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斯&布兰切特：中国的阿富汗困境

　　美国仓促而混乱地从阿富汗撤军，以及塔利班随后取得的军事胜利，引发了中国方面不小的乐观情绪。据中国官方媒体报道，美国的撤退“映照的是帝国最后的黄昏”。中国外交部宣称，阿富汗战争的经历应该给华盛顿一个“动辄军事干预”的教训。北京的一些人甚至声称中国将在美国失败的地方取得成功。“阿富汗长期以来一直被认为是征服者的坟场——亚历山大大帝、大英帝国、苏联，以及现在的美国。如今中国进入阿富汗，携带的不是炸弹，而是建筑蓝图，以及一个证明该诅咒可被打破的机会。”一位退休的解放军高级军官周波在《纽约时报》上这样评论道。

此前的阿富汗邻国外长会议上，中国国务委员兼外长王毅说，决定向阿富汗人民首批捐赠300万剂疫苗，并紧急提供价值2亿元人民币的粮食、越冬物资、疫苗和药品

　　北京在阿富汗必定会成功的信念在美国引发了担忧，美国人担心中国会改变中亚的战略格局。正如前总统特朗普的国家安全顾问约翰·博尔顿上个月警告的那样，“我们的全球主要对手中国和俄罗斯已经在寻求获得优势。”

　　尽管在宣传方面有些夸张，但中国领导人对阿富汗正在形成的秩序深感担忧，这可能威胁到该地区的稳定，并使恐怖主义蔓延活动到中国西部地区，引起动荡，那里有的大量穆斯林人口。与阿富汗的其他邻国一样，中国现在也指望塔利班来稳定这个四分五裂、充满暴力的国家。然而，北京方面很清楚，塔利班的执政记录是惨淡的，即使在过去几年它控制的农村地区也是如此。更糟糕的是，阿富汗的经济已经陷入困境，如果没有包括中国在内的国际援助的大量注入，这个国家的经济将难以复苏。

　　这种不确定性将加剧北京对阿富汗和新疆之间跨国极端主义联系的长期担忧，也会对加剧北京对新疆地区稳定的担忧，尤其是到了明年秋天，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就要召开。最后，阿富汗危机可能会考验中国与俄罗斯和巴基斯坦的关系，因为这三个国家都在与塔利班争夺影响力，并努力应对这个可能崩溃的国家给周边地区造成的人道主义危机。

　　在北京评估该地区后美国时代的格局时，美国退出所带来的风险大于可能带来的好处。如果中国表现出了拥抱塔利班的姿态，那是因为它别无选择。北京现在面临着西边的“失败国家”阿富汗，西南部与印度的关系日益紧张，东北部的朝鲜是一个不稳定且好斗的伙伴，以及与美国的竞争不断升级——尤其是在台湾海峡。中国政府渴望局势稳定和可预测，但在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后，很可能这两点都难以确定。

　　介入乱局

　　中国在阿富汗的短期目标相对明确。最重要的是塔利班要建立一个国际认可的政府，以便能够实现任何主权国家的基本条件：垄断使用暴力。只有当塔利班控制住了整个阿富汗，他们才能开始满足北京的期望。“与所有恐怖组织彻底决裂，并与其他国家，特别是他们的邻国，和睦相处。”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本月早些时候这样指出。中国领导人强调，他们希望新政府是“包容的”，更根本的目标是巩固治理，良好的国内治安和秩序，确保边境安全，不管塔利班如何实现这些目标。

　　北京可能也在关注阿富汗价值约1万亿美元的矿藏，包括铁、铜、和锂。美国和西方公司大多因为风险而回避开采工作，但中国或许能够利用其庞大的国有企业和政府融资实体来开发这些资源。

　　但在北京能够实现这些目标之前，它必须解决来自阿富汗的威胁。其中最主要的是中国西部边境可能成为圣战分子的避难所，北京对那里可能存在的恐怖主义威胁十分敏感。正如中国阿富汗问题专家赵华生最近所写，“在很大程度上，新疆的安全和稳定是中国对阿富汗政策的起点。”

