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哈比的幽灵：沙特记者失踪案后的危险国度

　　最近沙特著名的异议记者卡舒吉在土耳其失踪，把沙特这个奇葩的国度再一次推到了国际舆论的中央。由于卡舒吉和土耳其、美国都有渊源，至今仍是《华盛顿邮报》的专栏撰稿人，这个事件严重到美国国务卿要专门去核查一趟——川普甚至扬言如果坐实，美国将采取“严格的惩罚”。在中东的独裁者中，用暗杀的方式来对付异见分子并不新鲜，但是专门派出暗杀小组，跑到别的国家去怼一个靠文章混饭，并无实际反对行动的记者，还要毁尸灭迹，这事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作为一个以极端教义“瓦哈比”立国的国家，沙特干出这样的事情，其实并不意外。

抗议人士在伊斯坦布尔沙特领馆外举着卡舒吉的照片

　　一、什么是“瓦哈比”

　　沙特是世界上屈指可数几个以极端教义“瓦哈比”立国的政教合一的君主制国家。从不颁发旅游签证，外人很难窥其真实面目。它没有宪法，甚至也没有成体系的世俗法律，一切都以瓦哈比派的教法为准。执行教法靠的是一种特别的、权力极大的警察：宗教警察。

　　瓦哈比的教法有多荒唐?举两个例子。2002年3月，麦加的一所女子学校的教学楼失火，正在上课的学生仓皇逃生。在校门口巡逻的宗教警察却以这些女学生逃离时没有佩戴面纱为由，将她们反锁校内，导致15个花季少女被活活烧死。2003年，一个名叫费萨尔的男子开车上街，将母亲、妹妹和女仆留在车里，自己去商场采购。结果车里的三个女人被宗教警察拽出来痛打。原因是妇女出门无男性亲属陪伴就是犯罪，坐在汽车内有招引异性之嫌……当然，更不要说石刑、砍头、鞭刑这些中世纪残留的野蛮刑罚依然随处可见。

　　从瓦哈比派的教义主张就可以窥见其极端性质：

　　一是复古，凡事以《古兰经》为准，回归上古时代;二是所谓反对异端行为，音乐、舞蹈、艺术之类都在“腐化堕落”之列;三是反对世俗法律，一切以伊斯兰教法为准，比如对通奸妇女一定要用石头砸死;四是坚决圣战，以伊斯兰之名征服世界。

　　这个历史并不长的教派是伊斯兰教逊尼派的一个极端支派，18世纪中叶才开始兴起。时间虽短，却是为祸最烈。臭名昭著的基地组织、Isis伊斯兰国、塔利班、车臣恐怖分子，甚至包括危害中国的“东突”都是哈瓦比派的坚定拥趸。可以豪不夸张的说，目前世界上的伊斯兰恐怖分子中，绝大多数是瓦哈比派。大家经常在新闻中看见一些伊斯兰女性全身黑袍，只露出眼睛的恐怖装束，就是哈瓦比派的典型标志。这个派别由于反对偶像崇拜，在攻克麦加后，甚至连伊斯兰的先知默罕穆德的墓都给砸了。

　　瓦哈比诞生的背景之一，是反对奥斯曼土耳其对阿拉伯的统治(这也正是今天沙特和土耳其不能明说的角力因素)。但因为教义非常极端，哈瓦比派在诞生后的相当一段时间，都不受待见，被伊斯兰教其他派别排挤。

　　这个教派迎来转机，是和沙特王室的先祖——伊本沙特，结成政教联盟之后。当时的伊本沙特，有一统阿拉伯的野心，光有武力还不够，在全民信教的阿拉伯，还需在宗教上形成号召力，才拥有合法性。因为当时伊斯兰教名义上的最高领袖——哈里发，是土耳其苏丹兼任的。要占领教义的制高点，只能另起炉灶。所以和瓦哈比派一拍即合，一个为王国的扩张提供教义支持，一个为宗教的扩张提供武力保障。

　　从1792年开始，沙特历任酋长、国王都兼任瓦哈比的教长，典型的政教合一。1932年在成立沙特王国后，瓦哈比派被正式立为国教。

　　二、瓦哈比的扩张

　　沙特在立国的时候，不过是中东穷得叮当响的国家中的一个，影响力十分有限，作为国教的瓦哈比也难以兴风作浪。但是被石油带来的金元改变后，沙特的土豪开始了野心勃勃的宗教输出。

　　1962年，沙特主导成立了伊斯兰世界联盟，这个组织的主要任务，就是打着传播伊斯兰的幌子，对外输出瓦哈比教义。无数的瓦哈比派传教士被派遣至世界各地，建立宗教学校，给予学生丰厚的奖学金。沙特还资助其他伊斯兰国家的大学，让其倒向瓦哈比派。该联盟在世界范围内发放免费的《古兰经》，至2000年时已发出超过1.38亿本经过瓦哈比派注释的《古兰经》。

