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厄姆·艾利森：普京真会用核武器打击乌克兰吗?

　　在弗拉基米尔•普京对乌克兰发动的入侵战争中，他可能对乌克兰的一座城市发动核打击吗?不幸的是，这个问题的答案无疑是肯定的。美国中央情报局(CIA)局长威廉•伯恩斯上周在被问及这个问题时直接表示:“……我们任何人都不能轻视(普京)可能诉诸……核武器所构成的威胁。”正如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伦斯基在上周六播出的一次采访中告诉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的那样:“我们不应该等到俄罗斯决定使用核武器的那一刻……对(普京)来说，人民的生命什么都不是。”

近日，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受访时表示，西方向乌克兰运送武器意味着北约“实质上是在与俄罗斯开战”。拉夫罗夫还承认冲突有可能升级到核武器层面，尽管他也对和平协议的前景表达了希望。

　　俄罗斯当然拥有装有核弹头的伊斯坎德尔导弹库，可以将当量为10-15千吨的战术核弹头发射到300英里范围内的目标。15千吨的重量大约相当于美国为结束第二次世界大战而投在日本广岛和长崎的原子弹的爆炸当量。

　　普京会下令对乌克兰城市发动核打击吗?我敢打赌他还不会。我仍然对此持乐观态度的原因是我判断俄罗斯会在顿巴斯战役中取得的胜利。另外，由美国领导的不断收紧对俄罗斯经济和社会的制裁套索所造成的痛苦将导致僵局，俄罗斯和乌克兰都将倾向于停火。这可能包括通过谈判达成一项控制线协议——类似于1953年结束朝鲜战争的三八线停战协议。也可能是不那么正式的方式，比如俄罗斯支持的顿巴斯和卢甘斯克分裂分子与基辅之间仍有一定冲突，自2014年俄罗斯占领克里米亚以来，双方一直有零星的、低强度的战斗。

　　此外，随着西方的武器大量涌入乌克兰，如果乌克兰像许多乌克兰人现在期待的那样“赢得”顿巴斯的战斗，而且如果他们能把俄罗斯军队完全赶出被占领的乌克兰领土，那又会怎样呢?在这种情况下，我对普京是否会采取核打击的判断就会发生变化。让我们更冷静地阐述一下核心分析要点：如果战场上的情况迫使普京在失败和升级破坏程度之间做出选择，我认为他选择升级破坏的可能性接受失败的三倍。

　　一些证据和分析可能导致一些人认为是危言耸听的结论，他们认为：如果普京在一些俄罗斯人已经称之为“普京战争”的战争中面临失败，他知道这将是他22年统治的终结，甚至可能是他生命的终结。此外，如果他失败了，俄罗斯历史上有关他的这一章的标题就会变成：失败。他和他的小圈子官员们所信奉的伟大俄罗斯的愿景将被扔进垃圾桶。

　　其次，尽管许多做出愚蠢甚至邪恶选择的领导人后来都后悔了，但普京一再表明，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他会毫不迟疑地造成大规模伤亡。在他的政权初期，他轰炸了俄罗斯城市格罗兹尼，将其夷为平地，数千名俄罗斯同胞被杀死，而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为了统治“解放”的车臣，他招募了一个当地的黑手党，这个黑手党杀害了数千名被他称为“恐怖分子”的俄罗斯人。在叙利亚，普京积极地同叙利亚屠夫巴沙尔·阿萨德站在一起，摧残阿勒颇的人民。

　　第三，尽管七十年来，核武器从未在战争中使用，这给美国军事和战略界留下了一种禁忌，即基本上不再将核弹视为战争武器。但我们应该停下这种思维惯性，记住，情况并非总是如此。在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当美国防卫欧洲的常规部队面对苏联对手时，我们认为苏联在常规部队上有五比一的优势，美国是如何试图阻止和防御邪恶帝国的攻击的?我们把战术核武器作为我们的“均衡器”。

　　事实上，美国军队中，甚至连级指挥官都拥有战术核武器，他们计划在苏联通过富尔达峡发动坦克攻击的第一阶段使用这些武器。除非遭到核攻击，美国的战争规划者预计苏联军队将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内到达英吉利海峡。这段历史可能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今天的俄罗斯军事指挥官和战略家(以及巴基斯坦的战略家)。对他们来说，战术核武器被视为他们失去防守位置时一个重要选择。

　　最后，美国能阻止普京对乌克兰城市进行战术核打击吗?如果这样的打击造成10，000 或 20，000 名无辜的乌克兰人死亡——相比之下，美国核打击广岛时中造成14万日本人死亡——乌克兰或美国将如何回应?事实上，如果在第一次核打击后，普京要求泽伦斯基同意停火，或者等着看乌克兰的“长崎”是什么样子，美国和北约会怎么做?

