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弗里·霍农：为什么日本对美国来说越来越重要

　　国家间联盟有点像家庭：你可能没有最喜欢的成员，但总有一个是你最依赖的。在整个冷战期间，北约国家是美国在全球阻止苏联扩张主义行动中最依赖的集体盟友。但在21世纪，随着传统和非传统安全问题的增多，其中许多都以中国为中心，美国的新盟友是日本。

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将于2024年4月10日与美总统拜登在白宫会晤，届时双方要对日美军事安全合作进行大规模修订

　　今天，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将抵达白宫，与美国总统乔·拜登会晤，这是2015年以来日本领导人首次访问美国。两国关系在过去十年中发生了变化，而变化的方式是大多数日本分析人士无法想象的。日本现在承诺将其国内生产总值的近2%用于国防。这笔资金的增加正在帮助日本加强其网络安全，并获得反击能力，以应对敌人的攻击。日本已经授权向美国出售爱国者导弹，并向海外出口先进战斗机，而且它正在把重点放在长期被忽视的国家安全领域。总之，这些努力表明日本决心为本国防务和美日同盟做更多的事情。

　　与此同时，美日关系继续深化，包括向东北亚以外的地区扩展——例如，调整两国外交政策战略，不仅支持“自由开放的印度-太平洋地区”，而且支持两国现在所称的基于法治的自由开放的国际秩序。拜登政府应该利用这一势头，将美日同盟提升到美国战略的更核心地位。与欧洲不同，美国是北约多国联盟中的一个国家，而美国在印太地区的联盟是独立的双边伙伴关系。从历史上看，这被称为一个中心辐射式系统，在这个系统中，美国是五个条约联盟(澳大利亚、日本、菲律宾、韩国和泰国)的中心，但这些联盟反过来并不会相互影响。

　　这种系统不再与现实相符，并且不是处理当今安全形势的最优方式。考虑到日本之于美国中核心作用，华盛顿应该寻求新的方法，不仅要与日本合作，还要利用日本在美国战略中的中心地位，帮助促进大印度太平洋地区的安全与稳定。是时候让美日同盟成为日益壮大的地区联盟的中心了。

　　日本的角色转变

　　就在十年前，关于日本的战略意义还存在着激烈的争论。它的经济陷入困境，国防预算有限。但过去十年的事态发展打消了这些担忧。美国放弃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巴拉克·奥巴马总统领导下的 12 国贸易协定）后，日本牵头制定了后续协议，即《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omprehensive and Progressive agreement for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东京还通过其自由开放的印度-太平洋战略促进了支撑国际秩序的规则和规范，包括美国在内的其他国家也将其采纳为自己的战略。通过这些方式，日本不仅在中美之间展开的地缘政治竞争中做出明确选择;它还把自己放在最前面。

　　日本还开始在自身防御上投入更多资金，并把重点放在它曾经忽视的领域，比如军需品储备、远程导弹和主动网络防御。它还开始与美国以外的军队进行演习，并向国外转移军事装备。除了与澳大利亚和英国签署双边安全协议(使这些国家能够在彼此的领土上进行军事演习)外，日本还向菲律宾出口了一种先进的雷达系统，并放宽了其国防出口规定，允许其与英国和意大利共同开发的隐形战斗机出售给其他国家。日本领导人现在更公开地谈论远离本国地区（包括乌克兰）的安全问题，也公开谈论其在台海问题中可能扮演的角色。

　　这样的日本，一个更愿意参与自身防御之外的安全事务的国家，正是美国在当前地缘政治竞争中所需要的盟友。这一现实反映在美国2022年发布的《印度-太平洋战略》中，该战略表示，美国“将支持并授权盟友和伙伴，让他们自己承担地区领导角色”。

　　美日关系的特殊性

　　美国表示，它把重点放在美日同盟的“三大支柱”上。首先，它计划通过与日本合作，尽可能获得最现代化的设备，并与美军一起训练，以确保更大的互操作性，使联盟的角色、任务和能力现代化。第二，它将优化美国在该地区的军事态势，因为每个军种都在根据一直在发展的新作战概念实施变革。第三，强调地区多边网络建设。最后一项可以说是华盛顿最需要关注的。

