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越：我所知道的俄罗斯民族

 　　别看俄罗斯是邻国，但是我们对它知之甚少。我觉得原因有二，其一，自苏联解体后，我们应了解的俄罗斯信息骤减;其二，即使有信息传达，也欠精准，很多停留在传说的层面。苏联解体，铁幕剥去，俄罗斯人走出了籓笼，他们神秘莫测，想与他们打交道，我们无从入手，以至于不仅闹笑话，还交学费。

　　俄罗斯人见到陌生人，最爱问的一句话就是：你从哪里来?自古，英雄莫问出处，俄罗斯人却非要搞个明白。为啥呢?因为，俄罗斯人注重血统。血统论发展到极致，就是种族主义，假如这种情绪受到刺激而升级，即会走向极端，演化为纳粹主义的暴力。遗憾的是，俄罗斯确实存在种族主义倾向，这些年，不少去俄罗斯留学和务工的中国人就成为暴力受害者。

　　2005年，是俄罗斯极端民族主义暴力事件的高发年度。俄罗斯国际笔会秘书长特卡钦科(Александр Ткаченко)担心我这个华裔会员的安全，就建议俄罗斯笔会主席、俄罗斯著名作家比托夫(Андрей Битов)和著名诗人沃兹涅先斯基(Андрей Вознесенский)，专门为我签署一个随身证明文件，说明我是中国来的俄罗斯文学翻译家，是沟通中俄文化的桥梁。虽然，这份我戏称为护身符的文件，我从未真正派上过用场。我能平平安安地在莫斯科活到现在，与那份张身符保佑不无关系。护身符的故事说明，人与人之间的爱，跟血统无关。现在，特卡钦科和沃兹涅先斯基都已辞世，这份护身符成了永恒的纪念，它见证了不同血统作家之间的珍贵感情。

　　当然，也有一些俄罗斯作家坚持血统论。我和他们争论过诗人普希金到底是不是俄罗斯作家的问题。我说，若按照所谓的血统论，他不是俄罗斯作家，因为普希金祖上是非洲埃塞俄比亚裔，黑皮肤，卷头发，怎能说俄罗斯作家?他们当然同意我的说法。我说，这件事说明，所谓俄罗斯血统，不是判定普希金是不是俄罗斯作家的唯一标准。普希金的确是俄罗斯混血儿，当然更主要的，他不仅认同俄罗斯文化，而且他还继承发扬和光大了俄罗斯文化。

　　相应的例子很多，比如说，俄国著名军事家苏沃洛夫(Александр Суворов，1729-1800)是芬兰贵族后裔，他却深受俄罗斯人热爱，他的军事思想已永驻俄罗斯军事史册。再有，俄国皇帝亚历山大三世的妻子玛利亚(Императрица Мария Фёдоровна)是丹麦人，但在俄国人心目中，她从来都是俄国的皇后陛下。

　　我的朋友，莫斯科雕塑家波多茨基(Григорий Потоцкий)出生在苏联摩尔多瓦共和国，有吉普赛血统，没有蓝眼睛，却有红皮肤，但莫斯科艺术界都认为他是俄罗斯艺术家。波多茨基认为，俄罗斯，是各民族人民的组合体，俄罗斯人，是被俄罗斯强势文化所塑造的人。

　　俄罗斯作家卡拉-穆尔扎(Сергей Кара-Мурза)说，俄罗斯人，就是一群自觉自愿地背起十字架的人，并且，他们只要一背起十字架，幸福感便由然而生。俄罗斯人心中，隐藏着对全人类巨大的宗教关怀，他们的弥赛亚精神(миссия)，会令人肃然起敬。所谓弥赛亚一词，俄语的直译是使命或者任务。弥赛亚实际上源于希伯来语，翻译成希腊语就是基督，在希伯来语中，它的字面意思是敷膏者，即被用香膏涂抹的人。旧约中，受香膏者，即指被上帝所选中的人，具有特殊的权利和作用。

　　俄罗斯人觉得，他们生来就被上帝选定，并有义务将天意传达于民。知道这一点，我们就会明白，了解弥赛亚精神对解读懂俄罗斯文化是多么重要。俄罗斯经常在人前喋喋不休，大谈人的生死与未来世界，这绝对是与生俱来的情结，来自于他们融化在血液中的世界。他们除了讲述弥赛亚之外，也爱高谈阔论其他东西，炫耀知识，甚至居高临下，使人生厌。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明白，弥赛亚精神渐渐演化成了俄罗斯的救世使命，不夸张地说，俄罗斯人真觉得世世代代，是上帝派他们拯救世界。因此，弥赛亚精神就是俄罗斯的民族精神，这种精神很玄妙，不可言状，深植于灵魂。

