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斯蒂廖拉：预见苏联解体的凯南同样预见到了当前的俄乌战争

　　乔治·凯南(George Kennan)是一位杰出的美国外交家，也是一位深入研究国际关系的观察家，他因预测苏联解体而闻名。鲜为人知的是，他也曾在1948年警告说，任何俄罗斯政府都不会接受乌克兰独立。凯南预见到莫斯科和基辅之间的斗争将陷入僵局，他当时就华盛顿应该如何应对独立的乌克兰与俄罗斯之间的冲突提出了详细建议。半个世纪后，他又回到了这个话题。凯南当时已经90多岁了，他警告说，北约东扩将毁掉俄罗斯的民主，并引发另一场冷战。

　　凯南可能比任何在美国政府任职的人都更了解俄罗斯。1933年，29岁的他作为第一任美国驻苏联大使的助手来到莫斯科，在此之前，他就已经掌握了俄语，几乎可以充当本地人。在俄罗斯，凯南沉浸在报纸、官方文件、文学、广播、戏剧和电影中。他与俄罗斯艺术家、知识分子和初级官员一起参加晚会，直到深夜。凯南穿得像个俄国人，在有轨电车或剧院偷听莫斯科人的谈话。他徒步或滑雪到乡村去参观早期俄罗斯建筑的瑰宝。他对约瑟夫·斯大林的独裁统治十分蔑视，尤其是在1935年至1938年的血腥清洗开始后，与之相对，他渴望接近俄罗斯人民和他们的文化。1946年，在向国务院口述了那封著名的警告苏联威胁的长电报后，凯南被带回华盛顿。第二年，他在《外交事务》上发表文章，呼吁遏制苏联的扩张，得了全国的关注。

　　凯南是独一无二的。当助理国务卿迪安·艾奇逊告诉一位同事，这位才华横溢的外交官将领导新成立的政策规划部门，这位同事回答说:“像凯南这样的人将是这份工作的最佳人选。”艾奇逊反驳道:“像凯南这样的人?难道没有人能比得上凯南。”凯南的办公室就在国务卿隔壁，他帮助制定了马歇尔计划(Marshall Plan)和本世纪中叶的其他重大倡议。

　　1949年之后，由于反对美国日益军事化的外交政策，凯南的名气逐渐暗淡，但他仍然被尊为俄罗斯问题专家。杜鲁门政府在担心刺激苏联介入朝鲜战争时，曾寻求他的建议;斯大林去世后，艾森豪威尔政府也曾寻求他的建议;1961年柏林危机期间，肯尼迪政府也曾寻求他的建议。尽管凯南在电视上反对越南战争，并抗议核军备竞赛，但直到20世纪90年代，国务院和中央情报局的官员还在向他咨询。2003年，他举行了一场新闻发布会，抗议入侵伊拉克。作为一个精英主义者，他被20世纪初吸纳的丑陋偏见所蒙蔽，然而直到2005年去世，他仍然是一名目光敏锐的外交政策分析师。

　　鉴于这方面的专业知识，我们有必要研究凯南对乌克兰独立的怀疑论调，以及他关于华盛顿应如何应对俄罗斯对独立的乌克兰发动入侵的建议。

　　对乌克兰独立的怀疑论调

　　在 1948 年 8 月完成的题为“美国对俄罗斯的目标”的政策文件中，凯南阐述了美国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情况下的最终目标。他意识到，乌克兰人“憎恨俄罗斯的统治;他们的民族主义组织在国外一直很活跃。”因此，“很容易就得出”乌克兰应该独立的结论。不过，他断言，美国不应该鼓励这种分离。

　　凯南的评估严重低估了乌克兰人的自决意愿。然而，凯南在75年前指出的两个问题依然存在，尤其是在俄罗斯领导人的心目中。凯南怀疑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是否能轻易地从种族上加以区分。他在国务院的一份备忘录中写道，“俄罗斯和乌克兰之间没有明确的分界线，也不可能建立分界线。”其次，俄罗斯和乌克兰的经济相互交织。建立一个独立的乌克兰“将是人为的，具有破坏性，就像试图将包括五大湖工业区在内的玉米带从美国经济中分离出来一样。”