　　在印太地区没有类似北约的组织，但美国已经成功地在该地区建立了几个“小型多边”协议，这些协议植根于美国的条约联盟和对中国的共同关切。这些协议都不是像北约的《北大西洋公约》那样的集体安全协议;相反，它们包括外交集团，如四方(由澳大利亚、印度、日本和美国组成)和技术伙伴关系，如AUKUS(澳大利亚、英国和美国)。还有一些经济安排，比如连接日本、韩国、台湾和美国的Chip 4半导体集团。美国和日本也同属于三边集团，分别以澳大利亚、菲律宾和韩国为第三方。这些分组的好处在于其灵活性和适应性，使得志同道合的国家能够在需要时迅速解决具体问题。

　　日本是所有这些关系的核心，而其他印度-太平洋国家则不然。例如，日本是唯一一个在全球范围内拥有经济实力、与美国所有其他小型伙伴都有不同程度的防务关系、广泛的外交影响力以及自卫队所有三个军种都拥有先进能力的国家。岸田文雄对华盛顿的访问表明，虽然日本不是AUKUS的正式成员，但它现在准备参与该协议的第二个支柱，即先进能力的发展，承诺与澳大利亚、英国和美国在发展各种先进能力和共享技术方面建立更密切的联系。日本也是北约的“全球伙伴”之一，这意味着日本参与北约有关共同安全关切的讨论，并在军备控制、海上安全和太空等众多安全领域进行合作。没有其他美国印太盟友能够像日本一样在如此多的盟友群体中发挥如此关键的作用。

　　重构当前的联盟关系

　　美国战略的下一步演变应该是使日本在美国更广泛的志同道合的伙伴组成的全球网络中发挥的核心作用机制化。不是“亚洲版北约”，而是围绕美日同盟建立的现有小型横向关系网络化，提供了一种可能的前进方式。换句话说，美日同盟应该是中心，其他印度-太平洋国家和它们的许多小分支应该是辐条。

　　美日联盟中心可以提供聚焦作用，与美国的盟友和合作伙伴讨论当前的安全挑战，以帮助协调政策，应对印太地区和其他地区的这些行为体。尽管越来越多的小分支机构的拼凑对美国来说很方便，但它不利于协调。为了避免不连贯的方法可能导致分散的行动或脱节的做法，美国应该通过加强自由和开放的印度-太平洋的主要支柱，鼓励其他盟国在其地区战略上更加一致。为了避免国家安全和发展援助项目的重复和低效，志同道合的国家应该与美国和日本更充分地协调，以最大限度地发挥集体努力的作用。

　　这种关系网络中的成员也可以更好地分享信息，以提高各方的态势感知能力。美国和日本是仅有的两个有能力在不损害本国国防的情况下，用自己的防御能力提供常规区域覆盖的盟国。但其他盟国可以与美日联盟共享其情报、监视和侦察资产的相关信息，以确保在集体整体中获得更大的态势感知。加强协调还可以帮助合作伙伴解决空间和网络空间等新兴领域的关切。美日在这些领域的努力已经取得了进展，因此为其他盟国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路线图。从长远来看，美国和日本还可以努力将目前单独的三边军事演习发展成规模更大的多国演习。

　　这个新的“超级集团”不应该跳进集体安全安排或形成类似北约的防御协议。其他国家也不需要将其独立的外交政策战略或双边同盟关系从属于美日同盟中心。联合的方式将补充双边联盟，而不是取代它们。这一新联盟的目标将是更好地合理化和协调战略，共同应对国家和非国家行为体带来的挑战。有一天，可能会有一份联合安全宣言，一份志同道合的伙伴之间的协议，以一种不具约束力的方式界定共同利益和合作的广泛领域。但是，要迈出这一步，还有太多的政治和外交问题需要解决。