　　北京尤其关注的是，东突厥斯坦伊斯兰运动(Eastern Turkistan Islamic Movement)的数百名武装分子在阿富汗的存在。这个组织意图把新疆从中国分裂出去。在东伊运头目阿卜杜勒·哈克的领导下，这个组织在巴达赫尚等偏远省份开展活动，那里的山区地形将使中国或塔利班难以对其开展军事行动。根据联合国安理会的一份评估报告，东伊运成员与包括基地组织、安萨鲁拉组织和伊拉克基地组织在内的圣战组织都有往来。这三个组织可能会继续活跃在阿富汗，为东伊运提供多个当地盟友。

　　北京方面已经寻求塔利班保证，不允许东伊运利用阿富汗或在阿富汗境内活动。但在战争和人道主义危机中，塔利班可能无法保证这一点，而且他们与其他圣战组织的密切关系可能会降低他们实现这点保证的意愿和能力。世界各地的圣战分子都在庆祝塔利班的胜利，这增加了阿富汗将吸引下一代恐怖分子的可能性。

　　塔利班与基地组织的核心领导层以及基地组织在印度次大陆的分支有着紧密的联系。塔利班代理内政部长西拉杰丁·哈卡尼与基地组织的关系特别紧密，这两个组织因长期的个人关系、通婚、相近的意识形态以及共同的斗争历史而紧密联系在一起。塔利班还与巴基斯坦塔利班运动(Tehrik-i-Taliban Pakistan)、伊斯兰虔诚军(Lashkar-e-Islam)、乌兹别克斯坦伊斯兰运动(Islamic Movement of Uzbekistan)等其他武装组织保持着密切的关系。这些组织的大杂烩让北京担心，因为东伊运和其他威胁中国的极端组织可能会在一个失败的阿富汗不断壮大。

　　“伊斯兰国呼罗珊分支”(又称IS-K)也威胁要袭击中国。作为塔利班的敌人，这个组织拥有强大的武装能力，上个月在喀布尔机场发生的袭击事件就证明了这一点。那次袭击造成13名美国军人和170多人死亡。塔利班还面临来自其他组织的抵抗，比如潘杰希尔的指挥官艾哈迈德·马苏德和阿富汗前情报局长阿姆鲁拉·萨利赫领导的组织，这些组织可能会阻碍塔利班在阿富汗构建法律和秩序，以赢得中国的承认和发展资金。

　　不确定性

　　尽管中国的情报部门已经变得更加成熟，能力更强，但北京方面仍然不具备在阿富汗有效行动所需的地面能力和网络。因此，在推动塔利班履行其承诺的同时，北京还必须推动巴基斯坦控制其代理人，稳定阿富汗局势，并对东伊运等组织开展更有效的反恐行动。但巴基斯坦影响塔利班的能力是有限的，其臭名昭著的三军情报局(Inter-Services Intelligence)也会努力维持阿富汗的稳定。

　　阿富汗日益恶化的经济前景也将阻碍中国的促进其稳定的努力。甚至在塔利班重新掌权之前，阿富汗的经济就已经陷入困境，塔利班的崛起促使国际社会冻结了阿富汗的资产，并暂停了至关重要的外国援助。包括美国和德国在内的西方国家推迟了对阿富汗的援助。

　　世界银行暂停了对数十个项目的资助，理由是对塔利班统治合法性的质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宣布，在阿富汗拥有一个国际承认的政府之前，它将没有资格获得贷款。更糟糕的是，小麦、鸡蛋、面粉和食用油等基本生活必需品的价格飙升，阿富汗人不得不在银行排着长队取钱。

　　北京已经承诺对阿富汗提供大量的人道主义和发展援助，塔利班也非常期待。今年9月，塔利班发言人扎比乌拉·穆贾希德直言不讳地指出:“中国是我们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对我们来说代表着一个根本性的、非同寻常的机遇，因为中国已准备好投资和重建我们的国家。”然而，考虑到阿富汗糟糕的经济状况，即使是中国也没有足够的资金来支持阿富汗。

　　中国将不可避免地在阿富汗寻求新的项目，作为其庞大的基础设施投资项目“一带一路”倡议的一部分。但不利的政治和安全形势已使中国此前的投资努力受挫，其中包括斥资30亿美元在喀布尔附近一处名为梅斯·艾纳克(Mes Aynak)的古老遗址所在地修建一座铜矿。

　　类似的失败凸显了北京在阿富汗面临的难题：除非阿富汗有稳定的治理，否则重大投资不会成功，但稳定的治理要等到阿富汗获得更多投资——无论是来自中国还是来自其他援助提供者——才能实现。事实上，这一困境解释了为什么尽管中美关系冷淡，中国外交部长王毅最近还是向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表示，美国必须与国际社会合作，向阿富汗提供援助和人道主义救援。

