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蒂亚娜·斯坦诺瓦娅：乌克兰战争为何没有让普京身边的俄罗斯精英分化

　　今年3月，一群恐怖分子袭击了莫斯科郊区的番红花城市大厅(Crocus City Hall)，这是一个音乐场所和大型购物中心。四名枪手肆意向人群开枪，并引发火灾，导致大楼倒塌，造成140多人死亡。“伊斯兰国呼罗珊”，简称ISIS-K，声称对这次袭击负责。但俄罗斯政府将这场大屠杀归咎于乌克兰，进而归咎于西方。

2024年5月，俄罗斯总统普京在莫斯科克里姆林宫

　　俄罗斯以外的许多人认为，这次致命的恐怖袭击是自2004年别斯兰学校被围困以来俄罗斯发生的最严重的恐怖袭击，这是该国本应万无一失的特工部门的重大失败，也是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的耻辱。西方媒体猜测，这一事件将如何影响乌克兰的军事行动，侵蚀俄罗斯精英之间的团结，可能会让更广泛的公众远离政府，并破坏总统作为一个强大、统一的国家的保证人的形象。

　　如果这场莫斯科的杀戮激起了俄罗斯人对克里姆林宫的愤怒，这是完全有理由的。在暴行发生前的几周，俄罗斯领导人不仅收到了对手美国的警告，还收到了俄罗斯的合作伙伴伊朗的警告，称这样的袭击可能会发生。美国情报机构甚至明确指出，城市大厅可能是袭击目标。然而，俄罗斯当局几乎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阻止恐怖分子。在一个民主国家，如果政府事先未能对如此大规模的恐怖袭击发出警告，会引起极大的愤怒，导致对未能保障公众安全的官员进行调查和惩罚。

　　但在今天的俄罗斯则不然。俄罗斯的精英们非但没有分裂，反而变得越来越好战，与政权步调一致。这次恐怖袭击及其后果证明了这个国家的冷酷。俄罗斯社会与政府保持一致，并广泛接受普京对乌克兰和西方的坚决敌意。

　　如果无法改变就屈服

　　在3月的袭击发生之前，许多俄罗斯高级官员实际上已经详细地谈到了伊斯兰组织和阿富汗境内的ISIS-K构成的威胁。俄罗斯联邦安全局(Federal Security Service)局长亚历山大·博尔特尼科夫(Alexander Bortnikov)、安全委员会秘书尼古拉·帕特鲁舍夫(Nikolai Patrushev)和国防部长谢尔盖·绍伊古(Sergei Shoigu)对ISIS-K不断升级的威胁发出警告，坚称该组织试图建立新的武装分子训练营，招募支持者，目的是袭击俄罗斯。但在3月的大屠杀之后，他们迅速避开了伊斯兰恐怖主义的说法。相反，他们对“乌克兰线索”进行了推测性的尖刻攻击，暗示基辅与袭击有一定的关联。对他们来说幸运的是，事实证明，这种叙述是普京唯一能接受的:总统对乌克兰的执着让俄罗斯安全部门有机会掩盖自己未能阻止恐怖袭击的事实。

　　在一段时间里，官员和媒体本可以把注意力集中在应对伊斯兰暴力威胁和探索有效对策上，但他们却把注意力转向了乌克兰可能的“入侵”。这种偏转并不完全令人惊讶。与乌克兰的冲突，以及更广泛地说，与西方存在的对抗，深刻地强化了俄罗斯精英阶层的狭隘视野。与克里姆林宫的谎言相比，事实是次要的。那些意识到乌克兰不应该受到指责的人被迫保持沉默，而另一些人则鹦鹉学舌地重复着政治上最安全的说法。如果你私下问莫斯科的一位知名人士，他们是否真的相信乌克兰应为暴力事件负责，你可能会听到猜测性的评论，认为美国正在对俄罗斯发动战争，乌克兰甚至激进的伊斯兰主义者都是西方的机会主义工具。在俄罗斯，许多观察人士认为西方与伊斯兰武装分子之间存在联系。社交媒体平台Telegram上的亲战俄罗斯频道广泛传播这样一种观点，即美国的行动和西方对地区冲突的处理不当是ISIS、基地组织和其他极端组织出现的原因。

　　俄罗斯精英中的许多人很容易模糊伊斯兰恐怖分子、乌克兰人和美国人之间的区别，认为他们是由对俄罗斯的敌意所定义的世界体系的组成部分。在他们看来，是谁制造了番红花城市大厅的袭击并没有什么区别。重要的是，这次袭击是针对俄罗斯的广泛阴谋的进一步证据，这种阴谋源自必须改变的全球秩序。

