即爆发战争。这场战争打打停停，直到2009年5月，斯里兰卡政府军在对 猛虎组织作战中取得彻底胜利，击毙了该组织的头号首领普拉巴卡兰及多名核心领导成员才宣告结束。

　　接近30年的斯里兰卡内战给当地的政治经济带来巨大破坏。长期内战，不仅使斯里兰卡社会动荡剧烈，经济严重受损，而且使斯里兰卡政府财政负担沉重。据统计，内战期间，斯里兰卡政府的军费开支不断增加，政府每年用于战争的支出约占斯里兰国内生产总值的2%，从而使斯里兰卡政府的财政赤字居高不下，负债累累。长期的军事冲突导致斯里兰卡7万多人丧生，约200万人流离失所。

　　也因此，在内战结束后，民族政治和解是斯里兰卡国家重建的头等大事。在内战结束后的这些年，斯里兰卡政府首先承认了泰米尔人的地位;同时承认僧伽罗语和泰米尔语为官方语言;承认两个民族的新年共同为斯里兰卡新年;同时，积极帮助前猛虎成员融入社会，甚至邀请他们加入新政府任职。

　　黄朝顺觉得治安状况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善的，“以前内战的时候斯里兰卡经常会有爆炸案，但内战结束后像这样的爆炸案至少有十年没有看到过了。”他觉得斯里兰卡有同印度类似的南亚文化，多民族、多宗教就那样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性格中有那种温和地东西在。”

　　CNN-News18 等外媒报道称，目前已确认香格里拉酒店袭击是由自杀式炸弹袭击者扎赫兰・哈希姆(ZahranHashim)实施，而名为阿布・穆罕默德(AbuMohammad)的男子对拜蒂克洛教堂进行了炸弹袭击。因为这些报道，一些仇视穆斯林的言论在斯里兰卡发酵，然而包括黄朝顺在内的许多当地人实际上对所谓穆斯林与其他族群冲突这一说法多有怀疑，根据 2012 年的政府数字，斯里兰卡全国人口约 2200 万人，当中 70% 是佛教徒，12.6% 人信奉印度教、只有大概9.7% 是穆斯林。

　　“在前些年的斯里兰卡，穆斯林群体是不太显著的一些群体。”四川大学南亚研究所南亚研究专家曾祥裕告诉本刊，“直到2017年底，斯里兰卡才爆发所谓的第一次穆斯林和佛教徒之间比较大的冲突。”据媒体报道，当时一名佛教徒在加勒金托特地区骑摩托车时撞倒一名穆斯林，事件随后演变成佛教徒和穆斯林之间的大规模冲突，造成多人受伤，一些民宅和商铺在冲突中遭到严重破坏，当地一度宵禁。

　　“但这件事还是因为某一个具体的冲突爆发的，并不是真的两个族群有什么样的仇视。”曾祥裕说，“而且斯里兰卡国内，在猛虎组织解体后，并没有大规模的武装组织存在了，想组织这样级别的暴恐活动，有些困难。”

　　目前，斯里兰卡当局已经逮捕了24人，但尚没有组织宣称袭击事件负责。

　　避免再一次被撕裂

　　“爆炸的地点是天主教堂和西方游客聚集的高档宾馆，这当然都是很有指向性的攻击目标。”曾祥裕分析称，从大的国际视野出发，从上个月在新西兰发生的针对清真寺的恐怖袭击包括年初伊斯兰国(ISIS)的覆灭，“这当然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比如是不是伊斯兰极端势力的报复之类的联想，但类似的逻辑实际上是禁不起推敲的。”

　　“比如年底即将到来的总统大选，之前斯里兰卡政坛长期传言总统总理不和，又或者这些年斯里兰卡在经历的经济疲软以及政府此前欠下大量债务，甚至当地有人调查去年的佛教和穆斯林的种族冲突最后查出来背后是一个政客在谋划……这些理由哪个都可能成为暴恐的理由，同时哪个又都可能和暴恐没什么关系。”曾祥裕认为，现在来分析原因为时过早，仍需要等待更多调查结果的出炉。

　　但有一些细节显然是更值得警惕的，在twitter上，有斯里兰卡当地人宣称已经使用汽油弹对本地一座清真寺实施了报复。导演Chao在事发前搭乘一辆出租车，司机跟他表达了强烈的对穆斯林群体的反感，“他是一个佛教徒，和穆斯林群体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但是就是从媒体中看到许多与穆斯林有关的暴力活动感到很恐惧。”在曾祥裕的观察中，与世界诸多国家一样，给人以古朴、温和感觉的斯里兰卡，这两年，也有越来越多的族群冲突涌现，当然也面临着社会撕裂的隐患。

