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雅格：攻入加沙之前，以色列可以从美国的反恐行动汲取什么教训?

　　当哈马斯领导的巴勒斯坦武装分子于10月7日对以色列发动致命恐怖袭击时，许多外国政府迅速向以色列提供了支持。美国特地宣称以色列拥有自卫权，并无条件地加快了对该国的军事援助。

数十万以色列国防军预备役人员已被征召，为地面攻入加沙做准备

　　现在，以色列看起来准备对加沙地带进行地面入侵，并表示要摧毁哈马斯。以色列国防军对这片飞地发动了数千次空袭，在边界集结了数十万军队，并警告巴勒斯坦平民撤离北部地区。加沙是一个人口密集的小区域，220万人无处可去。

　　在对哈马斯罄竹难书的罪行进行报复时，以色列应该遵守战争法——不仅因为遵守国际法律是种义务，也是出于道德和战略原因。美国总统拜登在接受采访时也说了同样的话。他指出，“像以色列和美国这样的民主国家，如果按照法治行事，就会更加强大和安全。”

　　哈马斯对以色列平民的袭击，包括向人群开火，杀害家庭居民，并将妇女和儿童绑为人质，显然是非法的。不幸的是，在对哈马斯暴行的最初反应中，以色列国防军也有非法行为。在地面战争开始之前，美国官员仍有时间影响以色列。他们应该就以色列的行为与其进行强硬的对话，在以色列伤害平民时公开批评以色列，在美国的武器被用来进行违反国际法的行动时限制向以色列的军事转让。

　　战争中的规则格外重要

　　已经有明确的证据表明，以色列正在违反《日内瓦公约》的条款。10月11日，以色列当局切断了对加沙的水、电、燃料、互联网接入和食品供应，相当于对平民的非法集体惩罚。尽管以色列官员已经恢复了加沙南部部分地区的供水，但他们仍然关闭了加沙大部分地区的水龙头。10月12日，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发表声明指出，没有电力供应，加沙的医院正在“变成停尸房”。人权观察报道称，以色列在加沙和黎巴嫩的军事行动中使用了白磷，这种物质既可以用作烟幕，也可以用作武器。由于白磷可造成严重烧伤和长期医疗痛苦，在人口稠密地区使用白磷违反了《日内瓦公约》关于采取一切可行预防措施以避免平民受伤和生命损失的要求。

　　美国官员要么不愿意，要么未经授权去谴责以色列违反国际人道主义法的行为。当被问及美国是否在平民伤亡问题上向以色列提供任何指导时，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发言人约翰·柯比表示，美国政府希望以色列国防军避免“纸上谈兵”。如果美国想坚持它支持按国际法行事，它就必须让以色列为其行为负责。

　　美国官员毫不犹豫地批评其他国家政府违反国际法。去年，美国驻联合国大使琳达·托马斯-格林菲尔德谴责俄罗斯在乌克兰战争中的行为，指出“马里乌波尔人民的困境”，他们“几周没有食物、水、电或天然气”。拜登政府对俄罗斯的反应可能与对以色列的反应不同，因为它认为哈马斯的暴行证明以色列的行为是正当的。但是，指导战争行为的规则并不取决于战争本身是否正当，也不取决于对方是否遵守这些规则。如果他们这样做，冲突的任何一方都不会觉得有义务遵守战争法。

　　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和国防部长奥斯汀重申，他们对以色列军事行动中的平民保护问题感到担忧。但他们需要更加关切。如果美国官员不公开反对无差别的攻击，切断平民的水电供应，以及在人口稠密地区使用白磷，美国的信誉就会受损。如果美国对违反国际人道主义法的行为听之任之，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会损害美国维护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的能力。下次美国谴责俄罗斯轰炸公寓楼或医院时，俄罗斯总统普京肯定会声称受到不公平对待。

　　从美国的反恐行动中吸取教训

　　美国或许是此刻唯一能够影响以色列的国家。美以安全关系可以追溯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以色列建国之时。根据史汀生中心的数据，自那以后，以色列一直是美国军事援助的最大累计接受国，接受了超过1580亿美元(未计入通货膨胀因素)。美国和以色列的军队共享情报，几十年来一直共同训练。

