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亚生：拜登上台，美国对华政策会有怎样的转变？

 　　民主党人拜登将在明年1月20日成为美国下一任总统。中国和美国各界都在猜测相对于特朗普，拜登会如何调整中美关系。

　　拜登已经在美国时间11月23日刚刚宣布了他的外交团队的几个关键任命，其中国务卿提名人安东尼·布林肯(Anthony Blinken)和国家安全顾问提名人杰克·苏利文(Jake Sullivan)将会在拜登政府的对华政策中起到关键作用。这两个人并不是新面孔，在奥巴马政府时期他们就曾属于白宫外交政策制定的核心人物。

　　布林肯(左一)和苏利文(左四)会在拜登政府对华政策的制定中起关键作用

　　图片来源：CBS News

　　从已经掌握的信息来看，拜登的对华政策不会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拜登和特朗普的对华政策会有一定的连续性，但是会有相应的调整。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拜登会尽量把中美关系放在一个多边的框架下面。拜登会马上返回世界卫生组织(WHO)、巴黎气候协议和伊朗条约。多边主义是民主党外交政策的风格。

　　另外一方面，在有些领域拜登将会主动寻求与中国进行合作，比如全球变暖和公共卫生领域。不同于特朗普，拜登就任后可能会恢复和中国展开对话，中美关系不会像现在一样处于一个冻结的状态。

　　对华强硬已成美国社会共识

　　我在2018年四月的一篇发表在公众号“亚生看G2”上的文章《黄亚生：特朗普的政治战》中就谈到，“我和美国国务院以及负责国家安全事务的一些前官员有接触和交流，了解到了一些当下美国政治界对于中美贸易战的看法。很多国内媒体没有任何在这个方面的深入报道。实际上，特朗普对华的强硬态度得到了共和党和民主党两党的较为广泛的支持。这一次，共和党的鹰派和民主党的劳工派走到了一起……美国的自由派、保守派和民粹主义者们在欧洲、中东等很多国际事务上都存在分歧，但他们在面对中国相关的事务上却越来越有共识。《华盛顿邮报》指出，在面对一个越来越有“攻击性”并坚持重商主义的中国，美国应该以强硬的立场对中国予以回应……民主党麻省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Elizabeth Warren)在面对中国贸易问题上时，也选择和特朗普站在一起……伊丽莎白·沃伦更是指出美国应该更有“攻击性的”向中国施压，提高中国市场的开放度，保护美国企业……在特朗普以前，华盛顿长期以来在针对中国和其他很多发展中国家的贸易政策上一直奉行'交往政策’。'交往政策’被特朗普之前的大部分总统，不论是共和党总统还是民主党总统，作为与中国和其他发展中国家进行自由贸易的理论支撑。'交往政策’的核心期望在于美国总统们和政治精英相信通过和中国及其他发展中国家的自由贸易，通过鼓励这些国家参与到更多的国际贸易和投资活动中来，可以推动这些国家在经济和社会体制层面趋于开放，更符合国际规则。然而，一方面是随着特朗普和其鹰派政府的上台，另一方面中国的日趋强硬，使过去持有“交往政策”共识的主流政治精英日益被边缘化。”

　　这还是疫情以前的情况。疫情又进一步加剧了这种情绪。

　　不仅仅是美国主流政治精英，美国社会层面也在放弃对'交往政策’的支持，转而支持在贸易、知识产权等问题上对华强硬的态度。比如，在一份关于美国民众对中美贸易关系看法的问卷调查中，在今年以前还有越来越多的受访者表示支持和中国巩固双边贸易关系。然而，这个趋势在今年出现了大幅度的逆转，支持在贸易问题上对华强硬的比例在近十年里第一次出现了上升的态势。

　　美国民调支持在贸易问题上对华强硬的比例在近十年里第一次出现了上升的态势

　　图片来源：Pew Center

　　虽然拜登不会沿用贸易战这样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策略，但他会认同特朗普在贸易和知识产权问题上对华强硬的立场。区别是拜登会寻求更切实可行的办法。

　　拜登的态度会有一定的弹性

　　虽然对华强硬在美国社会有着广泛的共识，但相比特朗普，拜登的对华态度会有一定的弹性。不同于特朗普，拜登有着超过四十年的从政经验，并且有着丰富的外交经验(拜登曾担任副总统、参议院外国关系委员会主席等涉及外交事务的职务)。拜登理解中美复杂的相互依赖关系，比如在科学和教育领域，他对中国的看法会更加理智和谨慎。拜登和他的团队应该理解与中国全面脱钩是不现实的。

