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日本国会议员菊田真纪子：十五年前的中日关系是现在不可想象的

　　2017年3月，钝角网受日本笹川日中友好基金会的邀请，在日本东京采访了日本国会众议院的不同党派女性议员。本篇是3月15日下午，在日本国会大厦，对日本民进党国会女性议员菊田真纪子的采访。日本民进党是日本最大的在野党，在国会众议院中占有96个席位，截至2016年6月,该党党员及支持者登记总数为24.29万人。

　　采访对象：菊田真纪子，1969年出生，众议院民进党议员、民进党财务局长。1988年在中国黑龙江大学留学，曾任新潟县加茂市议会议员、外务大臣政务官、民主党干事长代理等职位。1995年初次当选加茂市议会议员，是当时日本最年轻的地方议员(25岁);2003年初次当选众议院议员;2010年9月得到日本首相菅直人(2010年6月-2011年9月在任)的推荐，担任菅直人内阁外务大臣政务官;2011年在民主党代表选举中前原诚司(前日本外务大臣)也是其推荐人。

　　采访人：黄南（吕蕾对本文亦有贡献）

　　钝角网：您曾经在黑龙江留学，当时为什么会选择来中国留学?

　　菊田真纪子：我来自新潟县，新潟县和黑龙江省是友好省县，所以我去了黑龙江大学。那是快三十年前了，当时在中国留学的人还特别少，而且是在东北，可能也就两三个留学生，1988年的时候。但是东北话大约还记得，东北人也都比较热情，所以那两年是很好的一种经历。

　　钝角网：作为民进党议员——以前是民主党，你觉得特别赞成党的什么政策?在日本的多党制中，您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党？

　　菊田真纪子：开始时我是一个小城市的地方议员也就是市议员，我那时大概25岁。在我大约30岁的时候，正好遇上国会议员的选举。本来我对国家政治不是太关心，这个小地方的市议员只有我一名女性，作为女性议员活跃的机会很多。当时我加入的是一个比较小、人数比较少的党——自由党，是作为自由党的候选人参与竞选。后来自由党和民主党合并，就成了民主党的基础(编注： 2003年9月24日, 日本民主党和日本自由党在东京签署《合并协议书》，正式将两党合并。自由党于2003年9月26日解散，其议员加入民主党)。当时自民党的国会议员很多都是世袭的二代、三代的——爷爷是国会议员或者是父亲是国会议员，然后自己觉得都是理所当然地世袭。从这个意义上，对我来说国政是离我比较遥远的一个世界。

　　但是，就应该是为了区别于自民党和我们在野党，我们就强调女性以及年轻人，这给了我们更多机会。所以我本人当时也非常犹豫。但是作为一种挑战吧——当时自民党的一些官僚追求利益，还有腐败、黑金政治，那时比较严重。我们作为区别于自民党的党，想带来一种新的变革。

　　对女性问题的看法

　　钝角网：以前自民党女性议员很少?

　　菊田真纪子：是的，所以当时自民党对女性还有年轻人来说没有机会。但现在他们已经不是了，现在他们也非常积极地鼓励女性候选人。十几年前不是这样的情况。

　　钝角网：日本2016年4月正式开始实施《女性活跃推进法》，为女性在企业录用以及晋升方面提供法律保障，作为最大在野党的民进党在这个法案的推进中发挥了什么作用?

　　菊田真纪子：社会的所有部门都应该由男女平等地参与，机会均等，这是我们党一贯追求的目标。我们比自民党更加积极地推进这样的一个法案，推进改革。比如现在男女做同样的工作，工资差别还是很大，为了缩小这种差别，我们反复提一些建议和提案。

　　从世界上来看，比如说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上也涉及到女性的地位，我们很惭愧，上一年日本在世界上的排名是第111位(编注：指世界经济论坛2016年10月26日发布的《2016全球性别差距报告》，日本在144个国家中的排名)。比如说企业的管理层中女性所占的人数比例。特别是政治领域，女性政治家的人数非常少，没有过女性首相，女性大臣数量也非常少。根据这些数据，在国会我们和其它政党也在一起讨论，在推进女性的候选人，让它提高到30%或者是40%，我们也提了这样的一种法案，就是推进女性政治家参选人数的增加。

　　钝角网：你们在政策法律保障上做了很多推动，但是如何从女性心理上做工作，让她们走出家门走向职场?

　　菊田真纪子：现在都说女性更强，男性更弱了，“草食男，肉食女”，中国是不是也这样?比如说我这个年龄和我母亲的年龄的人完全不一样，母亲那个年龄的人就是结了婚顺理成章进入家庭，做家庭主妇，是一种理所当然，那个年龄段的人都那样。但是到了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觉得女性也应该有自己的理想，应该进入社会，自己的经济应该是独立的，这样想法的人特别多了。

　　但是，政治的世界还是一个比较闭塞的。比如刚才说过的女性政治家，各个政党都在想增加女性，都提出来一个比例。为了让更多的女性当选而做各种努力。那有些男性议员反过来说：你们这不是也是差别对待男性，歧视男性吗?现在有这样的意见了。所以，政治的世界，思想还是有一个转变的过程。

　　另外，女性当选的时候，选举本身是非常不容易的。她的丈夫如果说不行，不支持的话，就不能参加，这样的人很多，所以她的丈夫能够支持她的话，可能有更多的女性可以进入政治世界。

　　钝角网：在女性出来工作以及参政这方面中国可能既有和日本有类似的地方，也有不同。在处理外交关系方面您有丰富的经验，相比于男性，女性是否会更有更利于促进和平的关系?

