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恩·哈斯：华盛顿需要避免因菲律宾与中国的摩擦在南海陷入冲突

　　今年以来，美国官员一直在私下和公开场合向中国官员发出信号，表示美国坚定地致力于维护对菲律宾的联盟承诺。这一信息意在警告不要试探美国对中国阻挠菲律宾进入仁爱礁的容忍极限。仁爱礁是南海的一个暗礁，一艘搁浅的菲律宾军舰马德雷号是菲律宾士兵的前哨基地。今年5月，菲律宾总统小费迪南德·“邦邦”·马科斯在新加坡举行的香格里拉对话上发表主题演讲时警告说，如果一名菲律宾公民被蓄意杀害，那将“非常非常接近我们所定义的战争行为”，这可能迫使菲律宾援引1951年与美国签订的共同防御条约。

2024年3月，中国海警在南海拦截一艘菲律宾海警船

　　美国方面的警告并没有阻止北京试图阻碍菲律宾向马德雷号提供补给。最近几个月，菲律宾成功地加强了前哨基地。但在6月17日，中国海警船与一艘菲律宾补给船相撞。中国军人挥舞着斧头、砍刀和简易长矛，一名菲律宾水手在随后的冲突中失去了一根手指。这场对峙的视频在网上疯传。中国和菲律宾船只继续在彼此附近航行。类似事件可能导致菲律宾士兵死亡的风险仍然很高，这有可能触发《美菲共同防御条约》，并将美国和中国军队推向冲突的边缘。

　　要安全应对这种情形，华盛顿需要明确自己的目标。对华盛顿来说，成功是维护其联盟承诺的可信度，避免与中国发生冲突，防止中国占领仁爱礁。要实现这些目标，华盛顿必须权衡每一项政策决定，以确定它是更有助于预防危机还是会导致危机出席。其次，仁爱礁在军事层面是一个战略挑战。但它不是一个需要军事解决方案的军事问题。华盛顿必须顶住压力，避免把这个问题定义为对美中两国意志的考验，而应借此加强其在该地区的关系。

　　仁爱礁问题的象征意义

　　仁爱礁对美国、中国和菲律宾具有巨大的象征意义。目前，达成妥协的希望渺茫。华盛顿认为，围绕仁爱礁的斗争威胁到其安全承诺的可信度，而这些承诺是美国在亚洲和世界各地地位的基础。这种观点认为，如果华盛顿不能坚定地捍卫菲律宾，那么其他盟友和安全伙伴将质疑美国的可靠性，并开始采取规避措施。

　　对马尼拉来说，仁爱礁已经成为菲律宾对抗中国强硬行为和维护国际法决心的国家象征。2016年，根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设立的仲裁庭裁定，中国不能对仁爱礁提出主权要求，其主权权利属于菲律宾。仁爱礁于菲律宾大陆架上，属于菲律宾的专属经济区。马尼拉决心阻止中国在仁爱礁建造人工岛屿，就像北京之前在美济礁所做的那样，这是一个与仁爱礁具有类似法律地位的低潮高地。

　　北京方面认为，自己保持了克制，没有驱逐马德雷号，也没有动用中国海军阻挠菲律宾的补给努力。北京方面声称，马尼拉违背了与罗德里戈·杜特尔特政府就限制补给问题达成的君子协议，但马科斯领导的现任政府回应称，不存在这样的协议。中国官员进一步坚称，如果没有美国的敦促和军事支持，菲律宾不会如此鲁莽地在仁爱礁问题上与中国对抗。

　　考虑到这三个主要参与者相互冲突的必要性，华盛顿必须保持谨慎。面对中国对其条约盟友施加的压力，华盛顿不能让自己被视为被动。另一方面，华盛顿必须保持其作为现状维护者的立场，从而与中国试图改变仁爱礁局势的构想形成鲜明对比。

　　尽可能让相关方避免升级事态

　　美国的政策制定者必须抵制把仁爱礁变成中美之间意志较量的冲动，并敦促北京也这样做。这场对峙越是被公开描述为大国之间的摊牌，拥有核武器的对手就越有可能因为一艘生锈的船而陷入直接对抗。

　　相反，华盛顿应该利用一切可用的外交渠道与北京明确阐述其维护仁爱礁现状的目标，并坚持要求北京方面作出相应的回应。这种相互明确的意图将缩小误判的空间。与此同时，华盛顿应该明确表示，中国对菲律宾施加的压力越大，美国就越觉得有义务为其盟友提供反制性支持。华盛顿目前的重点是限制目前的斗争可能升级为武装冲突的风险。华盛顿应该敦促北京减少对马尼拉的表面和实际压力，而是直接与菲律宾方面接触，以管控紧张局势。7月2日，中菲两国外交官举行了会晤，这是朝这个方向迈出的令人鼓舞的一步。

