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尼：从“叛乱”到“流放”，普里戈任“乱局”最终如何收场?

　　莫斯科时间周五晚上，克里姆林宫和全世界都震惊地目睹了一场反对普京政府政变的开始。领导这次行动的叶夫根尼·普里戈任与克里姆林宫有很长时间的密切关系。普里戈任以前是餐馆老板，最终受益于政府合同，把自己打造成了寡头。但他今天最出名的是创立了私人军事公司瓦格纳集团。自2010年代初成立以来，它在世界各地都有行动，最引人注目的是在非洲和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战争中，它在弥补俄罗斯有时薄弱的防线漏洞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普里戈任和克里姆林宫之间的紧张关系加剧了——尽管普里戈任直到最近才谨慎地批评俄罗斯国防部长谢尔盖·绍伊古，而不是普京本人——普里戈任声称绍伊古故意拒绝向瓦格纳提供弹药。周五，这种紧张关系达到了极点，因为普里戈任发布了一段视频，他声称这段视频显示了俄罗斯导弹袭击了瓦格纳营地(尽管分析人士发现，根据前一天同一营地的视频，没有任何事件发生)。

　　当地时间6月24日，俄罗斯顿河畔罗斯托夫，瓦格纳集团负责人普里戈任从俄罗斯南部军区司令部撤离

　　在二十四小时内，普里戈任和他的部队离开乌克兰，抵达距离莫斯科不到200公里的地方。截至本周六晚上，根据新闻报道和普里戈任自己的电报消息，白俄罗斯总统亚历山大·卢卡申科显然已经就停火和可能的解决方案进行了谈判。普里戈任声称他的部队将返回乌克兰——尽管普京的回报承诺尚不清楚。

　　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普里戈任开始他自称的“正义行军”尚不清楚。虽然他最初声称只是在追捕绍伊古，并一再表示不反对普京，但他向克里姆林宫进军的举动似乎并非如此。毕竟，任何以武力杀害、篡夺或以其他方式罢免普京政府国防部长的企图，显然都将被视为对普京本人的攻击。

　　有人猜测这是普京为了除掉绍伊古而下的一盘大棋。普里戈任的长矛深入俄国，羞辱了俄罗斯武装部队，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俄军不能或不愿向普里戈任的部队开火(少数飞行员除外)。如果普京想除掉绍伊古，现在解雇他是轻而易举的。

　　但事态接下来将走向何方?这一最新事件对俄罗斯和西方的未来有何影响?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以下四种是最可能出现的。

　　可能的情况

　　第一种情况可以称为“休兵”。普里戈任回到前线，可能在罗斯托夫保留一些部队，重新开始战斗。然而，在中长期，他会发生什么，还有待进一步观察。同样，普京和普里戈任之间协议的性质以及协议的内容还有待观察。也许普京会同意解除绍伊古的职务(这将是一场政治地震，因为绍伊古是自俄罗斯联邦政府成立以来唯一一位在俄罗斯联邦政府高层任职的人)。然而，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普里戈任都不太可能留在俄罗斯。此时，他已经消灭了多个俄罗斯空军目标——可能还杀死了飞行员——并在世界舞台上羞辱了普京政府。某种程度的流放似乎是可能的结果。

　　第二种情况是“清洗”，休战协议被打破。普里戈任要么立即，要么在不久的将来再次反叛。然而，这一次，他不是被捕就是被杀。随后，俄罗斯政府将瓦格纳的其余部分作为半独立的力量进行清洗。普京的信誉仍然会受到打击——毕竟，他允许成立的一家私人军事公司可能会在政变企图中长驱直入进入自己的国家内部，然后撤退，再发动第二次攻击——但他目前将继续掌权。然而，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战争将受到阻碍，因为瓦格纳的部队在那里的兵力并不小。根据清洗行动的性质和规模，俄罗斯将被迫在冲突剩余时间内采取临时甚至永久的防御姿态。此外，即使普里戈任被杀，普京也很可能不会在位太久——为私人军事力量多次潜在的政变企图创造了条件，这在他的履历上留下了太大的污点。他会在下届总统选举前被悄悄要求退休。