　　相比共和党，拜登和民主党是更愿意支持政府对基建、教育和科研的投资。比如，根据2019年的一份问卷调查显示，相比共和党人，有更多的民主党人认为联邦政府应该加大对科研的扶持力度。再比如，众议院多数党领袖、民主党人佩洛西已经把投资医保和基础建设列为了其希望在2021年和拜登共同推动的最重要的两项举措。

　　相比共和党人，有更多的民主党人认为联邦政府应该加大对科研的扶持力度

　　图片来源：Pew Center

　　众所周知，中国政府也在大力投资基建、教育和科研这些领域。在特朗普时期，特朗普政府主要的策略是打压和限制中国在这些领域的发展。这样的策略是不明智的。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和中国展开竞争。

　　我在2018年的一篇文章《黄亚生：《中国制造2025》本应是美国的又一个“斯普特尼克(Sputnik)”时刻》中谈到，“美国不应当阻挡中国的科技发展，而应该以‘举国之力’支持美国自身的科技发展。《中国制造2025》应该成为美国21世纪的‘斯普特尼克’时刻。中美在科技领域展开符合法制和市场经济准则的竞争将会加快科技发展和科技产业化的步伐。不管是中国还是美国，大家都应该欢迎这场竞争。”在基建、教育和科研这些领域，拜登的战略不会是过分强调限制中国的发展，而是加大对美国这些领域的扶持，加强美国的竞争力。这是美国更明智的选择。

　　除了加强美国自身竞争力，拜登也明白与中国保持稳定的对话渠道的重要性。自今年3月份以来，中美关系进入了“冰冻期”。特朗普在美国国内大肆宣扬新冠病毒是“中国病毒”，拒绝在这场全球公共卫生危机中和中国进行任何意义上的对话或合作。7月份，特朗普政府更是突然要求中国关闭驻休斯顿领事馆。

　　拜登上台后，应该会恢复和中国官方的常规交流渠道。在恢复正常沟通渠道的基础上，拜登会在全球变暖、能源、公共卫生等领域寻求与中国进行合作。这是一个与共和党的泾渭分明。因为共和党根本不承认全球变暖这一事实，当然也不会寻求在这方面和中国的合作。

　　结语

　　总体来说，我们不能期待中美关系在拜登上任后就可以迅速升温回暖。中美关系将有所改善，但仍会有许多紧张与对抗的情况。不过至少中美关系不会再停留在目前特朗普时期的失控和冻结的状态。

 　　民主党人拜登将在明年1月20日成为美国下一任总统。中国和美国各界都在猜测相对于特朗普，拜登会如何调整中美关系。

　　拜登已经在美国时间11月23日刚刚宣布了他的外交团队的几个关键任命，其中国务卿提名人安东尼·布林肯(Anthony Blinken)和国家安全顾问提名人杰克·苏利文(Jake Sullivan)将会在拜登政府的对华政策中起到关键作用。这两个人并不是新面孔，在奥巴马政府时期他们就曾属于白宫外交政策制定的核心人物。

　　布林肯(左一)和苏利文(左四)会在拜登政府对华政策的制定中起关键作用

　　图片来源：CBS News

　　从已经掌握的信息来看，拜登的对华政策不会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拜登和特朗普的对华政策会有一定的连续性，但是会有相应的调整。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拜登会尽量把中美关系放在一个多边的框架下面。拜登会马上返回世界卫生组织(WHO)、巴黎气候协议和伊朗条约。多边主义是民主党外交政策的风格。

　　另外一方面，在有些领域拜登将会主动寻求与中国进行合作，比如全球变暖和公共卫生领域。不同于特朗普，拜登就任后可能会恢复和中国展开对话，中美关系不会像现在一样处于一个冻结的状态。

　　对华强硬已成美国社会共识

　　我在2018年四月的一篇发表在公众号“亚生看G2”上的文章《黄亚生：特朗普的政治战》中就谈到，“我和美国国务院以及负责国家安全事务的一些前官员有接触和交流，了解到了一些当下美国政治界对于中美贸易战的看法。很多国内媒体没有任何在这个方面的深入报道。实际上，特朗普对华的强硬态度得到了共和党和民主党两党的较为广泛的支持。这一次，共和党的鹰派和民主党的劳工派走到了一起……美国的自由派、保守派和民粹主义者们在欧洲、中东等很多国际事务上都存在分歧，但他们在面对中国相关的事务上却越来越有共识。《华盛顿邮报》指出，在面对一个越来越有“攻击性”并坚持重商主义的中国，美国应该以强硬的立场对中国予以回应……民主党麻省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Elizabeth Warren)在面对中国贸易问题上时，也选择和特朗普站在一起……伊丽莎白·沃伦更是指出美国应该更有“攻击性的”向中国施压，提高中国市场的开放度，保护美国企业……在特朗普以前，华盛顿长期以来在针对中国和其他很多发展中国家的贸易政策上一直奉行'交往政策’。'交往政策’被特朗普之前的大部分总统，不论是共和党总统还是民主党总统，作为与中国和其他发展中国家进行自由贸易的理论支撑。'交往政策’的核心期望在于美国总统们和政治精英相信通过和中国及其他发展中国家的自由贸易，通过鼓励这些国家参与到更多的国际贸易和投资活动中来，可以推动这些国家在经济和社会体制层面趋于开放，更符合国际规则。然而，一方面是随着特朗普和其鹰派政府的上台，另一方面中国的日趋强硬，使过去持有“交往政策”共识的主流政治精英日益被边缘化。”

