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弗里德曼：朝鲜政府真正的目标是“风险管理”而不是“去核化”

 　　朝鲜政府曾发文指责美国前副总统拜登是一只疯狗 (rabid dog)，应该用捧把它打死。尽管和拜登不合，特朗普还是出来为拜登辩护，说拜登比疯狗好一点，这一描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过，特朗普本月早些时候向金正恩(Kim Jong Un)发的推文还有另一个重要信息：最好把握今天，因为明天美国可能会出现拜登总统。特朗普写道:“我是唯一能让你达到目的的人。”“你应该迅速行动，完成交易。再见!”

　　这条推文是我从其他特朗普政府官员那里听到的，他们向平壤推销政策的一部分。他们的意思是：2016年美国大选产生了一个历史性的偏差，选出了一个不受政策和外交惯例束缚的美国领导人——特朗普，这些政策和外交惯例曾经阻碍了特朗普的前任们解决与朝鲜金家政权朝鲜之间的绵延了70年的敌对状况，金正恩应该抓住这一机会。特朗普是一个对繁荣的、公寓和酒店星罗棋布的、没有核武器的朝鲜充满憧憬的交易撮合者; 是一个完全愿意与朝鲜独裁者会面并与他交换信件的人，甚至陶醉于他们对乔·拜登(Joe Biden)的共同仇恨的人。

特金会

　　正如美国国务院朝鲜问题特别代表斯蒂芬·比根(Stephen Biegun)上周警告的那样，这是个千载难逢的达成核协议的机会，可能不会持续太久。

　　那么，就像比根本人在国会作证时强调的那样，在2020年大选即将到来之际特朗普并非能保证再次当选的情况下，为什么朝鲜目前几乎不参与与美国的核谈判呢?为什么金正恩就坐等特朗普这个机会窗口期关闭呢?——或者实际上是抓住这个机会，给美国一个年底的最后期限，让美国采取更灵活的谈判立场，又或者是让两国间近两年的外交成果面临风险。

　　事实上，最近几周，尽管特朗普在与金正恩见面之前又举行了一次领导人级别的峰会，他的政府也做出了其他和解姿态，比如推迟与韩国的军事演习，但朝鲜方面还是对外交工作(尽管已经搞砸了)施加了各种各样的压力。

　　上个月，朝鲜谈判代表与拜根及其团队在瑞典举行了一次会议，他们怒气冲冲地离开，没有认真讨论无核化问题，也没有同意进行后续谈判。对于一个通常严格控制通讯的政府来说，朝鲜官员发表了一系列不同寻常的声明，他们拒绝了与美国总统再次会晤的想法(这是金氏政权几年前还梦寐以求的事情)，并排除了在美国在结束对朝“敌对政策”之前进行进一步无核化谈判的可能性，这些敌对政策包括美韩军演和国际经济制裁。

　　金氏政权“现在认为没有合作回报的峰会是空洞的外交，只会有所帮助……”首尔梨花女子大学(Ewha Womans University)的朝鲜问题专家利夫-埃里克·伊斯利(Leif-Eric Easley)告诉我。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特朗普成为首位与朝鲜独裁者会晤的美国总统时，他的批评者所争论的也正是这一观点：这将赋予金正恩宝贵的合法性，而美国却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明显受到鼓舞的是，仅在本周，金正恩就两次拒绝韩国的邀请，拒绝参加一个地区会议，并违反了与邻国达成的一项军事协议，这让韩国政府更难做了——毕竟过去两年来，韩国反复做的事情就是充当美国与朝鲜外交关系的催化剂。今年春天以来，金正恩还进行了一系列可携带核弹头的弹道导弹试验。这些挑衅虽然不那么大，但是潜台词很微妙，意思是：如果特朗普政府在新年前不改变政策，让他满意，金正恩可能会恢复核试验和远程导弹试验，这些试验曾在2017年把美国和朝鲜推到了战争的边缘。

　　在距离2019年底还有6个星期的时候，比根对议员们说，金正恩还没有授权他的谈判代表与美国谈判代表讨论朝鲜的核武器项目，也没有就暂停核试验和导弹试验、无核化的定义，以及朝鲜将如何开展这一进程达成书面协议。相反，他承认，朝鲜通过生产更多的裂变材料等方式，继续推进其核武库。参议员科里·加德纳(Cory Gardner)问比根，与17个月前在新加坡举行的首次特朗普与金正恩峰会相比，他是否认为现在美国离朝鲜无核化的目标更近了?拜根沉重地叹了口气。“我当然愿意相信是这样，”他小心翼翼地说，但“坦率地说，没有任何有意义或可证实的证据表明朝鲜已经做出了弃核的选择。”