　　第三种也是最不可能的情况，出现“普里戈津总任”，休战协议破裂——但在这种情况下，俄罗斯武装部队像黄油一样融化，瓦格纳继续前进并袭击克里姆林宫。这并非不可能;在从罗斯托夫到沃罗涅日的公路上，普里戈任实际上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在他现在暂停的行军中，他似乎也改变了自己的目标(或者至少在公开场合更接近他的私人目标)：在回应普京要求他下台的讲话时，普里戈任说，那些反对瓦格纳的人“今天是聚集在人渣周围的人”。由于普里戈任不太可能开车去莫斯科进行严肃的谈话，在这种情况下，他将入主克里姆林宫，并将自己或一个政治上体面的盟友安排为俄罗斯的新总统。

　　如果他能顺利地做到这一点——没有武装部队或情报部门的强烈反对，这是不太可能的——这对乌克兰来说将是相当糟糕的。一段时间以来，普里戈任一直在批评国防部对战争的管理——从拒绝向战争经济过渡，到在普里戈任看来，不愿真正积极地战斗。瓦格纳也明显比普京更注重意识形态;普京大多是在漫谈西方有多险恶，而普里戈任可能会为俄罗斯树立一个“积极”的愿景。如果普里戈任直接或间接掌权，可能会立即将国家置于严重的战争状态，而不是采取普京的策略，让战争尽可能远离民众。

　　最坏的情况

　　然而，如果普里戈任成功抵达莫斯科，却未能获得权力，会怎么样?也许普京逃到圣彼得堡，发誓要继续战斗，或者瓦格纳分子和俄罗斯武装部队在城市郊区开始激战?第四种情况只能用“第二次俄国内战”来形容。很有可能，与第一次内战类似，战斗人员将不再局限于政府与叛军的双边冲突。迄今为止一直忠于普京的俄罗斯车臣领导人拉姆萨姆·卡德罗夫可能抓住为自己建立一个王国的机会。在鞑靼斯坦或其他地方，渴望建立自己的民族国家的某些人可能会争取独立。多年来一直关注西伯利亚水资源的中国，可能会以确保边境安全的名义，采取行动控制西伯利亚的一些战略地区。

　　西方则需要考虑如何应对乱局。俄罗斯陷入内战将是灾难性的，这就是为什么像亨利·基辛格这样的现实主义思想家敦促西方避免这种情况。横跨十一个时区的俄罗斯的分裂将为美中之间正在萌芽的冷战打开一个新的棋盘，加剧紧张局势，并最终可能将华盛顿卷入那里的冲突。

　　美国还可能不得不拉拢北约和欧洲盟友。华盛顿从未面对过的问题将需要得到回答。如果俄罗斯爆发内战，乌克兰可能会夺回所有领土。但如果它想更进一步呢：华盛顿是否应该阻止愤怒的乌克兰在破碎的俄罗斯边境展开自己的“特别军事行动”?如果波兰看到俄罗斯政权崩溃，开始觊觎在斯大林统治下失去的寇松线以东的领土，会发生什么?

　　此外，还有俄罗斯核武库的问题。毕竟，俄罗斯拥有的核武器比其他任何国家都多：如果它们落入鞑靼民族主义者、瓦格纳分子、伊斯兰极端分子或其他可能从冲突中崛起的军阀手中，会发生什么?

　　谨慎是必要的

　　截至撰写本文时，现实似乎走向第一种情况，也是最不不稳定的情况。然而，当地的局势是多变的——普里戈任目前宣布流亡到白俄罗斯，以及承诺的其他让步，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普京是否信守诺言。这对普里戈任来说还有待确定。

　　当政变发生时，战争的迷雾会加剧，使人们很难看到将会发生什么。在“清洗”的情况下——这本来是对普京最有利的情况——他的权威可能仍然会被削弱，以至于其他人在未来几个月里可能试图发动另一场政变。第三种情况下，可能会看到普里戈任短暂地控制俄罗斯，然后被另一个人挑战。全面的“第二次俄国内战”产生的问题只有在西方战略规划者的噩梦中才会出现。毕竟，上一次俄罗斯内战造就了苏联。没有理由相信这一次会产生更好的结果。

　　作者简介：安东尼·康斯坦丁尼 (Anthony J. Constantini)，在奥地利维也纳大学攻读博士，研究民粹主义和早期美国民主。此前，他获得了圣彼得堡国立大学国际关系硕士学位。2016年，他担任NRSC的作战室主任。本文由“钝角网”译自《国家利益》网站。