　　阿富汗的崩溃对中国政治来说，显得有点不合时宜，中国西部边境需要稳定。从现在到二十大，中国领导人需要安定的环境。然而，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带来了新的不确定性。目前还不清楚，中国领导人是够能有效应对这种局势，因为在塔利班统治下，阿富汗的重建需要一定程度的外交手腕、务实精神和足够的耐心。

　　短期蜜月

　　由于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北京面临着新的挑战，但这并不一定意味着华盛顿将从中受益。印度是美国在印度-太平洋地区最重要的伙伴之一，它认为塔利班的胜利是一个重大威胁，可能会加剧其与巴基斯坦本已紧张的关系。在失去了喀布尔的盟友后，印度担心阿富汗将成为反印恐怖组织的避难所，如穆罕默德军和虔诚军。因此，它将不得不把更多的外交和军事带宽集中在西北边境，这会限制其对抗中国的能力。

　　美国从阿富汗撤军也使美国与欧盟和北约的关系紧张，因为美国的许多盟国对美国单方面和无组织的撤军感到愤怒。这些失误无疑会使拜登政府将欧洲纳入其对华战略的努力复杂化。

　　即便如此，在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后，面临最大程度不确定性的还是中国，而不是美国。在东亚，美国正准备加强其军事态势，深化与日本、韩国和台湾的关系，这是美国国防部全球态势评估的一部分。随着中国在各个方面都面临新的和传统的挑战，它可能很快就会发现自己不堪重负。美国从阿富汗撤军非但没有给自身带来任何切实的好处，反而会让中国陷入困境，因为此时中国正需要专注于不断升级的美中竞争。换句话说，中国在阿富汗的蜜月期可能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作者简介：塞斯·琼斯(Seth Jones)，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高级副总裁兼国际安全项目主任，美国驻阿富汗特别行动司令部前高级顾问;裘德·布兰切特(Jude Blanchette)，美国智库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CSIS)费里曼中国研究部主任。本文选译自《外交事务》

　　美国仓促而混乱地从阿富汗撤军，以及塔利班随后取得的军事胜利，引发了中国方面不小的乐观情绪。据中国官方媒体报道，美国的撤退“映照的是帝国最后的黄昏”。中国外交部宣称，阿富汗战争的经历应该给华盛顿一个“动辄军事干预”的教训。北京的一些人甚至声称中国将在美国失败的地方取得成功。“阿富汗长期以来一直被认为是征服者的坟场——亚历山大大帝、大英帝国、苏联，以及现在的美国。如今中国进入阿富汗，携带的不是炸弹，而是建筑蓝图，以及一个证明该诅咒可被打破的机会。”一位退休的解放军高级军官周波在《纽约时报》上这样评论道。

此前的阿富汗邻国外长会议上，中国国务委员兼外长王毅说，决定向阿富汗人民首批捐赠300万剂疫苗，并紧急提供价值2亿元人民币的粮食、越冬物资、疫苗和药品

　　北京在阿富汗必定会成功的信念在美国引发了担忧，美国人担心中国会改变中亚的战略格局。正如前总统特朗普的国家安全顾问约翰·博尔顿上个月警告的那样，“我们的全球主要对手中国和俄罗斯已经在寻求获得优势。”

　　尽管在宣传方面有些夸张，但中国领导人对阿富汗正在形成的秩序深感担忧，这可能威胁到该地区的稳定，并使恐怖主义蔓延活动到中国西部地区，引起动荡，那里有的大量穆斯林人口。与阿富汗的其他邻国一样，中国现在也指望塔利班来稳定这个四分五裂、充满暴力的国家。然而，北京方面很清楚，塔利班的执政记录是惨淡的，即使在过去几年它控制的农村地区也是如此。更糟糕的是，阿富汗的经济已经陷入困境，如果没有包括中国在内的国际援助的大量注入，这个国家的经济将难以复苏。

　　这种不确定性将加剧北京对阿富汗和新疆之间跨国极端主义联系的长期担忧，也会对加剧北京对新疆地区稳定的担忧，尤其是到了明年秋天，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就要召开。最后，阿富汗危机可能会考验中国与俄罗斯和巴基斯坦的关系，因为这三个国家都在与塔利班争夺影响力，并努力应对这个可能崩溃的国家给周边地区造成的人道主义危机。