　　自1991年以来，乌克兰人一直在努力建立领土和种族分界线，同时努力摆脱俄罗斯这个庞然大物，以获得经济独立。莫斯科方面在乌克兰东部讲俄语的地区煽动不满情绪，煽动独立运动，现在又正式吞并了四个分离地区，破坏了这些努力。通过多年的政治和经济压力以及现在的军事暴行，俄罗斯试图通过破坏乌克兰的天然气管道、粮食出口和航运来阻挠乌克兰的经济独立。

　　即使在冷战最激烈的时候，凯南也坚持认为，“我们不能忽视大俄罗斯人自身的感受”由于俄罗斯仍将是该地区“最强大的国家因素”，任何可行的“美国长期政策必须建立在他们的接受和合作的基础上”。凯南再次将俄罗斯对乌克兰的看法比作美国对中西部的看法。一个独立的乌克兰“归根结底只能通过武力来维持”。基于所有这些原因，一个假设能够胜利的美国不应该寻求将乌克兰独立强加给软弱无力的俄罗斯。

　　如果乌克兰人自己实现独立，凯南建议美国国务院，华盛顿不应该干涉，至少在一开始不应该干涉。然而，独立的乌克兰“最终会受到俄罗斯方面的挑战”，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如果在这场冲突中“出现了不受欢迎的僵局”，美国就应该推动“在合理的联邦制的基础上整合分歧”。

　　尽管过去75年风云变幻，凯南的建议在今天仍然适用。允许乌克兰东部甚至克里米亚地区实行区域自治的联邦可能有助于双方共存。许多分析人士倾向于将当前的冲突描述为“普京的战争”，但凯南认为，几乎任何一位强有力的俄罗斯领导人最终都会阻止乌克兰完全分离。最后，人口和地理的现实决定了，从长远来看，俄罗斯仍将是这些经常发生悲剧的“血染之地”的主要力量。为了地区稳定和美国的长期安全，华盛顿需要对俄罗斯人、乌克兰人和其他民族的利益保持冷静，抱有清醒的同理心。

　　被忽视的预言

　　与凯南不同的是，许多苏联研究学家没有预见苏联解体的到来。冷战结束时，他被誉为先知。尽管如此，在随后关于北约扩张的辩论中，他得到的是尊重而不是重视。1995年，美国总统比尔·克林顿的俄罗斯事务顾问斯特罗布·塔尔博特试图向他钦佩的凯南表示敬意，这一矛盾就体现出来了。

　　塔尔博特邀请凯南与总统一起飞往莫斯科，参加5月9日纪念纳粹德国投降的欧洲胜利50 周年活动。早在1945年，美国驻莫斯科高级官员凯南就曾热情地向聚集在大使馆欢呼的俄罗斯人致意。然而现在，这位91岁的老人以健康状况不佳的理由拒绝了邀请。他拒绝去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凯南知道这次旅行的全部日程，他可能会觉得自己被利用了。在给克林顿的一份备忘录中，塔尔博特把周年庆祝活动后的一天称为“5月10日:关键时刻”。在与俄罗斯总统叶利钦的会晤中，克林顿按照塔尔博特的建议，向俄罗斯施压，要求俄罗斯接受北约的扩张和莫斯科加入和平伙伴关系，该组织最好被理解为“北约精简版”，旨在安抚俄罗斯的担忧。塔尔博特向克林顿承认，“几乎所有俄罗斯的主要人物，所有政治派别，要么强烈反对，要么至少对北约扩张深感担忧。”

　　到 1997 年，华盛顿决定让北约不仅接纳捷克共和国、匈牙利和波兰，而且开始与乌克兰开展军事和海军合作，凯南进一步感到震惊。重新划定的东西分界线迫使乌克兰和其他国家选择站队。凯南在一封私人信件中警告塔尔博特:“在乌克兰，这种选择似乎比任何地方都更有预兆，孕育着致命的后果。”

　　他尤其担心“海风”(Sea Breeze)演习，这是乌克兰和北约联合举行的海军演习，加深了俄罗斯对外国军舰在黑海狭窄水域活动一贯的不安全感。俄罗斯虽然被邀请参加演习，但愤怒地拒绝了。当时基辅和莫斯科在克里米亚塞瓦斯托波尔海军基地的争端加剧了紧张局势。凯南问塔尔博特，这次海军演习如何符合华盛顿的努力，“说服俄罗斯，北约边界向俄罗斯在东欧的边境延伸没有直接的军事含义?”