　　诸如此类的问题促使战略家们在冷战的最初几十年里试图“思考不可想象的事情”。今天，当五角大楼、白宫和更广泛的战略圈子的分析人士意识到普京构成的威胁时，他们试图从书架上那些经典著作(赫尔曼·卡恩的《论热核战争》、《论升级》、托马斯·谢林的《冲突策略》、伯纳德·布罗迪的《绝对武器》)里寻求应对之法。对于如何应对普京对乌克兰的入侵，许多正在艰难中努力的人，一直在回顾美苏之间那段最危险的对抗历史，来找到答案。那就是1962年的古巴导弹危机，看看尼基塔·赫鲁晓夫和约翰·F·肯尼迪之间的博弈。

　　而现在，拥有核武器的是普京，美国会怎么做?当然，不会有很好的选项。这使得现在结束杀戮的必要性变得更加紧迫——即使这需要让普京控制了足够多的乌克兰领土，让他认为他可以告诉他的俄罗斯臣民，称这是一场胜利。

　　在更大的范围内，从避免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角度，甚至更糟糕的是，避免一场最终的核大战末日场景的同时，美国及其欧洲盟友以及非常勇敢的乌克兰人民必须竭尽所能，确保普京遭受决定性的战略失败——而在在经历了这场战争磨难之后，乌克兰成为一个成功、充满活力的民主国家。

　　如果我们仔细看看二战结束时发生的事情，当时，东德被苏联占据，而西德成为自由世界的一部分;或者朝鲜战争结束后，自由的韩国从共产主义影响下的北方朝鲜分离出来，这些都给未来的变化留下了坚实的希望。如果乌克兰人民能够成功地建设自己的国家，就像他们挫败了普京试图摧毁这个国家的企图一样，乌克兰就可能创造一段伟大的历史。

　　作者简介：格雷厄姆·艾利森(Graham Allison) 是哈佛大学道格拉斯·狄龙(Douglas Dillon) 政治学教授，在哈佛大学任教五十年。艾利森博士是重要的国家安全分析师，特别关注领域包括核武器、俄罗斯、中国和决策问题。他是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的“创始院长”，并且在2017年以前，一直担任贝尔弗科学与国际事务中心主任。著有《注定一战：美国和中国能避免修昔底德陷阱吗?》(2017年)一书。

　　在弗拉基米尔•普京对乌克兰发动的入侵战争中，他可能对乌克兰的一座城市发动核打击吗?不幸的是，这个问题的答案无疑是肯定的。美国中央情报局(CIA)局长威廉•伯恩斯上周在被问及这个问题时直接表示:“……我们任何人都不能轻视(普京)可能诉诸……核武器所构成的威胁。”正如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伦斯基在上周六播出的一次采访中告诉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的那样:“我们不应该等到俄罗斯决定使用核武器的那一刻……对(普京)来说，人民的生命什么都不是。”

近日，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受访时表示，西方向乌克兰运送武器意味着北约“实质上是在与俄罗斯开战”。拉夫罗夫还承认冲突有可能升级到核武器层面，尽管他也对和平协议的前景表达了希望。

　　俄罗斯当然拥有装有核弹头的伊斯坎德尔导弹库，可以将当量为10-15千吨的战术核弹头发射到300英里范围内的目标。15千吨的重量大约相当于美国为结束第二次世界大战而投在日本广岛和长崎的原子弹的爆炸当量。

　　普京会下令对乌克兰城市发动核打击吗?我敢打赌他还不会。我仍然对此持乐观态度的原因是我判断俄罗斯会在顿巴斯战役中取得的胜利。另外，由美国领导的不断收紧对俄罗斯经济和社会的制裁套索所造成的痛苦将导致僵局，俄罗斯和乌克兰都将倾向于停火。这可能包括通过谈判达成一项控制线协议——类似于1953年结束朝鲜战争的三八线停战协议。也可能是不那么正式的方式，比如俄罗斯支持的顿巴斯和卢甘斯克分裂分子与基辅之间仍有一定冲突，自2014年俄罗斯占领克里米亚以来，双方一直有零星的、低强度的战斗。

　　此外，随着西方的武器大量涌入乌克兰，如果乌克兰像许多乌克兰人现在期待的那样“赢得”顿巴斯的战斗，而且如果他们能把俄罗斯军队完全赶出被占领的乌克兰领土，那又会怎样呢?在这种情况下，我对普京是否会采取核打击的判断就会发生变化。让我们更冷静地阐述一下核心分析要点：如果战场上的情况迫使普京在失败和升级破坏程度之间做出选择，我认为他选择升级破坏的可能性接受失败的三倍。