　　菊田真纪子：我年轻的时候就到中国，非常吃惊，当时在中国确实是一种男女平等的精神。而且在工作上，还有家庭家务的分担上是一种很平等或者这种意识非常强的社会。我当时就非常吃惊，和日本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这一点我觉得中国比日本先进了一步，我们应该在这方面向中国学习。

　　外交这方面男女怎么去分担或者是各自发挥作用，虽然很难，但是女性是保护自己的家庭，要生儿育女，所以女性是最热爱和平的。男性，他们可能更喜欢斗争或者竞争，所以保护和平——因为外交就是为了和平而存在的。所以，在外交这个场合，女性也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在民主党政权执政的时候，我在政府的外务省，外务大臣、副大臣、政务官，我做过政务官。当时南苏丹刚独立，和日本建立了外交关系，我亲自去了南苏丹，代表日本首相在那里签署了建立外交关系的文件，我当时并没有太意识到，非洲非常远，而且条件也很艰苦，南苏丹的政府官员觉得这么一个年轻的女性不远万里从日本到苏丹来，他们就非常欢迎，也非常感动。我把日本想法也转达给了他们。那也是在外交场合做了一份工作。

　　钝角网：您刚才说民进党还有一个主要的主张是反对官僚利益集团和黑金政治，我看出了在野党的立场，在这方面民进党是怎么做的?

　　菊田真纪子：比如说在国会上，文部科学省拿了很多补助金给他们的退休职员或者有关系的人，为他们寻找再就职的地方，这是一种组织的行为，这就是一种利益输送。也就是国民信赖的官僚组织用国民的税金满足自己的私利和私欲。我们是怀疑这些，所以就需要我们去把它发掘出来，自民党不做这些问题，我们在野党应该就在这方面——针对官僚组织的腐败——我们在国会上会把它作为问题提出来，然后追究他们的责任。

　　民进党的党纲之“共生”

　　钝角网：民进党的纲领之一是强调“共生”，所以你们对周边国家关系的主张是什么?

　　菊田真纪子：最近在世界范围出现一种排外的倾向或者说国家主义，自己国家优先，这是我们非常担心的。比如英国从欧盟脱离，对整体欧洲会带来什么影响?美国的特朗普总统，更多的日本人包括外务省都没有想到，这种排它的美国国家主义的人会当选为美国总统。包括这些在内，我们都有担心，最重要的是如何去实现东北亚的稳定和繁荣，这是我们优先考虑的问题。

　　现在日本的外交稍微失去了一些平衡，安倍总理在世界上最快、最早地访美，与特朗普进行了首脑会谈。但是，高举本国国家主义大旗的特朗普政权的政策和日本是不是互相都想把自己的想法和主张能够平等地去对换，还是说是一种追随?我们认为不能是一种单纯的追随。日本是一个人口减少的社会，不仅仅在大城市，地方上也是这样，劳动力不足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另外少子老龄化的问题，一个国家应该是更开放的，日本应该更积极地接受外国人，应该是大家一起共生，这是一个不可回避的道路。

　　钝角网：您刚才提到欧洲排外的国家主义，我想它可能是因为中东战乱，难民的涌入，导致了欧洲国家意识形态的收缩。前两年也有日本的人质被ISIS杀害的报道，您对日本的中东难民政策有什么看法?

　　菊田真纪子：中东对日本人来说，是我们想象以上的一种复杂的宗教的、民族的问题。它是一种几千年的历史，而且一个宗教中有很多不同部族，各种复杂的要素、因素缠绕在一起。如果日本到了这样的最前线，会是很困难的。所以，难民的人道援助这一点对日本来说可能是更重要的。但是，日本是一个比较闭塞的社会，接受难民这种情况现状还不太可能。比如说日本就没有叙利亚的难民。

　　今年可能会有一个政策出台，会接收一些作为留学生的叙利亚难民。但这主要是针对留学生，并不会把他们的家人、家属都接受。所以，难民移民方面，日本社会有一种抵抗感，没有建立一种整个日本国民舆论的情况，这是日本的现实。

　　民进党党纲之“和平”主义

　　钝角网：民进党很强调“和平”主义，所以您觉得如何应对朝鲜核威胁?

　　菊田真纪子：现在日本驻韩大使临时回国，此时韩国朴槿惠的弹劾也已经实现，现在可能双方正常的首脑间对话的机会现在是不存在的，正常渠道的外交磋商现在有些困难;现在我们和中国的关系并不理想，国民感情越来越恶化。在此之中，朝鲜的核问题以及导弹问题，还有对日本人来说的绑架问题，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必须和韩国、中国进行对话，建立合作关系。我们认为这是非常重要的，朝鲜的行动是想吸引外部的注意，是一种非常自私的行为。在他们的思想下是一种“暴走”，但是不能任其自流，这是一种危机，我们应该应对它。

　　钝角网：也就是主张合作对话解决问题。特朗普上台以后，要求日本承担更多美国驻日军费，在日本国内有很多的反对声音，这对日美同盟有什么影响?