　　这还是疫情以前的情况。疫情又进一步加剧了这种情绪。

　　不仅仅是美国主流政治精英，美国社会层面也在放弃对'交往政策’的支持，转而支持在贸易、知识产权等问题上对华强硬的态度。比如，在一份关于美国民众对中美贸易关系看法的问卷调查中，在今年以前还有越来越多的受访者表示支持和中国巩固双边贸易关系。然而，这个趋势在今年出现了大幅度的逆转，支持在贸易问题上对华强硬的比例在近十年里第一次出现了上升的态势。

　　美国民调支持在贸易问题上对华强硬的比例在近十年里第一次出现了上升的态势

　　图片来源：Pew Center

　　虽然拜登不会沿用贸易战这样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策略，但他会认同特朗普在贸易和知识产权问题上对华强硬的立场。区别是拜登会寻求更切实可行的办法。

　　拜登的态度会有一定的弹性

　　虽然对华强硬在美国社会有着广泛的共识，但相比特朗普，拜登的对华态度会有一定的弹性。不同于特朗普，拜登有着超过四十年的从政经验，并且有着丰富的外交经验(拜登曾担任副总统、参议院外国关系委员会主席等涉及外交事务的职务)。拜登理解中美复杂的相互依赖关系，比如在科学和教育领域，他对中国的看法会更加理智和谨慎。拜登和他的团队应该理解与中国全面脱钩是不现实的。

　　相比共和党，拜登和民主党是更愿意支持政府对基建、教育和科研的投资。比如，根据2019年的一份问卷调查显示，相比共和党人，有更多的民主党人认为联邦政府应该加大对科研的扶持力度。再比如，众议院多数党领袖、民主党人佩洛西已经把投资医保和基础建设列为了其希望在2021年和拜登共同推动的最重要的两项举措。

　　相比共和党人，有更多的民主党人认为联邦政府应该加大对科研的扶持力度

　　图片来源：Pew Center

　　众所周知，中国政府也在大力投资基建、教育和科研这些领域。在特朗普时期，特朗普政府主要的策略是打压和限制中国在这些领域的发展。这样的策略是不明智的。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和中国展开竞争。

　　我在2018年的一篇文章《黄亚生：《中国制造2025》本应是美国的又一个“斯普特尼克(Sputnik)”时刻》中谈到，“美国不应当阻挡中国的科技发展，而应该以‘举国之力’支持美国自身的科技发展。《中国制造2025》应该成为美国21世纪的‘斯普特尼克’时刻。中美在科技领域展开符合法制和市场经济准则的竞争将会加快科技发展和科技产业化的步伐。不管是中国还是美国，大家都应该欢迎这场竞争。”在基建、教育和科研这些领域，拜登的战略不会是过分强调限制中国的发展，而是加大对美国这些领域的扶持，加强美国的竞争力。这是美国更明智的选择。

　　除了加强美国自身竞争力，拜登也明白与中国保持稳定的对话渠道的重要性。自今年3月份以来，中美关系进入了“冰冻期”。特朗普在美国国内大肆宣扬新冠病毒是“中国病毒”，拒绝在这场全球公共卫生危机中和中国进行任何意义上的对话或合作。7月份，特朗普政府更是突然要求中国关闭驻休斯顿领事馆。

　　拜登上台后，应该会恢复和中国官方的常规交流渠道。在恢复正常沟通渠道的基础上，拜登会在全球变暖、能源、公共卫生等领域寻求与中国进行合作。这是一个与共和党的泾渭分明。因为共和党根本不承认全球变暖这一事实，当然也不会寻求在这方面和中国的合作。

　　结语

　　总体来说，我们不能期待中美关系在拜登上任后就可以迅速升温回暖。中美关系将有所改善，但仍会有许多紧张与对抗的情况。不过至少中美关系不会再停留在目前特朗普时期的失控和冻结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