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格雷厄姆：在乌克兰战争之后，是否还会存在建设性的美俄关系？

　　随着乌克兰战争愈演愈烈，很难想象俄罗斯与西方之间还会有建设性的关系。克里姆林宫无情的反西方言辞使得这一关系前景更加渺茫。然而，即使俄罗斯的战略计划失败了——很难说一定会发生，正如乌克兰备受期待的反攻迟缓充满不确定所显示的那样——这个国家也不会从全球舞台上消失。即使是一个战败的俄罗斯，仍将保留欧亚大陆中心的大片领土、世界上最丰富的自然资源、庞大的核武库、联合国安理会拥有否决权的常任理事国席位，以及其他资产。不管乐意与否，美国必须找到一种与俄罗斯共存的方式。

据今日俄罗斯电视台网站报道，10月5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发表演讲时表示，西方试图以某些“规则”取代国际法。西方，尤其是美国，不仅蛮横地制定某些“规则”，而且喜欢发号施令，这是殖民思想的体现。他向西方国家喊话，你们算何方神圣？你们有什么权利警告别人？

　　华盛顿倾向于将莫斯科的行为视为对美国利益的长期威胁。俄罗斯的罪行清单很长，而且清晰地展现了一个不可和解的敌人形象:入侵乌克兰战争、对美国内政的干涉、对关键基础设施的网络攻击、全球反美虚假资讯运动、对军控协议的欺骗、在北极地区的军备建设、与中国和伊朗日益加强的战略结盟，以及对叙利亚残暴独裁者巴沙尔·阿萨德的支持。然而，美国可以利用俄罗斯国家定位的一个核心要素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俄罗斯认为自己是一个大国，在追求国家利益的过程中奉行独立的外交政策。俄罗斯长期以来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拥有战略自主权的国家，这意味着它可以自由地组建联盟来捍卫和推进自己的利益。自18世纪以来，这一直是俄罗斯外交政策的基本原则，在沙俄和苏联都是没有变化。即使在冷战结束后，俄罗斯仍在寻求这种自由，在寻求重建其在前苏联帝国的影响力时，将中国视为对美国的战略制衡。

　　几十年来，美国一直反对莫斯科寻求战略自主的努力。考虑到两国之间的敌意——这种敌意在俄罗斯野蛮入侵乌克兰之后不断加剧——可能很难想象华盛顿的立场会发生转变。但俄罗斯对自主的追求为美国提供了潜在的杠杆——以及与中国竞争的潜在优势。通过放弃将俄罗斯变成国际贱民并恢复正常外交关系的努力，华盛顿可以利用莫斯科帮助在欧亚大陆建立有利于美国利益的地区力量平衡。因此，当美国与其盟友和伙伴一起在乌克兰挫败俄罗斯时，它应该开始考虑采取措施，在未来确保俄罗斯的战略自主权，尤其是那些可以减少莫斯科对北京日益增长的依赖的措施。

　　糟糕的三十年

　　1991年苏联解体后，莫斯科努力恢复其战略自主权。在一场严重的经济危机中，只有西方才能为俄罗斯提供所需的投资、管理技能和技术。因此，在俄罗斯看来，当华盛顿践踏了俄罗斯在巴尔干地区的利益，将北约向东扩张至其边境，或者通过支持俄罗斯认为是敌对的政治力量，尤其是格鲁吉亚和乌克兰的政治力量，侵犯了俄罗斯在前苏联帝国的特权时，莫斯科没有能力进行抵抗。莫斯科对美国的行动感到恼火;有时它会怨声载道;但最终，在没有其他战略选择的情况下，它默许了。可以肯定的是，俄罗斯继续改善与中国的关系——这一政策始于苏联后期，目的是防止北京和华盛顿联合起来对付莫斯科。但在20世纪90年代，中国仍处于崛起的早期阶段，需要美国的善意。北京不具备为莫斯科的利益充当可靠的战略平衡力量的手段或倾向。