　　菊田真纪子：首先，需要我们去关注的是特朗普总统对自己的言论还有言行不一致的地方，说的和做的有时候是分离的，所以我们要理智的、理性的、从一个大局的观念来关注和分析。

　　但是，日美同盟真的是不是一个平等的同盟关系，我认为并不是。比如说日本以冲绳为主的美军基地负担的费用，在世界上日本负担的比例已经是最高的了——因为美军在德国、韩国也有基地，但是这个比例日本是突出得高。在冲绳还有各种美国军人的一些暴行，他们就强调这是美国国内问题，日本的司法部门以及警察部门不能介入调查，这就是不平等。冲绳县的县民们都非常愤怒，很多日本国民对这个问题还比较冷漠，但我们应该把它作为发生在我们身边的问题向美国提出我们的看法。

　　另外，日本应该遵守“专守防卫”，为《宪法》第九条所规定的自卫的自卫队，不能脱离这一点，然后做其它解释，和美军一起卷入世界的纷争或者是战争。这个是被禁止的，所以我们要坚持这个原则。

　　钝角网：所以您也反对修改《宪法》第九条?

　　菊田真纪子：修宪是根据时代的不同而需要修改，需要具体讨论，因为这是战后制订的宪法，但是《宪法》根基部分的第九条我们认为不能动。

　　钝角网：民进党还比较强调拒绝核武器，那也就意味着即使朝鲜拥有核武器，您也认为日本不应该发展核武器是吗?

　　菊田真纪子：对，是这样的。日本是唯一的一个被核爆国，长崎和广岛遭受过原子弹爆炸。这种悲惨的经历不能再有，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道战争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当中有人主张别的国家有，我们也应该有，我们也可以有。现在，这种想法的人越来越多。当其他国家都提高自己的军事能力或者叫防卫能力，日本如果也追随这样一种趋势，这是我们反对的。

　　钝角网：因为美国在韩国部署了萨德系统，近日中韩关系非常紧张，您如何看待中韩关系的这一变化?您是否认为日本会部署萨德系统?

　　菊田真纪子：最难的就是国民感情，现在是国民感情控制很难的时代。有一个什么问题，就会在网上吵起来，某些意义上说是民族主义发挥了作用。但是，一旦国民之间的感情发生对立，真的就会回到过去的老路上。所以，国家的领导人应该注意他的发言，在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应该在不破坏双方信赖关系的情况下，比如说通过一些说明一些沟通，来来解决这样的问题。

　　关于萨德，日本今后会不会配备，这是需要大家讨论的。但是，得要有一个在国会上能够说服国民，同时也需要能够对国际社会说明的结论。

　　钝角网：日本在海外做了很多发展援助工作，得到了国际社会的很多好评。日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中国也有很多发展援助，很多时候会把中国和日本的海外援助做比较。

　　菊田真纪子：这是基于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一种反省和教训，日本不使用武力，来实现和平的理念。不是单纯地去给钱，而是比如说培养人才，去支援他们的农业，或者建立学校，或者设立一些医疗机关。在这方面的贡献。这可能是日本比较擅长的，我觉得这个想法非常不错，我们也希望日本能坚持这样的做法。

　　我也去了很多国家，中国(在海外)可能比日本投入了几倍多的钱，修路、修桥，都是飘扬着中国的国旗，因为这个路是中国出钱修的。就是一种宣传，能让你感觉到或者是看到。但是日本政府做的事或者是它通过海外协力队，或者是政府开发援助的这些项目，当然它可能会在一些小的牌子上有一些表述，但基本上不被人关注，不是那么显眼。这也是日本人价值观里所认同的，就是你做了好事，与其宣传，不如尽一点微薄之力，以此为自己的欣慰，这可能是日本人的一种美德。

　　钝角网：您的这点看法和与我在国内听到得挺不同的，我经常听到说，日本通过服务性的软方式告诉别人这是日本做的比较多,效果很好，反而我们觉得自己在海外援助了很多钱但还没有宣传到位。

　　菊田真纪子：这可能是日本和中国之间的思想或者是文化的差异吧。

　　钝角网：我们学者的基本看法是中国不懂宣传自己。

　　菊田真纪子：我们不这么认为，去哪个国家都是看到中国的宣传，非常显眼。

　　钝角网：您如何看待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

　　菊田真纪子：这是中国的战略，如果是对这个国家做贡献，建立一种友好关系，通往一种和平关系，就是很不错的。如果是一种霸权这种东西出现的话，就需要戒备，如果不是这种(霸权)方向，那我就觉得这是中国的一种合理的战略。

　　中日关系：十五年前后的对比

　　钝角网：在中国的一些媒体报道中，我看到您主张中日友好，您对现在的中日关系持怎样的看法?