　　美国有责任确保其合作伙伴遵守商定的原则。2016年，时任美国总统巴拉克?奥巴马在一项至今仍有效的行政命令中宣布，美国将“与外国伙伴合作，分享和学习减少平民伤亡可能性和应对平民伤亡的最佳做法”。奥斯汀发起的《2022年减少平民伤害应对行动计划》明确规定，美国的安全伙伴与美军一样负有尽量减少对平民伤害的法律义务。2023年新的常规武器转让政策允许国务院停止向使用美国武器伤害平民的国家转让武器。

　　华盛顿不应放弃对其最亲密伙伴的这些承诺。美国制定这些政策是为了减少自己的失误。美国军队及其在阿富汗、伊拉克和叙利亚的合作伙伴造成了广泛的平民伤害，这加深了对美国的不信任，甚至仇恨，并可能助长了武装组织的招募。严厉的军事行动导致成千上万的平民流离失所，加剧了地区的不稳定。在反恐行动中，平民的伤亡从未得到准确统计或确认，但受害者及其家属的日常生活仍受这些伤亡的长期影响。旨在帮助以色列度过这一危机时刻的美国官员应该分享他们所了解的未能达到高行为标准的风险。

　　美国的许多失败行动可以为以色列在加沙的行动提供参考。以美军2016年在伊拉克摩苏尔击败“伊斯兰国”(又称ISIS)的行动为例。“伊斯兰国”武装分子在250万人口中活动。该组织在伊拉克家庭住宅之间挖掘隧道，以便武装分子能够找到安全通道。摩苏尔老城是一个狭窄的街道，有着拥挤的住宅和市场。然而，就在美军发动袭击的两周前，华盛顿还没有考虑避免伤及平民的军事计划。美国军方从飞机上空投传单，告诉平民远离“伊斯兰国”武装分子。当然，平民没有办法服从;“伊斯兰国”武装分子会处决任何拿着传单的人。随着战斗的加剧，近90万平民逃离摩苏尔，其中一些人在试图逃跑时被“伊斯兰国”武装分子从背后开枪打死。美军摧毁了老城的基础设施，包括一个供水设施和5000多所房屋。由于美军在人口密集地区使用大型炸弹、大炮、火箭和迫击炮，造成大面积杀伤，导致许多平民死亡。

　　尽管美国军方承诺进行“历史上最精确的空战”，但现实并非如此。摩苏尔被摧毁后，美国在叙利亚拉卡的一次行动中犯了类似的错误。根据兰德公司的一份报告，在以美国为首的联军轰炸拉卡的“伊斯兰国”武装分子之后，“多达80%的建筑被认为无法居住”，“几千名在数月的炮击和巷战中幸存下来的平民在废墟中无处可去，无法获得安全的饮用水。”摩苏尔和拉卡的重建需要数十亿美元，而这两个城市的平民仍在遭受难以估量的苦难。即使伊拉克和叙利亚的平民因为摆脱了残暴的“伊斯兰国”统治而松了一口气，但许多经历了美国领导的行动的人却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失去了财产和家人。美国军方似乎忘记了在阿富汗指挥国际部队的斯坦利·麦克里斯特尔将军所提出的教训，他在2009年警告说，每杀死一个平民，就会产生更多的叛乱分子。

　　美国需要确保以色列的行动符合《国际法》

　　加沙不是伊拉克或叙利亚。但以色列可以从美国的经验中吸取教训。美国没有把保护平民放在首位，从而损害了自己的使命。“伊斯兰国”的非法行动，包括使用人体盾牌，应该使保护平民对美国的战略更加重要，而不是反过来。

　　正如国际社会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野蛮行径之后制定并通过了《日内瓦公约》一样，五角大楼制定了保护平民的政策，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对其在摩苏尔和拉卡等地失败行动的总结。美国军方认为自己可以做得更好，这种认识应该激励美国与以色列接触，以保护平民并遵守国际法。美国官员应该从自己的错误中吸取教训，提醒以色列，违反战争法将带来道德、法律和实际后果，这些后果将延申到战争结束之后。现在在加沙发生的事情将决定以色列在世界舞台上的信誉。当哈马斯袭击以色列平民时，美国理所当然地对哈马斯感到愤怒。现在华盛顿需要确保以色列在消灭哈马斯的行动中避免以平民为目标。

　　作者简介：莎拉·雅格(Sarah Yager)是人权观察组织华盛顿分部主任，她曾担任美国国防部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的首位人权问题高级顾问。本文由“钝角网”译自《外交事务》网站。

