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莫蒂尔：乌克兰的取胜之道在于如何收复克里米亚

　　对于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战争，什么情况意味着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的失败?

　　显然，将俄罗斯武装部队赶出整个乌克兰是的。然而，这个目标看起来有点理想化，并不一定如此才能让普京失败。此外，这种胜利需要乌克兰借助当前还没有的资源。也需要时间，在此期间会有更多的乌克兰平民死亡，更多的乌克兰城市被摧毁。

当地时间3月18日，庆祝克里米亚加入俄罗斯十周年音乐会在莫斯科红场举行。此图为音乐会现场画面

　　被篡改的克里米亚历史

　　有没有更好、成本更低且同样有效的方法来击败俄罗斯总统和他的威权政权?是的，有。毕竟，如果收复被俄罗斯侵占的一部分会对普京政权造成同样的伤害，为什么要试图解放俄罗斯目前占领的所有领土呢?对于这个建议，合乎逻辑的后续问题是，收复哪一部分?答案显而易见:克里米亚。

　　俄罗斯人对卢甘斯克、顿涅茨克、扎波罗热和赫尔松没有特别的情感依恋，这些地方都被俄罗斯军队部分占领——有些自2014年以来，有些自2022年以来。顿巴斯地区人烟稀少，并不知道还有多少居民仍然支持俄罗斯。

　　克里米亚半岛则不同。无论对错，俄罗斯人真诚地相信这片领土对他们的自我认同很重要。一名乌克兰分析人士表示，“对克里姆林宫的一些人来说，克里米亚是一块神圣的领土。谁拥有它，谁就可能决定在克里姆林宫享有什么样的地位和生活。”

　　自18世纪末以来，克里米亚一直是黑海舰队的所在地。它是19世纪50年代克里米亚战争的发生地，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许多英勇战斗的发生地。

　　在斯大林于1944年对克里米亚鞑靼人进行种族清洗后，大批爱国主义倾向的退伍军人在这里定居下来，他们彻底将这个半岛苏维埃化和俄罗斯化。在整个苏联时期及其后的30年里，克里米亚吸引了数百万俄罗斯游客，他们在克里米亚鞑靼人的坟墓中寻欢作乐而无视这片土地上的残酷历史。

　　对克里米亚鞑靼文化的罪恶破坏所产生的潜意识负罪感，可能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俄罗斯人普遍坚信克里米亚一直是俄罗斯的，而且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持这种状态。难怪普京在为2014年2月入侵克里米亚辩护时援引了历史，他说:

　　“克里米亚的一切都诉说着我们共同的历史和骄傲。这里坐落着古老的古希腊城市克森内索斯，正是在这里弗拉基米尔大公接受了洗礼，使得俄罗斯成为一个东正教国家....英勇将克里米亚纳入俄罗斯帝国的俄罗斯士兵的坟墓也在克里米亚。这里有塞瓦斯托波尔，传说之城，伟大的命运之城，堡垒之城，是俄罗斯黑海舰队的故乡。在克里米亚有巴拉克拉瓦和刻赤，马拉霍夫陵和萨布恩山。这里的每一个地方对我们来说都是神圣的，是俄罗斯军队荣耀与勇气的象征。”毫不奇怪，这位“伟大”的俄罗斯领导人说，“在人们的心中，克里米亚一直是俄罗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克里米亚的战略地位举足轻重

　　普京的历史认知在很多方面都是完全错误的，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俄罗斯人对克里米亚有着深厚的感情。对普京和他的支持者来说，失去克里米亚半岛几乎和失去整个乌克兰一样，是一种奇耻大辱。这就等于输掉了这场战争。这将削弱普京，并可能导致他个人和政治生命的终结。

　　乌克兰的取胜之道是显而易见的：它应该集中精力把俄罗斯赶出克里米亚。

　　这并不意味着忽视其他被占领的领土，但这确实意味着将它们放在优先事项的较低位置，并将基辅有限的资源集中在克里米亚。毕竟，如果收复克里米亚能加速战争的结束，那么解放乌克兰东南部其他地区的工作就会容易得多。它甚至可以通过与普京的继任者进行谈判来实现。

　　此外，克里米亚在战略上很重要，比顿巴斯或乌克兰南部更容易攻取。

　　“克里米亚对这场战争至关重要，”美国退役中将、前驻欧洲美军司令本·霍奇斯说。“只要俄罗斯保留克里米亚，乌克兰就永远不会安全，也无法重建经济....我认为，越来越多的人不仅认识到收复克里米亚的必要性，而且认识到它的可行性。”

