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军：俄乌冲突下东亚安全格局新趋势

　　内容提要：俄乌冲突不仅对欧洲安全格局产生深远影响，也给包括东亚在内的亚太地区安全局势带来多重外溢效应。在俄乌冲突背景下，东亚地区的既有矛盾进一步发酵，东亚安全格局出现令人关注的新趋势;美国及其盟友对中国的疑虑进一步上升;美国加紧构筑多层次、多形式、多领域、跨区域的印太安全机制;国家间不信任感上升，促使东亚地区军备竞赛日趋激烈，并有可能陷入不断升级的恶性循环。在世界大变局下，中国需要厘清根本战略利益与地区安全趋势，冷静作为，为实现第二个“百年梦想”创造良好的国际与周边安全环境。

　　关键词：俄乌冲突;东亚地区;安全格局;印太战略;同盟体系;军备竞赛

　　俄乌冲突成为后冷战时代世界发展的一道分水岭，不仅对欧洲安全格局产生深远的战略影响，也给包括东亚在内的亚太地区安全局势带来多重外溢效应。在俄乌冲突背景下，东亚地区的既有矛盾进一步发酵，东亚安全格局出现令人关注的新趋势。

　　一、美国及其盟友对华战略疑虑进一步上升

　　俄乌冲突爆发后，中国方面始终秉持客观、公正的立场，但中国在俄乌冲突中的立场被美国及其盟友解读为对俄罗斯的“策应”和“变相支持”。他们既担心中国有可能效仿俄罗斯对乌克兰的“特别军事行动”从而“冲击东亚和平”，也担心中俄联手结成“政治军事同盟”，进而共同颠覆“基于规则的地区与国际秩序”。这一判断进一步激化了美国及其盟友近年来对中国不断增长的担忧、不满和敌视，他们对中国的观感进一步恶化，战略认知更加消极。

　　美国将中国认定为“唯一既具有战略意图又拥有不断增长的能力来重塑国际秩序的竞争对手”，强调美国“将在限制仍然极其危险的俄罗斯的同时优先保持对中国的持久竞争优势”;日本在二战后的全面调整其安全保障战略，在突破“专守防卫”原则方面迈出了切实步伐，将对东亚整体安全格局产生深远影响;韩国突出强调自己将在双边、地区和全球层面积极作为，一方面强调与中国保持合作，另一方面又强调与“拥有共同价值观”的国家合作，巩固基于规则的地区秩序;北约则将把“印太地区”视为利益攸关区域，加强与该地区新老伙伴的对话与合作。

　　可见，在俄乌冲突背景下亚太特别是东亚国家间的战略竞争更加激烈复杂，大国间的战略协调与合作将变得更加困难。

　　二、美国加速构建多层次安全同盟体系

　　俄乌冲突对东亚安全产生强烈的外溢效应，在西方战略误读的影响之下，美国力图构筑多层次、多形式、多领域、跨区域的印太安全机制，加强在印太地区的延伸威慑，应对所谓“中国的全方位挑战”。

　　拜登政府的《美国印太战略》提出，要建立一个自由与开放、联通、繁荣、安全和有韧性的印太地区。在实际操作上，美国不断加大对印太地区的资源投入，注重利用外交手段不断强化具有“变革性和包容性”的国家联盟。其核心目标是:加强与共同利益和相同价值观国家间的联盟关系，以夯实美国的战略基础，维护国家联盟的改革;敦促其他国家支持基于美国利益建立的国际秩序与合作规则，以显示其在国家联盟策略中的“包容性”。

　　在双边军事同盟层面，美日、美韩同盟进一步巩固，加速充实新内容，提升安全合作水平，而且针对“中国挑战”的倾向更加明显;在构建多重“三边同盟”方面，成立了美英澳三边安全伙伴关系(AUKUS)，开启了有核国家转让核潜艇反应堆技术和武器级核材料的不良先例。而美日韩三国近期围绕地区热点问题频繁展开外交和军事互动，美日韩三边同盟渐趋成型;此外，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也在2022年持续推进。值得注意的是，美国的其他同盟体系也在提升对亚太特别是东亚安全事务的关注，他们的触角迅速向这一地区延伸。日韩两国也在积极地把其他地区的“价值观盟友”引入东亚地区，以应对所谓的“威胁和挑战”。