　　两年多的战争使俄罗斯精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反西方和反乌克兰，把他们与普京捆绑在一起，作为生存的唯一保证。反西方的论调现在在精英阶层的各个阶层都很普遍，包括西罗维奇(安全部门的成员)、政府内部的技术官僚、现在为普京服务的前自由主义者和鹰派。这种一致性大大缩小了未来与西方对话的可能性。许多精英人士对与西方妥协的想法感到反感。普京在今年3月以前所未有的87%的得票率再次当选总统，这让许多人更加相信变革是不可能的，从而产生了一种无能为力和依附的感觉。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所能做的就是接受现实:一个压制、侵略、沙文主义和无情的俄罗斯。这并不是说精英们信任普京——而是为了生存，他们必须让自己适应这个政权无情的、日益收紧的控制。那些希望简单地等待这段镇压和狂热时期结束的人现在意识到，事情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的样子了。要想摆脱绝望，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加入普京的拥趸行列:支持战争，激进地反西方，对任何暗示美国主导的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崩溃的迹象都感到高兴。

　　这场战争以及普京与西方不断升级的对抗，正在排除内部分裂和分歧的空间。在国家安全和地缘政治问题上，普京成功打造了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同质政治格局，没有什么能挑战俄罗斯对乌克兰战争的承诺和对西方的敌意。根据俄罗斯最可靠的独立民调机构列瓦达中心(Levada Center)的调查，该政权剥夺了社会中持不同意见的部分——占总人口约25%，这是一个相当大的比例——任何有意义的政治基础建设和表达反战情绪的能力，而不冒被监禁的风险。

　　不撞南墙不回头

　　许多西方观察家认为，战争疲劳、资源短缺和情报失误将引发公众不满、精英内部冲突以及对普京的幻灭。这显然没有发生。随着克里姆林宫对国家和社会施加更大的控制，俄罗斯的向心力正在增加。俄罗斯精英和广大民众都渴望和平，但前提是严格按照对俄罗斯有利的条件——最好是乌克兰事实上的投降。他们希望俄罗斯至少避免在乌克兰遭遇战略失败，但什么是可接受的胜利仍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即使为了这个模糊的结局，他们似乎也准备永远战斗下去。

　　从我在莫斯科与联系人进行的非正式会谈来看，很明显，没有人在寻求退出战争的策略，也没有人在寻求与西方展开对话的机会;没有人关心说服西方放松制裁;没有人渴望与乌克兰妥协，至少在目前的领导下是这样。对于结束这场冲突的可接受协议是什么，没有人猜测。相反，俄罗斯领导层和精英们的行事基础是，俄罗斯承受不起输掉这场战争的后果，为了确保不输掉这场战争，俄罗斯必须继续对乌克兰施压，无论持续多久。在俄罗斯精英阶层的心目中，这场胜利的确切性质仍然模糊不清，相反，他们似乎在俄罗斯的侵略姿态中找到了更多的安全感。这场战争本身已经成为一个目标，它有多种目的:避免失败，为职业发展和商业冒险创造新的机会，并促进经济发展。批评战争会让你成为国家的敌人(延伸开来，是公众的敌人)，希望战争很快结束也太一厢情愿了;毕竟，俄罗斯的失败可能会让该国的许多人很容易被追究在乌克兰犯下的战争罪行的责任。

　　一些观察人士认为，乌克兰应该承认，它不可能重新夺回被俄罗斯占领的所有领土，基辅应该愿意将土地割让给莫斯科，为和平铺平道路。但对于克里姆林宫和为其服务的精英们来说，这可能还不够。普京的领土争端是一种战略，而非最终目标;他的最终目标不是夺取几个省份，而是解散乌克兰目前的政治形式。

　　在这种背景下，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最近关于“如果俄罗斯人突破前线”，有必要向乌克兰派遣西方军队的评论具有重大意义。法国决定加强西方对乌克兰地面部队的讨论，同时给予乌克兰更大的许可，允许其使用西方武器打击俄罗斯领土上的目标，这使得克里姆林宫更愿意将事态升级。本周，普京命令他的部队进行与部署战术核武器有关的演习，明确表示，如果西方在乌克兰的存在变得更具威胁性，莫斯科将毫不犹豫地使用这种武器。

　　在俄罗斯领导人权衡哪种核选项最能阻止西方在乌克兰采取更大胆的行动之际，俄罗斯精英中的许多人对事态升级表示欢迎。“欧洲怎么就不明白这一点?”一位在莫斯科决策圈的消息人士告诉我。精英和军方明显感到兴奋:与北约士兵交战的前景远比与乌克兰人对抗更令人振奋。对普京来说，任何形式的干预都是受欢迎的。”

