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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高压交易的策略。其背后的逻辑是:只有经济制裁和军事威胁才能使和美国作对的国家卑躬屈膝。特朗普认为,这一策略已经在朝鲜见效,朝鲜正是因为无法承受去年以来经济制裁和军事威胁的“终极压力”,才同意无核化谈判。这一思维与他现在决定退出伊核协议不无关系。
如果这种思维正确,可能促成一个高成效的策略。但如果它是错误或至少有缺陷的呢?如果其他国家不在高压之下屈服呢?特朗普外交因此是高风险的。一步之差,可能酿成大错。
目前,伊朗和英法德都说将坚持核协议,即便美国退出。但一旦欧洲公司在美国制裁压力下退出伊朗,伊欧贸易停滞,伊朗将没有理由继续坚持协议。而一旦伊朗重启核武项目,以色列军事打击的可能性大增,美国难以袖手旁观,中东核危机将因此上演。即便不到这一步,美国重新对伊制裁,伊朗经济恶化,社会动荡,强硬派上台,中东混乱同样难免。
为特朗普外交辩护,或者对之无能为力的人,很想在里根总统的先例中寻找些许慰藉。里根不也和特朗普差不多吗?一开始批评苏联为“邪恶帝国”,但却逐步与其和解,签署史无前例的军控协议,最终导致苏联瓦解,美国兵不血刃赢得冷战。也许特朗普是里根“再世”?毕竟他俩都崇尚“以实力谋和平”。
然而,特朗普和里根虽有一些相似之处,但也有很多不同,其中一点对外交战略有重大影响。特朗普是反智的,看不起传统意义上的专家,身边的幕僚或与其观点相似或对其极度忠诚;反对意见很难起作用,不管理性与否。里根则是尊重知识和专家的,而且有一个不错的外交团队。
现在的美国外交似乎维系于特朗普一人的主观意愿与执政风格。这对世界而言,是福焉,是祸焉?
本周二,特朗普宣布,美国退出2015年由伊朗和美英法德俄中七国共同签署的限制伊朗发展核武器的多边协议。
吃惊?恐怕不应该。从2016年竞选总统至今,特朗普反复攻击伊核协议,称其是“糟糕的”、“片面的”、“灾难性的”、“腐烂的”。退出伊核协议,就如退出巴黎气候条约,特朗普在这些问题上的看法从来没有变过。认为特朗普会在“理性”劝解下妥协,不免一厢情愿。
更有意思的问题,不是他在本周宣布退出伊核协议的决定,而是他在上任后花了15个月的时间才作出这一决定。
这15个月里发生了什么?
特朗普的“三高”“三反”
2017年,新任总统,束缚难免。国防部长马蒂斯、国务卿蒂勒森、国家安全事务助理麦克马斯特,再加上从国土安全部长调任白宫幕僚长的凯利——“四驾马车”,希望阻止特朗普犯大错。这一年,特朗普的外交是“推文”先行,行动滞后。他退出TPP和巴黎气候协定,但也接受了有违其直觉的政策建议,包括增兵阿富汗、推迟迁移驻以色列使馆及保住伊核协议。
今年,解雇蒂勒森,迫使麦克马斯特辞职,分别以鹰派的蓬佩奥和博尔顿取而代之;凯利地位每况愈下,恐怕也呆不久。蒂勒森和麦克马斯特给特朗普讲道理,说保住伊核协定比退出有利。但他们唇舌费的越多,特朗普对他们反感越强。这也是他要把这些温和派高官炒鱿鱼的原因。马蒂斯独木难支,因此选择沉默。
2017年,是特朗普外交本真显露的开端年。
特氏外交的本真是什么?高分贝,高节奏,高风险;反现状,反专家,反奥巴马“遗留”;“退出主义”:退出TPP,退出巴黎气候协议,希望美军撤出叙利亚和韩国,降低对北约的支持。当然,以Twitter和Fox电视台为平台的娱乐性和观赏性也是不可或缺的。
先看“三高”。高分贝、高节奏、高风险,符合特朗普的个性。蓬佩奥和博尔顿的新国家安全班子,对此也颇为心仪。对华贸易摩擦,修改北美自由贸易协议谈判,宣布与金正恩会谈,退出伊核协议,下周将美国驻以色列使馆从特拉维夫迁到耶路撒冷,都是“三高”的体现。