　　当以法新社为代表的西方媒体和中国国内一些媒体报道诸如“斯里兰卡警方 10 天前得到预警，恐怖组织可能针对教堂和印度驻斯里兰卡高级专员办事处发动自杀袭击”的消息，分析和推测斯里兰卡爆炸案可能的原因和动机时，chao注意到，当地的媒体表现得相当克制，除了确认两名自杀式炸弹袭击者为穆斯林外，电视台不断滚动播放着“政府尚未对袭击定性，也还不确定爆炸是何人所为。”

　　斯里兰卡科伦坡总主教马尔科姆・兰吉特(MalcolmRanjith)在21日晚间接受采访时，一方面呼吁政府作不偏不倚的调查，惩罚行凶者，但同时也告诫信众，“不要做宗教英雄去反击而增加民族问题。”

　　穆斯林国民大会领导人拉法·哈基姆(Rauff Hakeem)则说：“我们同样深感悲痛，要谴责这些危害我们共同人性的可耻和懦弱的行为。”

 　  4月21日不仅是复活节，还是科伦坡新年后的第一个周末，全国假期的最后一天。

　　然而当天清晨8点40分起，分布于首都科伦坡、附近的尼甘布以及东部拜蒂克洛的3个教堂及4家酒店，连续发生了8起连环爆炸，其中已确认两起事故为自杀式炸弹袭击。斯里兰卡当局已经逮捕了24人，但尚不清楚谁为袭击事件负责。

　　这起连环爆炸案不幸制造了斯里兰卡多个第一次：内战后第一次针对平民发动袭击;第一次有外国人在袭击中死亡……截至发稿，袭击已造成至少290人死亡，超过500人受伤。另据中国驻斯里兰卡使馆最新消息，爆炸事件中已有2名中国公民确认死亡，5名中国公民受伤，5名中国公民失联。

　　长期以来，因为水滴一样的岛国形状、古朴原始的自然风光和令人悲悯的持续30年的内战，斯里兰卡被称作“印度洋上的泪滴”。而如今，“泪滴”背后的族群冲突、宗教争端，通过一起灾难，集中地折射了出来。

　　“精心计算”的作案时间

　　多起爆炸中，爆炸首先发生在斯里兰卡首都科伦坡的圣安东尼教堂(St Anthony's Church)，这之后科伦坡以北城市尼甘布(Negombo)的圣塞巴斯提安教堂(St.Sebastian's Church)和斯里兰卡东部城市拜蒂克洛(Batticoloa)的教堂相继发生爆炸。

　　尼甘布是科伦坡最早的港口城市，对外开放很早，基督徒众多。这里也是科伦坡的卫星城，班达拉奈克国际机场所在地，大量旅客会选择在此休息、中转。纪录片导演Chao4月19号抵达这里，他要到南部城市加勒拍摄一部关于动物保护的纪录片，这是他第二次来到斯里兰卡，正巧赶上4月13号、14号斯里兰卡新年假期的尾声。

　　“氛围真的很好，尼甘布是座小城，我住的地方离出事地教堂只有一两个街区。”他看到街上打板球的孩子和坐在城墙边的情侣，整个社区在当地庆祝刚刚过去的新年，“大家又准备糕点、水果，还有一些让小孩子嘴里吃一片柠檬看谁坚持时间最长的游戏。”他发来的一张照片里，云淡风轻，人们在海里游泳、冲浪。这是他印象里的斯里兰卡，没有太多的商业元素，人们淳朴地邀请游客加入。

　　Chao路过了圣塞巴斯提安教堂，因为赶时间并没有进去。但他在地图上给这座教堂标过星，这座建于 1936年的哥特式教堂是尼甘布最漂亮的教堂之一，是完全模仿法国兰斯大教堂的样子来建造的。4月20号一早Chao去了教堂附近的鱼市，当地人见他讲英语，便告诉他，第二天是复活节，教堂里一早有盛大的弥撒，当地许多名人、政要都会出席。弥撒过后，社区的绿地上会举行最后一天庆祝活动，然后大家安心准备第二天返工。

