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曼&帕尔默：遭受袭击后，以色列会再次入侵加沙地带以铲除哈马斯吗?

　　成千上万枚火箭弹雨点般落向以色列，特拉维夫和其他城市的天际线被火光照亮，以色列当前最要紧的是保卫城镇和军事基地，抵御哈马斯来自加沙地带的突然而毁灭性的袭击。以色列将努力铲除武装分子，防止更多的渗透，并用火力压制袭击者的气焰。

根据以色列卫生部消息，7日清晨以来的各类袭击，已经导致以色列境内985人受伤。

　　考虑到哈马斯袭击的规模和以色列的毫无防备，这些任务都不容易完成。即使以色列成功了，它也面临着艰难的选择，即下一步该怎么做才能确保哈马斯被削弱，这样的袭击不会再次发生。以色列领导人需要重建对哈马斯和其他对手的威慑，同时防止暴力蔓延到约旦河西岸，保护该国最近取得的外交成果，并处理一系列人质问题。

　　是否入侵加沙的难题

　　也许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处理加沙地带。自从哈马斯2007年在这块巴勒斯坦飞地夺取政权以来，尽管以色列政界人士在过去的危机中呼吁采取行动，但以色列一直避免在那里进行大规模、持续的地面行动。事实上，2018年，以色列国防部长阿维格多·利伯曼在以色列与哈马斯谈判停火时辞职，以示抗议。然而，以色列军方领导人正确地指出，试图将哈马斯从加沙地带铲除将是困难的。哈马斯在那里有着深厚的联系，掌控着医院、清真寺、学校、青年团体以及警察。

　　在最近一轮战斗之前，以色列领导人可以辩称，偶尔的空袭和经济压力让哈马斯失去了平衡，无法对以色列构成重大威胁。这种观点现在已经站不住脚了。以色列可能继续向加沙地带倾泻炮火，但这对动摇哈马斯的权力无济于事。此外，尽管国际舆论(尤其是美国)现在对以色列表示同情，但每一天的轰炸都没有得到哈马斯的任何重大回应，这将削弱国际社会对以色列国防军行动的支持。

　　在短期内，以色列可以通过派遣军队占领加沙地带的全部或部分地区来对抗哈马斯。通过进入该地区，以色列军队将破坏哈马斯对民众的控制。他们可以审问当地的巴勒斯坦人，逮捕各级哈马斯官员，或者获取信息。他们还可以杀死或逮捕大量较低级别的哈马斯成员，摧毁隧道和军事物资的藏匿处，并破坏从加沙地带进入以色列的渗透路线。所有这些行动都将削弱哈马斯，减少对以色列的短期威胁。

　　但是，即使它成功地削弱了哈马斯，地面入侵也会带来重大风险。该地区密集的城市地形对以色列地面部队构成重大障碍，并可能造成巨大的平民伤亡。例如，2014年的危机导致66名以色列士兵、6名以色列平民和2 000多名巴勒斯坦人(主要是平民)死亡，尽管以色列部队在“护刃行动”期间只深入加沙地带几英里。哈马斯还在大部分领土上挖了隧道，它可以利用这些隧道策划突然袭击，劫持更多的以色列士兵作为人质——把当前的政治灾难变成一场更大的噩梦。

　　从长远来看，如果以色列能够找到其他巴勒斯坦人来加沙加萨地带，哈马斯的影响力就可以被取代。但是以色列在巴勒斯坦方面缺乏一个可靠的政治伙伴。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领导人马哈茂德·阿巴斯及其追随者憎恶哈马斯，他们在约旦河西岸残酷镇压哈马斯，但他们在巴勒斯坦人中缺乏重要的政治支持。普遍的腐败，老化和脱离实际的领导层，以及多年来与以色列的合作使巴勒斯坦权力机构失去了信誉。更重要的是，巴勒斯坦权力机构的领导人并不想乘坐以色列的坦克夺取加沙地带的权力，因为这将摧毁他们仅存的一点点民族主义感召力。所有这一切都意味着，推翻哈马斯的地面入侵将使以色列继续控制加沙地带，被迫应对其困难的经济形势和充满敌意的民众。

　　加沙地带的长期战争也会给以色列带来外交上的破坏。以色列正在寻求与沙特阿拉伯的关系正常化，并希望利雅得在巴勒斯坦问题上只寻求象征性的让步。当巴勒斯坦问题处于次要地位时，沙特阿拉伯的领导层可能会采取这样的做法，希望他们自己国家和更广泛的穆斯林世界的公众舆论会把注意力集中在其他问题上。然而，在暴力肆虐的情况下，沙特阿拉伯不能在这个问题上显得软弱。沙特外交部星期六发表的一份声明预示着外交上的麻烦将会增加，并将目前的暴力事件归咎于以色列“继续占领，剥夺巴勒斯坦人民的合法权利，并一再系统性地挑衅其神圣性”。

　　然而，尽管存在所有这些问题，以色列领导人可能仍然觉得有必要进入加沙地带。这次袭击的规模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恢复到任何接近现状的状态都看起来像是哈马斯的胜利。以色列的政客历来都会在民众变得狂热的时候目光短浅。

　　约旦河西岸能保持平静吗?

