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奇蒙·巴拉克：以色列摧毁哈马斯隧道对消除此后的恐怖威胁至关重要

　　以色列在加沙地带发动的地面进攻尚无蓝图。以色列必须在消除哈马斯地下军事力量的公开目标与在高度危险的环境中保护其部队的需要之间取得平衡，而且必须在实现这一目标的同时，尽量减少对加沙无辜居民、以色列国民和其他被劫持为人质的伤害。由于这些原因，以色列的地面进攻注定是一场缓慢而艰难的行动。

　　对以色列有利的是其军队压倒性的规模和能力。哈马斯10月7日发动袭击后，以色列军队对加沙地带进行了长达三周的猛烈轰炸，然后才派出地面部队。今天，以色列的空袭继续削弱哈马斯的能力和基础设施。以色列拥有坦克、空军和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系统，再加上美国的支持。但哈马斯通过隐藏在平民和地下隧道网络中，减少了这种战场上的不对称。

哈马斯地下隧道内部

　　为了保持战略优势，以色列需要尽可能避免地下作战。尽管人们的注意力已经转向以色列对加沙的地面入侵，但摧毁哈马斯的隧道网络更多的是以色列空军的工作，而不是其地面部队的工作。地面部队的任务应该是巩固空中行动的成果，确认哈马斯地下结构是否已被有效破坏，并摧毁任何剩余的地下工事，收集有用的情报，并消灭任何在空袭中幸存的哈马斯领导人。

　　如果参照以往的军事行动，以色列实现这些目标的过程将是漫长而血腥的。摧毁隐藏在地面之下的哈马斯高价值军事资产，有时会造成留在战斗区内无辜平民的伤亡。疏散命令是为了尽量减少平民伤亡;精确制导打击、传单和短信也是如此。减少平民伤亡的努力也会导致战争进程的放缓。军事指挥官和他们的法律顾问将不得不根据战争法的要求进行复杂的评估，以确定对平民生命和民用基础设施的预期附带损害，“与预期的具体和直接的军事优势相比，是否会过大”。但归根结底，这种城市和地下联合作战的残酷现实意味着平民会受到伤害，就像美国及其盟友在伊拉克摩苏尔和叙利亚拉卡与“伊斯兰国”(ISIS)作战时一样。尽管听起来很悲惨，在这种地形环境下，没有什么神奇的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以色列的行动将不可避免地对其部队、加沙的无辜巴勒斯坦人和人质构成巨大危险。

　　尽管管控这些风险很困难，但随着这次行动的发展，摧毁哈马斯的隧道网络和地下结构必须仍然是以色列军方的首要任务。哈马斯的领导人和武装分子可以被替换，但哈马斯将很难在暴露和无法隐藏的情况下恢复和重组。

　　哈马斯的隧道网络是一种战略威胁

　　以色列面临着一项几乎无法克服的作战挑战，那就是在布满隧道的城市战场上识别并消灭地下军事力量，而哈马斯已经为此准备了多年。在这个城市和地下丛林中分布着哈马斯在加沙劫持的200多名人质。他们的存在使以色列的选择更加有限。以色列认为不管多少士兵和平民被绑架都影响其战略考量。哈马斯劫持了儿童、婴儿、妇女、老人以及数目不详的士兵作为人质。在释放所有人质之前，在加沙的反隧道行动——通过深入地下的空袭或地面入侵——将他们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并给以色列的军事行动增加了另一层复杂性。在这种情况下，与城市战有关的传统困境，其中主要是需要尽量减少对无辜平民造成的伤害，被成倍地放大。

　　哈马斯有意将其全部军事设施置于民用基础设施的内部和下方，从加沙各城之间纵横交错的隧道中的补给线和运输路线，到地下指挥控制中心、弹药库、居住区、火箭弹发射器，甚至军事医院。哈马斯的主要军事基地位于加沙的医院和学校的下面，特别是加沙市中心的希法医院，以及联合国运营的许多设施的下面。哈马斯利用平民、医院和学校来保护自身免受攻击，这无疑是犯下了战争罪;但这也使以色列更难取得实质性的军事成果。

　　多年来，以色列对如何应对这一威胁的看法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以色列认为哈马斯的挖掘会在2005年以色列从加沙撤出后停止。这种假设被证明是错误的:哈马斯在过去20年里不断增加了对隧道的依赖。2006年，哈马斯通过加沙和埃及之间的一条隧道绑架了以色列士兵吉拉德·沙利特，以色列将其归咎于军事准备不当，而不是对隧道所构成威胁的错误评估。以色列认为隧道只是恐怖分子用来发动袭击的另一种方法，而不认为隧道会迅速成为的战略威胁。