　　一些证据和分析可能导致一些人认为是危言耸听的结论，他们认为：如果普京在一些俄罗斯人已经称之为“普京战争”的战争中面临失败，他知道这将是他22年统治的终结，甚至可能是他生命的终结。此外，如果他失败了，俄罗斯历史上有关他的这一章的标题就会变成：失败。他和他的小圈子官员们所信奉的伟大俄罗斯的愿景将被扔进垃圾桶。

　　其次，尽管许多做出愚蠢甚至邪恶选择的领导人后来都后悔了，但普京一再表明，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他会毫不迟疑地造成大规模伤亡。在他的政权初期，他轰炸了俄罗斯城市格罗兹尼，将其夷为平地，数千名俄罗斯同胞被杀死，而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为了统治“解放”的车臣，他招募了一个当地的黑手党，这个黑手党杀害了数千名被他称为“恐怖分子”的俄罗斯人。在叙利亚，普京积极地同叙利亚屠夫巴沙尔·阿萨德站在一起，摧残阿勒颇的人民。

　　第三，尽管七十年来，核武器从未在战争中使用，这给美国军事和战略界留下了一种禁忌，即基本上不再将核弹视为战争武器。但我们应该停下这种思维惯性，记住，情况并非总是如此。在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当美国防卫欧洲的常规部队面对苏联对手时，我们认为苏联在常规部队上有五比一的优势，美国是如何试图阻止和防御邪恶帝国的攻击的?我们把战术核武器作为我们的“均衡器”。

　　事实上，美国军队中，甚至连级指挥官都拥有战术核武器，他们计划在苏联通过富尔达峡发动坦克攻击的第一阶段使用这些武器。除非遭到核攻击，美国的战争规划者预计苏联军队将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内到达英吉利海峡。这段历史可能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今天的俄罗斯军事指挥官和战略家(以及巴基斯坦的战略家)。对他们来说，战术核武器被视为他们失去防守位置时一个重要选择。

　　最后，美国能阻止普京对乌克兰城市进行战术核打击吗?如果这样的打击造成10，000 或 20，000 名无辜的乌克兰人死亡——相比之下，美国核打击广岛时中造成14万日本人死亡——乌克兰或美国将如何回应?事实上，如果在第一次核打击后，普京要求泽伦斯基同意停火，或者等着看乌克兰的“长崎”是什么样子，美国和北约会怎么做?

　　诸如此类的问题促使战略家们在冷战的最初几十年里试图“思考不可想象的事情”。今天，当五角大楼、白宫和更广泛的战略圈子的分析人士意识到普京构成的威胁时，他们试图从书架上那些经典著作(赫尔曼·卡恩的《论热核战争》、《论升级》、托马斯·谢林的《冲突策略》、伯纳德·布罗迪的《绝对武器》)里寻求应对之法。对于如何应对普京对乌克兰的入侵，许多正在艰难中努力的人，一直在回顾美苏之间那段最危险的对抗历史，来找到答案。那就是1962年的古巴导弹危机，看看尼基塔·赫鲁晓夫和约翰·F·肯尼迪之间的博弈。

　　而现在，拥有核武器的是普京，美国会怎么做?当然，不会有很好的选项。这使得现在结束杀戮的必要性变得更加紧迫——即使这需要让普京控制了足够多的乌克兰领土，让他认为他可以告诉他的俄罗斯臣民，称这是一场胜利。

　　在更大的范围内，从避免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角度，甚至更糟糕的是，避免一场最终的核大战末日场景的同时，美国及其欧洲盟友以及非常勇敢的乌克兰人民必须竭尽所能，确保普京遭受决定性的战略失败——而在在经历了这场战争磨难之后，乌克兰成为一个成功、充满活力的民主国家。

　　如果我们仔细看看二战结束时发生的事情，当时，东德被苏联占据，而西德成为自由世界的一部分;或者朝鲜战争结束后，自由的韩国从共产主义影响下的北方朝鲜分离出来，这些都给未来的变化留下了坚实的希望。如果乌克兰人民能够成功地建设自己的国家，就像他们挫败了普京试图摧毁这个国家的企图一样，乌克兰就可能创造一段伟大的历史。

　　作者简介：格雷厄姆·艾利森(Graham Allison) 是哈佛大学道格拉斯·狄龙(Douglas Dillon) 政治学教授，在哈佛大学任教五十年。艾利森博士是重要的国家安全分析师，特别关注领域包括核武器、俄罗斯、中国和决策问题。他是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的“创始院长”，并且在2017年以前，一直担任贝尔弗科学与国际事务中心主任。著有《注定一战：美国和中国能避免修昔底德陷阱吗?》(2017年)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