再看“三反”。特朗普要挖空美国战后所谓的“自由国际秩序”的根基,美国国内的自由派和传统外交精英对此痛心疾首。他嘲笑专家,专家反对得越厉害,他越觉得自己做的对。因此,他是反智主义的。而他反的最厉害的,就是奥巴马政府的政策。从奥巴马医改法案到伊核协议,他要推翻奥巴马总统八年任期最重要的国内和国际政策遗产。
特朗普不是里根“再世”
“三高”、“三反”和“退出主义”的特氏外交,是否毫无道理?这要看站在谁的立场上说话了。以民主党阵营为代表的美国自由派,从意识形态的角度反对特朗普,组织“抵抗力量”,是要反特反到底的。这就如当年奥巴马刚上台时的共和党内部的“茶党”,反奥反到底。
但特朗普的政策,包括这次退出伊核协议,也不乏支持者,特别是共和党右派。他们认为,伊核协议最多能把伊朗核问题拖上15年,而不能解决之。与此同时,伊朗继续发展导弹计划,扩展在中东地区的影响力。他们惊呼:再不想办法,从伊拉克到叙利亚再到地中海的广大区域,都要成为伊朗的势力范围了。
民主党自由派和外交建制派反驳说,伊核协议的本意在于监督和控制伊朗核能发展,常规军力建设和地缘政治影响不在其范围之内。而且,遏制伊朗的地缘战略,并不需要退出伊核协议,这两者并不冲突。
然而,在特朗普看来,一个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伊核问题的协议就是个“坏协议”,一个“糟糕透顶的交易”;奥巴马“无能”的外交班子能够接受,他作为一个“交易大师”是万万不能容忍的。因此,他要一个美国利益最大化的“最佳交易”,同时解决伊核和伊朗地缘战略的问题。
一个对退出伊核协议最重要的批评,是这将损害朝核谈判。批评者认为,这一决定再次暴露出美国对国际协议和规范的藐视,损害了其战略信誉,朝鲜无法放心与美国签署弃核协议。
特朗普的想法正好相反。退出伊核协议,是因为这个协议是个“坏交易”,而他只做“好交易”。因此,他给朝鲜的信号是:最好和我做个“好交易”,不然,伊朗就是你的榜样。因此,博尔顿在Fox电视台上说:退出伊核协议的信号是,美国不只是想要和朝鲜做交易,美国想要的是与朝鲜做个无核化的交易。
这是一种高压交易的策略。其背后的逻辑是:只有经济制裁和军事威胁才能使和美国作对的国家卑躬屈膝。特朗普认为,这一策略已经在朝鲜见效,朝鲜正是因为无法承受去年以来经济制裁和军事威胁的“终极压力”,才同意无核化谈判。这一思维与他现在决定退出伊核协议不无关系。
如果这种思维正确,可能促成一个高成效的策略。但如果它是错误或至少有缺陷的呢?如果其他国家不在高压之下屈服呢?特朗普外交因此是高风险的。一步之差,可能酿成大错。
目前,伊朗和英法德都说将坚持核协议,即便美国退出。但一旦欧洲公司在美国制裁压力下退出伊朗,伊欧贸易停滞,伊朗将没有理由继续坚持协议。而一旦伊朗重启核武项目,以色列军事打击的可能性大增,美国难以袖手旁观,中东核危机将因此上演。即便不到这一步,美国重新对伊制裁,伊朗经济恶化,社会动荡,强硬派上台,中东混乱同样难免。
为特朗普外交辩护,或者对之无能为力的人,很想在里根总统的先例中寻找些许慰藉。里根不也和特朗普差不多吗?一开始批评苏联为“邪恶帝国”,但却逐步与其和解,签署史无前例的军控协议,最终导致苏联瓦解,美国兵不血刃赢得冷战。也许特朗普是里根“再世”?毕竟他俩都崇尚“以实力谋和平”。
然而,特朗普和里根虽有一些相似之处,但也有很多不同,其中一点对外交战略有重大影响。特朗普是反智的,看不起传统意义上的专家,身边的幕僚或与其观点相似或对其极度忠诚;反对意见很难起作用,不管理性与否。里根则是尊重知识和专家的,而且有一个不错的外交团队。
现在的美国外交似乎维系于特朗普一人的主观意愿与执政风格。这对世界而言,是福焉,是祸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