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常锌 ：日本与印度搞好关系有利于亚太和平

　　上周10月28日，印度总理莫迪抵达日本山梨县，开始了为期两天的访日之行。当晚，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他位于山梨县铭泽村的私宅中接待莫迪;莫迪还发布推文表示感谢：“安倍首相教我使用筷子，用日本的方式吃饭。”翌日，二人在会谈过后的新闻招待会上，也没有放过“秀恩爱”的机会。安倍表示，“日印关系具有最为巨大的发展潜力，日本和印度将共强互利。”莫迪则回应，“下一个世纪的亚洲不能缺少日印合作。”

       2018年10月28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他位于山梨县铭泽村的私宅中接待莫迪。日本舆论普遍认为，安倍意在借此罕见礼遇，展现两国亲密关系。

　　安倍为何如此看重对印关系，这背后存在怎样的战略考量?这又对中国意味着什么，日印合作是否将对中国构成新的钳制?

　　1

　　新的亚洲形势下对冲风险

　　日本和印度同为亚洲大国，是亚洲第二大和第三大经济体，美国在亚太区域的战略存在逐渐缩小，此消彼长下，中国、日本和印度在这一区域的地位也就相应抬高了。

　　更关键的是，日本和印度都不会喜见中国在亚洲的战略存在和军事实力急速扩张。在中国主导建立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之际，日本就提出了一个亚洲基础设施建设项目，金额达到1100亿美元，恰好超过了亚投行1000亿美元的本金。安倍两年前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提出的“自由且开放的印太战略”就被视为抗衡中国及“一带一路”的战略愿景。另一方面，继特朗普宣布美国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TPP)之后，安倍政府积极活动，最终在2017年11月宣布除美国外的十一个成员国正式达成共识，并于今年3月8日在智利首都圣地亚哥正式签署协定。

　　然而，安倍在招待莫迪的前一天才结束的访华之行中，明确地肯定了“一带一路”倡议，称之为“有潜力的构想”，表示日中关系已进入由竞争转向协调的新时代，双方再次确认互为近邻和合作伙伴。不止于口头上的友好表示，安倍访华期间，出席了第一届中日第三方市场合作论坛，随行的数百名日本企业家，同中方签署了包括泰国东部经济走廊等在内的52项协议。可见，安倍的对华政策明显转向，从平衡中国的地区影响力变为区域内的“大国平衡外交”。

安倍访华期间，出席了第一届中日第三方市场合作论坛。

　　面对特朗普总统固执难改的单边主义，资源有限、必须依赖对外贸易的日本需要找到相当规模的市场来保证本国经济的平稳。与此同时，日本目前在安全问题上还只能仰人鼻息，遵循美国主导的战后亚洲区域安全秩序，而积极寻求日本成为“正常国家”的安倍政府，实际上正是要改变这一区域秩序，要实现这一目标，日本要同亚洲国家，尤其是中国和印度两个大国建立起更具战略性、也更为牢固的合作伙伴关系，尤其要释放出强烈且明确的信号，表明印太地区将不会继续任由美国支配，而将建立起区域内部的协商机制。

　　事实上，包括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及在亚洲仅次于中国的海外基础设施建设投资等等行动，其本质就是整合区域内各国力量，加强区域内合作关系，进而形成新的区域秩序，这都显示出安倍政府所图不小。中日关系转暖、日印关系继续升温都是日本在认识到其最大的盟国美国有可能不再维系原有的区域秩序，而相应作出的策略调整，何况美国近来处处硝烟的贸易战，对日本经济来说弊大于利，那么日本通过加强与其他大国的联系合作，对冲美国贸易战等政策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就不难理解了。

　　另外，维系同美国的良好关系，很可能会牺牲国内的政治支持。近日，新任的冲绳县知事玉城丹尼就严厉批评安倍允许在辺野古修建新的美军基地的决定，指斥为“过分之举”，“藐视了当地民众的民主权利”，这对于安倍来说也是值得纳入考量的。

　　2

　　为国内经济保驾护航

　　自安倍二进宫以来，“安倍经济学”一度成为整个亚洲范围内的热词。到今天，显而易见的是，日本经济并没能凭借安倍和他的经济政策重振辉煌，但安倍在振兴本国经济方面的作为的确令安倍政府成为小泉纯一郎之后执政最为稳定的一届政府。而这正是安倍的核心目标。