　　许多人将北约描述为美国不可或缺的联盟，并且它仍然是重中之重。但考虑到地缘政治向印太地区的转变，是时候让美日同盟在美国大战略中占据更重要的位置了。

　　作者简介：杰弗里·霍农( Jeffrey W. Hornung)是美国智库兰德公司高级政治学家，也是乔治城大学的兼职教授。本文译自《外交事务》网站。

　　国家间联盟有点像家庭：你可能没有最喜欢的成员，但总有一个是你最依赖的。在整个冷战期间，北约国家是美国在全球阻止苏联扩张主义行动中最依赖的集体盟友。但在21世纪，随着传统和非传统安全问题的增多，其中许多都以中国为中心，美国的新盟友是日本。

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将于2024年4月10日与美总统拜登在白宫会晤，届时双方要对日美军事安全合作进行大规模修订

　　今天，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将抵达白宫，与美国总统乔·拜登会晤，这是2015年以来日本领导人首次访问美国。两国关系在过去十年中发生了变化，而变化的方式是大多数日本分析人士无法想象的。日本现在承诺将其国内生产总值的近2%用于国防。这笔资金的增加正在帮助日本加强其网络安全，并获得反击能力，以应对敌人的攻击。日本已经授权向美国出售爱国者导弹，并向海外出口先进战斗机，而且它正在把重点放在长期被忽视的国家安全领域。总之，这些努力表明日本决心为本国防务和美日同盟做更多的事情。

　　与此同时，美日关系继续深化，包括向东北亚以外的地区扩展——例如，调整两国外交政策战略，不仅支持“自由开放的印度-太平洋地区”，而且支持两国现在所称的基于法治的自由开放的国际秩序。拜登政府应该利用这一势头，将美日同盟提升到美国战略的更核心地位。与欧洲不同，美国是北约多国联盟中的一个国家，而美国在印太地区的联盟是独立的双边伙伴关系。从历史上看，这被称为一个中心辐射式系统，在这个系统中，美国是五个条约联盟(澳大利亚、日本、菲律宾、韩国和泰国)的中心，但这些联盟反过来并不会相互影响。

　　这种系统不再与现实相符，并且不是处理当今安全形势的最优方式。考虑到日本之于美国中核心作用，华盛顿应该寻求新的方法，不仅要与日本合作，还要利用日本在美国战略中的中心地位，帮助促进大印度太平洋地区的安全与稳定。是时候让美日同盟成为日益壮大的地区联盟的中心了。

　　日本的角色转变

　　就在十年前，关于日本的战略意义还存在着激烈的争论。它的经济陷入困境，国防预算有限。但过去十年的事态发展打消了这些担忧。美国放弃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巴拉克·奥巴马总统领导下的 12 国贸易协定）后，日本牵头制定了后续协议，即《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omprehensive and Progressive agreement for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东京还通过其自由开放的印度-太平洋战略促进了支撑国际秩序的规则和规范，包括美国在内的其他国家也将其采纳为自己的战略。通过这些方式，日本不仅在中美之间展开的地缘政治竞争中做出明确选择;它还把自己放在最前面。

　　日本还开始在自身防御上投入更多资金，并把重点放在它曾经忽视的领域，比如军需品储备、远程导弹和主动网络防御。它还开始与美国以外的军队进行演习，并向国外转移军事装备。除了与澳大利亚和英国签署双边安全协议(使这些国家能够在彼此的领土上进行军事演习)外，日本还向菲律宾出口了一种先进的雷达系统，并放宽了其国防出口规定，允许其与英国和意大利共同开发的隐形战斗机出售给其他国家。日本领导人现在更公开地谈论远离本国地区（包括乌克兰）的安全问题，也公开谈论其在台海问题中可能扮演的角色。

　　这样的日本，一个更愿意参与自身防御之外的安全事务的国家，正是美国在当前地缘政治竞争中所需要的盟友。这一现实反映在美国2022年发布的《印度-太平洋战略》中，该战略表示，美国“将支持并授权盟友和伙伴，让他们自己承担地区领导角色”。

　　美日关系的特殊性

　　美国表示，它把重点放在美日同盟的“三大支柱”上。首先，它计划通过与日本合作，尽可能获得最现代化的设备，并与美军一起训练，以确保更大的互操作性，使联盟的角色、任务和能力现代化。第二，它将优化美国在该地区的军事态势，因为每个军种都在根据一直在发展的新作战概念实施变革。第三，强调地区多边网络建设。最后一项可以说是华盛顿最需要关注的。