　　由此可见，美国在强化跨大西洋同盟和印太同盟体系的同时，正在努力增强两者之间的互动，打造以美国为核心的“全球安全同盟体系”。但中国也需要看到美国对华战略的多层次和弹性，看到印太同盟体系的防御性，避免陷入相互信任持续下降、矛盾冲突日益升级的“安全困境”。

　　另一方面，围绕着中俄关系究竟密切到何种程度，我们看到了一个十分复杂的场景:一方面，中俄宣称不会结盟，恪守“不结盟、不对抗、不针对第三方”的基本关系原则，同时“中俄合作无上限，我们争取和平无上限，维护安全无上限，反对霸权无上限”，给外界造成一种中俄正在形成“准同盟”以抗衡美国的强烈印象。而美国则顺势宣扬“中俄结盟”对东亚地区安全构成威胁，并借此强化其战略同盟体系。

　　三、东亚地区军备竞赛日趋激烈

　　东亚地区的国际格局复杂，不仅有中日韩三大经济体，还有中美俄三个核大国和积极寻求发展核武的朝鲜，还有美日、美韩两个军事同盟体系，朝鲜半岛的安全形势起伏不定，台海、东海、南海安全变数增大，加上中美关系不受控制地滑向“大国战略竞争”，进一步使地区安全不确定性增大。地区国家间的不信任感上升和对安全环境恶化的忧虑增长，导致东亚地区军备竞赛日趋激烈。

　　美国《2022年国家安全战略》的核心目标是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获得并保持作战优势，加强威慑力。而日本近十年来的防卫费连续增长，积极谋求拥有对敌基地攻击能力。美日韩强化军事威慑力量和军事安全合作，自认为这是对中国、朝鲜、俄罗斯的威慑手段，然而在中朝俄看来，这会导致东亚紧张局势的升级。

　　对此，中国有三方面的忧虑:一是担心美日等国加大对台湾的援助力度，纵容岛内相关势力加快“台独”步伐;二是担心美国构筑的军事同盟体系矛头直指中国，对中国形成前所未有的地缘战略威胁;三是担心日本重回二战时期的军事扩张主义，再次威胁东亚和平。军事现代化的需要和对安全环境的判断，促使中国持续推动自身军事能力的提升。

　　朝鲜着力巩固其“拥核”地位，提升三位一体的核打击能力，弃核对于朝鲜而言几乎成为不可能的事情。而朝鲜核能力的不断提升，导致韩国和日本国内“拥核”意愿的进一步上升。俄罗斯则进一步着力推进军事现代化的目标，甚至采用军事手段突破了后冷战时代的欧洲安全秩序，进一步充实了俄罗斯在远东地区的战略核力量。

　　四、结语

　　当前，东亚安全格局正在经历冷战结束以来的最深刻变化。在山雨欲来的新形势下，中国需要拨云见日，沉着应对，厘清根本战略利益与地区安全趋势，以富有远见的主动作为，为实现第二个“百年梦想”的根本战略目标创造良好的国际与周边安全环境。中国秉持“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和“共同、综合、合作、可持续”的新安全观，从自身做起，坚决反对和破除“冷战思维”和“阵营对抗”观念，落实习近平主席提出的全球安全倡议。在东亚地区，中国要吸引和团结所有东亚安全利益相关方，以实际行动管控竞争、预防冲突、扩大合作、化解敌意、增强信任，逐渐走出近年来东亚形成的“安全困境”，防止地区冲突甚至战争的发生，共建东亚长期、稳定、可持续的和平环境。