　　俄罗斯的情况在本世纪头十年有所改善。随着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恢复秩序，油价飙升推动经济复苏，其力量不断增强。随着法国和德国抵制美国对伊拉克的好战态度，西方联盟出现了裂痕。与此同时，中国的蓬勃发展增加了其全球经济影响力，其地缘政治影响力开始超越西太平洋，跨越欧亚大陆，进入非洲和拉丁美洲。

　　与法国、德国和中国的密切关系使俄罗斯更有勇气更积极地反击它所认为的美国的敌对政策和举措。2008年，莫斯科对格鲁吉亚发动了一场短暂的战争，以破坏该国加入北约的雄心。这场冲突戏剧性地展示了俄罗斯抵制美国的决心，就像它在2014年占领克里米亚一样。尽管俄罗斯军队在格鲁吉亚境内大举进攻，但莫斯科仍与欧洲国家保持着广泛的经济联系。欧洲国家约占俄罗斯双边贸易的一半，占俄罗斯外国直接投资的四分之三。与华盛顿在反恐和防扩散问题上的不稳定合作仍在继续。这种情况使莫斯科能够与北京保持平衡的关系，尽管经济财富差距迅速扩大，这极大地有利于后者。俄罗斯正从重新获得的战略自主权中获益。

　　但莫斯科随后破坏了这一进程。从2014年开始，从 2014 年开始，俄罗斯对乌克兰的侵略不断加剧，最终于2022 年 2 月全民入侵，导致与西方的关系破裂。欧洲在俄罗斯整体贸易中的份额大幅下降，外交接触降至最低。尽管制裁并没有改变俄罗斯的行为，也没有削弱俄罗斯的经济，但西方在加强对乌克兰的军事、金融和人道主义援助的同时，仍在继续执行制裁。

　　朋友和对手

　　由于与西方隔绝，莫斯科越来越多地投入北京的怀抱。尽管克里姆林宫吹捧其与中国的紧密战略结盟和“无限”的友谊，但现实并非如此。北京方面向莫斯科提供了外交支持，但迄今没有提供致命的军事援助。尽管中国增加了与俄罗斯的贸易，取代了离开俄罗斯的西方公司的消费品供应，但由于担心西方的制裁，中国一直不愿在俄罗斯进行重大投资。与此同时，同时，北京利用莫斯科被西方孤立，以极为有利于其利益的条件达成商业协议。中国也扩大了与中亚的商业联系。

　　中国和俄罗斯的关系长期存在问题，冷战后两国的友好关系掩盖了这一问题。中国的经济和军事实力继续超过俄罗斯:在20世纪90年代初，两国的经济规模大致相当，但中国现在的经济规模是俄罗斯的十倍，而且仍在增长。因此，克里姆林宫需要一个制衡中国的力量，以保持其战略自主权。莫斯科正在扩大与非西方国家，特别是非洲和中东国家的外交、商业和安全关系，并努力维持与印度的传统密切关系。但残酷的现实是，这些地区的国家缺乏足够的经济实力、技术实力和军事实力，不可能形成一个可靠的战略平衡。俄罗斯也不能指望与比自己弱小的国家建立非常可靠的双边关系。那么，唯一真正的选择就是西方，主要是美国。只有华盛顿及其合作伙伴才能为俄罗斯提供商业机会、技术合作和地缘政治选择，以保持其战略自主权。

　　普京永远不会承认这一现实。但未来的俄罗斯领导人将不会受到同样的心理束缚和政治约束。美国面临的挑战是说服这些领导人，西方可以帮助克里姆林宫保持其战略自主权。华盛顿应该主动提出恢复正常的外交关系，并向俄罗斯的贸易和投资重新开放西方市场。与此同时，它应该对俄罗斯的安全关切采取建设性的态度，并在欧洲的安全架构中为俄罗斯创造一个妥当位置——所有这些都是在莫斯科结束对乌克兰的侵略的条件下，至少停止对城镇的轰炸，同意停火，并帮助准备谈判以达成持久的解决方案。这一交易将增加俄罗斯在全球舞台上的选择，赋予它真正的战略自主权。对华盛顿来说，它获得对北京的竞争优势。

