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大学很难考吗？反正机器人是没辙了

　　机器人“小东君”弃考东京大学最近在日本引发关注。

　　不错，迄今为止我们在很大程度上已经领教过了机器人阿尔法狗打败人类围棋冠军，领教过了机器人可以与人类性爱，领教过了机器人活跃于伊拉克战场，领教过了世界上首个机器人婚礼在日本举行，领教过了机器人与人类作家合作写小说，领教过了机器人出演日本核灾难电影的女主角，领教过了机器人接受记者的采访，可正当我们想再度领教机器人是如何像人类一样考取世界上最难考大学之一的东京大学的时候，“小东君”的“妈妈”、数学家新井纪子教授则在今年的11月宣布“小东君”今后不再冲刺东大。

　　原本新井纪子的计划是在2021年春让 “小东君”考入东大挑战人智的。是什么原因让她放弃了这个念头呢?

　　从简历上看，“小东君”是从2013年开始参加东大考试的。是“小东君”的考试成绩一年不如一年吗?不是的。

　　从今年“小东君”的考试看，5教科8科目合计获得525分，高于日本全国454.8的平均分。现在日本国立公立和私立大学合起来共有756所大学2329学部6405学科。而“小东君”的这个考试成绩可以进入这其中的535所大学1373学部3046学科，也就是说合格率达到了80%以上。其中还包括了被称之为“难关”的私立大学：如关东的明治大学，立教大学;关西的关西大学，同志社大学等。

　　去年是474所大学的1094学部，今年显然有所进步。但暴露的问题依旧严峻：“小东君”阅读理解能力有限，也就是说缺乏人类所具有的所谓常识和逻辑。如英文造句中出现“我很热，所以——”的题目，人类学生可以轻易地接上“所以我想喝凉的”“所以我想开空调”等。但“小东君”则依据英语语法的基本规则和网络出现的频率造句“很冷要喝水”。因此英文成绩始终上不去。还有满分为200分的语文，只得到96的低分，也是在对题意的理解与发挥上难有长进。虽然物理成绩比去年高出11分(得59分)，但数学成绩有所下降。

　　研发团队基于这些事实，认为再怎样人工智能，再怎样的花国民的税金，“小东君”也难以达到考入东大的水平，因此宣布弃考。今后将转换方向，改为“小东君”擅长的记忆式考试与儿童教育等研究。

　　东京大学，安田讲堂前

　　机器人的人工智能发展到今天，遭遇了瓶颈与困境。而这个瓶颈与困境用目前的人类智慧是无法突破的。这也就是说，机器人最终不可能拥有人类的思维。早在1969年日本机器人专家森政弘就提出“恐怖谷”理论。这个理论点中了人类思维的一个死穴：我们之所以害怕机器人，是因为它们太像人了。太像人为什么要害怕呢?这就是人类的诡异之处，不可思议之处。而这样的诡异，机器人无法拥有。

　　大阪大学教授石黑浩与那位黑衣美女机器人对话，温婉之余之所以总让人有寒意袭袭的感觉，也在于这款逼真机器人，正巧落在了恐怖谷的谷底。而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感觉也是人类特有的。再智能的机器人也不会生出这种感觉。

　　1942年美国科幻小说家阿西莫夫就提出机器人三法则：1，机器人不得加害人类。2，除非违反第一法则，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3，在不违反第一及第二法则的情况下，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这个法则让被创造者必须保护创造者，逻辑地看是非常的霸道。除了遵从人类的命令，机器人别无选择，甚至连自杀都不可以(因为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这样看三法则本质上就是人类自私和妒忌的法则。机器人会有这种情感吗?

　　无可怀疑，日本可以称之为机器人王国。这个王国的建立与他们天生地具有向内聚敛与发功的原动力是分不开的。而这个原动力则来自于无数个看不见摸不着但能实在地感觉到的一种存在。这个存在，他们用他们的语言表述为“八百万神”。这无处不在的“八百万神”，与他们亲和与亲近。所谓诸神的微笑，在这个时点上表现为互为诸神互为微笑。关于这点，小说家芥川龙之介早有描述。从这一意义上说，被日本人创造出来的机器人，首先是情感的替代物然后才是手足脑的延长之物。也就是说，情感先于大于高于实用。

　　日本江户时代就有的“端茶偶人”，其活动装置与其说它是为他人端茶服务还不如说它是卡哇伊的调情之物。这个卡哇伊可否成为家庭一员呢?日本人的思路由此生出“絆”(キズナ)这个日本特有的概念。现在看来这个概念的回路就是万物有灵的善。

