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美蜜月：开启还是终结？

　　仅靠峰会很难改变国家机器的惯性

　　7月6日至7日，美国国务卿蓬佩奥第三次访问朝鲜，随后表示他的访问富有成效，双方会谈几乎在所有核心问题上都取得了进展，并且制定了朝鲜无核化的时间表。但是朝鲜外务部发言人7日却做出态度相反的表示，指责美方提出了“强盗性的要求”。这是新加坡峰会以来双方发生的第一次公开龃龉。7月12日，特朗普在“推特”上公开了朝鲜领导人金正恩的来函，并称这是一封“非常好的来信”，显示美朝关系正在取得重大进展。7月14日，韩国外交部官员报道，美国已经加紧准备，包括尽快组建一支成员大部分为美国国务院官员的谈判队伍，与朝鲜开展新一轮的无核化会谈。7月15日，时隔9年零4个月的朝美将军级别会谈在板门店举行，主要讨论朝鲜归还美军阵亡者遗骸的问题。值得注意的是，这次是朝鲜向联合国提议提高会谈级别。从1998年到2009年，美朝高级军事会谈共召开了16次，这次遗骸送还议题尚属首次。

　　遗骸归还当然不会是双方涉及的惟一话题。如果此次军事高级会谈顺利进行，双方在半岛无核化以及体制保障等方面的对话也会加速展开。由此可见，美朝双方“工作层面”的对话和谈判恰如朝鲜半岛的局势一样始终在曲折中前行。

　　目前，美朝之间的对话似乎在三个轨道上并进。在元首层面，特朗普与金正恩之间保持着良好的联络和积极的互动。双方都希望建立新的美朝关系。在外交层面，美国为准备新加坡峰会所组成的多个对话小组正在重组之中，新的谈判团队还未产生。在军事层面，美朝围绕归还战争遗骸的高级别对话正在进行中。

　　虽然这些渠道目前来看比较畅通，但长期的敌对关系将会使这些对话进行得相当艰巨，这是美朝之间根深蒂固的矛盾与偏见所决定的。众所周知，元首可以通过互访以及各种国际场合的接触建立深厚的个人关系，从而为两国业已达成的共同政治承诺提供坚实保障。不但如此，一些技术层次难以解决的事务也可以通过元首的碰面获得决断，从而有利于两国突破瓶颈，实现关系的经久发展。但对立日久的国家之间，仅靠几次首脑峰会是很难改变整个国家机器的惯性的，相反技术层面的针锋相对反而会影响到最高决策者的判断。特朗普政府希望朝鲜尽快开启具体的弃核步骤，实现全面、可查证且不可逆转的无核化原则，而朝鲜则希望与美国尽快开始和平机制的谈判，争取年内实现《终战宣言》的发布。可见，基于各自利益以及国内政治的状况，各方对彼此的诉求不同，从而导致两国迟迟不愿回应对方的期待。

　　不仅如此，一些不必要的概念引入也导致本就脆弱的关系更加雪上加霜。蓬佩奥在出发前往朝鲜之前将“全面、可查证且不可逆转的无核化”(CVID)概念改变成“最终、全面且可查证的无核化”(FFVD)，虽然实质内容并没有太多变化，但“最终”是否是对朝鲜的最后通牒，引起了朝鲜的不满和疑虑，于是给予了美方“强盗性要求”的判词。从此次蓬佩奥第三次访朝的结果可以看出，美方谈判团队在半岛事务认知、对朝谈判技巧以及半岛无核化路线具体步骤上都乏善可陈。如果不加以改变，双方在工作层面上相互敌视、偏见以及情绪化因素或将葬送刚刚开始的蜜月期。

　　新的合作和矛盾点也正在衍生

　　庆幸的是，两国最高元首之间仍怀着积极态度看待对方。朝鲜外务省在指责美代表团的同时，继续表达了对特朗普的信赖，两国在送还美军战争遗骸问题上的高级别军事接触也在展开。双方在谨慎地试探着对方，并积累着互信，逐渐向“深水区”探索前行。而美朝之间开启的新一轮互动也将带给半岛更多的希望和不确定，新的合作和矛盾点也正在衍生出来。