　　仅仅是在1982年至2005年间，沙特政府花费了超过750亿美元传播瓦哈比教义，沙特在世界各国建设了200座伊斯兰大学、210个伊斯兰中心、1500座清真寺以及2000多所供穆斯林儿童使用的中小学。通过这些所谓的教育机构，瓦哈比的极端教义不知不觉、正明光大的输出到了全世界。

　　不仅如此，在暗地里，沙特还通过慈善机构、宗教组织等渠道向伊拉克、阿富汗、波斯尼亚、车臣与其他地区的极端组织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甚至直接提供武器弹药，训练“圣战”志愿者，甚至参与作战。不管是已经式微的基地组织，还是臭名昭著的isis之所以能够为祸一方，背后最大的金主，正是来自沙特。当年911事件中，19个劫机者15个是沙特人。

　　他们不仅要跟文明世界对着干，对阿拉伯内部的不同教派国家，比如代表什叶派的伊朗，代表世俗派的土耳其，一样是不待见的。至今乱成一团的也门内战，就是沙特和伊朗的代理人之争。

　　可以说，“国教”的本色决定了沙特极端教义输出的源源动力。

　　最近沙特著名的异议记者卡舒吉在土耳其失踪，把沙特这个奇葩的国度再一次推到了国际舆论的中央。由于卡舒吉和土耳其、美国都有渊源，至今仍是《华盛顿邮报》的专栏撰稿人，这个事件严重到美国国务卿要专门去核查一趟——川普甚至扬言如果坐实，美国将采取“严格的惩罚”。在中东的独裁者中，用暗杀的方式来对付异见分子并不新鲜，但是专门派出暗杀小组，跑到别的国家去怼一个靠文章混饭，并无实际反对行动的记者，还要毁尸灭迹，这事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作为一个以极端教义“瓦哈比”立国的国家，沙特干出这样的事情，其实并不意外。

抗议人士在伊斯坦布尔沙特领馆外举着卡舒吉的照片

　　一、什么是“瓦哈比”

　　沙特是世界上屈指可数几个以极端教义“瓦哈比”立国的政教合一的君主制国家。从不颁发旅游签证，外人很难窥其真实面目。它没有宪法，甚至也没有成体系的世俗法律，一切都以瓦哈比派的教法为准。执行教法靠的是一种特别的、权力极大的警察：宗教警察。

　　瓦哈比的教法有多荒唐?举两个例子。2002年3月，麦加的一所女子学校的教学楼失火，正在上课的学生仓皇逃生。在校门口巡逻的宗教警察却以这些女学生逃离时没有佩戴面纱为由，将她们反锁校内，导致15个花季少女被活活烧死。2003年，一个名叫费萨尔的男子开车上街，将母亲、妹妹和女仆留在车里，自己去商场采购。结果车里的三个女人被宗教警察拽出来痛打。原因是妇女出门无男性亲属陪伴就是犯罪，坐在汽车内有招引异性之嫌……当然，更不要说石刑、砍头、鞭刑这些中世纪残留的野蛮刑罚依然随处可见。

　　从瓦哈比派的教义主张就可以窥见其极端性质：

　　一是复古，凡事以《古兰经》为准，回归上古时代;二是所谓反对异端行为，音乐、舞蹈、艺术之类都在“腐化堕落”之列;三是反对世俗法律，一切以伊斯兰教法为准，比如对通奸妇女一定要用石头砸死;四是坚决圣战，以伊斯兰之名征服世界。

　　这个历史并不长的教派是伊斯兰教逊尼派的一个极端支派，18世纪中叶才开始兴起。时间虽短，却是为祸最烈。臭名昭著的基地组织、Isis伊斯兰国、塔利班、车臣恐怖分子，甚至包括危害中国的“东突”都是哈瓦比派的坚定拥趸。可以豪不夸张的说，目前世界上的伊斯兰恐怖分子中，绝大多数是瓦哈比派。大家经常在新闻中看见一些伊斯兰女性全身黑袍，只露出眼睛的恐怖装束，就是哈瓦比派的典型标志。这个派别由于反对偶像崇拜，在攻克麦加后，甚至连伊斯兰的先知默罕穆德的墓都给砸了。

　　瓦哈比诞生的背景之一，是反对奥斯曼土耳其对阿拉伯的统治(这也正是今天沙特和土耳其不能明说的角力因素)。但因为教义非常极端，哈瓦比派在诞生后的相当一段时间，都不受待见，被伊斯兰教其他派别排挤。