　　以色列还将寻求确保约旦河西岸保持相对平静，特别是如果它对加沙发动地面进攻的话。以色列先前在加沙地带的军事行动曾在约旦河西岸引发大规模示威活动。约旦河西岸已经处于动荡之中，有传言称第三次起义即将爆发。在2021年和2022年，该地区都经历了严重的暴力事件，2023年的情况可能会更糟，今年到目前为止，有近200名巴勒斯坦人死于以色列人之手。暴力事件的增加部分是由于巴勒斯坦权力机构的软弱，但以色列定居点的扩张和以色列居民对普通巴勒斯坦人一再进行的屠杀极大地加剧了紧张局势。

　　哈马斯从加沙地带发动的袭击引发的暴力以及以色列的反应更是火上浇油。哈马斯的成功鼓舞了已经愤怒的巴勒斯坦人，表明他们可以让以色列付出代价。更重要的是，以色列的反应将导致大量巴勒斯坦人死亡(根据巴勒斯坦卫生部的数据，到目前为止，大约有200人死亡，而且这个数字肯定会上升)。新一轮的暴力将激起巴勒斯坦人的情绪，尽管以色列人和大部分国际社会都看到是哈马斯挑起了冲突。

　　使以色列的反应更加受挫的是人质问题。没有人知道哈马斯劫持了多少人质(只要它的特工还活跃，它可能会劫持更多的人质)，但哈马斯声称已经劫持了“几十人”。其中一些人可能被偷运回以色列，而另一些人可能被以色列境内的巴勒斯坦武装分子扣押。人质给了哈马斯巨大的筹码，对以色列领导人来说是一场噩梦。尽管以色列的特种作战部队技术高超，但即使是很小的错误也可能导致许多无辜者在一次突袭中丧生。劫持人质也会导致一场持续不断的戏剧性事件——研究恐怖主义的专家布莱恩·詹金斯曾经说过的“戏剧”——使这个问题占据了报纸的头版，惊恐的人质、惊恐的家属和同情的公众都要求采取行动。

　　人质问题也使军事行动复杂化。在战略层面上，如果以色列进入加沙地带或以其他方式威胁到哈马斯对权力的控制，哈马斯可以威胁人质的生命。在战术层面上，以色列人质可能存在于领土内的建筑物中或在战斗人员手中，使行动更加困难，因为以色列的每一次军事行动都有导致以色列平民或军事人员死亡的风险。

　　如何恢复对哈马斯的威慑

　　以色列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将是如何恢复威慑——说服哈马斯和其他敌人，他们不应该再攻击以色列，因为他们付出的代价太高了——以及如何以一种道德上可以接受的方式做到这一点，并确保其他国家，尤其是美国的支持。以色列官员担心，对当前暴力事件的温和回应会促使哈马斯再次发动袭击，他们还担心真主党、伊朗和其他敌人会认为以色列软弱。

　　国际法中的相称性原则要求以色列避免造成过多的伤亡，并在其他方面缓和其军事反应，将重点放在阻止哈马斯的威胁上。另一方面，威慑的逻辑往往需要造成巴勒斯坦方面不成比例的伤亡。由于以色列对伤亡高度敏感，在以色列看来，对等的伤亡数字意味着他们的国家损失更多。事实上，哈马斯、真主党和其他所谓的武装组织以能够比以色列做出更多的牺牲而自豪，他们相信这个犹太国家是一张“蜘蛛网”，从远处看很强大，但实际上很脆弱。按照这种逻辑，要让哈马斯感到害怕，威慑要求伤亡人数会非常之高。

　　为了使威慑长期发挥作用，哈马斯需要其他选择来维持其政治合法性，而这种合法性建立在反对以色列的基础上。威慑只包括劝阻对手不要采取它本来可能采取的敌对行动。但如果对手认为自己别无选择，那么威慑就会困难得多。理论上，以色列可以给哈马斯更多的自由来管理加沙地带，并让它在巴勒斯坦政治中发挥更大的作用。然而，这些让步可能会使哈马斯更加强大，而愤怒的以色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不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作者简介：丹尼尔·拜曼(Daniel Byman)是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的高级研究员，也是乔治城大学外交学院的教授。亚历山大·帕尔默(Alexander Palmer)是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的研究员。本文由“钝角网”编译自《外交事务》网站。