　　此外，莫斯科的权力阶层认为，向乌克兰派遣西方士兵实际上会对俄罗斯有利，因为这将不可避免地导致西方伤亡，从而加剧西方社会和政治阶层之间的分歧，从而削弱西方对乌克兰的支持。事实上，许多俄罗斯人热切地期待着冲突的进一步升级，对自己的国家坚不可摧充满信心。

　　永远的战争

　　在俄罗斯精英阶层中，普遍的看法是，只有军事失败或长期严重的金融危机才能阻止俄罗斯的发展势头。现在看来，这两件事都不太可能发生。在这种背景下，番红花城市大厅袭击事件被视为与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存在的更广泛冲突中的一个小事件，伊斯兰恐怖主义被视为其副产品。克林姆林宫坚持挑战西方并修正有缺陷和危险的全球秩序将使世界更安全，这已被证明是非常有说服力的。许多俄罗斯人认为，击败乌克兰是克里姆林宫反西方议程的关键一步。忘记领土利益或者阻止北约的扩张，在乌克兰建立一个对俄罗斯友好的政治政权，从而阻止西方在乌克兰的土地上建立滩头堡，将标志着西方的重大失败。尽管这一目标表面上不现实且难以实现，但它推动了普京的军事战略。

　　无论是恐怖袭击，还是西方军队进入乌克兰的前景，都无法阻止这种反西方战略在俄罗斯被广泛接受。试图安抚普京是徒劳的，一厢情愿地寻求俄罗斯内部的分裂不太可能有效，只要这个国家保持财政稳健，保持对乌克兰的优势，并确保对国内的完全控制。当局正迅速变得更加强硬，精英们越来越支持普京的战争议程，而更广泛的社会无法(或者实际上不愿)施加那种可能将俄罗斯推向不同方向的压力。西方领导人面临着一项艰巨的任务:决定如何与一个日益自信、大胆和激进的俄罗斯打交道。

　　作者简介：塔蒂亚娜·斯坦诺瓦娅(Tatiana Stanovaya)是卡内基俄罗斯欧亚中心的高级研究员，也是政治分析公司R.Politik的创始人和首席执行官。本文译自《外交事务》网站。

　　今年3月，一群恐怖分子袭击了莫斯科郊区的番红花城市大厅(Crocus City Hall)，这是一个音乐场所和大型购物中心。四名枪手肆意向人群开枪，并引发火灾，导致大楼倒塌，造成140多人死亡。“伊斯兰国呼罗珊”，简称ISIS-K，声称对这次袭击负责。但俄罗斯政府将这场大屠杀归咎于乌克兰，进而归咎于西方。

2024年5月，俄罗斯总统普京在莫斯科克里姆林宫

　　俄罗斯以外的许多人认为，这次致命的恐怖袭击是自2004年别斯兰学校被围困以来俄罗斯发生的最严重的恐怖袭击，这是该国本应万无一失的特工部门的重大失败，也是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的耻辱。西方媒体猜测，这一事件将如何影响乌克兰的军事行动，侵蚀俄罗斯精英之间的团结，可能会让更广泛的公众远离政府，并破坏总统作为一个强大、统一的国家的保证人的形象。

　　如果这场莫斯科的杀戮激起了俄罗斯人对克里姆林宫的愤怒，这是完全有理由的。在暴行发生前的几周，俄罗斯领导人不仅收到了对手美国的警告，还收到了俄罗斯的合作伙伴伊朗的警告，称这样的袭击可能会发生。美国情报机构甚至明确指出，城市大厅可能是袭击目标。然而，俄罗斯当局几乎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阻止恐怖分子。在一个民主国家，如果政府事先未能对如此大规模的恐怖袭击发出警告，会引起极大的愤怒，导致对未能保障公众安全的官员进行调查和惩罚。

　　但在今天的俄罗斯则不然。俄罗斯的精英们非但没有分裂，反而变得越来越好战，与政权步调一致。这次恐怖袭击及其后果证明了这个国家的冷酷。俄罗斯社会与政府保持一致，并广泛接受普京对乌克兰和西方的坚决敌意。