　　美国需要一个怎样的俄罗斯

　　有些人可能会反对，美国没有理由帮助敌对的俄罗斯摆脱自己造成的困境。但俄罗斯的战略自主权也会给美国带来重大的战略利益。最明显的是，它将削弱(如果不一定会取消)俄罗斯与中国的战略联盟。这种亲密关系使中国能够利用俄罗斯与西方的孤立来增强自己的能力。北京以极低的价格获得了美国海军无法企及的关键自然资源。中国已经接收了自己还无法生产的先进军事装备，包括目前正在建设的先进弹道导弹预警系统。当它建成后，只有中国、俄罗斯和美国将拥有这样的系统。由于北方边界稳定，无需担心俄罗斯的战略意图，中国可以专注于在印太地区与美国竞争。

　　至少，更大的战略自主权将有助于确保俄罗斯与中国的任何协议——在地缘政治，政治，商业或技术方面——都不会向后者倾斜，并减少北京在与华盛顿竞争中可能获得的优势。除此之外，一个战略上更加自主的俄罗斯还将在中亚、东北亚和北极地区开辟新的外交和商业安排的空间。尽管这些安排会使中国的考量复杂化，但它们不一定是针对北京的。相反，中国可以被包括在许多特别的联盟中，这些联盟是为了处理不扩散、反恐和地区安全等问题而建立的。但它们将有助于确保中国不会利用俄罗斯的弱点来主导这些地区。

　　华盛顿面临的难题是，如何让西方的选项对莫斯科具有吸引力，同时又不会是对莫斯科的侵略行为的奖励，也不会损害美国在欧洲的利益。换句话说，现在的挑战是在美国需要支持俄罗斯与支持乌克兰独立和欧洲安全之间取得平衡。如果美国继续坚持要求莫斯科放弃其占领的乌克兰领土，为乌克兰的重建做出重大贡献，并接受北约东扩，俄罗斯不太可能与西方和解。

　　这只有在西方国家团结一致支持乌克兰，基辅军队在战场上取得进展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实现。在这种情况下，美国应该向克里姆林宫明确表示，它准备建设性地解决俄罗斯的安全关切，取消制裁，并促进俄罗斯与西方的商业关系的恢复，而不是敦促俄罗斯彻底、耻辱地投降。俄罗斯或美国近年来放弃的军备控制措施——包括《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中程核力量条约》和《开放天空条约》——可以恢复并适应当前的现实。在这种情况下，华盛顿及其合作伙伴应该对重建欧洲和俄罗斯之间的能源关系持开放态度——然而，不要让欧洲回到过度依赖俄罗斯的状态。俄罗斯领导人应该发现，在欧洲获得一个体面地位的提议非常符合他们的利益，尤其是如果另一种选择是一场痛苦的失败的话。

　　毫无疑问，许多人会谴责任何这样的和解努力——尤其是波罗的海国家、波兰人和乌克兰人。正如拜登政府的国家安全战略所称，部分将俄罗斯视为“持续威胁”的美国公众也会反对。他们会拒绝美国帮助俄罗斯保持战略自主权的任何努力，认为这是对俄罗斯侵略行为的奖励，而美国的目标应该是打败并削弱俄罗斯，使其无法再威胁欧洲。为了缓解这些担忧，华盛顿应该用言辞和行动表明，它致力于将北约作为欧洲安全的基础，以抵御未来俄罗斯的任何侵略。

　　美国不能仅仅通过欧洲的视角来看待俄罗斯。它需要认识到俄罗斯在欧亚大陆扮演的不同角色。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惨败，将给美国在其他地方带来战略问题。尽管对莫斯科的行为感到反感，但华盛顿仍然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俄罗斯，以有效控制自己的领土，并在亚洲建立有利于华盛顿的地区力量平衡。美国不需要害怕俄罗斯的力量。相反，它需要创造性地思考如何利用俄罗斯的优势、利益和野心来推进自己的议程。作为超级大国，美国不应该认为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作者简介：托马斯·格雷厄姆(Thomas Graham)，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杰出研究员，2004~2007年曾任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俄罗斯事务高级主管，著有《正确对待俄罗斯》一书。