　　成千上万枚火箭弹雨点般落向以色列，特拉维夫和其他城市的天际线被火光照亮，以色列当前最要紧的是保卫城镇和军事基地，抵御哈马斯来自加沙地带的突然而毁灭性的袭击。以色列将努力铲除武装分子，防止更多的渗透，并用火力压制袭击者的气焰。

根据以色列卫生部消息，7日清晨以来的各类袭击，已经导致以色列境内985人受伤。

　　考虑到哈马斯袭击的规模和以色列的毫无防备，这些任务都不容易完成。即使以色列成功了，它也面临着艰难的选择，即下一步该怎么做才能确保哈马斯被削弱，这样的袭击不会再次发生。以色列领导人需要重建对哈马斯和其他对手的威慑，同时防止暴力蔓延到约旦河西岸，保护该国最近取得的外交成果，并处理一系列人质问题。

　　是否入侵加沙的难题

　　也许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处理加沙地带。自从哈马斯2007年在这块巴勒斯坦飞地夺取政权以来，尽管以色列政界人士在过去的危机中呼吁采取行动，但以色列一直避免在那里进行大规模、持续的地面行动。事实上，2018年，以色列国防部长阿维格多·利伯曼在以色列与哈马斯谈判停火时辞职，以示抗议。然而，以色列军方领导人正确地指出，试图将哈马斯从加沙地带铲除将是困难的。哈马斯在那里有着深厚的联系，掌控着医院、清真寺、学校、青年团体以及警察。

　　在最近一轮战斗之前，以色列领导人可以辩称，偶尔的空袭和经济压力让哈马斯失去了平衡，无法对以色列构成重大威胁。这种观点现在已经站不住脚了。以色列可能继续向加沙地带倾泻炮火，但这对动摇哈马斯的权力无济于事。此外，尽管国际舆论(尤其是美国)现在对以色列表示同情，但每一天的轰炸都没有得到哈马斯的任何重大回应，这将削弱国际社会对以色列国防军行动的支持。

　　在短期内，以色列可以通过派遣军队占领加沙地带的全部或部分地区来对抗哈马斯。通过进入该地区，以色列军队将破坏哈马斯对民众的控制。他们可以审问当地的巴勒斯坦人，逮捕各级哈马斯官员，或者获取信息。他们还可以杀死或逮捕大量较低级别的哈马斯成员，摧毁隧道和军事物资的藏匿处，并破坏从加沙地带进入以色列的渗透路线。所有这些行动都将削弱哈马斯，减少对以色列的短期威胁。

　　但是，即使它成功地削弱了哈马斯，地面入侵也会带来重大风险。该地区密集的城市地形对以色列地面部队构成重大障碍，并可能造成巨大的平民伤亡。例如，2014年的危机导致66名以色列士兵、6名以色列平民和2 000多名巴勒斯坦人(主要是平民)死亡，尽管以色列部队在“护刃行动”期间只深入加沙地带几英里。哈马斯还在大部分领土上挖了隧道，它可以利用这些隧道策划突然袭击，劫持更多的以色列士兵作为人质——把当前的政治灾难变成一场更大的噩梦。

　　从长远来看，如果以色列能够找到其他巴勒斯坦人来加沙加萨地带，哈马斯的影响力就可以被取代。但是以色列在巴勒斯坦方面缺乏一个可靠的政治伙伴。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领导人马哈茂德·阿巴斯及其追随者憎恶哈马斯，他们在约旦河西岸残酷镇压哈马斯，但他们在巴勒斯坦人中缺乏重要的政治支持。普遍的腐败，老化和脱离实际的领导层，以及多年来与以色列的合作使巴勒斯坦权力机构失去了信誉。更重要的是，巴勒斯坦权力机构的领导人并不想乘坐以色列的坦克夺取加沙地带的权力，因为这将摧毁他们仅存的一点点民族主义感召力。所有这一切都意味着，推翻哈马斯的地面入侵将使以色列继续控制加沙地带，被迫应对其困难的经济形势和充满敌意的民众。

　　加沙地带的长期战争也会给以色列带来外交上的破坏。以色列正在寻求与沙特阿拉伯的关系正常化，并希望利雅得在巴勒斯坦问题上只寻求象征性的让步。当巴勒斯坦问题处于次要地位时，沙特阿拉伯的领导层可能会采取这样的做法，希望他们自己国家和更广泛的穆斯林世界的公众舆论会把注意力集中在其他问题上。然而，在暴力肆虐的情况下，沙特阿拉伯不能在这个问题上显得软弱。沙特外交部星期六发表的一份声明预示着外交上的麻烦将会增加，并将目前的暴力事件归咎于以色列“继续占领，剥夺巴勒斯坦人民的合法权利，并一再系统性地挑衅其神圣性”。

　　然而，尽管存在所有这些问题，以色列领导人可能仍然觉得有必要进入加沙地带。这次袭击的规模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恢复到任何接近现状的状态都看起来像是哈马斯的胜利。以色列的政客历来都会在民众变得狂热的时候目光短浅。

　　约旦河西岸能保持平静吗?

