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忠：俄乌战争将催生“美日澳‘铁三角’军事联盟”

　　在全世界众目睽睽下，普京不顾联合国及欧美各国严厉警告和压力，悍然挥军乌克兰，震惊全球。这是无视《联合国宪章》及明目张胆挑战二战后国际秩序、对一个自己过去也承认的主权国家所发动的赤裸裸的侵略战争，如此行径如何碾碎了人类对21世纪不再有战争的美好愿望，同时又如何对世界产生巨大且深远之影响，不言而喻。

　　自2月24日俄乌战争正式爆发至本文27日执笔之时仅4天，尽管战火横飞、生灵涂炭，但俄国侵略军仍未控制大局，乌克兰顽强抵抗也出乎预料，战事将如何发展仍未明朗，最终将以何种方式结束，现阶段更无从判断。故要全面评估其影响，尚言之过早。

　　然而，从俄罗斯经缜密战争部署，并付诸行动地发动如假包换的侵乌战争，以及欧美迄今的应对，和包括中国、印度的取态等事态发展，其部分影响已经产生。本文就现在进行时的俄乌战争对美国今后战略调整，包括针对中国的“印太战略”之影响，阐述现阶段的分析。

　　美国将重新调整全球安全战略布局

　　尽管美国的情报机构此次相当准确地作出“普京将侵乌”的预测并率先提出警告，然而今日普京发动侵乌战争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一个颇为漫长的渐进过程。

　　尽管北约“东扩”是基于与新加盟国之间你情我愿的基本原则，不能成为俄罗斯正当化其入侵他国的理由，然而美苏冷战结束后北约无视俄国担忧而先后5次“东扩”，因而激怒好战的“普京大帝”，导致今日之恶果，却也是不争的客观事实。

　　苏联解体前的1990年2月，美国时任国务卿贝克(James Baker III)对当时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承诺，北约的涵盖范围“不会东扩1英寸”;此外，确定同年东西德统一框架的“2+4会议”上，苏联也表示只承认统一后的德国作为北约成员。然而，现实是冷战结束前北约东端(如以西柏林计)离俄国西端的列宁格勒(今圣彼得堡)约1300公里，如今若以爱沙尼亚东端的纳尔瓦(Narva)计，则仅约130公里。换言之，北约对今日俄乌战争的爆发负有不可推卸的部分责任。

　　其实，美国与北约的误判，早在2008年即有迹可循。当年格鲁吉亚与乌克兰获得“最终将加入北约”的承诺后，俄罗斯8月出兵格国，已是警号。俄罗斯又宣布承认格国境内两个分离地区的独立地位，与此次俄侵乌初期的借口与做法极为相似。然而，当时美国与北约的反应仅停留在中止与俄对话，且其后很快又恢复正常。时至2014年，普京看准北约的“不作为”因而得寸进尺，毫不客气地兼并克里米亚，欧美也仍仅对俄实施不痛不痒的制裁，让普京尝到甜头。

　　此次普京对乌克兰发动震惊世界的军事侵略，突显了多年来美国对普京的战略预判失灵，不仅未能有效阻止战争的爆发，甚至对超乎想像的普京的暴冲还一时手足无措，置美国自己及其北约盟国于极为被动之境地。简言之，及时承认对俄乌战争的误判并汲取教训，重新审视美国的对俄战略、调整美国的全球安全布局，已是白宫与五角大楼当下刻不容缓的首要课题。

　　“印太战略”的军事化无可避免

　　俄乌战争现阶段发展无涉印太区域，然而战争对美国的战略调整影响巨大，美国无可避免地必定会从近年来“集中遏制中国”调整为同时“应对中俄挑战”的战略方向。此次美国与北约不愿出兵，避免直接介入战争，造成普京得以壮胆而肆无忌惮挥军乌克兰。然而，如今美国已尝到苦果，同时也意识到若在乌克兰战争“胜利”后，普京将有可能进一步入侵西部波罗的海沿岸的三小国(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冲击既有的北约安全体制。