　　东京大学，以夏目漱石小说命名的“三四郎池”

　　几年前日本播放《夏娃的时间》动漫影视。在一家叫做“夏娃的时间”咖啡店里，人类与机器人共喝咖啡互谈恋爱，人机的界限，共享的时间概念，在这个特定的空间里变得模糊不清。她(沙美)究竟是谁呢?是人类还是机器人?倒反没有人在意了。在这方面，西方基督教文化则另有计算，这个计算将人类再造仿真机器人，放置在亵渎上帝与神灵的恶的回路上。多少年前索尼之所以能下决心终止耗费巨资的Qrio和Aibo机器人项目，就是因为西方人霍德华出任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日本人注意到了这位西方人异样的眼神。

　　大哲学家海德格尔晚年寂寞难当，曾面对一颗苹果树大发议论：为什么我们非要按照科学家的逻辑去观察和思考这个世界呢?一颗迎风摇曳，花果灿烂的苹果树，不就是一堆叶绿素，分子链，光合作用的具体体现吗?恰恰是在这一点上，现代日本的机器人专家们表现出了灵气和思考底线。

　　人类是什么?用日本的机器人专家的话说，人类并不是一个科学事实，而是一个不断随时间和空间改变的物种。恐怕正是基于这点，研发团队的主导者新井纪子意识到用人工智能装置的“小东君”可能永远考不上东京大学。因为“小东君”即便算是“新物种”，也不可能有“我是谁?”这个“本我”意识。如果说人类搞清楚3+2=5花了约数百万年的时间，那么要机器人发问“我是谁?”恐怕永远是个奢望。因为机器人再妙算如神，不可一世，可它并不思想。它即便思想，可其中的潜在程序与逻辑也要排斥或禁止其他各种思想。从这点看，机器人无疑是观念思维中的独裁者，知识话语中的狂妄者，当然，更是文化家族中的孤独者。

　　我们看到“小东君”弃考东大与软银公司开发的“Peper”回答问题时的文不对题，表明我们还是没有能逃脱多少年前康德的咒语：因果律只是存在我们的心里，人类无法规定在我们以外的宇宙间的关系。

　　(本文为作者原创稿，原标题《“小东君”为什么弃考东京大学?》，文中东京大学校园图片均由库索拍摄)

　　机器人“小东君”弃考东京大学最近在日本引发关注。

　　不错，迄今为止我们在很大程度上已经领教过了机器人阿尔法狗打败人类围棋冠军，领教过了机器人可以与人类性爱，领教过了机器人活跃于伊拉克战场，领教过了世界上首个机器人婚礼在日本举行，领教过了机器人与人类作家合作写小说，领教过了机器人出演日本核灾难电影的女主角，领教过了机器人接受记者的采访，可正当我们想再度领教机器人是如何像人类一样考取世界上最难考大学之一的东京大学的时候，“小东君”的“妈妈”、数学家新井纪子教授则在今年的11月宣布“小东君”今后不再冲刺东大。

　　原本新井纪子的计划是在2021年春让 “小东君”考入东大挑战人智的。是什么原因让她放弃了这个念头呢?

　　从简历上看，“小东君”是从2013年开始参加东大考试的。是“小东君”的考试成绩一年不如一年吗?不是的。

　　从今年“小东君”的考试看，5教科8科目合计获得525分，高于日本全国454.8的平均分。现在日本国立公立和私立大学合起来共有756所大学2329学部6405学科。而“小东君”的这个考试成绩可以进入这其中的535所大学1373学部3046学科，也就是说合格率达到了80%以上。其中还包括了被称之为“难关”的私立大学：如关东的明治大学，立教大学;关西的关西大学，同志社大学等。

　　去年是474所大学的1094学部，今年显然有所进步。但暴露的问题依旧严峻：“小东君”阅读理解能力有限，也就是说缺乏人类所具有的所谓常识和逻辑。如英文造句中出现“我很热，所以——”的题目，人类学生可以轻易地接上“所以我想喝凉的”“所以我想开空调”等。但“小东君”则依据英语语法的基本规则和网络出现的频率造句“很冷要喝水”。因此英文成绩始终上不去。还有满分为200分的语文，只得到96的低分，也是在对题意的理解与发挥上难有长进。虽然物理成绩比去年高出11分(得59分)，但数学成绩有所下降。

　　研发团队基于这些事实，认为再怎样人工智能，再怎样的花国民的税金，“小东君”也难以达到考入东大的水平，因此宣布弃考。今后将转换方向，改为“小东君”擅长的记忆式考试与儿童教育等研究。