　　比根出席听证会本身就是谈判的一个令人不安的迹象，他会出席是因为特朗普提名他担任国务卿迈克·蓬佩奥(Mike Pompeo)的副手，此外还任命他为朝鲜特使。比根坚持说，这次晋升将提高他在处理与金氏政权中的地位，并使核谈判成为政府的一个更重要的工作，但这也可能表明，他正在从一个未来不会占用他很多时间的毫无结果的职位上走出来。毕竟，最高级别的官员蓬佩奥和特朗普也曾与朝鲜谈判。然而我们却在这里。

　　有一种说法认为，朝鲜领导人正在做的事情是，他们确实很看重特朗普当选总统所带来的独特机会，只是试图通过不断升级的压力，最大限度地利用这一机会。随着总统的鹰派国家安全顾问约翰•博尔顿的离任、美国美韩同盟因军事成本分摊纠纷而备受困扰、以及在竞选连任的过程中，背负着沉重弹劾负担的特朗普渴望获得外交政策上的胜利，金正恩可能会看到达成临时协议的机会。例如，美国可能会以大幅减轻制裁和结束与韩国的军事演习为代价，换取朝鲜放弃核武器计划。但朝鲜的核武器计划并没有完全实现无核化。

　　谈判的主要障碍是美国政府不愿意减轻对朝鲜的制裁,即便只是部分的有弹性的方式,直到朝鲜提交完整的无核化,所以“如果特朗普作出放松一些制裁的决定，我认为我们可以看到他们很快达成协议”，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朝鲜问题专家、特朗普驻韩国大使候选人车维德(Victor Cha)告诉我。

　　泰勇浩，朝鲜外交官，也是叛逃的最高级别前官员告诉我，金正恩一直在向特朗普暗示，希望和他继续保持友谊，但与此同时，他有手段通过恢复“核武器和导弹”来摧毁特朗普总统连任的梦想。但是，对于金氏政府最近几个月的行为背后的原因，还有另一种(不一定相互排斥)的理论:金正恩已经在试图趁热打铁，却发现铁没有预期的那么热。在越南举行的第二次特朗普与金正恩峰会上，金正恩提议特朗普政府取消大部分制裁，以换取朝鲜主要核设施的拆除。美国人拒绝满足于部分无核化，所以朝鲜可能不再有兴趣与特朗普达成协议——至少在他们更确定谁将成为下一任总统之前。在越南举行的第二次特朗普与金正恩峰会上，金正恩提议特朗普政府取消大部分制裁，以换取朝鲜拆除主要核设施。美国人拒绝满足于部分无核化，所以朝鲜可能不再有兴趣与特朗普达成协议——至少在他们更确定谁将成为下一任总统之前。

　　2016年，泰勇浩在韩国寻求避难。我问他，在拜登等更为传统的美国总统上任之前，金正恩最好不要错过与特朗普达成核协议的机会，他回答说，他认为这个前提“真的错了”。朝鲜领导人认为，美国在一段时间之前失去了让朝鲜去核化的机会。朝鲜目前拥有数十枚核武器，即使还不具备打击美国和世界其他国家的核弹头导弹的能力，也几乎已经具备了，在他看来，笔友主席和“疯狗”之间的许多区别并不重要。泰勇浩说，平壤的官员鉴于美国当前的政策，政府以及未来的政府面临的“实际上将是一种风险管理，而不是去核化。”

　　泰指出：为什么朝鲜不把特朗普视为朝鲜的“黄金时刻”，显然是因为朝鲜认为特朗普想要的(协议)比他们想要的多。他们“真的不在乎”，因为“他们想保留自己的武器”，而不是放弃特朗普目前提供的武器，而且“如果他们能从放弃不再需要的项目中得到其他东西，那也没关系。”他们“真的不在乎”，因为“他们想保留自己的武器”，而不是为了特朗普现在提供的东西而放弃核武。“如果他们放弃他们不再需要的某些部分还能得到别的东西，那就更好了。”

　　在为总统的做法辩护时，比根认为，美国历届政府的上台和过去的每一天，应对平壤日益增长的核威胁的政策选择越来越少，他补充说，要么接受金正恩的核武库，要么放弃扭转这一趋势的努力，就等于放任朝鲜成为一个永久性的核武器国家。但现实是，即使特朗普政府继续努力，朝鲜也可能在未来几个月巩固其作为核国家的地位。

　　正如朝鲜问题学者罗伯特·卡林(Robert Carlin)最近所写的那样，“如果平壤方面认为，在美国陷入长达数月的野蛮内部政治斗争之际，它有一个全面的、最终开发其最可怕武器的可行选择，那么东亚，实际上是整个西太平洋，将在一瞬间变得比二战以来任何时候都更加危险。”

　　尤里·弗里德曼(URI FRIEDMAN)是《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的特约撰稿人，专注于国家安全和全球事务。

 　　朝鲜政府曾发文指责美国前副总统拜登是一只疯狗 (rabid dog)，应该用捧把它打死。尽管和拜登不合，特朗普还是出来为拜登辩护，说拜登比疯狗好一点，这一描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过，特朗普本月早些时候向金正恩(Kim Jong Un)发的推文还有另一个重要信息：最好把握今天，因为明天美国可能会出现拜登总统。特朗普写道:“我是唯一能让你达到目的的人。”“你应该迅速行动，完成交易。再见!”