　　作者系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副院长、俄罗斯中亚研究中心主任

　　内容提要：俄乌冲突不仅对欧洲安全格局产生深远影响，也给包括东亚在内的亚太地区安全局势带来多重外溢效应。在俄乌冲突背景下，东亚地区的既有矛盾进一步发酵，东亚安全格局出现令人关注的新趋势;美国及其盟友对中国的疑虑进一步上升;美国加紧构筑多层次、多形式、多领域、跨区域的印太安全机制;国家间不信任感上升，促使东亚地区军备竞赛日趋激烈，并有可能陷入不断升级的恶性循环。在世界大变局下，中国需要厘清根本战略利益与地区安全趋势，冷静作为，为实现第二个“百年梦想”创造良好的国际与周边安全环境。

　　关键词：俄乌冲突;东亚地区;安全格局;印太战略;同盟体系;军备竞赛

　　俄乌冲突成为后冷战时代世界发展的一道分水岭，不仅对欧洲安全格局产生深远的战略影响，也给包括东亚在内的亚太地区安全局势带来多重外溢效应。在俄乌冲突背景下，东亚地区的既有矛盾进一步发酵，东亚安全格局出现令人关注的新趋势。

　　一、美国及其盟友对华战略疑虑进一步上升

　　俄乌冲突爆发后，中国方面始终秉持客观、公正的立场，但中国在俄乌冲突中的立场被美国及其盟友解读为对俄罗斯的“策应”和“变相支持”。他们既担心中国有可能效仿俄罗斯对乌克兰的“特别军事行动”从而“冲击东亚和平”，也担心中俄联手结成“政治军事同盟”，进而共同颠覆“基于规则的地区与国际秩序”。这一判断进一步激化了美国及其盟友近年来对中国不断增长的担忧、不满和敌视，他们对中国的观感进一步恶化，战略认知更加消极。

　　美国将中国认定为“唯一既具有战略意图又拥有不断增长的能力来重塑国际秩序的竞争对手”，强调美国“将在限制仍然极其危险的俄罗斯的同时优先保持对中国的持久竞争优势”;日本在二战后的全面调整其安全保障战略，在突破“专守防卫”原则方面迈出了切实步伐，将对东亚整体安全格局产生深远影响;韩国突出强调自己将在双边、地区和全球层面积极作为，一方面强调与中国保持合作，另一方面又强调与“拥有共同价值观”的国家合作，巩固基于规则的地区秩序;北约则将把“印太地区”视为利益攸关区域，加强与该地区新老伙伴的对话与合作。

　　可见，在俄乌冲突背景下亚太特别是东亚国家间的战略竞争更加激烈复杂，大国间的战略协调与合作将变得更加困难。

　　二、美国加速构建多层次安全同盟体系

　　俄乌冲突对东亚安全产生强烈的外溢效应，在西方战略误读的影响之下，美国力图构筑多层次、多形式、多领域、跨区域的印太安全机制，加强在印太地区的延伸威慑，应对所谓“中国的全方位挑战”。

　　拜登政府的《美国印太战略》提出，要建立一个自由与开放、联通、繁荣、安全和有韧性的印太地区。在实际操作上，美国不断加大对印太地区的资源投入，注重利用外交手段不断强化具有“变革性和包容性”的国家联盟。其核心目标是:加强与共同利益和相同价值观国家间的联盟关系，以夯实美国的战略基础，维护国家联盟的改革;敦促其他国家支持基于美国利益建立的国际秩序与合作规则，以显示其在国家联盟策略中的“包容性”。

　　在双边军事同盟层面，美日、美韩同盟进一步巩固，加速充实新内容，提升安全合作水平，而且针对“中国挑战”的倾向更加明显;在构建多重“三边同盟”方面，成立了美英澳三边安全伙伴关系(AUKUS)，开启了有核国家转让核潜艇反应堆技术和武器级核材料的不良先例。而美日韩三国近期围绕地区热点问题频繁展开外交和军事互动，美日韩三边同盟渐趋成型;此外，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也在2022年持续推进。值得注意的是，美国的其他同盟体系也在提升对亚太特别是东亚安全事务的关注，他们的触角迅速向这一地区延伸。日韩两国也在积极地把其他地区的“价值观盟友”引入东亚地区，以应对所谓的“威胁和挑战”。