　　在北京评估该地区后美国时代的格局时，美国退出所带来的风险大于可能带来的好处。如果中国表现出了拥抱塔利班的姿态，那是因为它别无选择。北京现在面临着西边的“失败国家”阿富汗，西南部与印度的关系日益紧张，东北部的朝鲜是一个不稳定且好斗的伙伴，以及与美国的竞争不断升级——尤其是在台湾海峡。中国政府渴望局势稳定和可预测，但在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后，很可能这两点都难以确定。

　　介入乱局

　　中国在阿富汗的短期目标相对明确。最重要的是塔利班要建立一个国际认可的政府，以便能够实现任何主权国家的基本条件：垄断使用暴力。只有当塔利班控制住了整个阿富汗，他们才能开始满足北京的期望。“与所有恐怖组织彻底决裂，并与其他国家，特别是他们的邻国，和睦相处。”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本月早些时候这样指出。中国领导人强调，他们希望新政府是“包容的”，更根本的目标是巩固治理，良好的国内治安和秩序，确保边境安全，不管塔利班如何实现这些目标。

　　北京可能也在关注阿富汗价值约1万亿美元的矿藏，包括铁、铜、和锂。美国和西方公司大多因为风险而回避开采工作，但中国或许能够利用其庞大的国有企业和政府融资实体来开发这些资源。

　　但在北京能够实现这些目标之前，它必须解决来自阿富汗的威胁。其中最主要的是中国西部边境可能成为圣战分子的避难所，北京对那里可能存在的恐怖主义威胁十分敏感。正如中国阿富汗问题专家赵华生最近所写，“在很大程度上，新疆的安全和稳定是中国对阿富汗政策的起点。”

　　北京尤其关注的是，东突厥斯坦伊斯兰运动(Eastern Turkistan Islamic Movement)的数百名武装分子在阿富汗的存在。这个组织意图把新疆从中国分裂出去。在东伊运头目阿卜杜勒·哈克的领导下，这个组织在巴达赫尚等偏远省份开展活动，那里的山区地形将使中国或塔利班难以对其开展军事行动。根据联合国安理会的一份评估报告，东伊运成员与包括基地组织、安萨鲁拉组织和伊拉克基地组织在内的圣战组织都有往来。这三个组织可能会继续活跃在阿富汗，为东伊运提供多个当地盟友。

　　北京方面已经寻求塔利班保证，不允许东伊运利用阿富汗或在阿富汗境内活动。但在战争和人道主义危机中，塔利班可能无法保证这一点，而且他们与其他圣战组织的密切关系可能会降低他们实现这点保证的意愿和能力。世界各地的圣战分子都在庆祝塔利班的胜利，这增加了阿富汗将吸引下一代恐怖分子的可能性。

　　塔利班与基地组织的核心领导层以及基地组织在印度次大陆的分支有着紧密的联系。塔利班代理内政部长西拉杰丁·哈卡尼与基地组织的关系特别紧密，这两个组织因长期的个人关系、通婚、相近的意识形态以及共同的斗争历史而紧密联系在一起。塔利班还与巴基斯坦塔利班运动(Tehrik-i-Taliban Pakistan)、伊斯兰虔诚军(Lashkar-e-Islam)、乌兹别克斯坦伊斯兰运动(Islamic Movement of Uzbekistan)等其他武装组织保持着密切的关系。这些组织的大杂烩让北京担心，因为东伊运和其他威胁中国的极端组织可能会在一个失败的阿富汗不断壮大。

　　“伊斯兰国呼罗珊分支”(又称IS-K)也威胁要袭击中国。作为塔利班的敌人，这个组织拥有强大的武装能力，上个月在喀布尔机场发生的袭击事件就证明了这一点。那次袭击造成13名美国军人和170多人死亡。塔利班还面临来自其他组织的抵抗，比如潘杰希尔的指挥官艾哈迈德·马苏德和阿富汗前情报局长阿姆鲁拉·萨利赫领导的组织，这些组织可能会阻碍塔利班在阿富汗构建法律和秩序，以赢得中国的承认和发展资金。