　　2001年，俄罗斯社会学家做了一次民意调查，题目是，俄罗斯人对世界的责任和义务是什么?其调查结果如下，他们从自己的角度，回答了俄罗斯人是谁这个问题。

　　莫非，正因为俄罗斯人身怀大使命，所以，他们生来傲慢，盛气凌人，随时随地表现出大国沙文主义思想?我承认，有些俄罗斯人，确实才华横溢，为人处事，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但我也得说，不少俄罗斯人却也庸庸碌碌，做事马马虎虎，产品粗制滥造，漏洞百出。简言之，俄罗斯性格，相互矛盾，一方面，这明显影响他们的生活和工作;另外一方面，却有助于他们的生活和工作。怎么讲呢?作家布兹尼克(Михал Бузник)说，俄罗斯人具有难以理喻的特性，正是这种不可思议性，帮助他们可以解决其他民族无法解决的问题。俄罗斯善于从特殊角度的观察世界，以特殊方式解决问题，这绝对是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特点。

　　俄罗斯人天性率真，接人待物，情真意切。俄罗斯人爱你时，一腔热血;恨你时，义愤填膺。有些中国人将其理解为“敢爱敢恨”，虽不准确，但沾边儿。我的德国音乐家朋友飞利浦，娶了俄罗斯太太为妻，但他对俄罗斯人性格的形容，令我毛骨悚然。他说，俄罗斯人会在盛怒之下割掉你的脑袋，然后趴在你的坟头，哭得死去活来，真诚地请求你原谅。

　　俄罗斯民族好客。在俄国人家，即使你是不速之客，他们也会相敬如宾，无论你是否已经吃过饭，主人都会立即为你准备一桌美味佳肴。任何事件或纪念日，都会成为他们请你喝酒吃饭的理由。

　　俄罗斯民族，基本上不是一个守时的民族，似乎根本没有时间概念。俄罗斯人自己也承认，他们是一个惰性强的民族，常常蜷缩在沙发里冥想，期待奇迹降临，相信世间一切自有上帝安排。

　　俄罗斯人，传统上追求共同富裕。农耕时代，邻里之间，收成共享，好处均摊。所以，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理念，不符合俄罗斯国情，假如真的发生收入分配差距过大的现象，结果一般不会很妙，历史曾多次表明态度，此处不必赘言。

　　最后，俄罗斯人从来都不是吝啬鬼。他们有句谚语，意思是，只要是朋友，他们便可以把最后一件衬衫脱给你。这句话充分勾勒出俄罗斯人野性十足的慷慨。在俄罗斯，甚至连嗜酒如命的人，也会与他人分享伏特加，这是真正的慷慨：他先猛喝几口，然后恋恋不舍地将酒瓶子塞进你的手中，再舔着嘴唇，眼巴巴地、但却心满意足地看着你一饮而尽。

　　我就认识这样的俄罗斯酒鬼!

 　　别看俄罗斯是邻国，但是我们对它知之甚少。我觉得原因有二，其一，自苏联解体后，我们应了解的俄罗斯信息骤减;其二，即使有信息传达，也欠精准，很多停留在传说的层面。苏联解体，铁幕剥去，俄罗斯人走出了籓笼，他们神秘莫测，想与他们打交道，我们无从入手，以至于不仅闹笑话，还交学费。

　　俄罗斯人见到陌生人，最爱问的一句话就是：你从哪里来?自古，英雄莫问出处，俄罗斯人却非要搞个明白。为啥呢?因为，俄罗斯人注重血统。血统论发展到极致，就是种族主义，假如这种情绪受到刺激而升级，即会走向极端，演化为纳粹主义的暴力。遗憾的是，俄罗斯确实存在种族主义倾向，这些年，不少去俄罗斯留学和务工的中国人就成为暴力受害者。

　　2005年，是俄罗斯极端民族主义暴力事件的高发年度。俄罗斯国际笔会秘书长特卡钦科(Александр Ткаченко)担心我这个华裔会员的安全，就建议俄罗斯笔会主席、俄罗斯著名作家比托夫(Андрей Битов)和著名诗人沃兹涅先斯基(Андрей Вознесенский)，专门为我签署一个随身证明文件，说明我是中国来的俄罗斯文学翻译家，是沟通中俄文化的桥梁。虽然，这份我戏称为护身符的文件，我从未真正派上过用场。我能平平安安地在莫斯科活到现在，与那份张身符保佑不无关系。护身符的故事说明，人与人之间的爱，跟血统无关。现在，特卡钦科和沃兹涅先斯基都已辞世，这份护身符成了永恒的纪念，它见证了不同血统作家之间的珍贵感情。

　　当然，也有一些俄罗斯作家坚持血统论。我和他们争论过诗人普希金到底是不是俄罗斯作家的问题。我说，若按照所谓的血统论，他不是俄罗斯作家，因为普希金祖上是非洲埃塞俄比亚裔，黑皮肤，卷头发，怎能说俄罗斯作家?他们当然同意我的说法。我说，这件事说明，所谓俄罗斯血统，不是判定普希金是不是俄罗斯作家的唯一标准。普希金的确是俄罗斯混血儿，当然更主要的，他不仅认同俄罗斯文化，而且他还继承发扬和光大了俄罗斯文化。