　　塔尔博特虽然尊重凯南的怀疑，但态度坚决。他认为，俄罗斯的经济衰退意味着它将不得不适应西方的方式。塔尔博特在给凯南的信中写道:“俄罗斯必须打破根深蒂固的思维和行为习惯，”寻求与邻国合作，而不是支配邻国。俄罗斯必须做出调整，接受美国在其边境的力量。克林顿政府打算“不停止与乌克兰的合作，并且加倍努力与俄罗斯接触”。

　　在塔尔博特提到的“计划今年在中亚和波罗的海地区进行演习”旁边，93岁的凯南愤怒地写下了两个感叹号。莫斯科再次拒绝参加这些西方主导的军事演习，这些地区几年前还在俄罗斯的控制之下。

　　预测往往会出现严重的错误。凯南低估了乌克兰民族主义的强烈程度。但是，他在1948年关于俄罗斯在乌克兰问题上的固执的预言，以及他在上世纪90年代关于美国的麻木不仁和野心的警告，在今天看来都是正确的。他建议在有争议的地区建立某种联邦结构和区域自治，尽管实现起来越来越难，但仍有希望。

　　这里最重要的问题是耶鲁大学历史学家保罗·肯尼迪所说的帝国过度扩张。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凯南在飞越大西洋的冰冷的长途货运飞机上，阅读了爱德华·吉本关于罗马帝国如何衰落和灭亡的故事。这让他对即使是最强大的国家在远离本土的地方保持军事力量的长期可行性持怀疑态度。因此，他低估了冷战时期驻扎在西欧的美军的稳定作用。

　　然而，自冷战以来，美国的军事边界已经向东推进了很多。无论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残酷战争如何结束，美国都承诺要在俄罗斯家门口保持强大的军事存在。如果凯南还活着，他会注意到把俄国人逼到可能发动入侵的地步是多么危险。他还会指出美国国内的多重问题，并想知道这种暴露在东欧的存在是否符合美国人的长期国内外利益。

　　作者简介：弗兰克·科斯蒂廖拉(Frank Costigliola)，康涅狄格大学校董会历史特聘教授，著有《凯南：生活在两个世界之间》一书。

　　乔治·凯南(George Kennan)是一位杰出的美国外交家，也是一位深入研究国际关系的观察家，他因预测苏联解体而闻名。鲜为人知的是，他也曾在1948年警告说，任何俄罗斯政府都不会接受乌克兰独立。凯南预见到莫斯科和基辅之间的斗争将陷入僵局，他当时就华盛顿应该如何应对独立的乌克兰与俄罗斯之间的冲突提出了详细建议。半个世纪后，他又回到了这个话题。凯南当时已经90多岁了，他警告说，北约东扩将毁掉俄罗斯的民主，并引发另一场冷战。

　　凯南可能比任何在美国政府任职的人都更了解俄罗斯。1933年，29岁的他作为第一任美国驻苏联大使的助手来到莫斯科，在此之前，他就已经掌握了俄语，几乎可以充当本地人。在俄罗斯，凯南沉浸在报纸、官方文件、文学、广播、戏剧和电影中。他与俄罗斯艺术家、知识分子和初级官员一起参加晚会，直到深夜。凯南穿得像个俄国人，在有轨电车或剧院偷听莫斯科人的谈话。他徒步或滑雪到乡村去参观早期俄罗斯建筑的瑰宝。他对约瑟夫·斯大林的独裁统治十分蔑视，尤其是在1935年至1938年的血腥清洗开始后，与之相对，他渴望接近俄罗斯人民和他们的文化。1946年，在向国务院口述了那封著名的警告苏联威胁的长电报后，凯南被带回华盛顿。第二年，他在《外交事务》上发表文章，呼吁遏制苏联的扩张，得了全国的关注。

　　凯南是独一无二的。当助理国务卿迪安·艾奇逊告诉一位同事，这位才华横溢的外交官将领导新成立的政策规划部门，这位同事回答说:“像凯南这样的人将是这份工作的最佳人选。”艾奇逊反驳道:“像凯南这样的人?难道没有人能比得上凯南。”凯南的办公室就在国务卿隔壁，他帮助制定了马歇尔计划(Marshall Plan)和本世纪中叶的其他重大倡议。