　　换言之，如何防止俄罗斯继挥军乌克兰之后进一步“西扩”，已成北约今后一段较长时期必须直面的最重要议题。此情势下，美欧强化北约军事力量，一改迄今“坐视”俄国暴走的战略思维，俨然已无可避免。而一旦分心，原本就已无十全胜算把握的“印太战略”，也自然到了不得不重新审视的阶段。

　　去年3月美国总统拜登发表上任后首份《国家安全战略暂定指导方针》(Interim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ic Guidance)，阐明“中国是唯一有综合实力挑战国际体制的竞争者”。然而经此俄乌一战，相信该份报告最终版将会对过往一味强调中国威胁作出调整，并且修改偏重论述如何构筑“印太战略”的结构特征。

　　此外，上述《方针》原本强调的“印太战略”，其内容侧重如何在外交与经济领域与中国竞争，军事领域的合作部分则被全面淡化。然而，俄乌战争爆发以来，迄今没有谴责普京发动侵略战争，容易被解读为袒护俄罗斯，且普京在入侵乌克兰之前的2月4日中俄举行峰会，会后所发表的共同声明强调支持莫斯科反对北约“东扩”的观点，同时也强调支持中国的对台主权立场，对外释放了中俄可能“结盟”的信号。因此，加强“印太战略”中的军事成分，将会是美国未来调整该战略的重点之一，其内容恐怕还将包括重新审视近年来倾向淡化核威慑的安保战略思维。

　　然而弔诡的是，俄乌战争还没打完，正当美国准备调整“印太战略”之际，由美日印澳四国构成的“四方安全对话机制”(QUAD)却已出现不同调的尴尬窘态，让美国及其盟友包括日本和澳洲颇感震惊。联合国安理会2月25日表决谴责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并要求俄国立即撤军的决议，结果虽然获得11国支持，但遭常任理事国俄罗斯“一票否决”，另有3国弃权——除了中国和阿联酋，还有QUAD的印度。

　　印度的“离心”，也使美国不得不重新审视QUAD作为落实“印太战略”的主导机制地位，不排除进一步构筑不含印度、以军事合作为主轴的“美日澳‘铁三角’安保机制”，并研议如何让北约的部分力量，得以参与应对中俄联手所带来的印太区域安全“威胁”。

　　欧美vs.中俄 “新冷战”2.0

　　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及地区，包括英国、加拿大及欧盟，已发表联合声明，宣布新一轮针对俄罗斯的制裁行动，确定将一定数量的俄国银行从SWIFT国际结算系统中移出，并对俄国央行的国际储备实施限制。值得强调的是，欧美将俄国剔出SWIFT的影响，关注点不仅是对俄制裁效果如何，或反过来对欧美国家的自伤程度如何，更在于可能加速原本呼之欲出的“欧美vs.中国”的“新冷战”格局出现新变异。

　　迄今西方对俄的制裁主要集中在经济层面，制裁是否真正打到俄罗斯的痛处，并使普京收兵，固然值得观察。然而，经济制裁在国际关系领域的意义不止于此，其所带来的直接效果，是导致俄罗斯与西方世界的进一步脱钩，因为俄国被踢出SWIFT，将造成俄国许多银行难以在全球范围进行大部分的金融交易，且还将影响俄国的进出口贸易。

　　更有甚者，被SWIFT除名后的俄罗斯恐怕会积极寻求与同样遭受西方遏制的中国，共同联手打造并形成不同于欧美而自成一格的金融经贸体系，同时将部分亲俄的前苏联加盟国与同被西方视为敌对国家的伊朗、叙利亚、朝鲜等逐步纳入其中。如此一来，“新冷战”格局的结构，也将无可避免地升级为2.0，并朝“欧美vs.中俄”两大阵营对垒的方向进一步蜕变。

　　当然，中国是否乐见此发展方向，并愿意进一步与普京的俄罗斯强化“不封顶”的关系，仍有待观察。一言以蔽之，展望“后俄乌战争时代”的“新冷战”及世界格局的走向，包括美国对“印太战略”的调整，乃至于“美日澳‘铁三角’军事联盟”是否能迅速成型，中国的取态无疑将是关键。