　　随着乌克兰战争愈演愈烈，很难想象俄罗斯与西方之间还会有建设性的关系。克里姆林宫无情的反西方言辞使得这一关系前景更加渺茫。然而，即使俄罗斯的战略计划失败了——很难说一定会发生，正如乌克兰备受期待的反攻迟缓充满不确定所显示的那样——这个国家也不会从全球舞台上消失。即使是一个战败的俄罗斯，仍将保留欧亚大陆中心的大片领土、世界上最丰富的自然资源、庞大的核武库、联合国安理会拥有否决权的常任理事国席位，以及其他资产。不管乐意与否，美国必须找到一种与俄罗斯共存的方式。

据今日俄罗斯电视台网站报道，10月5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发表演讲时表示，西方试图以某些“规则”取代国际法。西方，尤其是美国，不仅蛮横地制定某些“规则”，而且喜欢发号施令，这是殖民思想的体现。他向西方国家喊话，你们算何方神圣？你们有什么权利警告别人？

　　华盛顿倾向于将莫斯科的行为视为对美国利益的长期威胁。俄罗斯的罪行清单很长，而且清晰地展现了一个不可和解的敌人形象:入侵乌克兰战争、对美国内政的干涉、对关键基础设施的网络攻击、全球反美虚假资讯运动、对军控协议的欺骗、在北极地区的军备建设、与中国和伊朗日益加强的战略结盟，以及对叙利亚残暴独裁者巴沙尔·阿萨德的支持。然而，美国可以利用俄罗斯国家定位的一个核心要素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俄罗斯认为自己是一个大国，在追求国家利益的过程中奉行独立的外交政策。俄罗斯长期以来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拥有战略自主权的国家，这意味着它可以自由地组建联盟来捍卫和推进自己的利益。自18世纪以来，这一直是俄罗斯外交政策的基本原则，在沙俄和苏联都是没有变化。即使在冷战结束后，俄罗斯仍在寻求这种自由，在寻求重建其在前苏联帝国的影响力时，将中国视为对美国的战略制衡。

　　几十年来，美国一直反对莫斯科寻求战略自主的努力。考虑到两国之间的敌意——这种敌意在俄罗斯野蛮入侵乌克兰之后不断加剧——可能很难想象华盛顿的立场会发生转变。但俄罗斯对自主的追求为美国提供了潜在的杠杆——以及与中国竞争的潜在优势。通过放弃将俄罗斯变成国际贱民并恢复正常外交关系的努力，华盛顿可以利用莫斯科帮助在欧亚大陆建立有利于美国利益的地区力量平衡。因此，当美国与其盟友和伙伴一起在乌克兰挫败俄罗斯时，它应该开始考虑采取措施，在未来确保俄罗斯的战略自主权，尤其是那些可以减少莫斯科对北京日益增长的依赖的措施。

　　糟糕的三十年

　　1991年苏联解体后，莫斯科努力恢复其战略自主权。在一场严重的经济危机中，只有西方才能为俄罗斯提供所需的投资、管理技能和技术。因此，在俄罗斯看来，当华盛顿践踏了俄罗斯在巴尔干地区的利益，将北约向东扩张至其边境，或者通过支持俄罗斯认为是敌对的政治力量，尤其是格鲁吉亚和乌克兰的政治力量，侵犯了俄罗斯在前苏联帝国的特权时，莫斯科没有能力进行抵抗。莫斯科对美国的行动感到恼火;有时它会怨声载道;但最终，在没有其他战略选择的情况下，它默许了。可以肯定的是，俄罗斯继续改善与中国的关系——这一政策始于苏联后期，目的是防止北京和华盛顿联合起来对付莫斯科。但在20世纪90年代，中国仍处于崛起的早期阶段，需要美国的善意。北京不具备为莫斯科的利益充当可靠的战略平衡力量的手段或倾向。