　　美国的政策制定者也必须公开支持菲律宾，也应私下劝告马尼拉不要采取可能导致局势升级的单方面不协调行动。它应该明确表示，它支持马尼拉和北京之间的直接对话，以缓和紧张局势。华盛顿还应该鼓励马尼拉不要公开菲律宾和中国军队在仁爱礁附近的每次遭遇。当涉及到其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的主张时，中国会倾向于理所当然地采取强硬手段。国际媒体越是强调中国和菲律宾军队之间的每一次猫捉老鼠的遭遇，北京、马尼拉和华盛顿的领导人就会面临更大的公众压力，要求他们表现出决心。公众关注度的提高和随之而来的民族主义狂热将使外交变得更加困难。

　　华盛顿应该争取尽可能多的相关国家私下劝告北京不要让事态进一步升级。更多参与者，尤其是北京试图拉近关系的东南亚国家，将使当前的争端看起来不那么像是美国和中国之间的二元冲突。它还可能促使北京政治方面的领导人在管理这一问题是发挥更积极的作用，而不是把重大决策留给军方和准军事领导人，后者可能会被迫采取增加危险升级风险的方式，而不太愿意探索出路。

　　此外，南海主权声索国之间就各自的海上争端进行的成功谈判，将使负责任的政治家风度与中国的强硬行为之间的对比更加鲜明。华盛顿应该对越南和菲律宾就海上边界进行谈判的努力表示支持，并鼓励其他有争议的东南亚声索国效仿。

　　至关重要的是，华盛顿的政策制定者需要避开美国的鹰派观点，这些鹰派希望利用美国的军事资产向仁爱礁进行补给任务，从而迫使中国与美国发生冲突。支持这种方法的人认为，由于中国还没有准备好与美国发生直接冲突，如果北京意识到华盛顿准备使用武力保护其盟友，它肯定会退缩。华盛顿这样的试探是不明智的。

　　但缓和局势并不意味着投降。华盛顿不能强迫马尼拉在仁爱礁屈服于中国的要求，因为这等于听命于北京。如果华盛顿建议马尼拉放弃或削弱其在仁爱礁的地位，这样的信息很可能会泄露给媒体，导致美国的盟友对美国对抗中国的意愿失去信心，更不用说这将对美菲联盟造成持久的损害。

　　避免冲突，需要找到一条中间路线

　　在强硬与退让之间找到一条中间路线需要巧妙和耐心。这条路线不会带来任何胜利时刻。但它却最有希望限制美国和中国在南海爆发冲突的风险。

　　为了威慑中国，华盛顿必须向北京明确表示，美国会通过加强对马尼拉的支持来回应中国的强硬。为此，美国必须在该地区保持强大、持久的军事存在。华盛顿还应该继续投资菲律宾的军事设施，马尼拉根据2014年加强防务合作协议允许美国使用这些设施。在美国商务部长吉娜•雷蒙多3月份率领贸易代表团的基础上，美国还可能宣布增加高级代表团的计划，以扩大在该国的经济投资。

　　华盛顿也应该明智地利用这次危机作为扩大其在该地区可见存在的机会。它最近加强了与盟国在南海的联合海上巡逻，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应该在此基础上继续发展。美国在南海其他地区的航行自由行动可能会将北京的注意力从仁爱礁转移开。投资于东南亚伙伴的能力，如文莱、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和越南，以更有效地在海洋领域运作，也可以作为美国对北京在南海强硬行为不满的及时信号。

　　尽管当前局势令人担忧，但这并不是中国、菲律宾和美国第一次濒临危机。2016年，在黄岩岛附近也出现了一段类似的紧张局势升级时期。这是南海一个偏远的岩礁，距离菲律宾吕宋岛海岸约120英里。在这种情况下，领导人直接和私下接触，冷静的头脑占了上风。

　　自2016年以来，情况发生了很大变化，但有一件事没有变:对所有相关方来说，不断升级的冲突弊大于利。仁爱礁局势是中国和菲律宾之间的斗争，这种斗争已经管理了几十年，并且需要在未来的许多年里进行管理。美国限制风险的最佳选择是，在屈服于军事意志考验和向菲律宾施压以迫使其屈服于中国压力之间，找到一条中间道路。冲突是可能的，但绝非注定会发生。