　　因为要赶往班达，Chao在20号上午离开了尼甘布，本打算在回程的时候时间充裕再好好逛逛这座小城，结果第二天一早，还没起床的他被中国国内的电话吵醒了，“你没事吧，尼甘布发生爆炸了。”然后他在电视上看到，巨大的冲击波掀翻了教堂顶上片片屋瓦，门口玻璃碎了一地。

爆炸后的教堂内景。(图片来自美联社)

　　随后，更多的消息传来，科伦坡 3 间酒店包括香格里拉(Shangri-la)、肉桂树大酒店(Cinnamon Grand Hotel)和金斯伯里酒店(Kingsbury Hotel)相继发生爆炸。

　　斯里兰卡福建总商会常务副会长黄朝顺旅居科伦坡15年，他家就住在离香格里拉酒店两公里的地方，平时经常会约朋友去喝茶。早晨的时候他听见接连的救护车呼啸而过，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之后很快有军警来疏散附近一座正在举行弥撒的教堂，从军警的口中，他才知道，科伦坡已经有三家酒店和一家教堂都出事了。

　　“这个作案时间太精心计算了，教堂里挤满了参加弥撒的信众，而因为是假期和周末，酒店里的客人大多还没有出门。”他感慨说。政府很快宣布了宵禁，并且把宵禁的时间从下午6点提前到了3点半，民众们除了抓紧时间采购必需品，都自觉留在了家中，街道在中午时就已空无一人。黄朝顺从电视上看到，爆炸将香格里拉大酒店 2 楼一侧的玻璃全部震碎，内部的桌椅一片狼藉，数名警察正在勘查现场。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斯里兰卡全国各地，Chao所在的班达原本在街上搭建了庆祝新年的舞台，活动也被取消，当晚无一例外大家都聚在一起守在电视机前。大多数斯里兰卡人在一天的时间里，从电视里亲耳听到爆炸由1起、2起一直升至8起，遇难人数从几十人升至200人。为了避免恐慌，当地政府关闭了部分社交媒体。Chao说，很多人是携家带口参加了弥撒，有些人刚刚在社交媒体发完幸福的全家合影，结果无一幸免。这些照片之后被在社交媒体上大量转发。

　　不寻常的灾难事件

　　没有人想到灾难发生在此时、此地。

　　从2009年泰米尔猛虎组织被剿灭，国家走上恢复重建的道路后，斯里兰卡人眼见着街上的军人检查站一点点撤下去。旅居十五年，黄朝顺觉得斯里兰卡的经济、教育、经商环境都有这样那样的弊病，但安全一直是很好的。“大概是打了30年的内战后，对和平的追求根植在了每个人心里，”他说，“每年示威、游行之类的是不少，可是大家心里应该有那样一根弦在。”

　　斯里兰卡是吃过暴力冲突的大亏的。1983年，泰米尔人的政治势力猛虎组织成员在贾夫纳半岛打死13名政府军士兵，随后信奉佛教的占总人口数75%的僧伽罗人在首都科伦坡对信奉印度教的占总人口数18%的泰米尔人进行报复并引发了大规模的骚乱，政府军与猛虎组织之间随即爆发战争。这场战争打打停停，直到2009年5月，斯里兰卡政府军在对 猛虎组织作战中取得彻底胜利，击毙了该组织的头号首领普拉巴卡兰及多名核心领导成员才宣告结束。

　　接近30年的斯里兰卡内战给当地的政治经济带来巨大破坏。长期内战，不仅使斯里兰卡社会动荡剧烈，经济严重受损，而且使斯里兰卡政府财政负担沉重。据统计，内战期间，斯里兰卡政府的军费开支不断增加，政府每年用于战争的支出约占斯里兰国内生产总值的2%，从而使斯里兰卡政府的财政赤字居高不下，负债累累。长期的军事冲突导致斯里兰卡7万多人丧生，约200万人流离失所。

　　也因此，在内战结束后，民族政治和解是斯里兰卡国家重建的头等大事。在内战结束后的这些年，斯里兰卡政府首先承认了泰米尔人的地位;同时承认僧伽罗语和泰米尔语为官方语言;承认两个民族的新年共同为斯里兰卡新年;同时，积极帮助前猛虎成员融入社会，甚至邀请他们加入新政府任职。

