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与中国打交道：给美国下一位总统的10条建议

九、认识到中国（仓促的）民主可能制造与其所解决的问题一样多的麻烦

我遇到的中国青年人倾向于自由。他们当然不喜欢互联网控制，而希望支配他们自己的生活。但多数人具有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反对外国干预，认为接近中国的任何水域中的几乎一切都属于中国。候选人诉诸数亿选民，想象一下这样的选举。呼吁向各色敌人开战，这样一场蛊惑人心的选战可能成为广受青睐的手段，用来鼓动民众。

每一位美国总统似乎都要被牵扯进中东事务的千疮百孔之中。他们上台时承诺改变世界，更新外交政策，并应对未来的挑战，然后他们发起另一场中东战争，提出有以色列参与的新和平倡议。随之而来的是不可避免的挫败，以及由此产生、不时发生的灾难，而很快，一位新总统又将在国际问题恶化的背景下就任。

美国所面对的能与其比肩的潜在竞争对手国只有一个。欧洲充当世界强权依旧仅是欧盟官员的梦想。俄罗斯是一个正在衰退中的大国，念念不忘国际尊重和边界安全。印度正处在上升轨道中，但距离一个重要大国依旧路途遥远。尽管巴西、尼日利亚、印度尼西亚和其他国家拥有巨大的潜力，但它们远不具备全球性影响。只有中国看起来有望成为超级大国。

而甚至中国的成功也并不确定。中国深受其具有危害性的人口形势之害，面临日渐加剧的经济挑战，并正经历神秘而无情的政治斗争。中国如何妥善应对这些棘手难题，将决定其是否以及何时通过整合当今世界最大规模的人口、经济和军事力量，而成长为超级大国。

今天的中美关系如何演进，将对中国的发展造成重大影响。假设北京威胁不存在，中国雄心可能壮大，像对待敌手一样与中国打交道，那么中国就更可能成为敌手。假如中美这两个伟大的民族想方设法在意见一致时合作，在意见不一致时解决它们的分歧，这个世纪将展现出远为迥异的面貌。

下一位总统该怎么做呢？

一、基于对华政策的整体目标背景考虑问题，并讨论解决方案

涉及中国时，华盛顿的目标是多重的，但这些目标无法全部实现。必须设定优先处理事项，必须做出妥协并提供折中方案。说服北京向朝鲜施压，或许有赖于承诺将美国军事力量从韩国撤出；赢得投资、网络安全和知识产权方面的让步，可能需要美国在贸易领域予以迁就。华盛顿必须判断，哪一种组合方案对美国而言价值最重大。

二、站在北京的立场看待一些问题

中国国家领导人或许较为强硬，但那并不意味着他们的举动不合理。事实上，中国有充分理由支持朝鲜，坚决要求统一台湾，并声索其在近海地区的重大权益。其领导人确信那些理由。下一届行政分支假如能化解中国决策者的那些顾虑，将在与中国谈判时收获更多成功。问题不在于通报中南海华盛顿希望北京做些什么。挑战在于，说服北京那么做。

三、承认美国的错误、伪善和弱点

美国人的民族主义并不比其他地区的民众更少，但他们经常拒绝承认他们的政府在试图为全人类之善而清理一个败坏、堕落、邪恶的世界时，绝非那么有道德、清白而且无私。华盛顿曾在亚洲支持独裁政权，在中东制造流血混乱，在欧洲创建附属国，在自己的国家催生经济危机。在教训他们的北京同行之前，华盛顿官员理当展示出更多的谦恭。

四、夯实美国经济以战胜中国的产业政策

美国人极大地受惠于自由贸易，尽管北京有各种手段操纵贸易体制，如维持人民币的低汇率，补贴国有企业，歧视外国企业等，这些举措尤其伤害到了中国的消费者。作为双边谈判和诸如世界贸易组织这样的多边协定的一部分，所有这些都有必要予以关注。华盛顿的最佳应对或许是，减少在美国带有特殊利益诉求的类似经济操纵，合理化并精简监管，削减浪费的联邦支出并降低企业税率，以及改进终端工人的受教育水平，借以帮助美国企业提升竞争力。