　　首先，美朝对话的不确定性在加大。即使双方秉承“先易后难”的原则展开具体工作，但仍无法回避“无核化与安全保障”这一核心问题。美国国内对朝鲜真正弃核普遍采取怀疑态度，因此几乎一致要求政府保持对朝鲜的施压。国会也是两党一致性地对朝强硬，从而使得朝美达成任何协议都很难在国会中通过，而没有国会通过的协议或会在下一届政府上台后被随意丢弃。美国在“撕毁协议”方面一向臭名昭著，朝鲜会冒着失去核武的代价而相信特朗普吗?不仅如此，即使朝鲜按照达成的协议开始弃核进程，美国也会不断加大砝码，甚至要求朝鲜做出其超出协议的行为，这在六方会谈中曾屡见不鲜，从而导致朝鲜退出会谈。因此，双方即使排除各种险阻达成协议，而在履行过程中也极有可能重蹈覆辙。就朝鲜而言，进行和平机制的谈判以及签订《终战宣言》将是对其有力的安全保障。而美国恰恰不愿马上放弃武力选项，因此，单靠双边谈判，失败的几率可想而知。由此可见，第三方的介入或将成为必需。那么究竟谁可以成为第三方的协调者呢?目前，中俄韩日哪一方都无法得到双方充分的信任，国际组织如联合国也很难起到强有力的协调作用，加之特朗普一意孤行的风格，因此，美朝关系的全面和解仍将困难重重，任何危机或误解都将造成半岛新一轮的紧张趋势。

　　仅靠峰会很难改变国家机器的惯性

　　7月6日至7日，美国国务卿蓬佩奥第三次访问朝鲜，随后表示他的访问富有成效，双方会谈几乎在所有核心问题上都取得了进展，并且制定了朝鲜无核化的时间表。但是朝鲜外务部发言人7日却做出态度相反的表示，指责美方提出了“强盗性的要求”。这是新加坡峰会以来双方发生的第一次公开龃龉。7月12日，特朗普在“推特”上公开了朝鲜领导人金正恩的来函，并称这是一封“非常好的来信”，显示美朝关系正在取得重大进展。7月14日，韩国外交部官员报道，美国已经加紧准备，包括尽快组建一支成员大部分为美国国务院官员的谈判队伍，与朝鲜开展新一轮的无核化会谈。7月15日，时隔9年零4个月的朝美将军级别会谈在板门店举行，主要讨论朝鲜归还美军阵亡者遗骸的问题。值得注意的是，这次是朝鲜向联合国提议提高会谈级别。从1998年到2009年，美朝高级军事会谈共召开了16次，这次遗骸送还议题尚属首次。

　　遗骸归还当然不会是双方涉及的惟一话题。如果此次军事高级会谈顺利进行，双方在半岛无核化以及体制保障等方面的对话也会加速展开。由此可见，美朝双方“工作层面”的对话和谈判恰如朝鲜半岛的局势一样始终在曲折中前行。

　　目前，美朝之间的对话似乎在三个轨道上并进。在元首层面，特朗普与金正恩之间保持着良好的联络和积极的互动。双方都希望建立新的美朝关系。在外交层面，美国为准备新加坡峰会所组成的多个对话小组正在重组之中，新的谈判团队还未产生。在军事层面，美朝围绕归还战争遗骸的高级别对话正在进行中。

　　虽然这些渠道目前来看比较畅通，但长期的敌对关系将会使这些对话进行得相当艰巨，这是美朝之间根深蒂固的矛盾与偏见所决定的。众所周知，元首可以通过互访以及各种国际场合的接触建立深厚的个人关系，从而为两国业已达成的共同政治承诺提供坚实保障。不但如此，一些技术层次难以解决的事务也可以通过元首的碰面获得决断，从而有利于两国突破瓶颈，实现关系的经久发展。但对立日久的国家之间，仅靠几次首脑峰会是很难改变整个国家机器的惯性的，相反技术层面的针锋相对反而会影响到最高决策者的判断。特朗普政府希望朝鲜尽快开启具体的弃核步骤，实现全面、可查证且不可逆转的无核化原则，而朝鲜则希望与美国尽快开始和平机制的谈判，争取年内实现《终战宣言》的发布。可见，基于各自利益以及国内政治的状况，各方对彼此的诉求不同，从而导致两国迟迟不愿回应对方的期待。

　　不仅如此，一些不必要的概念引入也导致本就脆弱的关系更加雪上加霜。蓬佩奥在出发前往朝鲜之前将“全面、可查证且不可逆转的无核化”(CVID)概念改变成“最终、全面且可查证的无核化”(FFVD)，虽然实质内容并没有太多变化，但“最终”是否是对朝鲜的最后通牒，引起了朝鲜的不满和疑虑，于是给予了美方“强盗性要求”的判词。从此次蓬佩奥第三次访朝的结果可以看出，美方谈判团队在半岛事务认知、对朝谈判技巧以及半岛无核化路线具体步骤上都乏善可陈。如果不加以改变，双方在工作层面上相互敌视、偏见以及情绪化因素或将葬送刚刚开始的蜜月期。

　　新的合作和矛盾点也正在衍生

　　庆幸的是，两国最高元首之间仍怀着积极态度看待对方。朝鲜外务省在指责美代表团的同时，继续表达了对特朗普的信赖，两国在送还美军战争遗骸问题上的高级别军事接触也在展开。双方在谨慎地试探着对方，并积累着互信，逐渐向“深水区”探索前行。而美朝之间开启的新一轮互动也将带给半岛更多的希望和不确定，新的合作和矛盾点也正在衍生出来。