　　在全世界众目睽睽下，普京不顾联合国及欧美各国严厉警告和压力，悍然挥军乌克兰，震惊全球。这是无视《联合国宪章》及明目张胆挑战二战后国际秩序、对一个自己过去也承认的主权国家所发动的赤裸裸的侵略战争，如此行径如何碾碎了人类对21世纪不再有战争的美好愿望，同时又如何对世界产生巨大且深远之影响，不言而喻。

　　自2月24日俄乌战争正式爆发至本文27日执笔之时仅4天，尽管战火横飞、生灵涂炭，但俄国侵略军仍未控制大局，乌克兰顽强抵抗也出乎预料，战事将如何发展仍未明朗，最终将以何种方式结束，现阶段更无从判断。故要全面评估其影响，尚言之过早。

　　然而，从俄罗斯经缜密战争部署，并付诸行动地发动如假包换的侵乌战争，以及欧美迄今的应对，和包括中国、印度的取态等事态发展，其部分影响已经产生。本文就现在进行时的俄乌战争对美国今后战略调整，包括针对中国的“印太战略”之影响，阐述现阶段的分析。

　　美国将重新调整全球安全战略布局

　　尽管美国的情报机构此次相当准确地作出“普京将侵乌”的预测并率先提出警告，然而今日普京发动侵乌战争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一个颇为漫长的渐进过程。

　　尽管北约“东扩”是基于与新加盟国之间你情我愿的基本原则，不能成为俄罗斯正当化其入侵他国的理由，然而美苏冷战结束后北约无视俄国担忧而先后5次“东扩”，因而激怒好战的“普京大帝”，导致今日之恶果，却也是不争的客观事实。

　　苏联解体前的1990年2月，美国时任国务卿贝克(James Baker III)对当时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承诺，北约的涵盖范围“不会东扩1英寸”;此外，确定同年东西德统一框架的“2+4会议”上，苏联也表示只承认统一后的德国作为北约成员。然而，现实是冷战结束前北约东端(如以西柏林计)离俄国西端的列宁格勒(今圣彼得堡)约1300公里，如今若以爱沙尼亚东端的纳尔瓦(Narva)计，则仅约130公里。换言之，北约对今日俄乌战争的爆发负有不可推卸的部分责任。

　　其实，美国与北约的误判，早在2008年即有迹可循。当年格鲁吉亚与乌克兰获得“最终将加入北约”的承诺后，俄罗斯8月出兵格国，已是警号。俄罗斯又宣布承认格国境内两个分离地区的独立地位，与此次俄侵乌初期的借口与做法极为相似。然而，当时美国与北约的反应仅停留在中止与俄对话，且其后很快又恢复正常。时至2014年，普京看准北约的“不作为”因而得寸进尺，毫不客气地兼并克里米亚，欧美也仍仅对俄实施不痛不痒的制裁，让普京尝到甜头。

　　此次普京对乌克兰发动震惊世界的军事侵略，突显了多年来美国对普京的战略预判失灵，不仅未能有效阻止战争的爆发，甚至对超乎想像的普京的暴冲还一时手足无措，置美国自己及其北约盟国于极为被动之境地。简言之，及时承认对俄乌战争的误判并汲取教训，重新审视美国的对俄战略、调整美国的全球安全布局，已是白宫与五角大楼当下刻不容缓的首要课题。

　　“印太战略”的军事化无可避免

　　俄乌战争现阶段发展无涉印太区域，然而战争对美国的战略调整影响巨大，美国无可避免地必定会从近年来“集中遏制中国”调整为同时“应对中俄挑战”的战略方向。此次美国与北约不愿出兵，避免直接介入战争，造成普京得以壮胆而肆无忌惮挥军乌克兰。然而，如今美国已尝到苦果，同时也意识到若在乌克兰战争“胜利”后，普京将有可能进一步入侵西部波罗的海沿岸的三小国(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冲击既有的北约安全体制。