　　菊田真纪子：我是十五年前成为日本国会议员，在第一年做国会议员的时候，回想起来，那时的日中关系是现在不可想象的。因为我们认为，日中关系超党派，在国会议员当中，很多人都认为日中关系是一个特殊的、最重要的关系。在世界上，不管从经济上来说，还是从其它方面比如军事上来说，日本和中国如果对立或者冲突的话，就不能有一个和平的世界。所以，我们认为日中两国应该建立一个能够对话交流的关系。

　　但是，十五年以后，现在看国会，强调日中友好好像就是卖国，他们叫卖国奴，就会被批判。现在有这样的一种风潮，这是非常令人遗撼的一种倾向。日本和中国，包括韩国，现在有各种关系，都说我们是不能搬家的，互相都是非常重要的邻居，我们看个人的关系也是。自己家周围的近邻关系处不好的话，那这个地区或者是这个社区你也不会有一个好的关系。

　　我每年基本都会有一次去中国的机会，比如说作为党的代表团成员，跟一些大学教授交流，或者和一些智库交流，或者和政府进行一些交流，或者和一些青年团体，和这些人交流或者交换意见。

　　钝角网：民进党的党首村田莲舫有一半华裔血统(父亲来自中国台湾)，她还在北大留过学，这样的背景对于发展中日友好关系是不是更有益?

　　菊田真纪子：我们没有变，我们有建立一种共生的社会的目标。她是日本人，在日本出生、成长，爸爸是台湾人。如果因为这个，而使党的政策或者是方针发生变化，或者是跟中国的关系发生变化，这是不可想象的。

　　民进党党纲之“未来责任”

　　钝角网：民进党的党纲中还比较强调“未来责任”，所以会提倡哪些政策来承担这个未来责任？

　　菊田真纪子：有很多内涵，眼前的问题也重要，但是对未来的责任是现在的政治家在承担着的，这一点不能忽略，是强调这个意思。

　　比如现在可以增加很多国会预算来发展基础建设，但是这样的话，国债会越来越多，把这些债务都推给了后一代，推给了未来。我们的基础建设也重要，但是孩子们呢?现在说六个孩子里面就有一个处于贫困状态，比如说他是一个单亲家庭，或者是被欺凌的孩子。虽然说日本是富裕的国家，外界看不出来，但是一到暑假、寒假，因为没有学校的伙食了，很多小孩就营养不够，有些人的孩子能够去上私塾，但是没有家的孩子就哪都不能去。这种因为家庭的经济条件产生的儿童之间的差别，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我们与其在公共基础设施上投入费用，更应该让所有的孩子、让想学习想吸收知识的人，给他们一种教育的无偿化。比如说在大学提供奖学金，现在奖学金的规模很小，日本的奖学金都是借钱，就是将来你要偿还的。看世界上很多国家，就是给有学习欲望的人提供无偿奖学金，在这方面，也是跟未来责任有关系的。比如说在这方面，我们需要制定一些政策或者是提案。

　　钝角网：中国最近一直强调基础设施建设投入，而你们所提出的相比于基建，对青年人的教育投入更是紧迫和重要，你们的主张很令人警醒。

　　菊田真纪子：我去中国的时候，还是独生子女政策，当时我非常吃惊。国家用法律来限制个人的自由，我当时非常不能理解。但是，现在老龄化、少子化以及老人照顾的问题，还有养老金的问题，已经开始转变独生子女政策了，已经开始放开二胎。但人们又开始不愿意生第二胎了，这就是因为孩子的教育成本太高，还有妇产科也不够，或者是保育设施的不足。我也看到了中国的这些报道。所以，每个国家都有共同的这样一些问题和苦恼。

　　钝角网：曾经有一篇报道说民进党不可能跟日本共产党结盟，因为有太多的政策分歧。但我感觉在和平方面，你们两党的政见有些相似，为什么不能结盟?到底有哪些分歧?

　　菊田真纪子：共产党最终是要建立一个共产主义国家，这是它的政党的目标，比如说对天皇制，对自卫队的想法，我们与日本共产党是完全不同的。但是，对内政一些方面我们一起合作，或者在政策上靠拢，这是可能的。

　　非常遗憾的是自民党整体力量是薄弱的，现在只有安倍一个人在追求一种强硬。我认为这不是健全的政党政治，失败的时候就需要更替，从自民党到民进党，然后再从民进党到其它的党，应该追求这样一种紧张的政党政治。现在日本就是自民党一党独大，我认为这也不是一种健全的局面。小的政党，如果在可能范围内，把大家联合起来，发挥更大的作用，牵制执政党。

　　钝角网：在日本，自民党是右翼，共产党是左翼，民进党应该是偏哪边呢?