　　相应的例子很多，比如说，俄国著名军事家苏沃洛夫(Александр Суворов，1729-1800)是芬兰贵族后裔，他却深受俄罗斯人热爱，他的军事思想已永驻俄罗斯军事史册。再有，俄国皇帝亚历山大三世的妻子玛利亚(Императрица Мария Фёдоровна)是丹麦人，但在俄国人心目中，她从来都是俄国的皇后陛下。

　　我的朋友，莫斯科雕塑家波多茨基(Григорий Потоцкий)出生在苏联摩尔多瓦共和国，有吉普赛血统，没有蓝眼睛，却有红皮肤，但莫斯科艺术界都认为他是俄罗斯艺术家。波多茨基认为，俄罗斯，是各民族人民的组合体，俄罗斯人，是被俄罗斯强势文化所塑造的人。

　　俄罗斯作家卡拉-穆尔扎(Сергей Кара-Мурза)说，俄罗斯人，就是一群自觉自愿地背起十字架的人，并且，他们只要一背起十字架，幸福感便由然而生。俄罗斯人心中，隐藏着对全人类巨大的宗教关怀，他们的弥赛亚精神(миссия)，会令人肃然起敬。所谓弥赛亚一词，俄语的直译是使命或者任务。弥赛亚实际上源于希伯来语，翻译成希腊语就是基督，在希伯来语中，它的字面意思是敷膏者，即被用香膏涂抹的人。旧约中，受香膏者，即指被上帝所选中的人，具有特殊的权利和作用。

　　俄罗斯人觉得，他们生来就被上帝选定，并有义务将天意传达于民。知道这一点，我们就会明白，了解弥赛亚精神对解读懂俄罗斯文化是多么重要。俄罗斯经常在人前喋喋不休，大谈人的生死与未来世界，这绝对是与生俱来的情结，来自于他们融化在血液中的世界。他们除了讲述弥赛亚之外，也爱高谈阔论其他东西，炫耀知识，甚至居高临下，使人生厌。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明白，弥赛亚精神渐渐演化成了俄罗斯的救世使命，不夸张地说，俄罗斯人真觉得世世代代，是上帝派他们拯救世界。因此，弥赛亚精神就是俄罗斯的民族精神，这种精神很玄妙，不可言状，深植于灵魂。

　　2001年，俄罗斯社会学家做了一次民意调查，题目是，俄罗斯人对世界的责任和义务是什么?其调查结果如下，他们从自己的角度，回答了俄罗斯人是谁这个问题。

　　莫非，正因为俄罗斯人身怀大使命，所以，他们生来傲慢，盛气凌人，随时随地表现出大国沙文主义思想?我承认，有些俄罗斯人，确实才华横溢，为人处事，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但我也得说，不少俄罗斯人却也庸庸碌碌，做事马马虎虎，产品粗制滥造，漏洞百出。简言之，俄罗斯性格，相互矛盾，一方面，这明显影响他们的生活和工作;另外一方面，却有助于他们的生活和工作。怎么讲呢?作家布兹尼克(Михал Бузник)说，俄罗斯人具有难以理喻的特性，正是这种不可思议性，帮助他们可以解决其他民族无法解决的问题。俄罗斯善于从特殊角度的观察世界，以特殊方式解决问题，这绝对是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特点。

　　俄罗斯人天性率真，接人待物，情真意切。俄罗斯人爱你时，一腔热血;恨你时，义愤填膺。有些中国人将其理解为“敢爱敢恨”，虽不准确，但沾边儿。我的德国音乐家朋友飞利浦，娶了俄罗斯太太为妻，但他对俄罗斯人性格的形容，令我毛骨悚然。他说，俄罗斯人会在盛怒之下割掉你的脑袋，然后趴在你的坟头，哭得死去活来，真诚地请求你原谅。

　　俄罗斯民族好客。在俄国人家，即使你是不速之客，他们也会相敬如宾，无论你是否已经吃过饭，主人都会立即为你准备一桌美味佳肴。任何事件或纪念日，都会成为他们请你喝酒吃饭的理由。

　　俄罗斯民族，基本上不是一个守时的民族，似乎根本没有时间概念。俄罗斯人自己也承认，他们是一个惰性强的民族，常常蜷缩在沙发里冥想，期待奇迹降临，相信世间一切自有上帝安排。

　　俄罗斯人，传统上追求共同富裕。农耕时代，邻里之间，收成共享，好处均摊。所以，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理念，不符合俄罗斯国情，假如真的发生收入分配差距过大的现象，结果一般不会很妙，历史曾多次表明态度，此处不必赘言。

　　最后，俄罗斯人从来都不是吝啬鬼。他们有句谚语，意思是，只要是朋友，他们便可以把最后一件衬衫脱给你。这句话充分勾勒出俄罗斯人野性十足的慷慨。在俄罗斯，甚至连嗜酒如命的人，也会与他人分享伏特加，这是真正的慷慨：他先猛喝几口，然后恋恋不舍地将酒瓶子塞进你的手中，再舔着嘴唇，眼巴巴地、但却心满意足地看着你一饮而尽。

　　我就认识这样的俄罗斯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