　　由此可见，美国在强化跨大西洋同盟和印太同盟体系的同时，正在努力增强两者之间的互动，打造以美国为核心的“全球安全同盟体系”。但中国也需要看到美国对华战略的多层次和弹性，看到印太同盟体系的防御性，避免陷入相互信任持续下降、矛盾冲突日益升级的“安全困境”。

　　另一方面，围绕着中俄关系究竟密切到何种程度，我们看到了一个十分复杂的场景:一方面，中俄宣称不会结盟，恪守“不结盟、不对抗、不针对第三方”的基本关系原则，同时“中俄合作无上限，我们争取和平无上限，维护安全无上限，反对霸权无上限”，给外界造成一种中俄正在形成“准同盟”以抗衡美国的强烈印象。而美国则顺势宣扬“中俄结盟”对东亚地区安全构成威胁，并借此强化其战略同盟体系。

　　三、东亚地区军备竞赛日趋激烈

　　东亚地区的国际格局复杂，不仅有中日韩三大经济体，还有中美俄三个核大国和积极寻求发展核武的朝鲜，还有美日、美韩两个军事同盟体系，朝鲜半岛的安全形势起伏不定，台海、东海、南海安全变数增大，加上中美关系不受控制地滑向“大国战略竞争”，进一步使地区安全不确定性增大。地区国家间的不信任感上升和对安全环境恶化的忧虑增长，导致东亚地区军备竞赛日趋激烈。

　　美国《2022年国家安全战略》的核心目标是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获得并保持作战优势，加强威慑力。而日本近十年来的防卫费连续增长，积极谋求拥有对敌基地攻击能力。美日韩强化军事威慑力量和军事安全合作，自认为这是对中国、朝鲜、俄罗斯的威慑手段，然而在中朝俄看来，这会导致东亚紧张局势的升级。

　　对此，中国有三方面的忧虑:一是担心美日等国加大对台湾的援助力度，纵容岛内相关势力加快“台独”步伐;二是担心美国构筑的军事同盟体系矛头直指中国，对中国形成前所未有的地缘战略威胁;三是担心日本重回二战时期的军事扩张主义，再次威胁东亚和平。军事现代化的需要和对安全环境的判断，促使中国持续推动自身军事能力的提升。

　　朝鲜着力巩固其“拥核”地位，提升三位一体的核打击能力，弃核对于朝鲜而言几乎成为不可能的事情。而朝鲜核能力的不断提升，导致韩国和日本国内“拥核”意愿的进一步上升。俄罗斯则进一步着力推进军事现代化的目标，甚至采用军事手段突破了后冷战时代的欧洲安全秩序，进一步充实了俄罗斯在远东地区的战略核力量。

　　四、结语

　　当前，东亚安全格局正在经历冷战结束以来的最深刻变化。在山雨欲来的新形势下，中国需要拨云见日，沉着应对，厘清根本战略利益与地区安全趋势，以富有远见的主动作为，为实现第二个“百年梦想”的根本战略目标创造良好的国际与周边安全环境。中国秉持“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和“共同、综合、合作、可持续”的新安全观，从自身做起，坚决反对和破除“冷战思维”和“阵营对抗”观念，落实习近平主席提出的全球安全倡议。在东亚地区，中国要吸引和团结所有东亚安全利益相关方，以实际行动管控竞争、预防冲突、扩大合作、化解敌意、增强信任，逐渐走出近年来东亚形成的“安全困境”，防止地区冲突甚至战争的发生，共建东亚长期、稳定、可持续的和平环境。

　　作者系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副院长、俄罗斯中亚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