　　这种看法随着2014年的加沙战争(也称为“保护边缘行动”)而改变。在这场战争中，以色列先是发动了空袭，然后在加沙进行了为期两周的地面行动。进入加沙后，以色列军方对哈马斯地下工事的规模感到惊讶，并集中精力摧毁哈马斯的跨境隧道。现在，在哈马斯10月7日发动袭击，造成以色列境内1400多人死亡之后，很明显，以色列要削弱哈马斯的能力，就必须摧毁整个地下网络，或者更现实地说，摧毁其中的大部分。

　　以色列军队面临的挑战是要在没有地图、黑暗和幽闭恐怖的隧道中战斗。在这种情况下，哈马斯是占上风的。它已经完善了在暗中操纵、交流和生存的艺术。地下隧道抵消了以色列的军事优势，并平衡双方之间的力量对比。飞机、坦克、机械化车辆和现代通讯工具在地下要么无法运作，要么变得无关紧要。地下战场变成了任何先进军队都难以取胜的环境。

　　从表面上看，这是一场国家和恐怖组织之间似乎完全不对称的冲突，但地下战场减少了这种不对称，这也使得隐藏在地下对各地的恐怖组织都有吸引力。随着先进的监视能力、信号情报和无人驾驶车辆在战场上越来越多，地下网络对基地组织、ISIS和哈马斯等组织的吸引力越来越大。

　　即使是最先进的军队——尤其是装备精良的军队——也会发现隧道令人不安。隧道的存在引发了对未知事物的深深的恐惧，并影响到军事行动的各个方面，从确保领土安全的能力到情报收集和救援行动。现代军队的基本军事理论不适用于隧道作战，现代军队注重技术，在不那么复杂得环境中战胜的敌人，并在对等战争中公平竞争。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美军在硫磺岛战役中承受得伤亡提醒人们，地下战争是多么致命。当美军登陆该岛时，遇到了数千名日本士兵，他们盘守在一个大型隧道综合体里，有加固的房间、钢门和军事医疗设施。这场战斗在数周内造成约7000名美军死亡，它表明了地下战争可能产生暴力的范围和性质。与加沙的隧道不同，硫磺岛的隧道位于山区，远离平民。但硫磺岛和加沙都表明，要彻底摧毁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军事隧道网络是非常困难的。2014年，以色列总理本雅明·内塔尼亚胡宣布摧毁32条隧道，其中包括14条跨境隧道，并在2021年再摧毁62英里长的隧道。很明显，这只是哈马斯庞大的地下网络中的一小部分。哈马斯经受住了这一打击。

　　彻底摧毁哈马斯的隧道网络对打击其他恐怖组织也很重要

　　摧毁哈马斯在加沙的地下工事必须是以色列军队的一个中心目标，无论成本和操作困难如何。对以色列来说，重要的是彻底破坏哈马斯的隧道，而不是暂时使之失效。通过在隧道中浇筑水泥或封闭洞口来消除威胁，并不能永久消除安全威胁。刺穿水泥虽然耗时，但并非不可能。从长远来看，只有“硬击”，即摧毁地下建筑的墙壁和屋顶，才能充分削弱哈马斯的能力。

　　在地面作业中，推土机可以用来暴露隧道。无人机、机器人或狗都可以帮助清理隧道。作为最后的手段，可能需要进入隧道营救人质。但地面行动不会摧毁哈马斯的地下军事机构。这项工作主要需要从空中完成，使用温压武器、地堡炸弹和精确制导导弹，从地面使用液体乳化剂(两种无害液体的混合物，混合后会变成强大的爆炸物)和以色列军方开发的其他新工具。这是过去大多数国家消除地下威胁的方法，这也是以色列应该做的。

　　随着以色列军队弄清楚哈马斯如何利用隧道，重要情报可能会出现。有关加沙和埃及之间的跨境隧道如何帮助武装哈马斯，以及加沙和以色列之间的隧道是否在10月7日被使用的细节将浮出水面。哈马斯可能会利用更多的地对海隧道渗透以色列领土。也许最令人担忧的是，如果北部边境局势升级，真主党跨境隧道的威胁可能会再次成为现实。以色列在2018年的北盾行动中暴露了其中的6条隧道。更多的越境隧道已经或即将投入使用，可以被真主党用来入侵以色列，进行绑架，并在扩大的对抗中发动突然袭击。

　　摧毁哈马斯的隧道网络是以色列军队目前最困难的任务，但也是最重要的任务之一。这至少和消灭哈马斯的指挥系统一样重要。隧道的破坏将使哈马斯的工事受损，武器库枯竭，这些资源比武装分子更难补充。随着战斗的加剧，以色列不能忽视这一点，这是至关重要的。

　　作者简介：里奇蒙·巴拉克(Daphné Richemond-Barak)以色列瑞赫曼大学(Reichman University)外交和战略学院的助理教授，地下军事专家。本文译自《外交事务》网站。