　　当哈马斯领导的巴勒斯坦武装分子于10月7日对以色列发动致命恐怖袭击时，许多外国政府迅速向以色列提供了支持。美国特地宣称以色列拥有自卫权，并无条件地加快了对该国的军事援助。

数十万以色列国防军预备役人员已被征召，为地面攻入加沙做准备

　　现在，以色列看起来准备对加沙地带进行地面入侵，并表示要摧毁哈马斯。以色列国防军对这片飞地发动了数千次空袭，在边界集结了数十万军队，并警告巴勒斯坦平民撤离北部地区。加沙是一个人口密集的小区域，220万人无处可去。

　　在对哈马斯罄竹难书的罪行进行报复时，以色列应该遵守战争法——不仅因为遵守国际法律是种义务，也是出于道德和战略原因。美国总统拜登在接受采访时也说了同样的话。他指出，“像以色列和美国这样的民主国家，如果按照法治行事，就会更加强大和安全。”

　　哈马斯对以色列平民的袭击，包括向人群开火，杀害家庭居民，并将妇女和儿童绑为人质，显然是非法的。不幸的是，在对哈马斯暴行的最初反应中，以色列国防军也有非法行为。在地面战争开始之前，美国官员仍有时间影响以色列。他们应该就以色列的行为与其进行强硬的对话，在以色列伤害平民时公开批评以色列，在美国的武器被用来进行违反国际法的行动时限制向以色列的军事转让。

　　战争中的规则格外重要

　　已经有明确的证据表明，以色列正在违反《日内瓦公约》的条款。10月11日，以色列当局切断了对加沙的水、电、燃料、互联网接入和食品供应，相当于对平民的非法集体惩罚。尽管以色列官员已经恢复了加沙南部部分地区的供水，但他们仍然关闭了加沙大部分地区的水龙头。10月12日，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发表声明指出，没有电力供应，加沙的医院正在“变成停尸房”。人权观察报道称，以色列在加沙和黎巴嫩的军事行动中使用了白磷，这种物质既可以用作烟幕，也可以用作武器。由于白磷可造成严重烧伤和长期医疗痛苦，在人口稠密地区使用白磷违反了《日内瓦公约》关于采取一切可行预防措施以避免平民受伤和生命损失的要求。

　　美国官员要么不愿意，要么未经授权去谴责以色列违反国际人道主义法的行为。当被问及美国是否在平民伤亡问题上向以色列提供任何指导时，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发言人约翰·柯比表示，美国政府希望以色列国防军避免“纸上谈兵”。如果美国想坚持它支持按国际法行事，它就必须让以色列为其行为负责。

　　美国官员毫不犹豫地批评其他国家政府违反国际法。去年，美国驻联合国大使琳达·托马斯-格林菲尔德谴责俄罗斯在乌克兰战争中的行为，指出“马里乌波尔人民的困境”，他们“几周没有食物、水、电或天然气”。拜登政府对俄罗斯的反应可能与对以色列的反应不同，因为它认为哈马斯的暴行证明以色列的行为是正当的。但是，指导战争行为的规则并不取决于战争本身是否正当，也不取决于对方是否遵守这些规则。如果他们这样做，冲突的任何一方都不会觉得有义务遵守战争法。

　　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和国防部长奥斯汀重申，他们对以色列军事行动中的平民保护问题感到担忧。但他们需要更加关切。如果美国官员不公开反对无差别的攻击，切断平民的水电供应，以及在人口稠密地区使用白磷，美国的信誉就会受损。如果美国对违反国际人道主义法的行为听之任之，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会损害美国维护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的能力。下次美国谴责俄罗斯轰炸公寓楼或医院时，俄罗斯总统普京肯定会声称受到不公平对待。

　　从美国的反恐行动中吸取教训

　　美国或许是此刻唯一能够影响以色列的国家。美以安全关系可以追溯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以色列建国之时。根据史汀生中心的数据，自那以后，以色列一直是美国军事援助的最大累计接受国，接受了超过1580亿美元(未计入通货膨胀因素)。美国和以色列的军队共享情报，几十年来一直共同训练。

