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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去年夏天掌权以来,塔利班领导的阿富汗政府在国际上受到孤立;目前还没有一个国家承认它。但最近几周,塔利班官员向一个曾经不太可能的潜在合作伙伴——印度,发出了一系列越来越公开的合作信号。在某种程度上,这些信号也得到了回应。在5月底于塔吉克斯坦举行的地区安全峰会上,印度国家安全顾问多瓦尔敦促阿富汗的邻国向这个饱受战争蹂躏的国家提供反恐援助。6月2日,一个由印度高级官员组成的代表团前往喀布尔会见塔利班领导人。6月23日,印度重启了在阿富汗的外交使团。
据报道,作为对印度默许承认的回报,塔利班准备对一些主要的圣战组织采取情报搜集行动,包括虔诚军(Lashkar-e-Taiba)、穆罕默德军(Jaish-e-Mohammed)和印度次大陆基地组织(AQIS),这些组织传统上在阿富汗找到了避风港。塔利班长期以来一直抵制对在阿富汗活动的外国武装分子采取行动的压力。如果他们对印度政府的声明是真的,这将标志着该组织对待长期以来的外国激进盟友的态度发生重大转变。
2022年3月,塔利班在喀布尔举行升旗仪式
塔利班与印度开始恢复友好关系,这与长期赞助它的巴基斯坦的利益严重不符。巴基斯坦近三十年来对塔利班的支持一直基于这样一种信念:可以指望塔利班限制印度在阿富汗的影响力。这预示着地区态势的惊人转变,因为与印度加强关系最终可能使塔利班领导的阿富汗政府与巴基斯坦保持距离。
惊人的改变
印度对塔利班态度的转变令人意外。当塔利班于1996年首次掌权时,印度支持被称为北方联盟的反塔利班派系。2001年以美国为首的联军入侵阿富汗后,印度坚定支持取代塔利班的新兴阿富汗共和国。在随后的二十年里,印度一直抗议美国与塔利班的谈判,担心任何协议都会破坏阿富汗刚刚建立起来的民主秩序,还会导致伊斯兰堡加大对印控克什米尔分裂分子的支持。
塔利班愿意与印度接触也代表着一种转变。二十年来,塔利班一直不满于印度对阿富汗共和国的支持,并直接或通过其盟友将目标对准印度在阿富汗的人员和利益。最臭名昭著的例子是2008年的印度驻喀布尔大使馆爆炸事件,这是由塔利班的哈卡尼网络实施的,美国政府认为这是巴基斯坦支持的。
这段历史使得塔利班最近与印度的接触更加引人注目,据报道,他们就反恐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印度希望塔利班采取情报搜集行动针对的所有组织都是塔利班的长期盟友,即使他们的目标和塔利班各不相同。塔利班与虔诚军和穆罕默德军的联盟在某些方面是塔利班与巴基斯坦安全机构关系的延伸,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巴基斯坦一直支持塔利班对抗印度。这两个组织都支持塔利班的叛乱活动,但他们的议程重点都是针对印度,尤其是克什米尔。另一方面,印度次大陆基地组织的目标是印度和巴基斯坦。自成立以来,该组织一直与塔利班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协助塔利班开展一般性叛乱活动,打击“伊斯兰国”呼罗珊(Khorasan)。
但印度政府发出的信号是,塔利班政府准备与其激进盟友保持一定距离,至少在涉及印度时是这样。例如,塔利班国防部长毛拉·雅库布在接受印度新闻频道采访时承诺,塔利班不会允许从阿富汗领土攻击印度,并表示有兴趣将塔利班干部派到印度进行军事训练。
接触的逻辑
在国际上被孤立是塔利班愿意向外界伸手的原因之一。阿富汗塔利班政府尚未得到任何其他国家的正式承认,其被遗弃的地位加剧了其经济挑战和获得人道主义援助的困难。在杜兰德线和塔利班支持反巴基斯坦的“巴基斯坦塔利班”(TTP)问题上,塔利班与巴基斯坦的关系也日益紧张。考虑到巴基斯坦在阿富汗的不受欢迎程度,塔利班发出从巴基斯坦独立出来的信号是出于国内政治原因。