　　1949年之后，由于反对美国日益军事化的外交政策，凯南的名气逐渐暗淡，但他仍然被尊为俄罗斯问题专家。杜鲁门政府在担心刺激苏联介入朝鲜战争时，曾寻求他的建议;斯大林去世后，艾森豪威尔政府也曾寻求他的建议;1961年柏林危机期间，肯尼迪政府也曾寻求他的建议。尽管凯南在电视上反对越南战争，并抗议核军备竞赛，但直到20世纪90年代，国务院和中央情报局的官员还在向他咨询。2003年，他举行了一场新闻发布会，抗议入侵伊拉克。作为一个精英主义者，他被20世纪初吸纳的丑陋偏见所蒙蔽，然而直到2005年去世，他仍然是一名目光敏锐的外交政策分析师。

　　鉴于这方面的专业知识，我们有必要研究凯南对乌克兰独立的怀疑论调，以及他关于华盛顿应如何应对俄罗斯对独立的乌克兰发动入侵的建议。

　　对乌克兰独立的怀疑论调

　　在 1948 年 8 月完成的题为“美国对俄罗斯的目标”的政策文件中，凯南阐述了美国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情况下的最终目标。他意识到，乌克兰人“憎恨俄罗斯的统治;他们的民族主义组织在国外一直很活跃。”因此，“很容易就得出”乌克兰应该独立的结论。不过，他断言，美国不应该鼓励这种分离。

　　凯南的评估严重低估了乌克兰人的自决意愿。然而，凯南在75年前指出的两个问题依然存在，尤其是在俄罗斯领导人的心目中。凯南怀疑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是否能轻易地从种族上加以区分。他在国务院的一份备忘录中写道，“俄罗斯和乌克兰之间没有明确的分界线，也不可能建立分界线。”其次，俄罗斯和乌克兰的经济相互交织。建立一个独立的乌克兰“将是人为的，具有破坏性，就像试图将包括五大湖工业区在内的玉米带从美国经济中分离出来一样。”

　　自1991年以来，乌克兰人一直在努力建立领土和种族分界线，同时努力摆脱俄罗斯这个庞然大物，以获得经济独立。莫斯科方面在乌克兰东部讲俄语的地区煽动不满情绪，煽动独立运动，现在又正式吞并了四个分离地区，破坏了这些努力。通过多年的政治和经济压力以及现在的军事暴行，俄罗斯试图通过破坏乌克兰的天然气管道、粮食出口和航运来阻挠乌克兰的经济独立。

　　即使在冷战最激烈的时候，凯南也坚持认为，“我们不能忽视大俄罗斯人自身的感受”由于俄罗斯仍将是该地区“最强大的国家因素”，任何可行的“美国长期政策必须建立在他们的接受和合作的基础上”。凯南再次将俄罗斯对乌克兰的看法比作美国对中西部的看法。一个独立的乌克兰“归根结底只能通过武力来维持”。基于所有这些原因，一个假设能够胜利的美国不应该寻求将乌克兰独立强加给软弱无力的俄罗斯。

　　如果乌克兰人自己实现独立，凯南建议美国国务院，华盛顿不应该干涉，至少在一开始不应该干涉。然而，独立的乌克兰“最终会受到俄罗斯方面的挑战”，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如果在这场冲突中“出现了不受欢迎的僵局”，美国就应该推动“在合理的联邦制的基础上整合分歧”。

　　尽管过去75年风云变幻，凯南的建议在今天仍然适用。允许乌克兰东部甚至克里米亚地区实行区域自治的联邦可能有助于双方共存。许多分析人士倾向于将当前的冲突描述为“普京的战争”，但凯南认为，几乎任何一位强有力的俄罗斯领导人最终都会阻止乌克兰完全分离。最后，人口和地理的现实决定了，从长远来看，俄罗斯仍将是这些经常发生悲剧的“血染之地”的主要力量。为了地区稳定和美国的长期安全，华盛顿需要对俄罗斯人、乌克兰人和其他民族的利益保持冷静，抱有清醒的同理心。

　　被忽视的预言

　　与凯南不同的是，许多苏联研究学家没有预见苏联解体的到来。冷战结束时，他被誉为先知。尽管如此，在随后关于北约扩张的辩论中，他得到的是尊重而不是重视。1995年，美国总统比尔·克林顿的俄罗斯事务顾问斯特罗布·塔尔博特试图向他钦佩的凯南表示敬意，这一矛盾就体现出来了。

