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拉德·海曼：泽伦斯基的痛苦抉择，为了乌克兰，牺牲顿巴斯？

　　在俄罗斯军队试图征服整个乌克兰遭遇失败后，他们重新集结，试图占领乌克兰东部与俄罗斯接壤的顿巴斯地区和乌克兰东南部与亚速海毗邻的部分。这些行动可能不会局限于此，他们试图再次向西移动，占领整个国家。如果俄罗斯不这样的话，敖德萨和通往黑海的乌克兰西南部仍将在基辅手中。

5月17日，在马里乌波尔，乌克兰武装人员乘坐巴士离开。新华社发（维克托摄）

　　在遭遇所有的炮击、轰炸、屠杀之后，对乌克兰来说，最后的耻辱极有可能是，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伦斯基被要求同意一项让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获得最低限度满意的顿巴斯协议。

　　普京则很可能不得不默默接受这样一种结果，即这种仅限于乌克兰东部和南部一大片领土的安排，克里姆林宫不得不承认它自始至终的目标就是这些。2022 年 3 月 30 日，俄罗斯国防部长谢尔盖·绍伊古表示，“总的来说，第一阶段行动的主要目标已经实现。乌克兰武装部队的作战能力已经大大降低，这使我们能够将主要精力集中在我们的主要目标上——解放顿巴斯。”绍伊古做出这一表示的五天前，俄罗斯副总参谋长谢尔盖·鲁德斯科伊上校也发表了类似的言论。

　　泽伦斯基最近暗示，作为整体解决方案的一部分，乌克兰将保持中立，但“我们希望建立一个安全保障的国际机制，保证国将以类似北约第5条的方式行事。”乌克兰议会多数党领袖大卫·阿拉卡米亚说，任何这样的方案都要经过全民公决，因为加入北约的目标已经写入乌克兰宪法。普京在5月9日胜利日的讲话向俄罗斯人解释，他在乌克兰开展“特别军事行动”的“必要性”，是阻止基辅“新纳粹政权”及其北约盟友对俄罗斯发动袭击的唯一途径。同一天，泽伦斯基收回了他早些时候暗示的可能和解的态度。他身穿军装，独自走在基辅空荡荡的主要交通和商业大道赫雷夏提克街上，强硬地表示，“我们不会把我们的领土割让给任何人。”

　　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俄罗斯的入侵行动会在哪里停止，即使它将其领土主张限制在乌克兰东部。比如，这是否包括整个卢甘斯克州和顿涅茨克州，还是只包括2014年至今年2月入侵期间与分裂分子发生冲突的部分地区？

　　顿巴斯曾经是一个工业中心，但自从2014年在莫斯科支持下的分裂分子把它和克里米亚一起夺走后，它一直在衰落，甚至被摧毁。甚至在2014年之前，顿巴斯的工业在全球范围内就已失去了竞争力，现在已经被摧毁或几乎无法运转。这一地区大多数年轻的、具有经济生产力的居民已经向西迁移到乌克兰的中心地带，尽管许多人最初希望这种迁移只是“暂时”的。留下来的老人、行动不便者和病人，除了从基辅很难得到、从莫斯科也不可能得到的补助金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收入来源。

　　俄罗斯支持的分裂势力仍然存在。客观地说，这些地区已经没有什么可觊觎的了，更不用说冒着危及国家其他地区的风险去争夺了。然而，除非在胁迫下，没有一个国家会愿意忍受失去领土，无论国力多么衰微，特别是在遭遇入侵的情况下。除了领土方面的损害，这个国家受到的威胁更关乎尊严、荣誉和国家认同。从克里米亚到摩尔多瓦的整个南部地区则涉及乌克兰的未来，放弃它将使乌克兰无法通过黑海进入国际水域，这将使乌克兰成为一个内陆国家。