　　首先，美朝对话的不确定性在加大。即使双方秉承“先易后难”的原则展开具体工作，但仍无法回避“无核化与安全保障”这一核心问题。美国国内对朝鲜真正弃核普遍采取怀疑态度，因此几乎一致要求政府保持对朝鲜的施压。国会也是两党一致性地对朝强硬，从而使得朝美达成任何协议都很难在国会中通过，而没有国会通过的协议或会在下一届政府上台后被随意丢弃。美国在“撕毁协议”方面一向臭名昭著，朝鲜会冒着失去核武的代价而相信特朗普吗?不仅如此，即使朝鲜按照达成的协议开始弃核进程，美国也会不断加大砝码，甚至要求朝鲜做出其超出协议的行为，这在六方会谈中曾屡见不鲜，从而导致朝鲜退出会谈。因此，双方即使排除各种险阻达成协议，而在履行过程中也极有可能重蹈覆辙。就朝鲜而言，进行和平机制的谈判以及签订《终战宣言》将是对其有力的安全保障。而美国恰恰不愿马上放弃武力选项，因此，单靠双边谈判，失败的几率可想而知。由此可见，第三方的介入或将成为必需。那么究竟谁可以成为第三方的协调者呢?目前，中俄韩日哪一方都无法得到双方充分的信任，国际组织如联合国也很难起到强有力的协调作用，加之特朗普一意孤行的风格，因此，美朝关系的全面和解仍将困难重重，任何危机或误解都将造成半岛新一轮的紧张趋势。

　　其次，美国与东亚盟国的关系也在经历震荡。特朗普执政作风给美国在全球的盟国都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在东亚，韩国政府实行对朝鲜的积极接触政策，并积极在朝美之间游走，成为主动的协调者。然而盟友的密切沟通显然被特朗普的特立独行所中断。特朗普先是在文在寅结束访美后未经沟通就单独宣布要取消新加坡峰会，让文在寅措手不及，然后也是特朗普，未与韩国提前商量就在新加坡峰会宣布中止美韩军演，并称军演“具有挑衅性”，这与韩国长期把军演定义为“防御性”大相径庭。不仅如此，特朗普还在要求韩国承担更多美驻韩军队费用，这对美韩同盟无疑都形成了冲击。日本在新加坡峰会前向美国提出诸如“绑架”等很多日本关注的问题，但显然这些问题都被特朗普“屏蔽”掉了。目前，虽然美韩日官方声称盟国仍在紧密合作，但很显然，三国已经各怀心事，昔日的统一战线正在瓦解。

　　再次，半岛南北关系的走向将进入一个新时期，但仍将受制于朝美关系的进展。在朝美峰会前后，半岛南北双方表现出更多积极性、灵活性和主导性，从而抓住了机会，并带动了周边大国的积极改变。然而目前，南北关系的改善仍不得不受制于美朝对话的进展。尤其是半岛无核化进程仍将是横亘在南北之间的巨大障碍物。显然，韩国并没有自己清晰的无核化路线图。半岛无核化并不等于仅仅要朝鲜弃核，也需要韩国进行无核化的承诺和具体举措。此外，虽然韩国政府宣布中止8月的美韩军演，但朝鲜仍对韩国保守力量随时反扑忧心忡忡。由此，和平机制是否最终可以在半岛缔造起来，这是考验南北两方领导人智慧的关键。

　　最后，大国围绕半岛的博弈又将激烈起来。随着中美关系日益走向竞争态势，两国在朝核问题上的态度也在发生微妙变化。特朗普几次发推文，怀疑中国在朝鲜发挥“负面影响”，从而鲜明表现出美国推卸责任的固有手段和将朝鲜视为“傀儡”的陈旧心态。如果美朝对话未来出现不顺畅，则美国对中国的指责将会更多更严厉，中美在朝核问题上的合作也就是一句空话。此外，美俄在朝核问题上也将出现新的变化。近期，美国国会议员屡次指责俄罗斯纵容朝鲜石油走私，破坏联合国对朝鲜的制裁。而特朗普在会晤普京时也论及朝核问题。由上可见，大国间将随着美朝对话以及南北关系的变化展开一番新的较量。

　　长期以来，朝鲜半岛局势一直维持着大起大落的变化特征。虽然打开了机会之窗，但长期的不信任和情绪化因素，稍有不慎也会将这扇窗关闭。这就需要相关国家拿出足够的积极性、忍耐性、灵活性和妥协性，营造出对话气氛，保持对话渠道的顺畅。今年围绕半岛问题的各方声明中最多出现的词就是“新”，而半岛是否就此可以进入新的轨道，就要看各方的战略智慧和担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