　　作者简介：瑞恩·哈斯(Ryan Hass)，布鲁金斯学会约翰·桑顿中国中心高级研究员、主任。本文译自《外交事务》网站。

　　今年以来，美国官员一直在私下和公开场合向中国官员发出信号，表示美国坚定地致力于维护对菲律宾的联盟承诺。这一信息意在警告不要试探美国对中国阻挠菲律宾进入仁爱礁的容忍极限。仁爱礁是南海的一个暗礁，一艘搁浅的菲律宾军舰马德雷号是菲律宾士兵的前哨基地。今年5月，菲律宾总统小费迪南德·“邦邦”·马科斯在新加坡举行的香格里拉对话上发表主题演讲时警告说，如果一名菲律宾公民被蓄意杀害，那将“非常非常接近我们所定义的战争行为”，这可能迫使菲律宾援引1951年与美国签订的共同防御条约。

2024年3月，中国海警在南海拦截一艘菲律宾海警船

　　美国方面的警告并没有阻止北京试图阻碍菲律宾向马德雷号提供补给。最近几个月，菲律宾成功地加强了前哨基地。但在6月17日，中国海警船与一艘菲律宾补给船相撞。中国军人挥舞着斧头、砍刀和简易长矛，一名菲律宾水手在随后的冲突中失去了一根手指。这场对峙的视频在网上疯传。中国和菲律宾船只继续在彼此附近航行。类似事件可能导致菲律宾士兵死亡的风险仍然很高，这有可能触发《美菲共同防御条约》，并将美国和中国军队推向冲突的边缘。

　　要安全应对这种情形，华盛顿需要明确自己的目标。对华盛顿来说，成功是维护其联盟承诺的可信度，避免与中国发生冲突，防止中国占领仁爱礁。要实现这些目标，华盛顿必须权衡每一项政策决定，以确定它是更有助于预防危机还是会导致危机出席。其次，仁爱礁在军事层面是一个战略挑战。但它不是一个需要军事解决方案的军事问题。华盛顿必须顶住压力，避免把这个问题定义为对美中两国意志的考验，而应借此加强其在该地区的关系。

　　仁爱礁问题的象征意义

　　仁爱礁对美国、中国和菲律宾具有巨大的象征意义。目前，达成妥协的希望渺茫。华盛顿认为，围绕仁爱礁的斗争威胁到其安全承诺的可信度，而这些承诺是美国在亚洲和世界各地地位的基础。这种观点认为，如果华盛顿不能坚定地捍卫菲律宾，那么其他盟友和安全伙伴将质疑美国的可靠性，并开始采取规避措施。

　　对马尼拉来说，仁爱礁已经成为菲律宾对抗中国强硬行为和维护国际法决心的国家象征。2016年，根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设立的仲裁庭裁定，中国不能对仁爱礁提出主权要求，其主权权利属于菲律宾。仁爱礁于菲律宾大陆架上，属于菲律宾的专属经济区。马尼拉决心阻止中国在仁爱礁建造人工岛屿，就像北京之前在美济礁所做的那样，这是一个与仁爱礁具有类似法律地位的低潮高地。

　　北京方面认为，自己保持了克制，没有驱逐马德雷号，也没有动用中国海军阻挠菲律宾的补给努力。北京方面声称，马尼拉违背了与罗德里戈·杜特尔特政府就限制补给问题达成的君子协议，但马科斯领导的现任政府回应称，不存在这样的协议。中国官员进一步坚称，如果没有美国的敦促和军事支持，菲律宾不会如此鲁莽地在仁爱礁问题上与中国对抗。

　　考虑到这三个主要参与者相互冲突的必要性，华盛顿必须保持谨慎。面对中国对其条约盟友施加的压力，华盛顿不能让自己被视为被动。另一方面，华盛顿必须保持其作为现状维护者的立场，从而与中国试图改变仁爱礁局势的构想形成鲜明对比。

　　尽可能让相关方避免升级事态

　　美国的政策制定者必须抵制把仁爱礁变成中美之间意志较量的冲动，并敦促北京也这样做。这场对峙越是被公开描述为大国之间的摊牌，拥有核武器的对手就越有可能因为一艘生锈的船而陷入直接对抗。

　　相反，华盛顿应该利用一切可用的外交渠道与北京明确阐述其维护仁爱礁现状的目标，并坚持要求北京方面作出相应的回应。这种相互明确的意图将缩小误判的空间。与此同时，华盛顿应该明确表示，中国对菲律宾施加的压力越大，美国就越觉得有义务为其盟友提供反制性支持。华盛顿目前的重点是限制目前的斗争可能升级为武装冲突的风险。华盛顿应该敦促北京减少对马尼拉的表面和实际压力，而是直接与菲律宾方面接触，以管控紧张局势。7月2日，中菲两国外交官举行了会晤，这是朝这个方向迈出的令人鼓舞的一步。