　　传统经济学的理解是，所谓“安倍经济学”就是强推量化宽松，压低日元汇率，从而提高出口，扩大经济。但与此同时，日本的货币供应量却比较反常地仅有小幅增长，反而是由央行大量购入国债，炒热国债价格，压低利率，减少政府所承受的国债利息。这对于财政压力如山的日本政府来说，意义巨大，也正因如此，安倍政府在这样的经济逻辑之下，尽管没能扩提高经济增长，但实现了政府的财政增收，令安倍得以推行一大批惠民政策，对内争取到了民众支持，扩大了海外的基建投资，对外结好邻近国家。毕竟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可以说，保证了账面收入的安倍经济学为安倍和自民党赢得了相当大的政策空间。

　　同时也要看到，安倍经济学固然有效支持了制造业等出口导向型的支柱产业，但限于日本经济社会多年来沉积的结构性问题，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善日本经济，到头来仍会是无济于事的。因此，安倍需要在海外寻求规模更大、稳定性更高的国际市场，为国内经济“输血”——相较尚未彻底摆脱贸易战阴云的中国而言，印度既能满足市场条件，和日本几乎没有战略分歧，也不会同美国在印太区域的战略部署相牴牾，因此莫迪才会说，日本和印度是“必胜组合”，日印关系“毫无负面因素，只有留待把握的机遇。”

       2018年10月12日，日本法务省公布了《出入境管理及难民认定法》等修正案概要。其中，针对人才稀缺领域，新设两种在留资格。

　　此外日本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社会问题——少子化问题，这直接关系着日本的劳动力是否能够支撑起经济发展的需要。上周五，内阁已通过一项草案，该草案将新增两种签证类型，允许外国雇员进入多个产业，如进展顺利，该草案将于2019年4月生效。

　　3

　　日印靠近之间的中国

　　尽管安倍访华已经释放出了最大程度上的善意，我们仍要思考：日本和印度前所未有地靠近，是否意味着东亚、南亚两大国形成对中国的战略夹逼?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依然要审视日印关系迅速升温的本质究竟是什么。首先在经济层面，印度本身就是一个人口大国、一个巨大的市场，且坐断印度洋，掌握着这一海域的重要航道，而日本的资金和技术支持将会有力推动印度的基础设施建设进程。双方均非常重视同对方的合作，印度甚至仅对日本开放其东北地区，允许日方投资，日本同样毫不吝啬，在2015年拿下的印度高铁项目中，日方提供预算80%的贷款 ，而年利率仅有0.1%。

　　2017年9月14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与印度总理莫迪一起出席了在西部城市艾哈迈达巴德举行的印度首条高速铁路的开工典礼。该高铁将采用日本的新干线方式。

　　其次，面对中国日渐增长的影响力，均与中国存在领土争端及历史问题的两个亚洲大国也都感受到了中国步步逼近的挑战，在地缘战略的层面加强相互合作，以制衡中国区域影响力的提升和军事实力的增强。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特朗普总统执政两年来，美国政策的不确定性直接影响着日本、印度的政策效果，令日印两国领导人加深了双边合作迫切性的认识。例如，美国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令安倍经济学原本的构想泡汤，特朗普的钢铝税和贸易战让印度大受其害。

　　话虽如此，日印两国却并不是具有坚实互信的友谊之交，更多的仍然是出于现实考量的利益结合。日印之间的经济联系并不十分密切，贸易额较低，近两年还出现了下降态势，印度在“印太战略”上的行动时有犹疑，对美日印澳的四方安全对话也持谨慎态度。甚至此次莫迪访日的行程背后，都隐含着小算盘——安倍访华是否会刺激到印度方面的敏感神经?此时立即同印度展开积极互动，既能显示出安倍长袖善舞的手段和折冲樽俎的形象，也及时抓住了一个示以安抚的时机。

　　总之，中国应该看到，日印两国的靠近，日本方面固然包含着平衡中国影响力的考虑，但更多的是希望从美国争取更大的战略空间和自主性，对冲风险和不确定性，经济上寻求稳定的大市场;印度则需要金融和产业技术支持。而日印两国的这些需求，中国同样可以满足，至少中、日、印三国之间一些比较严重的战略分歧在弥合。换句话说，日印关系的升温，也可以视为一种信号，即中国即将迎来一个同亚洲国家加深合作、拉近关系的战略窗口期。

　　至于能否真正把握这个窗口期，尽可能消除贸易战对国内经济社会发展的负面影响，则要看中国能否以不可替代的战略作用，进一步争取到日本的支持，特别是在东北亚的安全局势上打破僵局，维护区域和平和稳定。