　　菊田真纪子：自民党以前是保守的，最近不保守了，比如说在日中关系问题上，以前还是很重视日中关系、日中友好，现在不是这样。对宪法的问题也是，他们老是要去修改，这不是真正的保守。尤其是最近我更这么认为。共产党反而是改变了原来的一些政策，它好像越来越从左边有一些接近我们。

　　但是，民进党是一个中道，我们主张自由中道，我觉得是这样的定位吧。不是国家主义，而是尊重个人人权，更重视这些。而且，也应该提出一些这样的政策。

　　—本文完，敬请继续关注钝角网对于日本国会女性议员的系列专访—

　　2017年3月，钝角网受日本笹川日中友好基金会的邀请，在日本东京采访了日本国会众议院的不同党派女性议员。本篇是3月15日下午，在日本国会大厦，对日本民进党国会女性议员菊田真纪子的采访。日本民进党是日本最大的在野党，在国会众议院中占有96个席位，截至2016年6月,该党党员及支持者登记总数为24.29万人。

　　采访对象：菊田真纪子，1969年出生，众议院民进党议员、民进党财务局长。1988年在中国黑龙江大学留学，曾任新潟县加茂市议会议员、外务大臣政务官、民主党干事长代理等职位。1995年初次当选加茂市议会议员，是当时日本最年轻的地方议员(25岁);2003年初次当选众议院议员;2010年9月得到日本首相菅直人(2010年6月-2011年9月在任)的推荐，担任菅直人内阁外务大臣政务官;2011年在民主党代表选举中前原诚司(前日本外务大臣)也是其推荐人。

　　采访人：黄南（吕蕾对本文亦有贡献）

　　钝角网：您曾经在黑龙江留学，当时为什么会选择来中国留学?

　　菊田真纪子：我来自新潟县，新潟县和黑龙江省是友好省县，所以我去了黑龙江大学。那是快三十年前了，当时在中国留学的人还特别少，而且是在东北，可能也就两三个留学生，1988年的时候。但是东北话大约还记得，东北人也都比较热情，所以那两年是很好的一种经历。

　　钝角网：作为民进党议员——以前是民主党，你觉得特别赞成党的什么政策?在日本的多党制中，您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党？

　　菊田真纪子：开始时我是一个小城市的地方议员也就是市议员，我那时大概25岁。在我大约30岁的时候，正好遇上国会议员的选举。本来我对国家政治不是太关心，这个小地方的市议员只有我一名女性，作为女性议员活跃的机会很多。当时我加入的是一个比较小、人数比较少的党——自由党，是作为自由党的候选人参与竞选。后来自由党和民主党合并，就成了民主党的基础(编注： 2003年9月24日, 日本民主党和日本自由党在东京签署《合并协议书》，正式将两党合并。自由党于2003年9月26日解散，其议员加入民主党)。当时自民党的国会议员很多都是世袭的二代、三代的——爷爷是国会议员或者是父亲是国会议员，然后自己觉得都是理所当然地世袭。从这个意义上，对我来说国政是离我比较遥远的一个世界。

　　但是，就应该是为了区别于自民党和我们在野党，我们就强调女性以及年轻人，这给了我们更多机会。所以我本人当时也非常犹豫。但是作为一种挑战吧——当时自民党的一些官僚追求利益，还有腐败、黑金政治，那时比较严重。我们作为区别于自民党的党，想带来一种新的变革。

　　对女性问题的看法

　　钝角网：以前自民党女性议员很少?

　　菊田真纪子：是的，所以当时自民党对女性还有年轻人来说没有机会。但现在他们已经不是了，现在他们也非常积极地鼓励女性候选人。十几年前不是这样的情况。

　　钝角网：日本2016年4月正式开始实施《女性活跃推进法》，为女性在企业录用以及晋升方面提供法律保障，作为最大在野党的民进党在这个法案的推进中发挥了什么作用?

　　菊田真纪子：社会的所有部门都应该由男女平等地参与，机会均等，这是我们党一贯追求的目标。我们比自民党更加积极地推进这样的一个法案，推进改革。比如现在男女做同样的工作，工资差别还是很大，为了缩小这种差别，我们反复提一些建议和提案。

　　从世界上来看，比如说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上也涉及到女性的地位，我们很惭愧，上一年日本在世界上的排名是第111位(编注：指世界经济论坛2016年10月26日发布的《2016全球性别差距报告》，日本在144个国家中的排名)。比如说企业的管理层中女性所占的人数比例。特别是政治领域，女性政治家的人数非常少，没有过女性首相，女性大臣数量也非常少。根据这些数据，在国会我们和其它政党也在一起讨论，在推进女性的候选人，让它提高到30%或者是40%，我们也提了这样的一种法案，就是推进女性政治家参选人数的增加。

　　钝角网：你们在政策法律保障上做了很多推动，但是如何从女性心理上做工作，让她们走出家门走向职场?

　　菊田真纪子：现在都说女性更强，男性更弱了，“草食男，肉食女”，中国是不是也这样?比如说我这个年龄和我母亲的年龄的人完全不一样，母亲那个年龄的人就是结了婚顺理成章进入家庭，做家庭主妇，是一种理所当然，那个年龄段的人都那样。但是到了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觉得女性也应该有自己的理想，应该进入社会，自己的经济应该是独立的，这样想法的人特别多了。

　　但是，政治的世界还是一个比较闭塞的。比如刚才说过的女性政治家，各个政党都在想增加女性，都提出来一个比例。为了让更多的女性当选而做各种努力。那有些男性议员反过来说：你们这不是也是差别对待男性，歧视男性吗?现在有这样的意见了。所以，政治的世界，思想还是有一个转变的过程。

　　另外，女性当选的时候，选举本身是非常不容易的。她的丈夫如果说不行，不支持的话，就不能参加，这样的人很多，所以她的丈夫能够支持她的话，可能有更多的女性可以进入政治世界。

　　钝角网：在女性出来工作以及参政这方面中国可能既有和日本有类似的地方，也有不同。在处理外交关系方面您有丰富的经验，相比于男性，女性是否会更有更利于促进和平的关系?