　　美国的政策制定者也必须公开支持菲律宾，也应私下劝告马尼拉不要采取可能导致局势升级的单方面不协调行动。它应该明确表示，它支持马尼拉和北京之间的直接对话，以缓和紧张局势。华盛顿还应该鼓励马尼拉不要公开菲律宾和中国军队在仁爱礁附近的每次遭遇。当涉及到其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的主张时，中国会倾向于理所当然地采取强硬手段。国际媒体越是强调中国和菲律宾军队之间的每一次猫捉老鼠的遭遇，北京、马尼拉和华盛顿的领导人就会面临更大的公众压力，要求他们表现出决心。公众关注度的提高和随之而来的民族主义狂热将使外交变得更加困难。

　　华盛顿应该争取尽可能多的相关国家私下劝告北京不要让事态进一步升级。更多参与者，尤其是北京试图拉近关系的东南亚国家，将使当前的争端看起来不那么像是美国和中国之间的二元冲突。它还可能促使北京政治方面的领导人在管理这一问题是发挥更积极的作用，而不是把重大决策留给军方和准军事领导人，后者可能会被迫采取增加危险升级风险的方式，而不太愿意探索出路。

　　此外，南海主权声索国之间就各自的海上争端进行的成功谈判，将使负责任的政治家风度与中国的强硬行为之间的对比更加鲜明。华盛顿应该对越南和菲律宾就海上边界进行谈判的努力表示支持，并鼓励其他有争议的东南亚声索国效仿。

　　至关重要的是，华盛顿的政策制定者需要避开美国的鹰派观点，这些鹰派希望利用美国的军事资产向仁爱礁进行补给任务，从而迫使中国与美国发生冲突。支持这种方法的人认为，由于中国还没有准备好与美国发生直接冲突，如果北京意识到华盛顿准备使用武力保护其盟友，它肯定会退缩。华盛顿这样的试探是不明智的。

　　但缓和局势并不意味着投降。华盛顿不能强迫马尼拉在仁爱礁屈服于中国的要求，因为这等于听命于北京。如果华盛顿建议马尼拉放弃或削弱其在仁爱礁的地位，这样的信息很可能会泄露给媒体，导致美国的盟友对美国对抗中国的意愿失去信心，更不用说这将对美菲联盟造成持久的损害。

　　避免冲突，需要找到一条中间路线

　　在强硬与退让之间找到一条中间路线需要巧妙和耐心。这条路线不会带来任何胜利时刻。但它却最有希望限制美国和中国在南海爆发冲突的风险。

　　为了威慑中国，华盛顿必须向北京明确表示，美国会通过加强对马尼拉的支持来回应中国的强硬。为此，美国必须在该地区保持强大、持久的军事存在。华盛顿还应该继续投资菲律宾的军事设施，马尼拉根据2014年加强防务合作协议允许美国使用这些设施。在美国商务部长吉娜•雷蒙多3月份率领贸易代表团的基础上，美国还可能宣布增加高级代表团的计划，以扩大在该国的经济投资。

　　华盛顿也应该明智地利用这次危机作为扩大其在该地区可见存在的机会。它最近加强了与盟国在南海的联合海上巡逻，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应该在此基础上继续发展。美国在南海其他地区的航行自由行动可能会将北京的注意力从仁爱礁转移开。投资于东南亚伙伴的能力，如文莱、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和越南，以更有效地在海洋领域运作，也可以作为美国对北京在南海强硬行为不满的及时信号。

　　尽管当前局势令人担忧，但这并不是中国、菲律宾和美国第一次濒临危机。2016年，在黄岩岛附近也出现了一段类似的紧张局势升级时期。这是南海一个偏远的岩礁，距离菲律宾吕宋岛海岸约120英里。在这种情况下，领导人直接和私下接触，冷静的头脑占了上风。

　　自2016年以来，情况发生了很大变化，但有一件事没有变:对所有相关方来说，不断升级的冲突弊大于利。仁爱礁局势是中国和菲律宾之间的斗争，这种斗争已经管理了几十年，并且需要在未来的许多年里进行管理。美国限制风险的最佳选择是，在屈服于军事意志考验和向菲律宾施压以迫使其屈服于中国压力之间，找到一条中间道路。冲突是可能的，但绝非注定会发生。

　　作者简介：瑞恩·哈斯(Ryan Hass)，布鲁金斯学会约翰·桑顿中国中心高级研究员、主任。本文译自《外交事务》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