　　黄朝顺觉得治安状况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善的，“以前内战的时候斯里兰卡经常会有爆炸案，但内战结束后像这样的爆炸案至少有十年没有看到过了。”他觉得斯里兰卡有同印度类似的南亚文化，多民族、多宗教就那样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性格中有那种温和地东西在。”

　　CNN-News18 等外媒报道称，目前已确认香格里拉酒店袭击是由自杀式炸弹袭击者扎赫兰・哈希姆(ZahranHashim)实施，而名为阿布・穆罕默德(AbuMohammad)的男子对拜蒂克洛教堂进行了炸弹袭击。因为这些报道，一些仇视穆斯林的言论在斯里兰卡发酵，然而包括黄朝顺在内的许多当地人实际上对所谓穆斯林与其他族群冲突这一说法多有怀疑，根据 2012 年的政府数字，斯里兰卡全国人口约 2200 万人，当中 70% 是佛教徒，12.6% 人信奉印度教、只有大概9.7% 是穆斯林。

　　“在前些年的斯里兰卡，穆斯林群体是不太显著的一些群体。”四川大学南亚研究所南亚研究专家曾祥裕告诉本刊，“直到2017年底，斯里兰卡才爆发所谓的第一次穆斯林和佛教徒之间比较大的冲突。”据媒体报道，当时一名佛教徒在加勒金托特地区骑摩托车时撞倒一名穆斯林，事件随后演变成佛教徒和穆斯林之间的大规模冲突，造成多人受伤，一些民宅和商铺在冲突中遭到严重破坏，当地一度宵禁。

　　“但这件事还是因为某一个具体的冲突爆发的，并不是真的两个族群有什么样的仇视。”曾祥裕说，“而且斯里兰卡国内，在猛虎组织解体后，并没有大规模的武装组织存在了，想组织这样级别的暴恐活动，有些困难。”

　　目前，斯里兰卡当局已经逮捕了24人，但尚没有组织宣称袭击事件负责。

　　避免再一次被撕裂

　　“爆炸的地点是天主教堂和西方游客聚集的高档宾馆，这当然都是很有指向性的攻击目标。”曾祥裕分析称，从大的国际视野出发，从上个月在新西兰发生的针对清真寺的恐怖袭击包括年初伊斯兰国(ISIS)的覆灭，“这当然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比如是不是伊斯兰极端势力的报复之类的联想，但类似的逻辑实际上是禁不起推敲的。”

　　“比如年底即将到来的总统大选，之前斯里兰卡政坛长期传言总统总理不和，又或者这些年斯里兰卡在经历的经济疲软以及政府此前欠下大量债务，甚至当地有人调查去年的佛教和穆斯林的种族冲突最后查出来背后是一个政客在谋划……这些理由哪个都可能成为暴恐的理由，同时哪个又都可能和暴恐没什么关系。”曾祥裕认为，现在来分析原因为时过早，仍需要等待更多调查结果的出炉。

　　但有一些细节显然是更值得警惕的，在twitter上，有斯里兰卡当地人宣称已经使用汽油弹对本地一座清真寺实施了报复。导演Chao在事发前搭乘一辆出租车，司机跟他表达了强烈的对穆斯林群体的反感，“他是一个佛教徒，和穆斯林群体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但是就是从媒体中看到许多与穆斯林有关的暴力活动感到很恐惧。”在曾祥裕的观察中，与世界诸多国家一样，给人以古朴、温和感觉的斯里兰卡，这两年，也有越来越多的族群冲突涌现，当然也面临着社会撕裂的隐患。

　　当以法新社为代表的西方媒体和中国国内一些媒体报道诸如“斯里兰卡警方 10 天前得到预警，恐怖组织可能针对教堂和印度驻斯里兰卡高级专员办事处发动自杀袭击”的消息，分析和推测斯里兰卡爆炸案可能的原因和动机时，chao注意到，当地的媒体表现得相当克制，除了确认两名自杀式炸弹袭击者为穆斯林外，电视台不断滚动播放着“政府尚未对袭击定性，也还不确定爆炸是何人所为。”

　　斯里兰卡科伦坡总主教马尔科姆・兰吉特(MalcolmRanjith)在21日晚间接受采访时，一方面呼吁政府作不偏不倚的调查，惩罚行凶者，但同时也告诫信众，“不要做宗教英雄去反击而增加民族问题。”

　　穆斯林国民大会领导人拉法·哈基姆(Rauff Hakeem)则说：“我们同样深感悲痛，要谴责这些危害我们共同人性的可耻和懦弱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