印度政策制定者可能已经得出结论,尽管他们过去评估,巴基斯坦和塔利班之间有足够的默契来建立关系。而现在伊斯兰堡对塔利班继续保护巴基斯坦塔利班的承诺越来越焦虑,这可能有助于让他们放心。印度可能还在考量,塔利班可以保护印度,使其免受克什米尔地区日益增加的暴力活动,尤其是来自虔诚军和穆罕默德军的威胁,以及来自跨国圣战分子的威胁,尤其是在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呼罗珊都加强了反印度信息活动的时候。
与印度建立关系有可能有助于缓解塔利班政府在外交上的孤立,并为亟需的经济援助打开大门。例如,印度可能向地震灾民提供援助,增加粮食援助,恢复阿富汗前共和国时期正在进行的基础设施项目。考虑到其日益增长的地缘政治影响力,印度甚至可能通过其他国家,如俄罗斯、伊朗和美国,与塔利班合作。塔利班可能还希望阻止印度支持阿富汗国内的武装抵抗,尤其是因为印度是少数几个准备在阿富汗激发政治反对派的外部力量之一。
但与印度缓和关系对塔利班来说也有风险。首先,塔利班与印度的接触可能会激怒巴基斯坦。巴基斯坦可能现实地会认为,塔利班与印度关系解冻最终有利于巴基斯坦的利益,使塔利班政权合法化。然而,巴基斯坦传统上认为印度在阿富汗的参与是零和博弈:印度的任何收益必然是巴基斯坦的损失。伊斯兰堡可能认为,新德里正试图保护塔利班不受巴基斯坦的影响,尤其是塔利班对“巴基斯坦塔利班”的支持——巴基斯坦长期以来坚持认为,虽然没有可靠的证据,但该组织是由印度支持的。巴基斯坦安全机构也可能认为,塔利班对虔诚军和穆罕默德军的真正打击是针对巴基斯坦的行动,破坏了巴基斯坦对这些组织行动的表面上的否认。印度方面可能认为,由于经济问题和国际孤立,巴基斯坦正面临压力,不太可能反击印度与塔利班关系的解冻。
此外,塔利班还因与印度执政党印度人民党(Bharatiya Janata party)结盟而面临名誉损失。印度人民党长期以来一直宣扬反穆斯林言论。与印度加强关系还可能引发塔利班强硬派和其他圣战分子的不利反应,这可能会对塔利班的凝聚力带来负面影响。
建立信任
对印度来说,关键问题是对塔利班的反恐保证有多少信心。与之前与华盛顿的谈判一样,该组织可能试图让新德里放心,阿富汗领土不会被用来攻击印度。然而,这样的保证很可能会伴随着足够的警告,从而有效地允许塔利班的激进盟友——尤其是印度次大陆基地组织——从阿富汗以某种方式行动,从而给塔利班一些推诿的机会。在过去,即使面临巨大的压力,塔利班也一直表明,他们不太可能攻击他们的外国武装组织盟友。
即使他们的意图可信,塔利班有效控制外国激进组织的能力仍然令人怀疑。塔利班对“伊斯兰国”呼罗珊的持续打击未能清除任何主要人物,这表明他们可能仍难以开展有针对性的行动。特别是印度次大陆基地组织与塔利班的一些成员建立了牢固的关系,他们曾在打击美军、前阿富汗政府和伊斯兰国呼罗珊的行动中与塔利班合作。这些过去的关系让人怀疑塔利班是否有能力保护印度在阿富汗的存在,这将使阿富汗将成为多个恐怖组织的首要目标。
印度的介入正值国际社会需要新的手段来对付塔利班,以完成一系列的优先任务——如果塔利班能相对地对印度做出回应,那将是一个好消息。此外,如果印度真的能够与塔利班达成一项针对塔利班盟友的反恐协议,这将是一个重要的积极步骤,可以为美国提供一个渠道,向塔利班施加压力,打击华盛顿关注的组织。但印度重返喀布尔也使其面临巨大的新的安全风险,既可能导致其在阿富汗的利益直接受损,也可能使印巴在阿富汗的安全竞争复杂化。美国应该与印度协调,使印度参与的反恐利益最大化,同时管理地区紧张局势的风险——这可能会削弱紧迫的印度-太平洋安全议程。
特里西亚·培根(Tricia Bacon)是美利坚大学公共事务学院副教授,此前在美国国务院从事反恐工作;阿斯凡迪亚·米尔(Asfandyar Mir),美国和平研究所的高级分析师。本文译自《外交事务》网站。