　　莫斯科时间周五晚上，克里姆林宫和全世界都震惊地目睹了一场反对普京政府政变的开始。领导这次行动的叶夫根尼·普里戈任与克里姆林宫有很长时间的密切关系。普里戈任以前是餐馆老板，最终受益于政府合同，把自己打造成了寡头。但他今天最出名的是创立了私人军事公司瓦格纳集团。自2010年代初成立以来，它在世界各地都有行动，最引人注目的是在非洲和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战争中，它在弥补俄罗斯有时薄弱的防线漏洞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普里戈任和克里姆林宫之间的紧张关系加剧了——尽管普里戈任直到最近才谨慎地批评俄罗斯国防部长谢尔盖·绍伊古，而不是普京本人——普里戈任声称绍伊古故意拒绝向瓦格纳提供弹药。周五，这种紧张关系达到了极点，因为普里戈任发布了一段视频，他声称这段视频显示了俄罗斯导弹袭击了瓦格纳营地(尽管分析人士发现，根据前一天同一营地的视频，没有任何事件发生)。

　　当地时间6月24日，俄罗斯顿河畔罗斯托夫，瓦格纳集团负责人普里戈任从俄罗斯南部军区司令部撤离

　　在二十四小时内，普里戈任和他的部队离开乌克兰，抵达距离莫斯科不到200公里的地方。截至本周六晚上，根据新闻报道和普里戈任自己的电报消息，白俄罗斯总统亚历山大·卢卡申科显然已经就停火和可能的解决方案进行了谈判。普里戈任声称他的部队将返回乌克兰——尽管普京的回报承诺尚不清楚。

　　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普里戈任开始他自称的“正义行军”尚不清楚。虽然他最初声称只是在追捕绍伊古，并一再表示不反对普京，但他向克里姆林宫进军的举动似乎并非如此。毕竟，任何以武力杀害、篡夺或以其他方式罢免普京政府国防部长的企图，显然都将被视为对普京本人的攻击。

　　有人猜测这是普京为了除掉绍伊古而下的一盘大棋。普里戈任的长矛深入俄国，羞辱了俄罗斯武装部队，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俄军不能或不愿向普里戈任的部队开火(少数飞行员除外)。如果普京想除掉绍伊古，现在解雇他是轻而易举的。

　　但事态接下来将走向何方?这一最新事件对俄罗斯和西方的未来有何影响?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以下四种是最可能出现的。

　　可能的情况

　　第一种情况可以称为“休兵”。普里戈任回到前线，可能在罗斯托夫保留一些部队，重新开始战斗。然而，在中长期，他会发生什么，还有待进一步观察。同样，普京和普里戈任之间协议的性质以及协议的内容还有待观察。也许普京会同意解除绍伊古的职务(这将是一场政治地震，因为绍伊古是自俄罗斯联邦政府成立以来唯一一位在俄罗斯联邦政府高层任职的人)。然而，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普里戈任都不太可能留在俄罗斯。此时，他已经消灭了多个俄罗斯空军目标——可能还杀死了飞行员——并在世界舞台上羞辱了普京政府。某种程度的流放似乎是可能的结果。

　　第二种情况是“清洗”，休战协议被打破。普里戈任要么立即，要么在不久的将来再次反叛。然而，这一次，他不是被捕就是被杀。随后，俄罗斯政府将瓦格纳的其余部分作为半独立的力量进行清洗。普京的信誉仍然会受到打击——毕竟，他允许成立的一家私人军事公司可能会在政变企图中长驱直入进入自己的国家内部，然后撤退，再发动第二次攻击——但他目前将继续掌权。然而，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战争将受到阻碍，因为瓦格纳的部队在那里的兵力并不小。根据清洗行动的性质和规模，俄罗斯将被迫在冲突剩余时间内采取临时甚至永久的防御姿态。此外，即使普里戈任被杀，普京也很可能不会在位太久——为私人军事力量多次潜在的政变企图创造了条件，这在他的履历上留下了太大的污点。他会在下届总统选举前被悄悄要求退休。