　　不确定性

　　尽管中国的情报部门已经变得更加成熟，能力更强，但北京方面仍然不具备在阿富汗有效行动所需的地面能力和网络。因此，在推动塔利班履行其承诺的同时，北京还必须推动巴基斯坦控制其代理人，稳定阿富汗局势，并对东伊运等组织开展更有效的反恐行动。但巴基斯坦影响塔利班的能力是有限的，其臭名昭著的三军情报局(Inter-Services Intelligence)也会努力维持阿富汗的稳定。

　　阿富汗日益恶化的经济前景也将阻碍中国的促进其稳定的努力。甚至在塔利班重新掌权之前，阿富汗的经济就已经陷入困境，塔利班的崛起促使国际社会冻结了阿富汗的资产，并暂停了至关重要的外国援助。包括美国和德国在内的西方国家推迟了对阿富汗的援助。

　　世界银行暂停了对数十个项目的资助，理由是对塔利班统治合法性的质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宣布，在阿富汗拥有一个国际承认的政府之前，它将没有资格获得贷款。更糟糕的是，小麦、鸡蛋、面粉和食用油等基本生活必需品的价格飙升，阿富汗人不得不在银行排着长队取钱。

　　北京已经承诺对阿富汗提供大量的人道主义和发展援助，塔利班也非常期待。今年9月，塔利班发言人扎比乌拉·穆贾希德直言不讳地指出:“中国是我们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对我们来说代表着一个根本性的、非同寻常的机遇，因为中国已准备好投资和重建我们的国家。”然而，考虑到阿富汗糟糕的经济状况，即使是中国也没有足够的资金来支持阿富汗。

　　中国将不可避免地在阿富汗寻求新的项目，作为其庞大的基础设施投资项目“一带一路”倡议的一部分。但不利的政治和安全形势已使中国此前的投资努力受挫，其中包括斥资30亿美元在喀布尔附近一处名为梅斯·艾纳克(Mes Aynak)的古老遗址所在地修建一座铜矿。

　　类似的失败凸显了北京在阿富汗面临的难题：除非阿富汗有稳定的治理，否则重大投资不会成功，但稳定的治理要等到阿富汗获得更多投资——无论是来自中国还是来自其他援助提供者——才能实现。事实上，这一困境解释了为什么尽管中美关系冷淡，中国外交部长王毅最近还是向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表示，美国必须与国际社会合作，向阿富汗提供援助和人道主义救援。

　　阿富汗的崩溃对中国政治来说，显得有点不合时宜，中国西部边境需要稳定。从现在到二十大，中国领导人需要安定的环境。然而，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带来了新的不确定性。目前还不清楚，中国领导人是够能有效应对这种局势，因为在塔利班统治下，阿富汗的重建需要一定程度的外交手腕、务实精神和足够的耐心。

　　短期蜜月

　　由于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北京面临着新的挑战，但这并不一定意味着华盛顿将从中受益。印度是美国在印度-太平洋地区最重要的伙伴之一，它认为塔利班的胜利是一个重大威胁，可能会加剧其与巴基斯坦本已紧张的关系。在失去了喀布尔的盟友后，印度担心阿富汗将成为反印恐怖组织的避难所，如穆罕默德军和虔诚军。因此，它将不得不把更多的外交和军事带宽集中在西北边境，这会限制其对抗中国的能力。

　　美国从阿富汗撤军也使美国与欧盟和北约的关系紧张，因为美国的许多盟国对美国单方面和无组织的撤军感到愤怒。这些失误无疑会使拜登政府将欧洲纳入其对华战略的努力复杂化。

　　即便如此，在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后，面临最大程度不确定性的还是中国，而不是美国。在东亚，美国正准备加强其军事态势，深化与日本、韩国和台湾的关系，这是美国国防部全球态势评估的一部分。随着中国在各个方面都面临新的和传统的挑战，它可能很快就会发现自己不堪重负。美国从阿富汗撤军非但没有给自身带来任何切实的好处，反而会让中国陷入困境，因为此时中国正需要专注于不断升级的美中竞争。换句话说，中国在阿富汗的蜜月期可能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作者简介：塞斯·琼斯(Seth Jones)，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高级副总裁兼国际安全项目主任，美国驻阿富汗特别行动司令部前高级顾问;裘德·布兰切特(Jude Blanchette)，美国智库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CSIS)费里曼中国研究部主任。本文选译自《外交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