　　以色列还将寻求确保约旦河西岸保持相对平静，特别是如果它对加沙发动地面进攻的话。以色列先前在加沙地带的军事行动曾在约旦河西岸引发大规模示威活动。约旦河西岸已经处于动荡之中，有传言称第三次起义即将爆发。在2021年和2022年，该地区都经历了严重的暴力事件，2023年的情况可能会更糟，今年到目前为止，有近200名巴勒斯坦人死于以色列人之手。暴力事件的增加部分是由于巴勒斯坦权力机构的软弱，但以色列定居点的扩张和以色列居民对普通巴勒斯坦人一再进行的屠杀极大地加剧了紧张局势。

　　哈马斯从加沙地带发动的袭击引发的暴力以及以色列的反应更是火上浇油。哈马斯的成功鼓舞了已经愤怒的巴勒斯坦人，表明他们可以让以色列付出代价。更重要的是，以色列的反应将导致大量巴勒斯坦人死亡(根据巴勒斯坦卫生部的数据，到目前为止，大约有200人死亡，而且这个数字肯定会上升)。新一轮的暴力将激起巴勒斯坦人的情绪，尽管以色列人和大部分国际社会都看到是哈马斯挑起了冲突。

　　使以色列的反应更加受挫的是人质问题。没有人知道哈马斯劫持了多少人质(只要它的特工还活跃，它可能会劫持更多的人质)，但哈马斯声称已经劫持了“几十人”。其中一些人可能被偷运回以色列，而另一些人可能被以色列境内的巴勒斯坦武装分子扣押。人质给了哈马斯巨大的筹码，对以色列领导人来说是一场噩梦。尽管以色列的特种作战部队技术高超，但即使是很小的错误也可能导致许多无辜者在一次突袭中丧生。劫持人质也会导致一场持续不断的戏剧性事件——研究恐怖主义的专家布莱恩·詹金斯曾经说过的“戏剧”——使这个问题占据了报纸的头版，惊恐的人质、惊恐的家属和同情的公众都要求采取行动。

　　人质问题也使军事行动复杂化。在战略层面上，如果以色列进入加沙地带或以其他方式威胁到哈马斯对权力的控制，哈马斯可以威胁人质的生命。在战术层面上，以色列人质可能存在于领土内的建筑物中或在战斗人员手中，使行动更加困难，因为以色列的每一次军事行动都有导致以色列平民或军事人员死亡的风险。

　　如何恢复对哈马斯的威慑

　　以色列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将是如何恢复威慑——说服哈马斯和其他敌人，他们不应该再攻击以色列，因为他们付出的代价太高了——以及如何以一种道德上可以接受的方式做到这一点，并确保其他国家，尤其是美国的支持。以色列官员担心，对当前暴力事件的温和回应会促使哈马斯再次发动袭击，他们还担心真主党、伊朗和其他敌人会认为以色列软弱。

　　国际法中的相称性原则要求以色列避免造成过多的伤亡，并在其他方面缓和其军事反应，将重点放在阻止哈马斯的威胁上。另一方面，威慑的逻辑往往需要造成巴勒斯坦方面不成比例的伤亡。由于以色列对伤亡高度敏感，在以色列看来，对等的伤亡数字意味着他们的国家损失更多。事实上，哈马斯、真主党和其他所谓的武装组织以能够比以色列做出更多的牺牲而自豪，他们相信这个犹太国家是一张“蜘蛛网”，从远处看很强大，但实际上很脆弱。按照这种逻辑，要让哈马斯感到害怕，威慑要求伤亡人数会非常之高。

　　为了使威慑长期发挥作用，哈马斯需要其他选择来维持其政治合法性，而这种合法性建立在反对以色列的基础上。威慑只包括劝阻对手不要采取它本来可能采取的敌对行动。但如果对手认为自己别无选择，那么威慑就会困难得多。理论上，以色列可以给哈马斯更多的自由来管理加沙地带，并让它在巴勒斯坦政治中发挥更大的作用。然而，这些让步可能会使哈马斯更加强大，而愤怒的以色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不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作者简介：丹尼尔·拜曼(Daniel Byman)是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的高级研究员，也是乔治城大学外交学院的教授。亚历山大·帕尔默(Alexander Palmer)是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的研究员。本文由“钝角网”编译自《外交事务》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