　　第三种也是最不可能的情况，出现“普里戈津总任”，休战协议破裂——但在这种情况下，俄罗斯武装部队像黄油一样融化，瓦格纳继续前进并袭击克里姆林宫。这并非不可能;在从罗斯托夫到沃罗涅日的公路上，普里戈任实际上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在他现在暂停的行军中，他似乎也改变了自己的目标(或者至少在公开场合更接近他的私人目标)：在回应普京要求他下台的讲话时，普里戈任说，那些反对瓦格纳的人“今天是聚集在人渣周围的人”。由于普里戈任不太可能开车去莫斯科进行严肃的谈话，在这种情况下，他将入主克里姆林宫，并将自己或一个政治上体面的盟友安排为俄罗斯的新总统。

　　如果他能顺利地做到这一点——没有武装部队或情报部门的强烈反对，这是不太可能的——这对乌克兰来说将是相当糟糕的。一段时间以来，普里戈任一直在批评国防部对战争的管理——从拒绝向战争经济过渡，到在普里戈任看来，不愿真正积极地战斗。瓦格纳也明显比普京更注重意识形态;普京大多是在漫谈西方有多险恶，而普里戈任可能会为俄罗斯树立一个“积极”的愿景。如果普里戈任直接或间接掌权，可能会立即将国家置于严重的战争状态，而不是采取普京的策略，让战争尽可能远离民众。

　　最坏的情况

　　然而，如果普里戈任成功抵达莫斯科，却未能获得权力，会怎么样?也许普京逃到圣彼得堡，发誓要继续战斗，或者瓦格纳分子和俄罗斯武装部队在城市郊区开始激战?第四种情况只能用“第二次俄国内战”来形容。很有可能，与第一次内战类似，战斗人员将不再局限于政府与叛军的双边冲突。迄今为止一直忠于普京的俄罗斯车臣领导人拉姆萨姆·卡德罗夫可能抓住为自己建立一个王国的机会。在鞑靼斯坦或其他地方，渴望建立自己的民族国家的某些人可能会争取独立。多年来一直关注西伯利亚水资源的中国，可能会以确保边境安全的名义，采取行动控制西伯利亚的一些战略地区。

　　西方则需要考虑如何应对乱局。俄罗斯陷入内战将是灾难性的，这就是为什么像亨利·基辛格这样的现实主义思想家敦促西方避免这种情况。横跨十一个时区的俄罗斯的分裂将为美中之间正在萌芽的冷战打开一个新的棋盘，加剧紧张局势，并最终可能将华盛顿卷入那里的冲突。

　　美国还可能不得不拉拢北约和欧洲盟友。华盛顿从未面对过的问题将需要得到回答。如果俄罗斯爆发内战，乌克兰可能会夺回所有领土。但如果它想更进一步呢：华盛顿是否应该阻止愤怒的乌克兰在破碎的俄罗斯边境展开自己的“特别军事行动”?如果波兰看到俄罗斯政权崩溃，开始觊觎在斯大林统治下失去的寇松线以东的领土，会发生什么?

　　此外，还有俄罗斯核武库的问题。毕竟，俄罗斯拥有的核武器比其他任何国家都多：如果它们落入鞑靼民族主义者、瓦格纳分子、伊斯兰极端分子或其他可能从冲突中崛起的军阀手中，会发生什么?

　　谨慎是必要的

　　截至撰写本文时，现实似乎走向第一种情况，也是最不不稳定的情况。然而，当地的局势是多变的——普里戈任目前宣布流亡到白俄罗斯，以及承诺的其他让步，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普京是否信守诺言。这对普里戈任来说还有待确定。

　　当政变发生时，战争的迷雾会加剧，使人们很难看到将会发生什么。在“清洗”的情况下——这本来是对普京最有利的情况——他的权威可能仍然会被削弱，以至于其他人在未来几个月里可能试图发动另一场政变。第三种情况下，可能会看到普里戈任短暂地控制俄罗斯，然后被另一个人挑战。全面的“第二次俄国内战”产生的问题只有在西方战略规划者的噩梦中才会出现。毕竟，上一次俄罗斯内战造就了苏联。没有理由相信这一次会产生更好的结果。

　　作者简介：安东尼·康斯坦丁尼 (Anthony J. Constantini)，在奥地利维也纳大学攻读博士，研究民粹主义和早期美国民主。此前，他获得了圣彼得堡国立大学国际关系硕士学位。2016年，他担任NRSC的作战室主任。本文由“钝角网”译自《国家利益》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