　　以色列在加沙地带发动的地面进攻尚无蓝图。以色列必须在消除哈马斯地下军事力量的公开目标与在高度危险的环境中保护其部队的需要之间取得平衡，而且必须在实现这一目标的同时，尽量减少对加沙无辜居民、以色列国民和其他被劫持为人质的伤害。由于这些原因，以色列的地面进攻注定是一场缓慢而艰难的行动。

　　对以色列有利的是其军队压倒性的规模和能力。哈马斯10月7日发动袭击后，以色列军队对加沙地带进行了长达三周的猛烈轰炸，然后才派出地面部队。今天，以色列的空袭继续削弱哈马斯的能力和基础设施。以色列拥有坦克、空军和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系统，再加上美国的支持。但哈马斯通过隐藏在平民和地下隧道网络中，减少了这种战场上的不对称。

哈马斯地下隧道内部

　　为了保持战略优势，以色列需要尽可能避免地下作战。尽管人们的注意力已经转向以色列对加沙的地面入侵，但摧毁哈马斯的隧道网络更多的是以色列空军的工作，而不是其地面部队的工作。地面部队的任务应该是巩固空中行动的成果，确认哈马斯地下结构是否已被有效破坏，并摧毁任何剩余的地下工事，收集有用的情报，并消灭任何在空袭中幸存的哈马斯领导人。

　　如果参照以往的军事行动，以色列实现这些目标的过程将是漫长而血腥的。摧毁隐藏在地面之下的哈马斯高价值军事资产，有时会造成留在战斗区内无辜平民的伤亡。疏散命令是为了尽量减少平民伤亡;精确制导打击、传单和短信也是如此。减少平民伤亡的努力也会导致战争进程的放缓。军事指挥官和他们的法律顾问将不得不根据战争法的要求进行复杂的评估，以确定对平民生命和民用基础设施的预期附带损害，“与预期的具体和直接的军事优势相比，是否会过大”。但归根结底，这种城市和地下联合作战的残酷现实意味着平民会受到伤害，就像美国及其盟友在伊拉克摩苏尔和叙利亚拉卡与“伊斯兰国”(ISIS)作战时一样。尽管听起来很悲惨，在这种地形环境下，没有什么神奇的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以色列的行动将不可避免地对其部队、加沙的无辜巴勒斯坦人和人质构成巨大危险。

　　尽管管控这些风险很困难，但随着这次行动的发展，摧毁哈马斯的隧道网络和地下结构必须仍然是以色列军方的首要任务。哈马斯的领导人和武装分子可以被替换，但哈马斯将很难在暴露和无法隐藏的情况下恢复和重组。

　　哈马斯的隧道网络是一种战略威胁

　　以色列面临着一项几乎无法克服的作战挑战，那就是在布满隧道的城市战场上识别并消灭地下军事力量，而哈马斯已经为此准备了多年。在这个城市和地下丛林中分布着哈马斯在加沙劫持的200多名人质。他们的存在使以色列的选择更加有限。以色列认为不管多少士兵和平民被绑架都影响其战略考量。哈马斯劫持了儿童、婴儿、妇女、老人以及数目不详的士兵作为人质。在释放所有人质之前，在加沙的反隧道行动——通过深入地下的空袭或地面入侵——将他们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并给以色列的军事行动增加了另一层复杂性。在这种情况下，与城市战有关的传统困境，其中主要是需要尽量减少对无辜平民造成的伤害，被成倍地放大。

　　哈马斯有意将其全部军事设施置于民用基础设施的内部和下方，从加沙各城之间纵横交错的隧道中的补给线和运输路线，到地下指挥控制中心、弹药库、居住区、火箭弹发射器，甚至军事医院。哈马斯的主要军事基地位于加沙的医院和学校的下面，特别是加沙市中心的希法医院，以及联合国运营的许多设施的下面。哈马斯利用平民、医院和学校来保护自身免受攻击，这无疑是犯下了战争罪;但这也使以色列更难取得实质性的军事成果。

　　多年来，以色列对如何应对这一威胁的看法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以色列认为哈马斯的挖掘会在2005年以色列从加沙撤出后停止。这种假设被证明是错误的:哈马斯在过去20年里不断增加了对隧道的依赖。2006年，哈马斯通过加沙和埃及之间的一条隧道绑架了以色列士兵吉拉德·沙利特，以色列将其归咎于军事准备不当，而不是对隧道所构成威胁的错误评估。以色列认为隧道只是恐怖分子用来发动袭击的另一种方法，而不认为隧道会迅速成为的战略威胁。