自去年夏天掌权以来,塔利班领导的阿富汗政府在国际上受到孤立;目前还没有一个国家承认它。但最近几周,塔利班官员向一个曾经不太可能的潜在合作伙伴——印度,发出了一系列越来越公开的合作信号。在某种程度上,这些信号也得到了回应。在5月底于塔吉克斯坦举行的地区安全峰会上,印度国家安全顾问多瓦尔敦促阿富汗的邻国向这个饱受战争蹂躏的国家提供反恐援助。6月2日,一个由印度高级官员组成的代表团前往喀布尔会见塔利班领导人。6月23日,印度重启了在阿富汗的外交使团。
据报道,作为对印度默许承认的回报,塔利班准备对一些主要的圣战组织采取情报搜集行动,包括虔诚军(Lashkar-e-Taiba)、穆罕默德军(Jaish-e-Mohammed)和印度次大陆基地组织(AQIS),这些组织传统上在阿富汗找到了避风港。塔利班长期以来一直抵制对在阿富汗活动的外国武装分子采取行动的压力。如果他们对印度政府的声明是真的,这将标志着该组织对待长期以来的外国激进盟友的态度发生重大转变。
2022年3月,塔利班在喀布尔举行升旗仪式
塔利班与印度开始恢复友好关系,这与长期赞助它的巴基斯坦的利益严重不符。巴基斯坦近三十年来对塔利班的支持一直基于这样一种信念:可以指望塔利班限制印度在阿富汗的影响力。这预示着地区态势的惊人转变,因为与印度加强关系最终可能使塔利班领导的阿富汗政府与巴基斯坦保持距离。
惊人的改变
印度对塔利班态度的转变令人意外。当塔利班于1996年首次掌权时,印度支持被称为北方联盟的反塔利班派系。2001年以美国为首的联军入侵阿富汗后,印度坚定支持取代塔利班的新兴阿富汗共和国。在随后的二十年里,印度一直抗议美国与塔利班的谈判,担心任何协议都会破坏阿富汗刚刚建立起来的民主秩序,还会导致伊斯兰堡加大对印控克什米尔分裂分子的支持。
塔利班愿意与印度接触也代表着一种转变。二十年来,塔利班一直不满于印度对阿富汗共和国的支持,并直接或通过其盟友将目标对准印度在阿富汗的人员和利益。最臭名昭著的例子是2008年的印度驻喀布尔大使馆爆炸事件,这是由塔利班的哈卡尼网络实施的,美国政府认为这是巴基斯坦支持的。
这段历史使得塔利班最近与印度的接触更加引人注目,据报道,他们就反恐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印度希望塔利班采取情报搜集行动针对的所有组织都是塔利班的长期盟友,即使他们的目标和塔利班各不相同。塔利班与虔诚军和穆罕默德军的联盟在某些方面是塔利班与巴基斯坦安全机构关系的延伸,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巴基斯坦一直支持塔利班对抗印度。这两个组织都支持塔利班的叛乱活动,但他们的议程重点都是针对印度,尤其是克什米尔。另一方面,印度次大陆基地组织的目标是印度和巴基斯坦。自成立以来,该组织一直与塔利班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协助塔利班开展一般性叛乱活动,打击“伊斯兰国”呼罗珊(Khorasan)。
但印度政府发出的信号是,塔利班政府准备与其激进盟友保持一定距离,至少在涉及印度时是这样。例如,塔利班国防部长毛拉·雅库布在接受印度新闻频道采访时承诺,塔利班不会允许从阿富汗领土攻击印度,并表示有兴趣将塔利班干部派到印度进行军事训练。
接触的逻辑
在国际上被孤立是塔利班愿意向外界伸手的原因之一。阿富汗塔利班政府尚未得到任何其他国家的正式承认,其被遗弃的地位加剧了其经济挑战和获得人道主义援助的困难。在杜兰德线和塔利班支持反巴基斯坦的“巴基斯坦塔利班”(TTP)问题上,塔利班与巴基斯坦的关系也日益紧张。考虑到巴基斯坦在阿富汗的不受欢迎程度,塔利班发出从巴基斯坦独立出来的信号是出于国内政治原因。
