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口罩的日本教授：我感冒了，怕传染给你

 　　01

　　近日媒体报道，日本的口罩也出现供应紧张。一个小城市的超市断货，工作人员在空空如也的货架上贴了一个纸条：“没有不停的雨，天一定会晴。互相争就不足，互相分就有余。”

　　第一眼看到这张图片，我就深受感动，同时想起四年前的一件往事。2016年夏天，我作为庆应大学的访问学者，在东京生活了4个月。有一天，我到一所大学去访问一位历史学教授。走进办公室，发现他带着一个口罩，把大半个脸蒙的严严实实。我的惊异和不解可能写到了脸上，教授连连说“对不起”，并解释说：“我感冒了，怕传染给你。”我感到很惭愧，急忙说“没有关系”。教授的科学观和爱己及人的价值观，让我很受感动。那天我们聊的很愉快。在回来的路上，翻译告诉我，因为感冒有可能传给别人，在日本感冒患者不论轻重，都会戴口罩，否则就会被认为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而且见到别人时，也要先说明自己感冒了，让对方有防备。在季节性流感来临之际，戴口罩的人就会倍增。春天里戴口罩的人特别多，除了感冒，很多人是由于花粉症，戴口罩既防止吸入花粉，也避免自己过敏打喷嚏对别人不礼貌。“这是一个现代公民应该具备的文明素质”，翻译的这句话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据日本新闻网站nippon.com介绍，日本的“口罩文化”源于1918年。那一年，西班牙流感肆虐世界，近4000万人因此失去了生命。当时日本内务省统计，有39万人左右因为流感死去。后来历史学家用人口学的方式推测，这个数字应该在48万人左右。自那之后，日本人就开始习惯了戴口罩的生活。后来我发现，在超市里口罩似乎是必备品，放在很显眼的位置。在东京街头上、地铁里也经常看到戴口罩的人。我不再感到惊诧，而是从内心感谢这些尊重别人的人。由于日本人太喜欢戴口罩，以至于有一个词叫“口罩症候群”。据统计，2017年，日本的家用口罩生产数量达到38亿只。就像一位医生所感慨的那样，这真是一个戴口罩的民族啊。

　　入乡随俗，我有时感到身体不舒适，出门也带上口罩，尽管一开始憋闷，后来也很快就适应了。可是回国以后，又很快忘记，“泯然众人矣”。

　　02

　　不过，在日本现代化的过程中，传染病也一直困扰着这个岛国。从明治时期以后，肺结核传染就开始增长，这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城市工作的出现和居住条件。人们聚居在又暗又脏、通风不好的房子里，使得肺结核，病菌易于繁殖和传播。尤其是在宿舍和棉花厂这样的工厂环境中，年轻女性最容易被传染。当她们得病之后,通常就是被解雇,不管她们是回家还是去别的地方，结果都把这种疾病传给了其他人。

　　官方的防疫措施并不奏效。政府负责公共健康的机构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传染病上，尤其是天花与霍乱。而且许多医生和普通公众都相信那种老观点，认为“肺病”是一种遗传病，是一种不便于公开的疾病。不过，大约从1910年以后，开始通过兴建医院、门诊所和其他的治疗机构等措施来降低工作场所的致病率，并利用休养地和检疫隔离来收容病人。尽管有着这些措施,但工作场所和住房仍然很拥挤,尤其是年轻女性继续传染,并且又将疾病从纺织厂传到别的地方。在20世纪20年代,当别的工业国家中肺结核死亡率已经大幅下降时,日本的死亡率仍然保持在千分之二左右。在30年代后期,当军方领导人看到结核已经成为对军力的一大威胁,于是开始试验一种有效的法国疫苗。战时条件使得这种疫苗不能普遍使用,使得公众健康一直在恶化,最终导致在40年代爆发了一场蹂躏了全国的大灾难。当盟军进驻日本时发现，天花、白喉、伤寒等在1920年以前就已经在美国绝迹的疾病，在1945年的日本仍然流行，结核病几乎是一场全国范围的瘟疫。全日本的公共卫生工程师少的惊人。由于缺乏人手,卫生问题得不到及时处理,这个饱受轰炸的国家几乎陷人混乱。以麦克阿瑟为首的盟军司令部立即着手改善卫生状况。日本人在美国医疗当局的帮助和合作下接受了大规模的疫苗接种。在三年里，美国人为7000万日本人接种了牛痘，一度肆虐日本的天花疫情得到了控制;通过有组织地为所有城乡居民接种疫苗, 白喉病例在三年内减少了86%;通过一个接种和教育协调进行的项目，日本消灭了伤寒病;同样，通过卫生教育便几乎令痢疾绝迹，1947年初在日本境内彻底根除霍乱。美国人还为日本人提供结核病检疫，并提供了230亿支疫苗。日本的结核病例减少了79%(到50年代由于链霉素的使用，肺结核最终被控制住)。据卫生官员估计,由于占领最初两年采取的卫生措施，至少挽救了200万人的生命。