　　上周10月28日，印度总理莫迪抵达日本山梨县，开始了为期两天的访日之行。当晚，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他位于山梨县铭泽村的私宅中接待莫迪;莫迪还发布推文表示感谢：“安倍首相教我使用筷子，用日本的方式吃饭。”翌日，二人在会谈过后的新闻招待会上，也没有放过“秀恩爱”的机会。安倍表示，“日印关系具有最为巨大的发展潜力，日本和印度将共强互利。”莫迪则回应，“下一个世纪的亚洲不能缺少日印合作。”

       2018年10月28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他位于山梨县铭泽村的私宅中接待莫迪。日本舆论普遍认为，安倍意在借此罕见礼遇，展现两国亲密关系。

　　安倍为何如此看重对印关系，这背后存在怎样的战略考量?这又对中国意味着什么，日印合作是否将对中国构成新的钳制?

　　1

　　新的亚洲形势下对冲风险

　　日本和印度同为亚洲大国，是亚洲第二大和第三大经济体，美国在亚太区域的战略存在逐渐缩小，此消彼长下，中国、日本和印度在这一区域的地位也就相应抬高了。

　　更关键的是，日本和印度都不会喜见中国在亚洲的战略存在和军事实力急速扩张。在中国主导建立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之际，日本就提出了一个亚洲基础设施建设项目，金额达到1100亿美元，恰好超过了亚投行1000亿美元的本金。安倍两年前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提出的“自由且开放的印太战略”就被视为抗衡中国及“一带一路”的战略愿景。另一方面，继特朗普宣布美国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TPP)之后，安倍政府积极活动，最终在2017年11月宣布除美国外的十一个成员国正式达成共识，并于今年3月8日在智利首都圣地亚哥正式签署协定。

　　然而，安倍在招待莫迪的前一天才结束的访华之行中，明确地肯定了“一带一路”倡议，称之为“有潜力的构想”，表示日中关系已进入由竞争转向协调的新时代，双方再次确认互为近邻和合作伙伴。不止于口头上的友好表示，安倍访华期间，出席了第一届中日第三方市场合作论坛，随行的数百名日本企业家，同中方签署了包括泰国东部经济走廊等在内的52项协议。可见，安倍的对华政策明显转向，从平衡中国的地区影响力变为区域内的“大国平衡外交”。

安倍访华期间，出席了第一届中日第三方市场合作论坛。

　　面对特朗普总统固执难改的单边主义，资源有限、必须依赖对外贸易的日本需要找到相当规模的市场来保证本国经济的平稳。与此同时，日本目前在安全问题上还只能仰人鼻息，遵循美国主导的战后亚洲区域安全秩序，而积极寻求日本成为“正常国家”的安倍政府，实际上正是要改变这一区域秩序，要实现这一目标，日本要同亚洲国家，尤其是中国和印度两个大国建立起更具战略性、也更为牢固的合作伙伴关系，尤其要释放出强烈且明确的信号，表明印太地区将不会继续任由美国支配，而将建立起区域内部的协商机制。

　　事实上，包括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及在亚洲仅次于中国的海外基础设施建设投资等等行动，其本质就是整合区域内各国力量，加强区域内合作关系，进而形成新的区域秩序，这都显示出安倍政府所图不小。中日关系转暖、日印关系继续升温都是日本在认识到其最大的盟国美国有可能不再维系原有的区域秩序，而相应作出的策略调整，何况美国近来处处硝烟的贸易战，对日本经济来说弊大于利，那么日本通过加强与其他大国的联系合作，对冲美国贸易战等政策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就不难理解了。

　　另外，维系同美国的良好关系，很可能会牺牲国内的政治支持。近日，新任的冲绳县知事玉城丹尼就严厉批评安倍允许在辺野古修建新的美军基地的决定，指斥为“过分之举”，“藐视了当地民众的民主权利”，这对于安倍来说也是值得纳入考量的。

　　2

　　为国内经济保驾护航

　　自安倍二进宫以来，“安倍经济学”一度成为整个亚洲范围内的热词。到今天，显而易见的是，日本经济并没能凭借安倍和他的经济政策重振辉煌，但安倍在振兴本国经济方面的作为的确令安倍政府成为小泉纯一郎之后执政最为稳定的一届政府。而这正是安倍的核心目标。