　　如何孤立、围困克里米亚

　　谁控制了克里米亚，谁就控制了亚速海和黑海。

　　克里米亚通过一个狭窄的地峡与乌克兰大陆相连，通过刻赤大桥与俄罗斯大陆相连。与克里米亚以北或与俄罗斯接壤的被占领土相比，克里米亚半岛更容易被包围。

　　乌克兰的中短期目标不一定是占领克里米亚，而是让俄罗斯无法在这里立足。出兵攻占克里米亚成本高昂且风险很大，但完全有可能切断克里米亚与俄罗斯的联系，而且效果也会很好。基辅应该从古代和中世纪的历史中汲取灵感：将克里米亚视为一个必须被包围并被迫投降的城市。

　　正如霍奇斯所说，“收复克里米亚首先要通过切断陆桥和刻赤大桥来孤立半岛。” 美国退役陆军少校、麦迪逊政策论坛城市战争研究主席约翰·斯宾塞对此表示赞同。斯宾塞说:“如果乌克兰能让俄罗斯军队在克里米亚站不住脚，他们就必须离开。”“就像我们已经看到的那样，乌克兰可以通过抵抗力量、特种部队和远程火力的攻击来做到这一点。”

　　关键词是“就像我们已经看到的那样”。乌克兰及其在克里米亚的游击队盟友已经让驻扎在克里米亚的俄罗斯武装部队处境艰难。黑海舰队被迫放弃塞瓦斯托波尔，迁到新罗西斯克，实际上放弃了对黑海的控制。乌克兰和俄罗斯问题专家拉詹·梅农指出，乌克兰已经袭击了克里米亚的几个重要空军基地，而且很有可能继续这样做。刻赤大桥曾多次遭到袭击，而通往乌克兰南部克里米亚的铁路也在乌克兰无人机和导弹的近距离攻击范围内。

　　如果乌克兰继续发动袭击，致使刻赤大桥无法使用，那么，除了柏林式的空运行动，俄罗斯将无法守住克里米亚。不出所料，普通俄罗斯人知道风向如何：旅游业大幅下滑，当地居民离开克里米亚，前往更冷但更安全的地方。

　　乌克兰人似乎明白，克里米亚是胜利的关键。乌克兰情报部门负责人布达诺夫说，乌克兰正在“为在克里米亚采取重大行动做准备”。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尚不清楚，但鉴于目前乌克兰采取进攻行动的能力受到限制，此次行动可能旨在孤立、打击和削弱俄罗斯在克里米亚的存在。克里米亚很容易受到围攻，因为它是一个半岛，因为供应它的途径只有两条(通过比列科普地峡和刻赤大桥)，而且俄罗斯不再控制黑海。

　　让普京承受失败

　　到了某个时候，克里米亚对俄罗斯来说会变得难以维持，乌克兰军队必须选择合适时机，采取行动，实际占领它。但乌克兰不需要着急。克里米亚被围困的时间越长，就越有可能投降。此外，围困持续的时间越长，普京所声称的俄罗斯不可战胜的说法就越失败。

　　这种让俄罗斯在克里米亚“站不住脚”的做法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会给普京提供一个借口，让他的核武库不断升级并发出威胁。毕竟，是俄罗斯不得不放弃这里，而非乌克兰一定要占领。

　　虽然这个目标可以通过乌克兰继续像现在这样的行动来实现，但如果西方向基辅提供其在未来几个月守住前线并专注于克里米亚所需的武器装备，显然会有所帮助。正如乌克兰官员所强调的，这意味着除了F-16战斗机、炮弹和ATACMS弹道导弹外，“基辅正在寻求无人机进行监视和远程打击，其次是电子战系统，以干扰瞄准乌克兰前线和民用基础设施的俄罗斯无人机和弹道导弹。”

　　让俄罗斯在克里米亚“站不住脚”需要时间，但时间并不站在俄罗斯这一边。俄罗斯的经济即使没有崩溃，也正在走向危机，而普京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他计划将工业国有化，并增加税收来为他的军事野心买单，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在战争中死伤的俄罗斯人已接近五十万。俄罗斯的将军们可能并不关心人员伤亡，但他们肯定不能无视世界上第二大军队的逐渐崩溃。

　　在这种令人沮丧的情况下失去克里米亚，对普京和他的威权政权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而对乌克兰来说，则是一场胜利，使它能够在整个战线上重新夺回主动权。西方国家仍然对乌克兰大获全胜的前景感到不安，但如果这样，就可以不再屏息以待，而可以为普京要承受的羞辱性失败欢呼。

　　作者简介：亚历山大·莫蒂尔(Alexander Motyl)博士是美国罗格斯大学纽瓦克分校政治学教授。本文译自“国家利益”网站。

　　对于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战争，什么情况意味着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的失败?