　　从那时起，公共卫生知识纳入日本学校教育内容。然而，公共卫生习惯的养成并非易事。1955 年起，日本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经济高速增长时期，但多数日本人的行为习惯仍然停留在过去。垃圾随处乱扔，污物随便丢弃。与经济体量同步爆炸的垃圾体量把日本城市变成了无数“肮脏都市”。1964 年的东京奥运会被很多人视为日本干净起来的起点。当时东京兴建一系列公共设施，还展开了大规模的“首都美化运动”。一方面通过健全的法律手段制约，另一方面发挥社会的自治组织作用，让社区组织居民、志愿者定期检查卫生、进行清扫也很有效。从那时起，日本民众的公共卫生意识开始建立起来，一个文明的民族的形象也开始在世界上树立起来。今天，日本处处清洁干净，被许多游客评为世界上最干净的国家。其实，干净只是外表，其本质就是文明。而打造这个文明国家的，就是无数文明的国民，包括那位说“我感冒了，怕传染给你”的戴口罩的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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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媒体报道，日本的口罩也出现供应紧张。一个小城市的超市断货，工作人员在空空如也的货架上贴了一个纸条：“没有不停的雨，天一定会晴。互相争就不足，互相分就有余。”

　　第一眼看到这张图片，我就深受感动，同时想起四年前的一件往事。2016年夏天，我作为庆应大学的访问学者，在东京生活了4个月。有一天，我到一所大学去访问一位历史学教授。走进办公室，发现他带着一个口罩，把大半个脸蒙的严严实实。我的惊异和不解可能写到了脸上，教授连连说“对不起”，并解释说：“我感冒了，怕传染给你。”我感到很惭愧，急忙说“没有关系”。教授的科学观和爱己及人的价值观，让我很受感动。那天我们聊的很愉快。在回来的路上，翻译告诉我，因为感冒有可能传给别人，在日本感冒患者不论轻重，都会戴口罩，否则就会被认为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而且见到别人时，也要先说明自己感冒了，让对方有防备。在季节性流感来临之际，戴口罩的人就会倍增。春天里戴口罩的人特别多，除了感冒，很多人是由于花粉症，戴口罩既防止吸入花粉，也避免自己过敏打喷嚏对别人不礼貌。“这是一个现代公民应该具备的文明素质”，翻译的这句话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据日本新闻网站nippon.com介绍，日本的“口罩文化”源于1918年。那一年，西班牙流感肆虐世界，近4000万人因此失去了生命。当时日本内务省统计，有39万人左右因为流感死去。后来历史学家用人口学的方式推测，这个数字应该在48万人左右。自那之后，日本人就开始习惯了戴口罩的生活。后来我发现，在超市里口罩似乎是必备品，放在很显眼的位置。在东京街头上、地铁里也经常看到戴口罩的人。我不再感到惊诧，而是从内心感谢这些尊重别人的人。由于日本人太喜欢戴口罩，以至于有一个词叫“口罩症候群”。据统计，2017年，日本的家用口罩生产数量达到38亿只。就像一位医生所感慨的那样，这真是一个戴口罩的民族啊。