　　这种看法随着2014年的加沙战争(也称为“保护边缘行动”)而改变。在这场战争中，以色列先是发动了空袭，然后在加沙进行了为期两周的地面行动。进入加沙后，以色列军方对哈马斯地下工事的规模感到惊讶，并集中精力摧毁哈马斯的跨境隧道。现在，在哈马斯10月7日发动袭击，造成以色列境内1400多人死亡之后，很明显，以色列要削弱哈马斯的能力，就必须摧毁整个地下网络，或者更现实地说，摧毁其中的大部分。

　　以色列军队面临的挑战是要在没有地图、黑暗和幽闭恐怖的隧道中战斗。在这种情况下，哈马斯是占上风的。它已经完善了在暗中操纵、交流和生存的艺术。地下隧道抵消了以色列的军事优势，并平衡双方之间的力量对比。飞机、坦克、机械化车辆和现代通讯工具在地下要么无法运作，要么变得无关紧要。地下战场变成了任何先进军队都难以取胜的环境。

　　从表面上看，这是一场国家和恐怖组织之间似乎完全不对称的冲突，但地下战场减少了这种不对称，这也使得隐藏在地下对各地的恐怖组织都有吸引力。随着先进的监视能力、信号情报和无人驾驶车辆在战场上越来越多，地下网络对基地组织、ISIS和哈马斯等组织的吸引力越来越大。

　　即使是最先进的军队——尤其是装备精良的军队——也会发现隧道令人不安。隧道的存在引发了对未知事物的深深的恐惧，并影响到军事行动的各个方面，从确保领土安全的能力到情报收集和救援行动。现代军队的基本军事理论不适用于隧道作战，现代军队注重技术，在不那么复杂得环境中战胜的敌人，并在对等战争中公平竞争。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美军在硫磺岛战役中承受得伤亡提醒人们，地下战争是多么致命。当美军登陆该岛时，遇到了数千名日本士兵，他们盘守在一个大型隧道综合体里，有加固的房间、钢门和军事医疗设施。这场战斗在数周内造成约7000名美军死亡，它表明了地下战争可能产生暴力的范围和性质。与加沙的隧道不同，硫磺岛的隧道位于山区，远离平民。但硫磺岛和加沙都表明，要彻底摧毁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军事隧道网络是非常困难的。2014年，以色列总理本雅明·内塔尼亚胡宣布摧毁32条隧道，其中包括14条跨境隧道，并在2021年再摧毁62英里长的隧道。很明显，这只是哈马斯庞大的地下网络中的一小部分。哈马斯经受住了这一打击。

　　彻底摧毁哈马斯的隧道网络对打击其他恐怖组织也很重要

　　摧毁哈马斯在加沙的地下工事必须是以色列军队的一个中心目标，无论成本和操作困难如何。对以色列来说，重要的是彻底破坏哈马斯的隧道，而不是暂时使之失效。通过在隧道中浇筑水泥或封闭洞口来消除威胁，并不能永久消除安全威胁。刺穿水泥虽然耗时，但并非不可能。从长远来看，只有“硬击”，即摧毁地下建筑的墙壁和屋顶，才能充分削弱哈马斯的能力。

　　在地面作业中，推土机可以用来暴露隧道。无人机、机器人或狗都可以帮助清理隧道。作为最后的手段，可能需要进入隧道营救人质。但地面行动不会摧毁哈马斯的地下军事机构。这项工作主要需要从空中完成，使用温压武器、地堡炸弹和精确制导导弹，从地面使用液体乳化剂(两种无害液体的混合物，混合后会变成强大的爆炸物)和以色列军方开发的其他新工具。这是过去大多数国家消除地下威胁的方法，这也是以色列应该做的。

　　随着以色列军队弄清楚哈马斯如何利用隧道，重要情报可能会出现。有关加沙和埃及之间的跨境隧道如何帮助武装哈马斯，以及加沙和以色列之间的隧道是否在10月7日被使用的细节将浮出水面。哈马斯可能会利用更多的地对海隧道渗透以色列领土。也许最令人担忧的是，如果北部边境局势升级，真主党跨境隧道的威胁可能会再次成为现实。以色列在2018年的北盾行动中暴露了其中的6条隧道。更多的越境隧道已经或即将投入使用，可以被真主党用来入侵以色列，进行绑架，并在扩大的对抗中发动突然袭击。

　　摧毁哈马斯的隧道网络是以色列军队目前最困难的任务，但也是最重要的任务之一。这至少和消灭哈马斯的指挥系统一样重要。隧道的破坏将使哈马斯的工事受损，武器库枯竭，这些资源比武装分子更难补充。随着战斗的加剧，以色列不能忽视这一点，这是至关重要的。

　　作者简介：里奇蒙·巴拉克(Daphné Richemond-Barak)以色列瑞赫曼大学(Reichman University)外交和战略学院的助理教授，地下军事专家。本文译自《外交事务》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