　　显然，将俄罗斯武装部队赶出整个乌克兰是的。然而，这个目标看起来有点理想化，并不一定如此才能让普京失败。此外，这种胜利需要乌克兰借助当前还没有的资源。也需要时间，在此期间会有更多的乌克兰平民死亡，更多的乌克兰城市被摧毁。

当地时间3月18日，庆祝克里米亚加入俄罗斯十周年音乐会在莫斯科红场举行。此图为音乐会现场画面

　　被篡改的克里米亚历史

　　有没有更好、成本更低且同样有效的方法来击败俄罗斯总统和他的威权政权?是的，有。毕竟，如果收复被俄罗斯侵占的一部分会对普京政权造成同样的伤害，为什么要试图解放俄罗斯目前占领的所有领土呢?对于这个建议，合乎逻辑的后续问题是，收复哪一部分?答案显而易见:克里米亚。

　　俄罗斯人对卢甘斯克、顿涅茨克、扎波罗热和赫尔松没有特别的情感依恋，这些地方都被俄罗斯军队部分占领——有些自2014年以来，有些自2022年以来。顿巴斯地区人烟稀少，并不知道还有多少居民仍然支持俄罗斯。

　　克里米亚半岛则不同。无论对错，俄罗斯人真诚地相信这片领土对他们的自我认同很重要。一名乌克兰分析人士表示，“对克里姆林宫的一些人来说，克里米亚是一块神圣的领土。谁拥有它，谁就可能决定在克里姆林宫享有什么样的地位和生活。”

　　自18世纪末以来，克里米亚一直是黑海舰队的所在地。它是19世纪50年代克里米亚战争的发生地，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许多英勇战斗的发生地。

　　在斯大林于1944年对克里米亚鞑靼人进行种族清洗后，大批爱国主义倾向的退伍军人在这里定居下来，他们彻底将这个半岛苏维埃化和俄罗斯化。在整个苏联时期及其后的30年里，克里米亚吸引了数百万俄罗斯游客，他们在克里米亚鞑靼人的坟墓中寻欢作乐而无视这片土地上的残酷历史。

　　对克里米亚鞑靼文化的罪恶破坏所产生的潜意识负罪感，可能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俄罗斯人普遍坚信克里米亚一直是俄罗斯的，而且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持这种状态。难怪普京在为2014年2月入侵克里米亚辩护时援引了历史，他说:

　　“克里米亚的一切都诉说着我们共同的历史和骄傲。这里坐落着古老的古希腊城市克森内索斯，正是在这里弗拉基米尔大公接受了洗礼，使得俄罗斯成为一个东正教国家....英勇将克里米亚纳入俄罗斯帝国的俄罗斯士兵的坟墓也在克里米亚。这里有塞瓦斯托波尔，传说之城，伟大的命运之城，堡垒之城，是俄罗斯黑海舰队的故乡。在克里米亚有巴拉克拉瓦和刻赤，马拉霍夫陵和萨布恩山。这里的每一个地方对我们来说都是神圣的，是俄罗斯军队荣耀与勇气的象征。”毫不奇怪，这位“伟大”的俄罗斯领导人说，“在人们的心中，克里米亚一直是俄罗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克里米亚的战略地位举足轻重

　　普京的历史认知在很多方面都是完全错误的，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俄罗斯人对克里米亚有着深厚的感情。对普京和他的支持者来说，失去克里米亚半岛几乎和失去整个乌克兰一样，是一种奇耻大辱。这就等于输掉了这场战争。这将削弱普京，并可能导致他个人和政治生命的终结。

　　乌克兰的取胜之道是显而易见的：它应该集中精力把俄罗斯赶出克里米亚。

　　这并不意味着忽视其他被占领的领土，但这确实意味着将它们放在优先事项的较低位置，并将基辅有限的资源集中在克里米亚。毕竟，如果收复克里米亚能加速战争的结束，那么解放乌克兰东南部其他地区的工作就会容易得多。它甚至可以通过与普京的继任者进行谈判来实现。

　　此外，克里米亚在战略上很重要，比顿巴斯或乌克兰南部更容易攻取。

　　“克里米亚对这场战争至关重要，”美国退役中将、前驻欧洲美军司令本·霍奇斯说。“只要俄罗斯保留克里米亚，乌克兰就永远不会安全，也无法重建经济....我认为，越来越多的人不仅认识到收复克里米亚的必要性，而且认识到它的可行性。”