　　菊田真纪子：我年轻的时候就到中国，非常吃惊，当时在中国确实是一种男女平等的精神。而且在工作上，还有家庭家务的分担上是一种很平等或者这种意识非常强的社会。我当时就非常吃惊，和日本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这一点我觉得中国比日本先进了一步，我们应该在这方面向中国学习。

　　外交这方面男女怎么去分担或者是各自发挥作用，虽然很难，但是女性是保护自己的家庭，要生儿育女，所以女性是最热爱和平的。男性，他们可能更喜欢斗争或者竞争，所以保护和平——因为外交就是为了和平而存在的。所以，在外交这个场合，女性也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在民主党政权执政的时候，我在政府的外务省，外务大臣、副大臣、政务官，我做过政务官。当时南苏丹刚独立，和日本建立了外交关系，我亲自去了南苏丹，代表日本首相在那里签署了建立外交关系的文件，我当时并没有太意识到，非洲非常远，而且条件也很艰苦，南苏丹的政府官员觉得这么一个年轻的女性不远万里从日本到苏丹来，他们就非常欢迎，也非常感动。我把日本想法也转达给了他们。那也是在外交场合做了一份工作。

　　钝角网：您刚才说民进党还有一个主要的主张是反对官僚利益集团和黑金政治，我看出了在野党的立场，在这方面民进党是怎么做的?

　　菊田真纪子：比如说在国会上，文部科学省拿了很多补助金给他们的退休职员或者有关系的人，为他们寻找再就职的地方，这是一种组织的行为，这就是一种利益输送。也就是国民信赖的官僚组织用国民的税金满足自己的私利和私欲。我们是怀疑这些，所以就需要我们去把它发掘出来，自民党不做这些问题，我们在野党应该就在这方面——针对官僚组织的腐败——我们在国会上会把它作为问题提出来，然后追究他们的责任。

　　民进党的党纲之“共生”

　　钝角网：民进党的纲领之一是强调“共生”，所以你们对周边国家关系的主张是什么?

　　菊田真纪子：最近在世界范围出现一种排外的倾向或者说国家主义，自己国家优先，这是我们非常担心的。比如英国从欧盟脱离，对整体欧洲会带来什么影响?美国的特朗普总统，更多的日本人包括外务省都没有想到，这种排它的美国国家主义的人会当选为美国总统。包括这些在内，我们都有担心，最重要的是如何去实现东北亚的稳定和繁荣，这是我们优先考虑的问题。

　　现在日本的外交稍微失去了一些平衡，安倍总理在世界上最快、最早地访美，与特朗普进行了首脑会谈。但是，高举本国国家主义大旗的特朗普政权的政策和日本是不是互相都想把自己的想法和主张能够平等地去对换，还是说是一种追随?我们认为不能是一种单纯的追随。日本是一个人口减少的社会，不仅仅在大城市，地方上也是这样，劳动力不足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另外少子老龄化的问题，一个国家应该是更开放的，日本应该更积极地接受外国人，应该是大家一起共生，这是一个不可回避的道路。

　　钝角网：您刚才提到欧洲排外的国家主义，我想它可能是因为中东战乱，难民的涌入，导致了欧洲国家意识形态的收缩。前两年也有日本的人质被ISIS杀害的报道，您对日本的中东难民政策有什么看法?

　　菊田真纪子：中东对日本人来说，是我们想象以上的一种复杂的宗教的、民族的问题。它是一种几千年的历史，而且一个宗教中有很多不同部族，各种复杂的要素、因素缠绕在一起。如果日本到了这样的最前线，会是很困难的。所以，难民的人道援助这一点对日本来说可能是更重要的。但是，日本是一个比较闭塞的社会，接受难民这种情况现状还不太可能。比如说日本就没有叙利亚的难民。

　　今年可能会有一个政策出台，会接收一些作为留学生的叙利亚难民。但这主要是针对留学生，并不会把他们的家人、家属都接受。所以，难民移民方面，日本社会有一种抵抗感，没有建立一种整个日本国民舆论的情况，这是日本的现实。

　　民进党党纲之“和平”主义

　　钝角网：民进党很强调“和平”主义，所以您觉得如何应对朝鲜核威胁?

　　菊田真纪子：现在日本驻韩大使临时回国，此时韩国朴槿惠的弹劾也已经实现，现在可能双方正常的首脑间对话的机会现在是不存在的，正常渠道的外交磋商现在有些困难;现在我们和中国的关系并不理想，国民感情越来越恶化。在此之中，朝鲜的核问题以及导弹问题，还有对日本人来说的绑架问题，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必须和韩国、中国进行对话，建立合作关系。我们认为这是非常重要的，朝鲜的行动是想吸引外部的注意，是一种非常自私的行为。在他们的思想下是一种“暴走”，但是不能任其自流，这是一种危机，我们应该应对它。

　　钝角网：也就是主张合作对话解决问题。特朗普上台以后，要求日本承担更多美国驻日军费，在日本国内有很多的反对声音，这对日美同盟有什么影响?