　　这个教派迎来转机，是和沙特王室的先祖——伊本沙特，结成政教联盟之后。当时的伊本沙特，有一统阿拉伯的野心，光有武力还不够，在全民信教的阿拉伯，还需在宗教上形成号召力，才拥有合法性。因为当时伊斯兰教名义上的最高领袖——哈里发，是土耳其苏丹兼任的。要占领教义的制高点，只能另起炉灶。所以和瓦哈比派一拍即合，一个为王国的扩张提供教义支持，一个为宗教的扩张提供武力保障。

　　从1792年开始，沙特历任酋长、国王都兼任瓦哈比的教长，典型的政教合一。1932年在成立沙特王国后，瓦哈比派被正式立为国教。

　　二、瓦哈比的扩张

　　沙特在立国的时候，不过是中东穷得叮当响的国家中的一个，影响力十分有限，作为国教的瓦哈比也难以兴风作浪。但是被石油带来的金元改变后，沙特的土豪开始了野心勃勃的宗教输出。

　　1962年，沙特主导成立了伊斯兰世界联盟，这个组织的主要任务，就是打着传播伊斯兰的幌子，对外输出瓦哈比教义。无数的瓦哈比派传教士被派遣至世界各地，建立宗教学校，给予学生丰厚的奖学金。沙特还资助其他伊斯兰国家的大学，让其倒向瓦哈比派。该联盟在世界范围内发放免费的《古兰经》，至2000年时已发出超过1.38亿本经过瓦哈比派注释的《古兰经》。

　　仅仅是在1982年至2005年间，沙特政府花费了超过750亿美元传播瓦哈比教义，沙特在世界各国建设了200座伊斯兰大学、210个伊斯兰中心、1500座清真寺以及2000多所供穆斯林儿童使用的中小学。通过这些所谓的教育机构，瓦哈比的极端教义不知不觉、正明光大的输出到了全世界。

　　不仅如此，在暗地里，沙特还通过慈善机构、宗教组织等渠道向伊拉克、阿富汗、波斯尼亚、车臣与其他地区的极端组织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甚至直接提供武器弹药，训练“圣战”志愿者，甚至参与作战。不管是已经式微的基地组织，还是臭名昭著的isis之所以能够为祸一方，背后最大的金主，正是来自沙特。当年911事件中，19个劫机者15个是沙特人。

　　他们不仅要跟文明世界对着干，对阿拉伯内部的不同教派国家，比如代表什叶派的伊朗，代表世俗派的土耳其，一样是不待见的。至今乱成一团的也门内战，就是沙特和伊朗的代理人之争。

　　可以说，“国教”的本色决定了沙特极端教义输出的源源动力。

　　三、美帝的盟友

　　这么一个极端教义立国的君主国家，又是怎么抱上美帝的大腿，能够在阿拉伯世界立足的呢?

　　二战后英国式微并撤出中东地区之后，因为石油利益和复杂宗教的纠葛，该地区成为世界闻名的火药桶。作为主导中东局势的决定性力量，美帝在不同时期对于中东采取的策略是不一样的。

　　冷战时期美帝策略以获得稳定的石油供应、确保以色列的安全和遏制苏联在中东的扩张为主要目标，这个时期，美帝在中东选择了四个盟友：以色列、土耳其、沙特和伊朗。这其中，最重要的是以色列，其次就是沙特。沙特之所以成为盟友，和其地缘优势、能源地位密切相关。特别是伊朗爆发革命，转脸成为美帝敌人后，这种地位进一步提高。

　　应该说，同为政教合一，沙特的统治者明显要比伊朗的霍梅尼们聪明。尽管他们其实同为原教旨，本质没有什么不同。因为他们懂得自己的派别无论是宗教地位还是军事实力，在强敌环伺的中东毫无优势可言，唯有抱紧最强者的大腿，才可能狐假虎威，高枕无忧。

　　为美军提供军事基地、石油交易和美元捆绑、军购订单、能源保障、牵制伊朗……诸多因素合起来，使得沙特成为美帝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阿拉伯国家中最好也是最重要的盟友。反过来，这种同盟关系也为沙特政教合一的君主极权提供了绝佳的保障。有美帝的撑腰，哪个国家招惹过沙特?