　　这条推文是我从其他特朗普政府官员那里听到的，他们向平壤推销政策的一部分。他们的意思是：2016年美国大选产生了一个历史性的偏差，选出了一个不受政策和外交惯例束缚的美国领导人——特朗普，这些政策和外交惯例曾经阻碍了特朗普的前任们解决与朝鲜金家政权朝鲜之间的绵延了70年的敌对状况，金正恩应该抓住这一机会。特朗普是一个对繁荣的、公寓和酒店星罗棋布的、没有核武器的朝鲜充满憧憬的交易撮合者; 是一个完全愿意与朝鲜独裁者会面并与他交换信件的人，甚至陶醉于他们对乔·拜登(Joe Biden)的共同仇恨的人。

特金会

　　正如美国国务院朝鲜问题特别代表斯蒂芬·比根(Stephen Biegun)上周警告的那样，这是个千载难逢的达成核协议的机会，可能不会持续太久。

　　那么，就像比根本人在国会作证时强调的那样，在2020年大选即将到来之际特朗普并非能保证再次当选的情况下，为什么朝鲜目前几乎不参与与美国的核谈判呢?为什么金正恩就坐等特朗普这个机会窗口期关闭呢?——或者实际上是抓住这个机会，给美国一个年底的最后期限，让美国采取更灵活的谈判立场，又或者是让两国间近两年的外交成果面临风险。

　　事实上，最近几周，尽管特朗普在与金正恩见面之前又举行了一次领导人级别的峰会，他的政府也做出了其他和解姿态，比如推迟与韩国的军事演习，但朝鲜方面还是对外交工作(尽管已经搞砸了)施加了各种各样的压力。

　　上个月，朝鲜谈判代表与拜根及其团队在瑞典举行了一次会议，他们怒气冲冲地离开，没有认真讨论无核化问题，也没有同意进行后续谈判。对于一个通常严格控制通讯的政府来说，朝鲜官员发表了一系列不同寻常的声明，他们拒绝了与美国总统再次会晤的想法(这是金氏政权几年前还梦寐以求的事情)，并排除了在美国在结束对朝“敌对政策”之前进行进一步无核化谈判的可能性，这些敌对政策包括美韩军演和国际经济制裁。

　　金氏政权“现在认为没有合作回报的峰会是空洞的外交，只会有所帮助……”首尔梨花女子大学(Ewha Womans University)的朝鲜问题专家利夫-埃里克·伊斯利(Leif-Eric Easley)告诉我。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特朗普成为首位与朝鲜独裁者会晤的美国总统时，他的批评者所争论的也正是这一观点：这将赋予金正恩宝贵的合法性，而美国却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明显受到鼓舞的是，仅在本周，金正恩就两次拒绝韩国的邀请，拒绝参加一个地区会议，并违反了与邻国达成的一项军事协议，这让韩国政府更难做了——毕竟过去两年来，韩国反复做的事情就是充当美国与朝鲜外交关系的催化剂。今年春天以来，金正恩还进行了一系列可携带核弹头的弹道导弹试验。这些挑衅虽然不那么大，但是潜台词很微妙，意思是：如果特朗普政府在新年前不改变政策，让他满意，金正恩可能会恢复核试验和远程导弹试验，这些试验曾在2017年把美国和朝鲜推到了战争的边缘。

　　在距离2019年底还有6个星期的时候，比根对议员们说，金正恩还没有授权他的谈判代表与美国谈判代表讨论朝鲜的核武器项目，也没有就暂停核试验和导弹试验、无核化的定义，以及朝鲜将如何开展这一进程达成书面协议。相反，他承认，朝鲜通过生产更多的裂变材料等方式，继续推进其核武库。参议员科里·加德纳(Cory Gardner)问比根，与17个月前在新加坡举行的首次特朗普与金正恩峰会相比，他是否认为现在美国离朝鲜无核化的目标更近了?拜根沉重地叹了口气。“我当然愿意相信是这样，”他小心翼翼地说，但“坦率地说，没有任何有意义或可证实的证据表明朝鲜已经做出了弃核的选择。”