　　菊田真纪子：首先，需要我们去关注的是特朗普总统对自己的言论还有言行不一致的地方，说的和做的有时候是分离的，所以我们要理智的、理性的、从一个大局的观念来关注和分析。

　　但是，日美同盟真的是不是一个平等的同盟关系，我认为并不是。比如说日本以冲绳为主的美军基地负担的费用，在世界上日本负担的比例已经是最高的了——因为美军在德国、韩国也有基地，但是这个比例日本是突出得高。在冲绳还有各种美国军人的一些暴行，他们就强调这是美国国内问题，日本的司法部门以及警察部门不能介入调查，这就是不平等。冲绳县的县民们都非常愤怒，很多日本国民对这个问题还比较冷漠，但我们应该把它作为发生在我们身边的问题向美国提出我们的看法。

　　另外，日本应该遵守“专守防卫”，为《宪法》第九条所规定的自卫的自卫队，不能脱离这一点，然后做其它解释，和美军一起卷入世界的纷争或者是战争。这个是被禁止的，所以我们要坚持这个原则。

　　钝角网：所以您也反对修改《宪法》第九条?

　　菊田真纪子：修宪是根据时代的不同而需要修改，需要具体讨论，因为这是战后制订的宪法，但是《宪法》根基部分的第九条我们认为不能动。

　　钝角网：民进党还比较强调拒绝核武器，那也就意味着即使朝鲜拥有核武器，您也认为日本不应该发展核武器是吗?

　　菊田真纪子：对，是这样的。日本是唯一的一个被核爆国，长崎和广岛遭受过原子弹爆炸。这种悲惨的经历不能再有，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道战争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当中有人主张别的国家有，我们也应该有，我们也可以有。现在，这种想法的人越来越多。当其他国家都提高自己的军事能力或者叫防卫能力，日本如果也追随这样一种趋势，这是我们反对的。

　　钝角网：因为美国在韩国部署了萨德系统，近日中韩关系非常紧张，您如何看待中韩关系的这一变化?您是否认为日本会部署萨德系统?

　　菊田真纪子：最难的就是国民感情，现在是国民感情控制很难的时代。有一个什么问题，就会在网上吵起来，某些意义上说是民族主义发挥了作用。但是，一旦国民之间的感情发生对立，真的就会回到过去的老路上。所以，国家的领导人应该注意他的发言，在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应该在不破坏双方信赖关系的情况下，比如说通过一些说明一些沟通，来来解决这样的问题。

　　关于萨德，日本今后会不会配备，这是需要大家讨论的。但是，得要有一个在国会上能够说服国民，同时也需要能够对国际社会说明的结论。

　　钝角网：日本在海外做了很多发展援助工作，得到了国际社会的很多好评。日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中国也有很多发展援助，很多时候会把中国和日本的海外援助做比较。

　　菊田真纪子：这是基于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一种反省和教训，日本不使用武力，来实现和平的理念。不是单纯地去给钱，而是比如说培养人才，去支援他们的农业，或者建立学校，或者设立一些医疗机关。在这方面的贡献。这可能是日本比较擅长的，我觉得这个想法非常不错，我们也希望日本能坚持这样的做法。

　　我也去了很多国家，中国(在海外)可能比日本投入了几倍多的钱，修路、修桥，都是飘扬着中国的国旗，因为这个路是中国出钱修的。就是一种宣传，能让你感觉到或者是看到。但是日本政府做的事或者是它通过海外协力队，或者是政府开发援助的这些项目，当然它可能会在一些小的牌子上有一些表述，但基本上不被人关注，不是那么显眼。这也是日本人价值观里所认同的，就是你做了好事，与其宣传，不如尽一点微薄之力，以此为自己的欣慰，这可能是日本人的一种美德。

　　钝角网：您的这点看法和与我在国内听到得挺不同的，我经常听到说，日本通过服务性的软方式告诉别人这是日本做的比较多,效果很好，反而我们觉得自己在海外援助了很多钱但还没有宣传到位。

　　菊田真纪子：这可能是日本和中国之间的思想或者是文化的差异吧。

　　钝角网：我们学者的基本看法是中国不懂宣传自己。

　　菊田真纪子：我们不这么认为，去哪个国家都是看到中国的宣传，非常显眼。

　　钝角网：您如何看待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

　　菊田真纪子：这是中国的战略，如果是对这个国家做贡献，建立一种友好关系，通往一种和平关系，就是很不错的。如果是一种霸权这种东西出现的话，就需要戒备，如果不是这种(霸权)方向，那我就觉得这是中国的一种合理的战略。

　　中日关系：十五年前后的对比

　　钝角网：在中国的一些媒体报道中，我看到您主张中日友好，您对现在的中日关系持怎样的看法?