　　如何孤立、围困克里米亚

　　谁控制了克里米亚，谁就控制了亚速海和黑海。

　　克里米亚通过一个狭窄的地峡与乌克兰大陆相连，通过刻赤大桥与俄罗斯大陆相连。与克里米亚以北或与俄罗斯接壤的被占领土相比，克里米亚半岛更容易被包围。

　　乌克兰的中短期目标不一定是占领克里米亚，而是让俄罗斯无法在这里立足。出兵攻占克里米亚成本高昂且风险很大，但完全有可能切断克里米亚与俄罗斯的联系，而且效果也会很好。基辅应该从古代和中世纪的历史中汲取灵感：将克里米亚视为一个必须被包围并被迫投降的城市。

　　正如霍奇斯所说，“收复克里米亚首先要通过切断陆桥和刻赤大桥来孤立半岛。” 美国退役陆军少校、麦迪逊政策论坛城市战争研究主席约翰·斯宾塞对此表示赞同。斯宾塞说:“如果乌克兰能让俄罗斯军队在克里米亚站不住脚，他们就必须离开。”“就像我们已经看到的那样，乌克兰可以通过抵抗力量、特种部队和远程火力的攻击来做到这一点。”

　　关键词是“就像我们已经看到的那样”。乌克兰及其在克里米亚的游击队盟友已经让驻扎在克里米亚的俄罗斯武装部队处境艰难。黑海舰队被迫放弃塞瓦斯托波尔，迁到新罗西斯克，实际上放弃了对黑海的控制。乌克兰和俄罗斯问题专家拉詹·梅农指出，乌克兰已经袭击了克里米亚的几个重要空军基地，而且很有可能继续这样做。刻赤大桥曾多次遭到袭击，而通往乌克兰南部克里米亚的铁路也在乌克兰无人机和导弹的近距离攻击范围内。

　　如果乌克兰继续发动袭击，致使刻赤大桥无法使用，那么，除了柏林式的空运行动，俄罗斯将无法守住克里米亚。不出所料，普通俄罗斯人知道风向如何：旅游业大幅下滑，当地居民离开克里米亚，前往更冷但更安全的地方。

　　乌克兰人似乎明白，克里米亚是胜利的关键。乌克兰情报部门负责人布达诺夫说，乌克兰正在“为在克里米亚采取重大行动做准备”。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尚不清楚，但鉴于目前乌克兰采取进攻行动的能力受到限制，此次行动可能旨在孤立、打击和削弱俄罗斯在克里米亚的存在。克里米亚很容易受到围攻，因为它是一个半岛，因为供应它的途径只有两条(通过比列科普地峡和刻赤大桥)，而且俄罗斯不再控制黑海。

　　让普京承受失败

　　到了某个时候，克里米亚对俄罗斯来说会变得难以维持，乌克兰军队必须选择合适时机，采取行动，实际占领它。但乌克兰不需要着急。克里米亚被围困的时间越长，就越有可能投降。此外，围困持续的时间越长，普京所声称的俄罗斯不可战胜的说法就越失败。

　　这种让俄罗斯在克里米亚“站不住脚”的做法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会给普京提供一个借口，让他的核武库不断升级并发出威胁。毕竟，是俄罗斯不得不放弃这里，而非乌克兰一定要占领。

　　虽然这个目标可以通过乌克兰继续像现在这样的行动来实现，但如果西方向基辅提供其在未来几个月守住前线并专注于克里米亚所需的武器装备，显然会有所帮助。正如乌克兰官员所强调的，这意味着除了F-16战斗机、炮弹和ATACMS弹道导弹外，“基辅正在寻求无人机进行监视和远程打击，其次是电子战系统，以干扰瞄准乌克兰前线和民用基础设施的俄罗斯无人机和弹道导弹。”

　　让俄罗斯在克里米亚“站不住脚”需要时间，但时间并不站在俄罗斯这一边。俄罗斯的经济即使没有崩溃，也正在走向危机，而普京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他计划将工业国有化，并增加税收来为他的军事野心买单，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在战争中死伤的俄罗斯人已接近五十万。俄罗斯的将军们可能并不关心人员伤亡，但他们肯定不能无视世界上第二大军队的逐渐崩溃。

　　在这种令人沮丧的情况下失去克里米亚，对普京和他的威权政权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而对乌克兰来说，则是一场胜利，使它能够在整个战线上重新夺回主动权。西方国家仍然对乌克兰大获全胜的前景感到不安，但如果这样，就可以不再屏息以待，而可以为普京要承受的羞辱性失败欢呼。

　　作者简介：亚历山大·莫蒂尔(Alexander Motyl)博士是美国罗格斯大学纽瓦克分校政治学教授。本文译自“国家利益”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