　　入乡随俗，我有时感到身体不舒适，出门也带上口罩，尽管一开始憋闷，后来也很快就适应了。可是回国以后，又很快忘记，“泯然众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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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在日本现代化的过程中，传染病也一直困扰着这个岛国。从明治时期以后，肺结核传染就开始增长，这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城市工作的出现和居住条件。人们聚居在又暗又脏、通风不好的房子里，使得肺结核，病菌易于繁殖和传播。尤其是在宿舍和棉花厂这样的工厂环境中，年轻女性最容易被传染。当她们得病之后,通常就是被解雇,不管她们是回家还是去别的地方，结果都把这种疾病传给了其他人。

　　官方的防疫措施并不奏效。政府负责公共健康的机构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传染病上，尤其是天花与霍乱。而且许多医生和普通公众都相信那种老观点，认为“肺病”是一种遗传病，是一种不便于公开的疾病。不过，大约从1910年以后，开始通过兴建医院、门诊所和其他的治疗机构等措施来降低工作场所的致病率，并利用休养地和检疫隔离来收容病人。尽管有着这些措施,但工作场所和住房仍然很拥挤,尤其是年轻女性继续传染,并且又将疾病从纺织厂传到别的地方。在20世纪20年代,当别的工业国家中肺结核死亡率已经大幅下降时,日本的死亡率仍然保持在千分之二左右。在30年代后期,当军方领导人看到结核已经成为对军力的一大威胁,于是开始试验一种有效的法国疫苗。战时条件使得这种疫苗不能普遍使用,使得公众健康一直在恶化,最终导致在40年代爆发了一场蹂躏了全国的大灾难。当盟军进驻日本时发现，天花、白喉、伤寒等在1920年以前就已经在美国绝迹的疾病，在1945年的日本仍然流行，结核病几乎是一场全国范围的瘟疫。全日本的公共卫生工程师少的惊人。由于缺乏人手,卫生问题得不到及时处理,这个饱受轰炸的国家几乎陷人混乱。以麦克阿瑟为首的盟军司令部立即着手改善卫生状况。日本人在美国医疗当局的帮助和合作下接受了大规模的疫苗接种。在三年里，美国人为7000万日本人接种了牛痘，一度肆虐日本的天花疫情得到了控制;通过有组织地为所有城乡居民接种疫苗, 白喉病例在三年内减少了86%;通过一个接种和教育协调进行的项目，日本消灭了伤寒病;同样，通过卫生教育便几乎令痢疾绝迹，1947年初在日本境内彻底根除霍乱。美国人还为日本人提供结核病检疫，并提供了230亿支疫苗。日本的结核病例减少了79%(到50年代由于链霉素的使用，肺结核最终被控制住)。据卫生官员估计,由于占领最初两年采取的卫生措施，至少挽救了200万人的生命。

　　从那时起，公共卫生知识纳入日本学校教育内容。然而，公共卫生习惯的养成并非易事。1955 年起，日本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经济高速增长时期，但多数日本人的行为习惯仍然停留在过去。垃圾随处乱扔，污物随便丢弃。与经济体量同步爆炸的垃圾体量把日本城市变成了无数“肮脏都市”。1964 年的东京奥运会被很多人视为日本干净起来的起点。当时东京兴建一系列公共设施，还展开了大规模的“首都美化运动”。一方面通过健全的法律手段制约，另一方面发挥社会的自治组织作用，让社区组织居民、志愿者定期检查卫生、进行清扫也很有效。从那时起，日本民众的公共卫生意识开始建立起来，一个文明的民族的形象也开始在世界上树立起来。今天，日本处处清洁干净，被许多游客评为世界上最干净的国家。其实，干净只是外表，其本质就是文明。而打造这个文明国家的，就是无数文明的国民，包括那位说“我感冒了，怕传染给你”的戴口罩的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