　　如果无法改变就屈服

　　在3月的袭击发生之前，许多俄罗斯高级官员实际上已经详细地谈到了伊斯兰组织和阿富汗境内的ISIS-K构成的威胁。俄罗斯联邦安全局(Federal Security Service)局长亚历山大·博尔特尼科夫(Alexander Bortnikov)、安全委员会秘书尼古拉·帕特鲁舍夫(Nikolai Patrushev)和国防部长谢尔盖·绍伊古(Sergei Shoigu)对ISIS-K不断升级的威胁发出警告，坚称该组织试图建立新的武装分子训练营，招募支持者，目的是袭击俄罗斯。但在3月的大屠杀之后，他们迅速避开了伊斯兰恐怖主义的说法。相反，他们对“乌克兰线索”进行了推测性的尖刻攻击，暗示基辅与袭击有一定的关联。对他们来说幸运的是，事实证明，这种叙述是普京唯一能接受的:总统对乌克兰的执着让俄罗斯安全部门有机会掩盖自己未能阻止恐怖袭击的事实。

　　在一段时间里，官员和媒体本可以把注意力集中在应对伊斯兰暴力威胁和探索有效对策上，但他们却把注意力转向了乌克兰可能的“入侵”。这种偏转并不完全令人惊讶。与乌克兰的冲突，以及更广泛地说，与西方存在的对抗，深刻地强化了俄罗斯精英阶层的狭隘视野。与克里姆林宫的谎言相比，事实是次要的。那些意识到乌克兰不应该受到指责的人被迫保持沉默，而另一些人则鹦鹉学舌地重复着政治上最安全的说法。如果你私下问莫斯科的一位知名人士，他们是否真的相信乌克兰应为暴力事件负责，你可能会听到猜测性的评论，认为美国正在对俄罗斯发动战争，乌克兰甚至激进的伊斯兰主义者都是西方的机会主义工具。在俄罗斯，许多观察人士认为西方与伊斯兰武装分子之间存在联系。社交媒体平台Telegram上的亲战俄罗斯频道广泛传播这样一种观点，即美国的行动和西方对地区冲突的处理不当是ISIS、基地组织和其他极端组织出现的原因。

　　俄罗斯精英中的许多人很容易模糊伊斯兰恐怖分子、乌克兰人和美国人之间的区别，认为他们是由对俄罗斯的敌意所定义的世界体系的组成部分。在他们看来，是谁制造了番红花城市大厅的袭击并没有什么区别。重要的是，这次袭击是针对俄罗斯的广泛阴谋的进一步证据，这种阴谋源自必须改变的全球秩序。

　　两年多的战争使俄罗斯精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反西方和反乌克兰，把他们与普京捆绑在一起，作为生存的唯一保证。反西方的论调现在在精英阶层的各个阶层都很普遍，包括西罗维奇(安全部门的成员)、政府内部的技术官僚、现在为普京服务的前自由主义者和鹰派。这种一致性大大缩小了未来与西方对话的可能性。许多精英人士对与西方妥协的想法感到反感。普京在今年3月以前所未有的87%的得票率再次当选总统，这让许多人更加相信变革是不可能的，从而产生了一种无能为力和依附的感觉。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所能做的就是接受现实:一个压制、侵略、沙文主义和无情的俄罗斯。这并不是说精英们信任普京——而是为了生存，他们必须让自己适应这个政权无情的、日益收紧的控制。那些希望简单地等待这段镇压和狂热时期结束的人现在意识到，事情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的样子了。要想摆脱绝望，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加入普京的拥趸行列:支持战争，激进地反西方，对任何暗示美国主导的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崩溃的迹象都感到高兴。

　　这场战争以及普京与西方不断升级的对抗，正在排除内部分裂和分歧的空间。在国家安全和地缘政治问题上，普京成功打造了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同质政治格局，没有什么能挑战俄罗斯对乌克兰战争的承诺和对西方的敌意。根据俄罗斯最可靠的独立民调机构列瓦达中心(Levada Center)的调查，该政权剥夺了社会中持不同意见的部分——占总人口约25%，这是一个相当大的比例——任何有意义的政治基础建设和表达反战情绪的能力，而不冒被监禁的风险。

　　不撞南墙不回头

　　许多西方观察家认为，战争疲劳、资源短缺和情报失误将引发公众不满、精英内部冲突以及对普京的幻灭。这显然没有发生。随着克里姆林宫对国家和社会施加更大的控制，俄罗斯的向心力正在增加。俄罗斯精英和广大民众都渴望和平，但前提是严格按照对俄罗斯有利的条件——最好是乌克兰事实上的投降。他们希望俄罗斯至少避免在乌克兰遭遇战略失败，但什么是可接受的胜利仍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即使为了这个模糊的结局，他们似乎也准备永远战斗下去。