　　但是，如果不包括南部的其他地区，为了顿巴斯是否值得继续忍受这种可怕的破坏、荒凉和死亡？泽伦斯基本人最近暗示，2014 年和 2022 年 2 月之前的实际边界在东部可能是可以接受的，但可以确定，任何这样的安排，无论多么令人反感，都必须确保——这种安排不是导致更多入侵的过渡步骤。

　　但普京对乌克兰西南部持什么样的态度并不完全清楚，包括敖德萨(敖德萨历史上是俄罗斯仅次于圣彼得堡的第二大港口)。如果有的话，那就是他暗示在占领顿巴斯之后，他将向西通过整个南部进入摩尔多瓦。显然，乌克兰会在南部进行抵抗，即使只是为了保留进入黑海的通道。

　　从长远来看，俄罗斯强行占领顿巴斯或乌克兰任何其他地区，只会加深乌克兰人对俄罗斯的敌意。破坏——地理上的、身体上的、经济上的、心理上的和社会上的——只会因为俄罗斯军队系统性的暴行(包括强奸、炮击和纯粹针对平民目标——先是折磨，然后把平民双手绑在背后处决)而加剧，这让人们对其纪律产生了明显的怀疑。要么是军方领导层失去了控制，要么更糟，这些战争罪行可能是在军方知情的情况下实施的，或许是在军方的命令下犯下的。

　　乌克兰人差不多都会说俄语。乌克兰东部地区的居民把它作为他们的第一语言，对某些人来说也是唯一的语言。在主要讲俄语的东部地区和主要讲乌克兰语的西部地区，双方在语言上的紧张关系曾不断加剧，有时甚至爆发冲突。但自2014年俄罗斯占领克里米亚和顿巴斯东部之后，这种紧张关系就没有了，之后乌克兰民族主义席卷全国。即使是那些在独立后感到受到歧视的讲俄语的人，也开始更频繁地说乌克兰语。普京现在用他的野蛮入侵进一步促成了这样的局面。如果乌克兰人在他的心目中是俄罗斯的“小弟”，那么他们现在已经完全与这个家庭疏远了，更有可能的是自相残杀。因此，任何在谈判中被迫割让的领土，都将把乌克兰人对俄罗斯的仇恨存留在几代人的思想、记忆中。他们渴望收回这些领土，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把它夺回来。克里米亚和顿巴斯很容易成为“21世纪的阿尔萨斯洛林”。

　　最终，为了结束这场杀戮战争，双方将需要达成某种协议，哪怕只是一种默许的权宜之计。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这一解决方案将意味着俄罗斯或其代理人将在事实上(如果不是在法律上)控制乌克兰领土。乌克兰人不可能忘记。这将成为两国关系中的一个血迹斑斑的印记，并将成为乌克兰人世世代代的鲜活记忆。但如果这是不可避免的，为什么不尽早达成这一安排，以避免更多的破坏、屠杀和死亡呢？

　　如果普京愿意满足于绍伊古所说的“主要目标”，那么不管这种牺牲有多么痛苦，乌克兰接受这种牺牲不是很明智吗？尽管泽伦斯基表示拒绝放弃乌克兰的“哪怕一寸土地”。他可能会在下次选举中付出巨大的政治代价，但他将拯救更多的城市、乡镇，保全农作物、工业、住房、学校、医院、移民，以及成百上千的生命。对乌克兰来说，这会是一个必要和适当的决定，而包括美国在内的北约盟国应该鼓励或至少不要试图劝阻泽伦斯基这样做。

       作者简介：杰拉德·海曼（Gerald F. Hyman）是美国战略与国际事务中心的高级助理(非常驻)。2002年至2007年，他担任美国国际开发署民主与治理办公室主任。本文译自《国家利益》网站。

　　在俄罗斯军队试图征服整个乌克兰遭遇失败后，他们重新集结，试图占领乌克兰东部与俄罗斯接壤的顿巴斯地区和乌克兰东南部与亚速海毗邻的部分。这些行动可能不会局限于此，他们试图再次向西移动，占领整个国家。如果俄罗斯不这样的话，敖德萨和通往黑海的乌克兰西南部仍将在基辅手中。