　　菊田真纪子：我是十五年前成为日本国会议员，在第一年做国会议员的时候，回想起来，那时的日中关系是现在不可想象的。因为我们认为，日中关系超党派，在国会议员当中，很多人都认为日中关系是一个特殊的、最重要的关系。在世界上，不管从经济上来说，还是从其它方面比如军事上来说，日本和中国如果对立或者冲突的话，就不能有一个和平的世界。所以，我们认为日中两国应该建立一个能够对话交流的关系。

　　但是，十五年以后，现在看国会，强调日中友好好像就是卖国，他们叫卖国奴，就会被批判。现在有这样的一种风潮，这是非常令人遗撼的一种倾向。日本和中国，包括韩国，现在有各种关系，都说我们是不能搬家的，互相都是非常重要的邻居，我们看个人的关系也是。自己家周围的近邻关系处不好的话，那这个地区或者是这个社区你也不会有一个好的关系。

　　我每年基本都会有一次去中国的机会，比如说作为党的代表团成员，跟一些大学教授交流，或者和一些智库交流，或者和政府进行一些交流，或者和一些青年团体，和这些人交流或者交换意见。

　　钝角网：民进党的党首村田莲舫有一半华裔血统(父亲来自中国台湾)，她还在北大留过学，这样的背景对于发展中日友好关系是不是更有益?

　　菊田真纪子：我们没有变，我们有建立一种共生的社会的目标。她是日本人，在日本出生、成长，爸爸是台湾人。如果因为这个，而使党的政策或者是方针发生变化，或者是跟中国的关系发生变化，这是不可想象的。

　　民进党党纲之“未来责任”

　　钝角网：民进党的党纲中还比较强调“未来责任”，所以会提倡哪些政策来承担这个未来责任？

　　菊田真纪子：有很多内涵，眼前的问题也重要，但是对未来的责任是现在的政治家在承担着的，这一点不能忽略，是强调这个意思。

　　比如现在可以增加很多国会预算来发展基础建设，但是这样的话，国债会越来越多，把这些债务都推给了后一代，推给了未来。我们的基础建设也重要，但是孩子们呢?现在说六个孩子里面就有一个处于贫困状态，比如说他是一个单亲家庭，或者是被欺凌的孩子。虽然说日本是富裕的国家，外界看不出来，但是一到暑假、寒假，因为没有学校的伙食了，很多小孩就营养不够，有些人的孩子能够去上私塾，但是没有家的孩子就哪都不能去。这种因为家庭的经济条件产生的儿童之间的差别，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我们与其在公共基础设施上投入费用，更应该让所有的孩子、让想学习想吸收知识的人，给他们一种教育的无偿化。比如说在大学提供奖学金，现在奖学金的规模很小，日本的奖学金都是借钱，就是将来你要偿还的。看世界上很多国家，就是给有学习欲望的人提供无偿奖学金，在这方面，也是跟未来责任有关系的。比如说在这方面，我们需要制定一些政策或者是提案。

　　钝角网：中国最近一直强调基础设施建设投入，而你们所提出的相比于基建，对青年人的教育投入更是紧迫和重要，你们的主张很令人警醒。

　　菊田真纪子：我去中国的时候，还是独生子女政策，当时我非常吃惊。国家用法律来限制个人的自由，我当时非常不能理解。但是，现在老龄化、少子化以及老人照顾的问题，还有养老金的问题，已经开始转变独生子女政策了，已经开始放开二胎。但人们又开始不愿意生第二胎了，这就是因为孩子的教育成本太高，还有妇产科也不够，或者是保育设施的不足。我也看到了中国的这些报道。所以，每个国家都有共同的这样一些问题和苦恼。

　　钝角网：曾经有一篇报道说民进党不可能跟日本共产党结盟，因为有太多的政策分歧。但我感觉在和平方面，你们两党的政见有些相似，为什么不能结盟?到底有哪些分歧?

　　菊田真纪子：共产党最终是要建立一个共产主义国家，这是它的政党的目标，比如说对天皇制，对自卫队的想法，我们与日本共产党是完全不同的。但是，对内政一些方面我们一起合作，或者在政策上靠拢，这是可能的。

　　非常遗憾的是自民党整体力量是薄弱的，现在只有安倍一个人在追求一种强硬。我认为这不是健全的政党政治，失败的时候就需要更替，从自民党到民进党，然后再从民进党到其它的党，应该追求这样一种紧张的政党政治。现在日本就是自民党一党独大，我认为这也不是一种健全的局面。小的政党，如果在可能范围内，把大家联合起来，发挥更大的作用，牵制执政党。

　　钝角网：在日本，自民党是右翼，共产党是左翼，民进党应该是偏哪边呢?

　　菊田真纪子：自民党以前是保守的，最近不保守了，比如说在日中关系问题上，以前还是很重视日中关系、日中友好，现在不是这样。对宪法的问题也是，他们老是要去修改，这不是真正的保守。尤其是最近我更这么认为。共产党反而是改变了原来的一些政策，它好像越来越从左边有一些接近我们。

　　但是，民进党是一个中道，我们主张自由中道，我觉得是这样的定位吧。不是国家主义，而是尊重个人人权，更重视这些。而且，也应该提出一些这样的政策。

　　—本文完，敬请继续关注钝角网对于日本国会女性议员的系列专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