　　俄罗斯的情况在本世纪头十年有所改善。随着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恢复秩序，油价飙升推动经济复苏，其力量不断增强。随着法国和德国抵制美国对伊拉克的好战态度，西方联盟出现了裂痕。与此同时，中国的蓬勃发展增加了其全球经济影响力，其地缘政治影响力开始超越西太平洋，跨越欧亚大陆，进入非洲和拉丁美洲。

　　与法国、德国和中国的密切关系使俄罗斯更有勇气更积极地反击它所认为的美国的敌对政策和举措。2008年，莫斯科对格鲁吉亚发动了一场短暂的战争，以破坏该国加入北约的雄心。这场冲突戏剧性地展示了俄罗斯抵制美国的决心，就像它在2014年占领克里米亚一样。尽管俄罗斯军队在格鲁吉亚境内大举进攻，但莫斯科仍与欧洲国家保持着广泛的经济联系。欧洲国家约占俄罗斯双边贸易的一半，占俄罗斯外国直接投资的四分之三。与华盛顿在反恐和防扩散问题上的不稳定合作仍在继续。这种情况使莫斯科能够与北京保持平衡的关系，尽管经济财富差距迅速扩大，这极大地有利于后者。俄罗斯正从重新获得的战略自主权中获益。

　　但莫斯科随后破坏了这一进程。从2014年开始，从 2014 年开始，俄罗斯对乌克兰的侵略不断加剧，最终于2022 年 2 月全民入侵，导致与西方的关系破裂。欧洲在俄罗斯整体贸易中的份额大幅下降，外交接触降至最低。尽管制裁并没有改变俄罗斯的行为，也没有削弱俄罗斯的经济，但西方在加强对乌克兰的军事、金融和人道主义援助的同时，仍在继续执行制裁。

　　朋友和对手

　　由于与西方隔绝，莫斯科越来越多地投入北京的怀抱。尽管克里姆林宫吹捧其与中国的紧密战略结盟和“无限”的友谊，但现实并非如此。北京方面向莫斯科提供了外交支持，但迄今没有提供致命的军事援助。尽管中国增加了与俄罗斯的贸易，取代了离开俄罗斯的西方公司的消费品供应，但由于担心西方的制裁，中国一直不愿在俄罗斯进行重大投资。与此同时，同时，北京利用莫斯科被西方孤立，以极为有利于其利益的条件达成商业协议。中国也扩大了与中亚的商业联系。

　　中国和俄罗斯的关系长期存在问题，冷战后两国的友好关系掩盖了这一问题。中国的经济和军事实力继续超过俄罗斯:在20世纪90年代初，两国的经济规模大致相当，但中国现在的经济规模是俄罗斯的十倍，而且仍在增长。因此，克里姆林宫需要一个制衡中国的力量，以保持其战略自主权。莫斯科正在扩大与非西方国家，特别是非洲和中东国家的外交、商业和安全关系，并努力维持与印度的传统密切关系。但残酷的现实是，这些地区的国家缺乏足够的经济实力、技术实力和军事实力，不可能形成一个可靠的战略平衡。俄罗斯也不能指望与比自己弱小的国家建立非常可靠的双边关系。那么，唯一真正的选择就是西方，主要是美国。只有华盛顿及其合作伙伴才能为俄罗斯提供商业机会、技术合作和地缘政治选择，以保持其战略自主权。

　　普京永远不会承认这一现实。但未来的俄罗斯领导人将不会受到同样的心理束缚和政治约束。美国面临的挑战是说服这些领导人，西方可以帮助克里姆林宫保持其战略自主权。华盛顿应该主动提出恢复正常的外交关系，并向俄罗斯的贸易和投资重新开放西方市场。与此同时，它应该对俄罗斯的安全关切采取建设性的态度，并在欧洲的安全架构中为俄罗斯创造一个妥当位置——所有这些都是在莫斯科结束对乌克兰的侵略的条件下，至少停止对城镇的轰炸，同意停火，并帮助准备谈判以达成持久的解决方案。这一交易将增加俄罗斯在全球舞台上的选择，赋予它真正的战略自主权。对华盛顿来说，它获得对北京的竞争优势。