　　这一点，也是美帝对外关系中长期受到诟病的地方，成为美帝推行人权外交的最大死穴。诸多现实利益的纠葛，使得一向高举价值观输出大旗的美帝往往对坚持原教旨的沙特默不作声，多有容忍。因为一旦失去沙特，美帝不仅会失去重要的能源供应，更会在阿拉伯世界就会失去支点，中东这个烂摊子随时有失控的风险。

　　但近年来这个情况发生了巨变。

　　四、沙特的求变

　　冷战结束之后，中东在美帝的外交链条中的重要性逐年下降。特别是美帝近年通过页岩油技术革命把控了能源命脉，摇身一变成为石油输出国之后，意识形态成为盟友的更为重要的考量。“阿拉伯春天”运动发生之后，美帝加速了在中东地区的政策调整，对于沙特的传统立场日渐动摇。

　　沙特显然也意识到了外部世界变化带来的危险。这个君权国度之所以能够保持稳定，很大程度是依赖石油美元向国民派发高福利，通过“赎买”获得民众的合法性支持。随着能源价格定价权的丧失，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而一旦不能保持民众福利，民众的不满就有爆发的可能。

　　所以近年来沙特一直在求变。包括废除兄终弟及的王位继承制度，由年轻的王储实际掌控国家的改革，推出了所谓的“2030愿景”。某些方面也确实让人一度看到了革新的气象——比如破天荒的允许妇女驾车，允许民众看电影，开放旅游业，放松宗教律法等……这些看似稀松平常的东西，曾经都是严禁的。当然，即便给民众一点甜头，都是在保障王室的权力绝不能丢，瓦哈比的基本教义绝不放弃基本原则之下，跟一般意义上的文明演进相去甚远，根本不沾边。

　　变革的同时，沙特也进行了声势浩大的反腐——虽然这样的操作看起来更像是权力清洗。

　　这样的变革必然有质疑——面对质疑，沙特王室的反应是非常熟悉的，封嘴。镇压力度甚至大于变革之前——大批异见分子被逮捕，失踪，公开判刑。作为在西方受过教育的记者，卡舒吉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因为质疑最高当权者而惹来杀身之祸。

　　从沙特当权者无所顾忌，甚至是可以说中世纪的杀人手法就可以看出，他们所倡导的变革，根子上是什么货色。

　　五、西方何故反应剧烈

　　前面说过，土耳其和沙特因为历史原因，对于宗教领导权的争夺一以贯之，互相没有对眼过。去年因为在制裁卡塔尔问题上，两国彻底翻脸。所以这次卡舒吉失踪之后，土耳其异常积极，几乎是不遗余力的提供了一系列证据——甚至包括非法监听得来的证据，把杀人的整个过程抖得一清二楚，让人怀疑早有准备。这其中土耳其并不是正义心驱使，而是夹带了很多私货。

　　土耳其之前因为扣押美国牧师，被美帝制裁，结果经济面临崩盘的危险。迫于无奈，认怂放人，改善和美帝的关系以求自救。这个时候再放出关于沙特的一系列猛料，可以说是一箭双雕。既打击了宿敌，又可以继续向美帝示好。

　　但这原本还不足以让西方反应如此剧烈。根子上，还是因为沙特近年因为加大了对内镇压的力度，屡次因人权问题与西方国家大闹得不可收拾。2015年，瑞典指责沙特对异见作家拉伊夫·巴达维的残酷迫害，沙特随即召回了驻瑞典大使;2017年，德国就黎巴嫩总理哈里里在沙特宣布辞职一事提出质疑与批评，沙特也同样召回了驻德国大使;2018年，拉伊夫·巴达维的亲妹妹前赴后继，因为女权问题被政府逮捕，加拿大对此表达不满，结果沙特驱逐加拿大驻沙特大使……

　　我不好，但你不能说……沙特这种熟悉的逻辑天下无敌。

　　所以这次沙特动用特工跨国谋杀，手段又如此恶劣，自然而然让早就无法容忍的西方国家有了出气口，群起而攻之。而道德价值观又一向是美帝的大旗所在，所以这次年无法再旁观，因为从盟友的角度，显然西方盟友远远比沙特重要。

　　六、可能的结果

　　要说这次事件会导致沙特有什么变化，那可能是一厢情愿。因为这样的国家就算是服软，也可以随时抛出几个替罪羊，罚酒三杯了事。

　　但是，这个事件却极有可能对于美帝的盟友选择产生长远的影响。

　　事实上，川普今年以来对于沙特主导的石油垄断组织欧佩克早就心怀不满，多次在推特上斥责欧佩克控制油价，居心叵测。这次事件，为他敲山震虎提供了绝佳的机会。所以他才会第一时间就派国务卿去核实。为了一个非美国公民的谋杀案摆出这么高的姿态，这在美国的外交史上是极其罕见的。

　　但从地缘政治的角度，沙特在美帝的中东策略中依然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所以遭到制裁，丧失盟友地位的可能性不大。但是瓦哈比的教棍将被迫接受更为严厉的国际审视，不得不有所收敛是可见的事实。将来美帝对于其战略定位一旦发生变化，将成为其发生质变的重要诱因。

　　但愿卡舒吉的血，能够引起文明世界的足够的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