　　在印太地区没有类似北约的组织，但美国已经成功地在该地区建立了几个“小型多边”协议，这些协议植根于美国的条约联盟和对中国的共同关切。这些协议都不是像北约的《北大西洋公约》那样的集体安全协议;相反，它们包括外交集团，如四方(由澳大利亚、印度、日本和美国组成)和技术伙伴关系，如AUKUS(澳大利亚、英国和美国)。还有一些经济安排，比如连接日本、韩国、台湾和美国的Chip 4半导体集团。美国和日本也同属于三边集团，分别以澳大利亚、菲律宾和韩国为第三方。这些分组的好处在于其灵活性和适应性，使得志同道合的国家能够在需要时迅速解决具体问题。

　　日本是所有这些关系的核心，而其他印度-太平洋国家则不然。例如，日本是唯一一个在全球范围内拥有经济实力、与美国所有其他小型伙伴都有不同程度的防务关系、广泛的外交影响力以及自卫队所有三个军种都拥有先进能力的国家。岸田文雄对华盛顿的访问表明，虽然日本不是AUKUS的正式成员，但它现在准备参与该协议的第二个支柱，即先进能力的发展，承诺与澳大利亚、英国和美国在发展各种先进能力和共享技术方面建立更密切的联系。日本也是北约的“全球伙伴”之一，这意味着日本参与北约有关共同安全关切的讨论，并在军备控制、海上安全和太空等众多安全领域进行合作。没有其他美国印太盟友能够像日本一样在如此多的盟友群体中发挥如此关键的作用。

　　重构当前的联盟关系

　　美国战略的下一步演变应该是使日本在美国更广泛的志同道合的伙伴组成的全球网络中发挥的核心作用机制化。不是“亚洲版北约”，而是围绕美日同盟建立的现有小型横向关系网络化，提供了一种可能的前进方式。换句话说，美日同盟应该是中心，其他印度-太平洋国家和它们的许多小分支应该是辐条。

　　美日联盟中心可以提供聚焦作用，与美国的盟友和合作伙伴讨论当前的安全挑战，以帮助协调政策，应对印太地区和其他地区的这些行为体。尽管越来越多的小分支机构的拼凑对美国来说很方便，但它不利于协调。为了避免不连贯的方法可能导致分散的行动或脱节的做法，美国应该通过加强自由和开放的印度-太平洋的主要支柱，鼓励其他盟国在其地区战略上更加一致。为了避免国家安全和发展援助项目的重复和低效，志同道合的国家应该与美国和日本更充分地协调，以最大限度地发挥集体努力的作用。

　　这种关系网络中的成员也可以更好地分享信息，以提高各方的态势感知能力。美国和日本是仅有的两个有能力在不损害本国国防的情况下，用自己的防御能力提供常规区域覆盖的盟国。但其他盟国可以与美日联盟共享其情报、监视和侦察资产的相关信息，以确保在集体整体中获得更大的态势感知。加强协调还可以帮助合作伙伴解决空间和网络空间等新兴领域的关切。美日在这些领域的努力已经取得了进展，因此为其他盟国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路线图。从长远来看，美国和日本还可以努力将目前单独的三边军事演习发展成规模更大的多国演习。

　　这个新的“超级集团”不应该跳进集体安全安排或形成类似北约的防御协议。其他国家也不需要将其独立的外交政策战略或双边同盟关系从属于美日同盟中心。联合的方式将补充双边联盟，而不是取代它们。这一新联盟的目标将是更好地合理化和协调战略，共同应对国家和非国家行为体带来的挑战。有一天，可能会有一份联合安全宣言，一份志同道合的伙伴之间的协议，以一种不具约束力的方式界定共同利益和合作的广泛领域。但是，要迈出这一步，还有太多的政治和外交问题需要解决。

　　许多人将北约描述为美国不可或缺的联盟，并且它仍然是重中之重。但考虑到地缘政治向印太地区的转变，是时候让美日同盟在美国大战略中占据更重要的位置了。

　　作者简介：杰弗里·霍农( Jeffrey W. Hornung)是美国智库兰德公司高级政治学家，也是乔治城大学的兼职教授。本文译自《外交事务》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