　　传统经济学的理解是，所谓“安倍经济学”就是强推量化宽松，压低日元汇率，从而提高出口，扩大经济。但与此同时，日本的货币供应量却比较反常地仅有小幅增长，反而是由央行大量购入国债，炒热国债价格，压低利率，减少政府所承受的国债利息。这对于财政压力如山的日本政府来说，意义巨大，也正因如此，安倍政府在这样的经济逻辑之下，尽管没能扩提高经济增长，但实现了政府的财政增收，令安倍得以推行一大批惠民政策，对内争取到了民众支持，扩大了海外的基建投资，对外结好邻近国家。毕竟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可以说，保证了账面收入的安倍经济学为安倍和自民党赢得了相当大的政策空间。

　　同时也要看到，安倍经济学固然有效支持了制造业等出口导向型的支柱产业，但限于日本经济社会多年来沉积的结构性问题，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善日本经济，到头来仍会是无济于事的。因此，安倍需要在海外寻求规模更大、稳定性更高的国际市场，为国内经济“输血”——相较尚未彻底摆脱贸易战阴云的中国而言，印度既能满足市场条件，和日本几乎没有战略分歧，也不会同美国在印太区域的战略部署相牴牾，因此莫迪才会说，日本和印度是“必胜组合”，日印关系“毫无负面因素，只有留待把握的机遇。”

       2018年10月12日，日本法务省公布了《出入境管理及难民认定法》等修正案概要。其中，针对人才稀缺领域，新设两种在留资格。

　　此外日本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社会问题——少子化问题，这直接关系着日本的劳动力是否能够支撑起经济发展的需要。上周五，内阁已通过一项草案，该草案将新增两种签证类型，允许外国雇员进入多个产业，如进展顺利，该草案将于2019年4月生效。

　　3

　　日印靠近之间的中国

　　尽管安倍访华已经释放出了最大程度上的善意，我们仍要思考：日本和印度前所未有地靠近，是否意味着东亚、南亚两大国形成对中国的战略夹逼?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依然要审视日印关系迅速升温的本质究竟是什么。首先在经济层面，印度本身就是一个人口大国、一个巨大的市场，且坐断印度洋，掌握着这一海域的重要航道，而日本的资金和技术支持将会有力推动印度的基础设施建设进程。双方均非常重视同对方的合作，印度甚至仅对日本开放其东北地区，允许日方投资，日本同样毫不吝啬，在2015年拿下的印度高铁项目中，日方提供预算80%的贷款 ，而年利率仅有0.1%。

　　2017年9月14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与印度总理莫迪一起出席了在西部城市艾哈迈达巴德举行的印度首条高速铁路的开工典礼。该高铁将采用日本的新干线方式。

　　其次，面对中国日渐增长的影响力，均与中国存在领土争端及历史问题的两个亚洲大国也都感受到了中国步步逼近的挑战，在地缘战略的层面加强相互合作，以制衡中国区域影响力的提升和军事实力的增强。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特朗普总统执政两年来，美国政策的不确定性直接影响着日本、印度的政策效果，令日印两国领导人加深了双边合作迫切性的认识。例如，美国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令安倍经济学原本的构想泡汤，特朗普的钢铝税和贸易战让印度大受其害。

　　话虽如此，日印两国却并不是具有坚实互信的友谊之交，更多的仍然是出于现实考量的利益结合。日印之间的经济联系并不十分密切，贸易额较低，近两年还出现了下降态势，印度在“印太战略”上的行动时有犹疑，对美日印澳的四方安全对话也持谨慎态度。甚至此次莫迪访日的行程背后，都隐含着小算盘——安倍访华是否会刺激到印度方面的敏感神经?此时立即同印度展开积极互动，既能显示出安倍长袖善舞的手段和折冲樽俎的形象，也及时抓住了一个示以安抚的时机。

　　总之，中国应该看到，日印两国的靠近，日本方面固然包含着平衡中国影响力的考虑，但更多的是希望从美国争取更大的战略空间和自主性，对冲风险和不确定性，经济上寻求稳定的大市场;印度则需要金融和产业技术支持。而日印两国的这些需求，中国同样可以满足，至少中、日、印三国之间一些比较严重的战略分歧在弥合。换句话说，日印关系的升温，也可以视为一种信号，即中国即将迎来一个同亚洲国家加深合作、拉近关系的战略窗口期。

　　至于能否真正把握这个窗口期，尽可能消除贸易战对国内经济社会发展的负面影响，则要看中国能否以不可替代的战略作用，进一步争取到日本的支持，特别是在东北亚的安全局势上打破僵局，维护区域和平和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