　　比根出席听证会本身就是谈判的一个令人不安的迹象，他会出席是因为特朗普提名他担任国务卿迈克·蓬佩奥(Mike Pompeo)的副手，此外还任命他为朝鲜特使。比根坚持说，这次晋升将提高他在处理与金氏政权中的地位，并使核谈判成为政府的一个更重要的工作，但这也可能表明，他正在从一个未来不会占用他很多时间的毫无结果的职位上走出来。毕竟，最高级别的官员蓬佩奥和特朗普也曾与朝鲜谈判。然而我们却在这里。

　　有一种说法认为，朝鲜领导人正在做的事情是，他们确实很看重特朗普当选总统所带来的独特机会，只是试图通过不断升级的压力，最大限度地利用这一机会。随着总统的鹰派国家安全顾问约翰•博尔顿的离任、美国美韩同盟因军事成本分摊纠纷而备受困扰、以及在竞选连任的过程中，背负着沉重弹劾负担的特朗普渴望获得外交政策上的胜利，金正恩可能会看到达成临时协议的机会。例如，美国可能会以大幅减轻制裁和结束与韩国的军事演习为代价，换取朝鲜放弃核武器计划。但朝鲜的核武器计划并没有完全实现无核化。

　　谈判的主要障碍是美国政府不愿意减轻对朝鲜的制裁,即便只是部分的有弹性的方式,直到朝鲜提交完整的无核化,所以“如果特朗普作出放松一些制裁的决定，我认为我们可以看到他们很快达成协议”，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朝鲜问题专家、特朗普驻韩国大使候选人车维德(Victor Cha)告诉我。

　　泰勇浩，朝鲜外交官，也是叛逃的最高级别前官员告诉我，金正恩一直在向特朗普暗示，希望和他继续保持友谊，但与此同时，他有手段通过恢复“核武器和导弹”来摧毁特朗普总统连任的梦想。但是，对于金氏政府最近几个月的行为背后的原因，还有另一种(不一定相互排斥)的理论:金正恩已经在试图趁热打铁，却发现铁没有预期的那么热。在越南举行的第二次特朗普与金正恩峰会上，金正恩提议特朗普政府取消大部分制裁，以换取朝鲜主要核设施的拆除。美国人拒绝满足于部分无核化，所以朝鲜可能不再有兴趣与特朗普达成协议——至少在他们更确定谁将成为下一任总统之前。在越南举行的第二次特朗普与金正恩峰会上，金正恩提议特朗普政府取消大部分制裁，以换取朝鲜拆除主要核设施。美国人拒绝满足于部分无核化，所以朝鲜可能不再有兴趣与特朗普达成协议——至少在他们更确定谁将成为下一任总统之前。

　　2016年，泰勇浩在韩国寻求避难。我问他，在拜登等更为传统的美国总统上任之前，金正恩最好不要错过与特朗普达成核协议的机会，他回答说，他认为这个前提“真的错了”。朝鲜领导人认为，美国在一段时间之前失去了让朝鲜去核化的机会。朝鲜目前拥有数十枚核武器，即使还不具备打击美国和世界其他国家的核弹头导弹的能力，也几乎已经具备了，在他看来，笔友主席和“疯狗”之间的许多区别并不重要。泰勇浩说，平壤的官员鉴于美国当前的政策，政府以及未来的政府面临的“实际上将是一种风险管理，而不是去核化。”

　　泰指出：为什么朝鲜不把特朗普视为朝鲜的“黄金时刻”，显然是因为朝鲜认为特朗普想要的(协议)比他们想要的多。他们“真的不在乎”，因为“他们想保留自己的武器”，而不是放弃特朗普目前提供的武器，而且“如果他们能从放弃不再需要的项目中得到其他东西，那也没关系。”他们“真的不在乎”，因为“他们想保留自己的武器”，而不是为了特朗普现在提供的东西而放弃核武。“如果他们放弃他们不再需要的某些部分还能得到别的东西，那就更好了。”

　　在为总统的做法辩护时，比根认为，美国历届政府的上台和过去的每一天，应对平壤日益增长的核威胁的政策选择越来越少，他补充说，要么接受金正恩的核武库，要么放弃扭转这一趋势的努力，就等于放任朝鲜成为一个永久性的核武器国家。但现实是，即使特朗普政府继续努力，朝鲜也可能在未来几个月巩固其作为核国家的地位。

　　正如朝鲜问题学者罗伯特·卡林(Robert Carlin)最近所写的那样，“如果平壤方面认为，在美国陷入长达数月的野蛮内部政治斗争之际，它有一个全面的、最终开发其最可怕武器的可行选择，那么东亚，实际上是整个西太平洋，将在一瞬间变得比二战以来任何时候都更加危险。”

　　尤里·弗里德曼(URI FRIEDMAN)是《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的特约撰稿人，专注于国家安全和全球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