　　换言之，如何防止俄罗斯继挥军乌克兰之后进一步“西扩”，已成北约今后一段较长时期必须直面的最重要议题。此情势下，美欧强化北约军事力量，一改迄今“坐视”俄国暴走的战略思维，俨然已无可避免。而一旦分心，原本就已无十全胜算把握的“印太战略”，也自然到了不得不重新审视的阶段。

　　去年3月美国总统拜登发表上任后首份《国家安全战略暂定指导方针》(Interim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ic Guidance)，阐明“中国是唯一有综合实力挑战国际体制的竞争者”。然而经此俄乌一战，相信该份报告最终版将会对过往一味强调中国威胁作出调整，并且修改偏重论述如何构筑“印太战略”的结构特征。

　　此外，上述《方针》原本强调的“印太战略”，其内容侧重如何在外交与经济领域与中国竞争，军事领域的合作部分则被全面淡化。然而，俄乌战争爆发以来，迄今没有谴责普京发动侵略战争，容易被解读为袒护俄罗斯，且普京在入侵乌克兰之前的2月4日中俄举行峰会，会后所发表的共同声明强调支持莫斯科反对北约“东扩”的观点，同时也强调支持中国的对台主权立场，对外释放了中俄可能“结盟”的信号。因此，加强“印太战略”中的军事成分，将会是美国未来调整该战略的重点之一，其内容恐怕还将包括重新审视近年来倾向淡化核威慑的安保战略思维。

　　然而弔诡的是，俄乌战争还没打完，正当美国准备调整“印太战略”之际，由美日印澳四国构成的“四方安全对话机制”(QUAD)却已出现不同调的尴尬窘态，让美国及其盟友包括日本和澳洲颇感震惊。联合国安理会2月25日表决谴责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并要求俄国立即撤军的决议，结果虽然获得11国支持，但遭常任理事国俄罗斯“一票否决”，另有3国弃权——除了中国和阿联酋，还有QUAD的印度。

　　印度的“离心”，也使美国不得不重新审视QUAD作为落实“印太战略”的主导机制地位，不排除进一步构筑不含印度、以军事合作为主轴的“美日澳‘铁三角’安保机制”，并研议如何让北约的部分力量，得以参与应对中俄联手所带来的印太区域安全“威胁”。

　　欧美vs.中俄 “新冷战”2.0

　　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及地区，包括英国、加拿大及欧盟，已发表联合声明，宣布新一轮针对俄罗斯的制裁行动，确定将一定数量的俄国银行从SWIFT国际结算系统中移出，并对俄国央行的国际储备实施限制。值得强调的是，欧美将俄国剔出SWIFT的影响，关注点不仅是对俄制裁效果如何，或反过来对欧美国家的自伤程度如何，更在于可能加速原本呼之欲出的“欧美vs.中国”的“新冷战”格局出现新变异。

　　迄今西方对俄的制裁主要集中在经济层面，制裁是否真正打到俄罗斯的痛处，并使普京收兵，固然值得观察。然而，经济制裁在国际关系领域的意义不止于此，其所带来的直接效果，是导致俄罗斯与西方世界的进一步脱钩，因为俄国被踢出SWIFT，将造成俄国许多银行难以在全球范围进行大部分的金融交易，且还将影响俄国的进出口贸易。

　　更有甚者，被SWIFT除名后的俄罗斯恐怕会积极寻求与同样遭受西方遏制的中国，共同联手打造并形成不同于欧美而自成一格的金融经贸体系，同时将部分亲俄的前苏联加盟国与同被西方视为敌对国家的伊朗、叙利亚、朝鲜等逐步纳入其中。如此一来，“新冷战”格局的结构，也将无可避免地升级为2.0，并朝“欧美vs.中俄”两大阵营对垒的方向进一步蜕变。

　　当然，中国是否乐见此发展方向，并愿意进一步与普京的俄罗斯强化“不封顶”的关系，仍有待观察。一言以蔽之，展望“后俄乌战争时代”的“新冷战”及世界格局的走向，包括美国对“印太战略”的调整，乃至于“美日澳‘铁三角’军事联盟”是否能迅速成型，中国的取态无疑将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