印度政策制定者可能已经得出结论,尽管他们过去评估,巴基斯坦和塔利班之间有足够的默契来建立关系。而现在伊斯兰堡对塔利班继续保护巴基斯坦塔利班的承诺越来越焦虑,这可能有助于让他们放心。印度可能还在考量,塔利班可以保护印度,使其免受克什米尔地区日益增加的暴力活动,尤其是来自虔诚军和穆罕默德军的威胁,以及来自跨国圣战分子的威胁,尤其是在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呼罗珊都加强了反印度信息活动的时候。
与印度建立关系有可能有助于缓解塔利班政府在外交上的孤立,并为亟需的经济援助打开大门。例如,印度可能向地震灾民提供援助,增加粮食援助,恢复阿富汗前共和国时期正在进行的基础设施项目。考虑到其日益增长的地缘政治影响力,印度甚至可能通过其他国家,如俄罗斯、伊朗和美国,与塔利班合作。塔利班可能还希望阻止印度支持阿富汗国内的武装抵抗,尤其是因为印度是少数几个准备在阿富汗激发政治反对派的外部力量之一。
但与印度缓和关系对塔利班来说也有风险。首先,塔利班与印度的接触可能会激怒巴基斯坦。巴基斯坦可能现实地会认为,塔利班与印度关系解冻最终有利于巴基斯坦的利益,使塔利班政权合法化。然而,巴基斯坦传统上认为印度在阿富汗的参与是零和博弈:印度的任何收益必然是巴基斯坦的损失。伊斯兰堡可能认为,新德里正试图保护塔利班不受巴基斯坦的影响,尤其是塔利班对“巴基斯坦塔利班”的支持——巴基斯坦长期以来坚持认为,虽然没有可靠的证据,但该组织是由印度支持的。巴基斯坦安全机构也可能认为,塔利班对虔诚军和穆罕默德军的真正打击是针对巴基斯坦的行动,破坏了巴基斯坦对这些组织行动的表面上的否认。印度方面可能认为,由于经济问题和国际孤立,巴基斯坦正面临压力,不太可能反击印度与塔利班关系的解冻。
此外,塔利班还因与印度执政党印度人民党(Bharatiya Janata party)结盟而面临名誉损失。印度人民党长期以来一直宣扬反穆斯林言论。与印度加强关系还可能引发塔利班强硬派和其他圣战分子的不利反应,这可能会对塔利班的凝聚力带来负面影响。
建立信任
对印度来说,关键问题是对塔利班的反恐保证有多少信心。与之前与华盛顿的谈判一样,该组织可能试图让新德里放心,阿富汗领土不会被用来攻击印度。然而,这样的保证很可能会伴随着足够的警告,从而有效地允许塔利班的激进盟友——尤其是印度次大陆基地组织——从阿富汗以某种方式行动,从而给塔利班一些推诿的机会。在过去,即使面临巨大的压力,塔利班也一直表明,他们不太可能攻击他们的外国武装组织盟友。
即使他们的意图可信,塔利班有效控制外国激进组织的能力仍然令人怀疑。塔利班对“伊斯兰国”呼罗珊的持续打击未能清除任何主要人物,这表明他们可能仍难以开展有针对性的行动。特别是印度次大陆基地组织与塔利班的一些成员建立了牢固的关系,他们曾在打击美军、前阿富汗政府和伊斯兰国呼罗珊的行动中与塔利班合作。这些过去的关系让人怀疑塔利班是否有能力保护印度在阿富汗的存在,这将使阿富汗将成为多个恐怖组织的首要目标。
印度的介入正值国际社会需要新的手段来对付塔利班,以完成一系列的优先任务——如果塔利班能相对地对印度做出回应,那将是一个好消息。此外,如果印度真的能够与塔利班达成一项针对塔利班盟友的反恐协议,这将是一个重要的积极步骤,可以为美国提供一个渠道,向塔利班施加压力,打击华盛顿关注的组织。但印度重返喀布尔也使其面临巨大的新的安全风险,既可能导致其在阿富汗的利益直接受损,也可能使印巴在阿富汗的安全竞争复杂化。美国应该与印度协调,使印度参与的反恐利益最大化,同时管理地区紧张局势的风险——这可能会削弱紧迫的印度-太平洋安全议程。
特里西亚·培根(Tricia Bacon)是美利坚大学公共事务学院副教授,此前在美国国务院从事反恐工作;阿斯凡迪亚·米尔(Asfandyar Mir),美国和平研究所的高级分析师。本文译自《外交事务》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