　　美国有责任确保其合作伙伴遵守商定的原则。2016年，时任美国总统巴拉克?奥巴马在一项至今仍有效的行政命令中宣布，美国将“与外国伙伴合作，分享和学习减少平民伤亡可能性和应对平民伤亡的最佳做法”。奥斯汀发起的《2022年减少平民伤害应对行动计划》明确规定，美国的安全伙伴与美军一样负有尽量减少对平民伤害的法律义务。2023年新的常规武器转让政策允许国务院停止向使用美国武器伤害平民的国家转让武器。

　　华盛顿不应放弃对其最亲密伙伴的这些承诺。美国制定这些政策是为了减少自己的失误。美国军队及其在阿富汗、伊拉克和叙利亚的合作伙伴造成了广泛的平民伤害，这加深了对美国的不信任，甚至仇恨，并可能助长了武装组织的招募。严厉的军事行动导致成千上万的平民流离失所，加剧了地区的不稳定。在反恐行动中，平民的伤亡从未得到准确统计或确认，但受害者及其家属的日常生活仍受这些伤亡的长期影响。旨在帮助以色列度过这一危机时刻的美国官员应该分享他们所了解的未能达到高行为标准的风险。

　　美国的许多失败行动可以为以色列在加沙的行动提供参考。以美军2016年在伊拉克摩苏尔击败“伊斯兰国”(又称ISIS)的行动为例。“伊斯兰国”武装分子在250万人口中活动。该组织在伊拉克家庭住宅之间挖掘隧道，以便武装分子能够找到安全通道。摩苏尔老城是一个狭窄的街道，有着拥挤的住宅和市场。然而，就在美军发动袭击的两周前，华盛顿还没有考虑避免伤及平民的军事计划。美国军方从飞机上空投传单，告诉平民远离“伊斯兰国”武装分子。当然，平民没有办法服从;“伊斯兰国”武装分子会处决任何拿着传单的人。随着战斗的加剧，近90万平民逃离摩苏尔，其中一些人在试图逃跑时被“伊斯兰国”武装分子从背后开枪打死。美军摧毁了老城的基础设施，包括一个供水设施和5000多所房屋。由于美军在人口密集地区使用大型炸弹、大炮、火箭和迫击炮，造成大面积杀伤，导致许多平民死亡。

　　尽管美国军方承诺进行“历史上最精确的空战”，但现实并非如此。摩苏尔被摧毁后，美国在叙利亚拉卡的一次行动中犯了类似的错误。根据兰德公司的一份报告，在以美国为首的联军轰炸拉卡的“伊斯兰国”武装分子之后，“多达80%的建筑被认为无法居住”，“几千名在数月的炮击和巷战中幸存下来的平民在废墟中无处可去，无法获得安全的饮用水。”摩苏尔和拉卡的重建需要数十亿美元，而这两个城市的平民仍在遭受难以估量的苦难。即使伊拉克和叙利亚的平民因为摆脱了残暴的“伊斯兰国”统治而松了一口气，但许多经历了美国领导的行动的人却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失去了财产和家人。美国军方似乎忘记了在阿富汗指挥国际部队的斯坦利·麦克里斯特尔将军所提出的教训，他在2009年警告说，每杀死一个平民，就会产生更多的叛乱分子。

　　美国需要确保以色列的行动符合《国际法》

　　加沙不是伊拉克或叙利亚。但以色列可以从美国的经验中吸取教训。美国没有把保护平民放在首位，从而损害了自己的使命。“伊斯兰国”的非法行动，包括使用人体盾牌，应该使保护平民对美国的战略更加重要，而不是反过来。

　　正如国际社会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野蛮行径之后制定并通过了《日内瓦公约》一样，五角大楼制定了保护平民的政策，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对其在摩苏尔和拉卡等地失败行动的总结。美国军方认为自己可以做得更好，这种认识应该激励美国与以色列接触，以保护平民并遵守国际法。美国官员应该从自己的错误中吸取教训，提醒以色列，违反战争法将带来道德、法律和实际后果，这些后果将延申到战争结束之后。现在在加沙发生的事情将决定以色列在世界舞台上的信誉。当哈马斯袭击以色列平民时，美国理所当然地对哈马斯感到愤怒。现在华盛顿需要确保以色列在消灭哈马斯的行动中避免以平民为目标。

　　作者简介：莎拉·雅格(Sarah Yager)是人权观察组织华盛顿分部主任，她曾担任美国国防部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的首位人权问题高级顾问。本文由“钝角网”译自《外交事务》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