　　东京大学，安田讲堂前

　　机器人的人工智能发展到今天，遭遇了瓶颈与困境。而这个瓶颈与困境用目前的人类智慧是无法突破的。这也就是说，机器人最终不可能拥有人类的思维。早在1969年日本机器人专家森政弘就提出“恐怖谷”理论。这个理论点中了人类思维的一个死穴：我们之所以害怕机器人，是因为它们太像人了。太像人为什么要害怕呢?这就是人类的诡异之处，不可思议之处。而这样的诡异，机器人无法拥有。

　　大阪大学教授石黑浩与那位黑衣美女机器人对话，温婉之余之所以总让人有寒意袭袭的感觉，也在于这款逼真机器人，正巧落在了恐怖谷的谷底。而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感觉也是人类特有的。再智能的机器人也不会生出这种感觉。

　　1942年美国科幻小说家阿西莫夫就提出机器人三法则：1，机器人不得加害人类。2，除非违反第一法则，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3，在不违反第一及第二法则的情况下，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这个法则让被创造者必须保护创造者，逻辑地看是非常的霸道。除了遵从人类的命令，机器人别无选择，甚至连自杀都不可以(因为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这样看三法则本质上就是人类自私和妒忌的法则。机器人会有这种情感吗?

　　无可怀疑，日本可以称之为机器人王国。这个王国的建立与他们天生地具有向内聚敛与发功的原动力是分不开的。而这个原动力则来自于无数个看不见摸不着但能实在地感觉到的一种存在。这个存在，他们用他们的语言表述为“八百万神”。这无处不在的“八百万神”，与他们亲和与亲近。所谓诸神的微笑，在这个时点上表现为互为诸神互为微笑。关于这点，小说家芥川龙之介早有描述。从这一意义上说，被日本人创造出来的机器人，首先是情感的替代物然后才是手足脑的延长之物。也就是说，情感先于大于高于实用。

　　日本江户时代就有的“端茶偶人”，其活动装置与其说它是为他人端茶服务还不如说它是卡哇伊的调情之物。这个卡哇伊可否成为家庭一员呢?日本人的思路由此生出“絆”(キズナ)这个日本特有的概念。现在看来这个概念的回路就是万物有灵的善。

　　东京大学，以夏目漱石小说命名的“三四郎池”

　　几年前日本播放《夏娃的时间》动漫影视。在一家叫做“夏娃的时间”咖啡店里，人类与机器人共喝咖啡互谈恋爱，人机的界限，共享的时间概念，在这个特定的空间里变得模糊不清。她(沙美)究竟是谁呢?是人类还是机器人?倒反没有人在意了。在这方面，西方基督教文化则另有计算，这个计算将人类再造仿真机器人，放置在亵渎上帝与神灵的恶的回路上。多少年前索尼之所以能下决心终止耗费巨资的Qrio和Aibo机器人项目，就是因为西方人霍德华出任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日本人注意到了这位西方人异样的眼神。

　　大哲学家海德格尔晚年寂寞难当，曾面对一颗苹果树大发议论：为什么我们非要按照科学家的逻辑去观察和思考这个世界呢?一颗迎风摇曳，花果灿烂的苹果树，不就是一堆叶绿素，分子链，光合作用的具体体现吗?恰恰是在这一点上，现代日本的机器人专家们表现出了灵气和思考底线。

　　人类是什么?用日本的机器人专家的话说，人类并不是一个科学事实，而是一个不断随时间和空间改变的物种。恐怕正是基于这点，研发团队的主导者新井纪子意识到用人工智能装置的“小东君”可能永远考不上东京大学。因为“小东君”即便算是“新物种”，也不可能有“我是谁?”这个“本我”意识。如果说人类搞清楚3+2=5花了约数百万年的时间，那么要机器人发问“我是谁?”恐怕永远是个奢望。因为机器人再妙算如神，不可一世，可它并不思想。它即便思想，可其中的潜在程序与逻辑也要排斥或禁止其他各种思想。从这点看，机器人无疑是观念思维中的独裁者，知识话语中的狂妄者，当然，更是文化家族中的孤独者。

　　我们看到“小东君”弃考东大与软银公司开发的“Peper”回答问题时的文不对题，表明我们还是没有能逃脱多少年前康德的咒语：因果律只是存在我们的心里，人类无法规定在我们以外的宇宙间的关系。

　　(本文为作者原创稿，原标题《“小东君”为什么弃考东京大学?》，文中东京大学校园图片均由库索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