　　从我在莫斯科与联系人进行的非正式会谈来看，很明显，没有人在寻求退出战争的策略，也没有人在寻求与西方展开对话的机会;没有人关心说服西方放松制裁;没有人渴望与乌克兰妥协，至少在目前的领导下是这样。对于结束这场冲突的可接受协议是什么，没有人猜测。相反，俄罗斯领导层和精英们的行事基础是，俄罗斯承受不起输掉这场战争的后果，为了确保不输掉这场战争，俄罗斯必须继续对乌克兰施压，无论持续多久。在俄罗斯精英阶层的心目中，这场胜利的确切性质仍然模糊不清，相反，他们似乎在俄罗斯的侵略姿态中找到了更多的安全感。这场战争本身已经成为一个目标，它有多种目的:避免失败，为职业发展和商业冒险创造新的机会，并促进经济发展。批评战争会让你成为国家的敌人(延伸开来，是公众的敌人)，希望战争很快结束也太一厢情愿了;毕竟，俄罗斯的失败可能会让该国的许多人很容易被追究在乌克兰犯下的战争罪行的责任。

　　一些观察人士认为，乌克兰应该承认，它不可能重新夺回被俄罗斯占领的所有领土，基辅应该愿意将土地割让给莫斯科，为和平铺平道路。但对于克里姆林宫和为其服务的精英们来说，这可能还不够。普京的领土争端是一种战略，而非最终目标;他的最终目标不是夺取几个省份，而是解散乌克兰目前的政治形式。

　　在这种背景下，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最近关于“如果俄罗斯人突破前线”，有必要向乌克兰派遣西方军队的评论具有重大意义。法国决定加强西方对乌克兰地面部队的讨论，同时给予乌克兰更大的许可，允许其使用西方武器打击俄罗斯领土上的目标，这使得克里姆林宫更愿意将事态升级。本周，普京命令他的部队进行与部署战术核武器有关的演习，明确表示，如果西方在乌克兰的存在变得更具威胁性，莫斯科将毫不犹豫地使用这种武器。

　　在俄罗斯领导人权衡哪种核选项最能阻止西方在乌克兰采取更大胆的行动之际，俄罗斯精英中的许多人对事态升级表示欢迎。“欧洲怎么就不明白这一点?”一位在莫斯科决策圈的消息人士告诉我。精英和军方明显感到兴奋:与北约士兵交战的前景远比与乌克兰人对抗更令人振奋。对普京来说，任何形式的干预都是受欢迎的。”

　　此外，莫斯科的权力阶层认为，向乌克兰派遣西方士兵实际上会对俄罗斯有利，因为这将不可避免地导致西方伤亡，从而加剧西方社会和政治阶层之间的分歧，从而削弱西方对乌克兰的支持。事实上，许多俄罗斯人热切地期待着冲突的进一步升级，对自己的国家坚不可摧充满信心。

　　永远的战争

　　在俄罗斯精英阶层中，普遍的看法是，只有军事失败或长期严重的金融危机才能阻止俄罗斯的发展势头。现在看来，这两件事都不太可能发生。在这种背景下，番红花城市大厅袭击事件被视为与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存在的更广泛冲突中的一个小事件，伊斯兰恐怖主义被视为其副产品。克林姆林宫坚持挑战西方并修正有缺陷和危险的全球秩序将使世界更安全，这已被证明是非常有说服力的。许多俄罗斯人认为，击败乌克兰是克里姆林宫反西方议程的关键一步。忘记领土利益或者阻止北约的扩张，在乌克兰建立一个对俄罗斯友好的政治政权，从而阻止西方在乌克兰的土地上建立滩头堡，将标志着西方的重大失败。尽管这一目标表面上不现实且难以实现，但它推动了普京的军事战略。

　　无论是恐怖袭击，还是西方军队进入乌克兰的前景，都无法阻止这种反西方战略在俄罗斯被广泛接受。试图安抚普京是徒劳的，一厢情愿地寻求俄罗斯内部的分裂不太可能有效，只要这个国家保持财政稳健，保持对乌克兰的优势，并确保对国内的完全控制。当局正迅速变得更加强硬，精英们越来越支持普京的战争议程，而更广泛的社会无法(或者实际上不愿)施加那种可能将俄罗斯推向不同方向的压力。西方领导人面临着一项艰巨的任务:决定如何与一个日益自信、大胆和激进的俄罗斯打交道。

　　作者简介：塔蒂亚娜·斯坦诺瓦娅(Tatiana Stanovaya)是卡内基俄罗斯欧亚中心的高级研究员，也是政治分析公司R.Politik的创始人和首席执行官。本文译自《外交事务》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