　　塔尔博特邀请凯南与总统一起飞往莫斯科，参加5月9日纪念纳粹德国投降的欧洲胜利50 周年活动。早在1945年，美国驻莫斯科高级官员凯南就曾热情地向聚集在大使馆欢呼的俄罗斯人致意。然而现在，这位91岁的老人以健康状况不佳的理由拒绝了邀请。他拒绝去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凯南知道这次旅行的全部日程，他可能会觉得自己被利用了。在给克林顿的一份备忘录中，塔尔博特把周年庆祝活动后的一天称为“5月10日:关键时刻”。在与俄罗斯总统叶利钦的会晤中，克林顿按照塔尔博特的建议，向俄罗斯施压，要求俄罗斯接受北约的扩张和莫斯科加入和平伙伴关系，该组织最好被理解为“北约精简版”，旨在安抚俄罗斯的担忧。塔尔博特向克林顿承认，“几乎所有俄罗斯的主要人物，所有政治派别，要么强烈反对，要么至少对北约扩张深感担忧。”

　　到 1997 年，华盛顿决定让北约不仅接纳捷克共和国、匈牙利和波兰，而且开始与乌克兰开展军事和海军合作，凯南进一步感到震惊。重新划定的东西分界线迫使乌克兰和其他国家选择站队。凯南在一封私人信件中警告塔尔博特:“在乌克兰，这种选择似乎比任何地方都更有预兆，孕育着致命的后果。”

　　他尤其担心“海风”(Sea Breeze)演习，这是乌克兰和北约联合举行的海军演习，加深了俄罗斯对外国军舰在黑海狭窄水域活动一贯的不安全感。俄罗斯虽然被邀请参加演习，但愤怒地拒绝了。当时基辅和莫斯科在克里米亚塞瓦斯托波尔海军基地的争端加剧了紧张局势。凯南问塔尔博特，这次海军演习如何符合华盛顿的努力，“说服俄罗斯，北约边界向俄罗斯在东欧的边境延伸没有直接的军事含义?”

　　塔尔博特虽然尊重凯南的怀疑，但态度坚决。他认为，俄罗斯的经济衰退意味着它将不得不适应西方的方式。塔尔博特在给凯南的信中写道:“俄罗斯必须打破根深蒂固的思维和行为习惯，”寻求与邻国合作，而不是支配邻国。俄罗斯必须做出调整，接受美国在其边境的力量。克林顿政府打算“不停止与乌克兰的合作，并且加倍努力与俄罗斯接触”。

　　在塔尔博特提到的“计划今年在中亚和波罗的海地区进行演习”旁边，93岁的凯南愤怒地写下了两个感叹号。莫斯科再次拒绝参加这些西方主导的军事演习，这些地区几年前还在俄罗斯的控制之下。

　　预测往往会出现严重的错误。凯南低估了乌克兰民族主义的强烈程度。但是，他在1948年关于俄罗斯在乌克兰问题上的固执的预言，以及他在上世纪90年代关于美国的麻木不仁和野心的警告，在今天看来都是正确的。他建议在有争议的地区建立某种联邦结构和区域自治，尽管实现起来越来越难，但仍有希望。

　　这里最重要的问题是耶鲁大学历史学家保罗·肯尼迪所说的帝国过度扩张。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凯南在飞越大西洋的冰冷的长途货运飞机上，阅读了爱德华·吉本关于罗马帝国如何衰落和灭亡的故事。这让他对即使是最强大的国家在远离本土的地方保持军事力量的长期可行性持怀疑态度。因此，他低估了冷战时期驻扎在西欧的美军的稳定作用。

　　然而，自冷战以来，美国的军事边界已经向东推进了很多。无论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残酷战争如何结束，美国都承诺要在俄罗斯家门口保持强大的军事存在。如果凯南还活着，他会注意到把俄国人逼到可能发动入侵的地步是多么危险。他还会指出美国国内的多重问题，并想知道这种暴露在东欧的存在是否符合美国人的长期国内外利益。

　　作者简介：弗兰克·科斯蒂廖拉(Frank Costigliola)，康涅狄格大学校董会历史特聘教授，著有《凯南：生活在两个世界之间》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