五、扮演国际懦夫的角色

国务卿约翰·克里曾乞请、恳求、坚持、要求甚至是强令中国就平壤的核计划采取更多措施。所有努力的效果都微乎其微。中国并不希望朝鲜发展核武器，即便如此，它还是认为那些核武器主要是美国的麻烦。确实，相较于核武器，局势动荡似乎对北京威胁更大：压服朝鲜的风险在于可能制造混乱，激发冲突，引致核武器扩散，推动难民跨国鸭绿江，并形成一个与美国结盟的统一的朝鲜半岛。华盛顿理当表明，借由反对缓和韩国和日本的核计划，它正愈发不那么倾向于永远保护中国免受其自身政策之自然后果的伤害。以扩散对抗扩散，就这一议题进行讨论或将令中国对美国的朝鲜噩梦感同身受。

六、停止助推中国和俄罗斯往一起走

理查德·尼克松担任总统期间的妙招或许是令北京转变为平衡苏联的地缘政治力量。相较而言，奥巴马行政分支逆转了这一航线，助推其两大潜在对手走到了一起。它们之间的差别是相当大的：值得关注的地方在于，俄罗斯更加孱弱，惧怕中国在远东的谋划和军事发展。然而，华盛顿以咄咄逼人的姿态与这两个大国对峙，应验了那句古老的言语：我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一轮事关重大的博弈正在进行当中，美国的行止有必要更讲战略，将注意力放在全球均势上。

七、将更加微不足道的事项争端留给盟国

国务卿玛德琳·奥尔布赖特（1997 年1月至2001年1月任美国国务卿）曾称美国为不可或缺的大国。美国眼下的确如此，并有一些新的任务。击败重要军事力量，指挥广泛的国际同盟，在亚洲的案例中，这意味着阻止中国取得亚洲的军事主导地位，虽然这种取得不大可能。但华盛顿不必充当微观管理者，试图将其意志强加到几乎所有争端上。亚洲有争议水域的状况并非美国的首要关切。譬如，假如马尼拉选择就黄岩岛的地位与中国谈判有争端水域问题，美国就应置身事外。鉴于韩国相当有能力保卫它自己免受朝鲜伤害，华盛顿理当将其武装力量撤回国内，而将韩国的防卫事务留给首尔，并要求北京采取行动，因平壤再也无法以美国的“侵略”为由为其核计划辩护。

八、涉及人权和民主这类国内议题时，和缓表达立场

就像是圣经中上帝关照一只坠落地面的麻雀，最遥远国度的最细小瑕疵也令美国政府牵挂。对诸如此类的关注，中国通常的回应并不令人满意。中国并非独一无二。比如，菲律宾对吸毒者和毒贩的法外处决最近一段时间引来批评，这激起杜特尔特总统的恶毒回应。华盛顿不必在面对不公之时沉默，但在如何推动实现审慎周到、注重实用的结果时，理当做到审慎周到、注重实用。相较而言，美国可以利用民间团体的公开批评来强化其理据。

九、认识到中国（仓促的）民主可能制造与其所解决的问题一样多的麻烦

我遇到的中国青年人倾向于自由。他们当然不喜欢互联网控制，而希望支配他们自己的生活。但多数人具有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反对外国干预，认为接近中国的任何水域中的几乎一切都属于中国。候选人诉诸数亿选民，想象一下这样的选举。呼吁向各色敌人开战，这样一场蛊惑人心的选战可能成为广受青睐的手段，用来鼓动民众。

十、做长期准备

自四十年前启动改革以来，中国已经取得巨大进步。然而，这个国家依旧受缚于其传统型的经济政策和政治政策。美国依旧保持非比寻常的优势：对人类自由、平等和尊严的共同承诺；族群多样、活力迸发、勤勉工作的民众；有竞争力、富于革新精神而且高产的经济；以及适应力强、开放、宪政的民主制度。中国渴求伟大，而美国已经拥有这种伟大。华盛顿的任务理当轻松得多：维护令美国得以繁荣昌盛的价值观、政策和制度。

下一位总统将面对多重挑战。最重大的挑战之一将是与中国打交道。这在很大程度上有赖于华盛顿和北京能否找到路径，实现一些合作，尽管可能并不愉快，而非走向毁灭性的对抗。这意味着优先考量美中双边关系，并作出有时是不受欢迎的决定，以将这种关系保持在正确的航线上。

注：本文发表于10月20日美国《国家利益》杂志网站。原题：“China: 10 Pieces of Advice for America's Next President on Asia's Rising Superpower”。译者听桥。译者授权新视角转载。发布时稍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