　　美国需要一个怎样的俄罗斯

　　有些人可能会反对，美国没有理由帮助敌对的俄罗斯摆脱自己造成的困境。但俄罗斯的战略自主权也会给美国带来重大的战略利益。最明显的是，它将削弱(如果不一定会取消)俄罗斯与中国的战略联盟。这种亲密关系使中国能够利用俄罗斯与西方的孤立来增强自己的能力。北京以极低的价格获得了美国海军无法企及的关键自然资源。中国已经接收了自己还无法生产的先进军事装备，包括目前正在建设的先进弹道导弹预警系统。当它建成后，只有中国、俄罗斯和美国将拥有这样的系统。由于北方边界稳定，无需担心俄罗斯的战略意图，中国可以专注于在印太地区与美国竞争。

　　至少，更大的战略自主权将有助于确保俄罗斯与中国的任何协议——在地缘政治，政治，商业或技术方面——都不会向后者倾斜，并减少北京在与华盛顿竞争中可能获得的优势。除此之外，一个战略上更加自主的俄罗斯还将在中亚、东北亚和北极地区开辟新的外交和商业安排的空间。尽管这些安排会使中国的考量复杂化，但它们不一定是针对北京的。相反，中国可以被包括在许多特别的联盟中，这些联盟是为了处理不扩散、反恐和地区安全等问题而建立的。但它们将有助于确保中国不会利用俄罗斯的弱点来主导这些地区。

　　华盛顿面临的难题是，如何让西方的选项对莫斯科具有吸引力，同时又不会是对莫斯科的侵略行为的奖励，也不会损害美国在欧洲的利益。换句话说，现在的挑战是在美国需要支持俄罗斯与支持乌克兰独立和欧洲安全之间取得平衡。如果美国继续坚持要求莫斯科放弃其占领的乌克兰领土，为乌克兰的重建做出重大贡献，并接受北约东扩，俄罗斯不太可能与西方和解。

　　这只有在西方国家团结一致支持乌克兰，基辅军队在战场上取得进展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实现。在这种情况下，美国应该向克里姆林宫明确表示，它准备建设性地解决俄罗斯的安全关切，取消制裁，并促进俄罗斯与西方的商业关系的恢复，而不是敦促俄罗斯彻底、耻辱地投降。俄罗斯或美国近年来放弃的军备控制措施——包括《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中程核力量条约》和《开放天空条约》——可以恢复并适应当前的现实。在这种情况下，华盛顿及其合作伙伴应该对重建欧洲和俄罗斯之间的能源关系持开放态度——然而，不要让欧洲回到过度依赖俄罗斯的状态。俄罗斯领导人应该发现，在欧洲获得一个体面地位的提议非常符合他们的利益，尤其是如果另一种选择是一场痛苦的失败的话。

　　毫无疑问，许多人会谴责任何这样的和解努力——尤其是波罗的海国家、波兰人和乌克兰人。正如拜登政府的国家安全战略所称，部分将俄罗斯视为“持续威胁”的美国公众也会反对。他们会拒绝美国帮助俄罗斯保持战略自主权的任何努力，认为这是对俄罗斯侵略行为的奖励，而美国的目标应该是打败并削弱俄罗斯，使其无法再威胁欧洲。为了缓解这些担忧，华盛顿应该用言辞和行动表明，它致力于将北约作为欧洲安全的基础，以抵御未来俄罗斯的任何侵略。

　　美国不能仅仅通过欧洲的视角来看待俄罗斯。它需要认识到俄罗斯在欧亚大陆扮演的不同角色。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惨败，将给美国在其他地方带来战略问题。尽管对莫斯科的行为感到反感，但华盛顿仍然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俄罗斯，以有效控制自己的领土，并在亚洲建立有利于华盛顿的地区力量平衡。美国不需要害怕俄罗斯的力量。相反，它需要创造性地思考如何利用俄罗斯的优势、利益和野心来推进自己的议程。作为超级大国，美国不应该认为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作者简介：托马斯·格雷厄姆(Thomas Graham)，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杰出研究员，2004~2007年曾任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俄罗斯事务高级主管，著有《正确对待俄罗斯》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