5月17日，在马里乌波尔，乌克兰武装人员乘坐巴士离开。新华社发（维克托摄）

　　在遭遇所有的炮击、轰炸、屠杀之后，对乌克兰来说，最后的耻辱极有可能是，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伦斯基被要求同意一项让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获得最低限度满意的顿巴斯协议。

　　普京则很可能不得不默默接受这样一种结果，即这种仅限于乌克兰东部和南部一大片领土的安排，克里姆林宫不得不承认它自始至终的目标就是这些。2022 年 3 月 30 日，俄罗斯国防部长谢尔盖·绍伊古表示，“总的来说，第一阶段行动的主要目标已经实现。乌克兰武装部队的作战能力已经大大降低，这使我们能够将主要精力集中在我们的主要目标上——解放顿巴斯。”绍伊古做出这一表示的五天前，俄罗斯副总参谋长谢尔盖·鲁德斯科伊上校也发表了类似的言论。

　　泽伦斯基最近暗示，作为整体解决方案的一部分，乌克兰将保持中立，但“我们希望建立一个安全保障的国际机制，保证国将以类似北约第5条的方式行事。”乌克兰议会多数党领袖大卫·阿拉卡米亚说，任何这样的方案都要经过全民公决，因为加入北约的目标已经写入乌克兰宪法。普京在5月9日胜利日的讲话向俄罗斯人解释，他在乌克兰开展“特别军事行动”的“必要性”，是阻止基辅“新纳粹政权”及其北约盟友对俄罗斯发动袭击的唯一途径。同一天，泽伦斯基收回了他早些时候暗示的可能和解的态度。他身穿军装，独自走在基辅空荡荡的主要交通和商业大道赫雷夏提克街上，强硬地表示，“我们不会把我们的领土割让给任何人。”

　　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俄罗斯的入侵行动会在哪里停止，即使它将其领土主张限制在乌克兰东部。比如，这是否包括整个卢甘斯克州和顿涅茨克州，还是只包括2014年至今年2月入侵期间与分裂分子发生冲突的部分地区？

　　顿巴斯曾经是一个工业中心，但自从2014年在莫斯科支持下的分裂分子把它和克里米亚一起夺走后，它一直在衰落，甚至被摧毁。甚至在2014年之前，顿巴斯的工业在全球范围内就已失去了竞争力，现在已经被摧毁或几乎无法运转。这一地区大多数年轻的、具有经济生产力的居民已经向西迁移到乌克兰的中心地带，尽管许多人最初希望这种迁移只是“暂时”的。留下来的老人、行动不便者和病人，除了从基辅很难得到、从莫斯科也不可能得到的补助金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收入来源。

　　俄罗斯支持的分裂势力仍然存在。客观地说，这些地区已经没有什么可觊觎的了，更不用说冒着危及国家其他地区的风险去争夺了。然而，除非在胁迫下，没有一个国家会愿意忍受失去领土，无论国力多么衰微，特别是在遭遇入侵的情况下。除了领土方面的损害，这个国家受到的威胁更关乎尊严、荣誉和国家认同。从克里米亚到摩尔多瓦的整个南部地区则涉及乌克兰的未来，放弃它将使乌克兰无法通过黑海进入国际水域，这将使乌克兰成为一个内陆国家。

　　但是，如果不包括南部的其他地区，为了顿巴斯是否值得继续忍受这种可怕的破坏、荒凉和死亡？泽伦斯基本人最近暗示，2014 年和 2022 年 2 月之前的实际边界在东部可能是可以接受的，但可以确定，任何这样的安排，无论多么令人反感，都必须确保——这种安排不是导致更多入侵的过渡步骤。

　　但普京对乌克兰西南部持什么样的态度并不完全清楚，包括敖德萨(敖德萨历史上是俄罗斯仅次于圣彼得堡的第二大港口)。如果有的话，那就是他暗示在占领顿巴斯之后，他将向西通过整个南部进入摩尔多瓦。显然，乌克兰会在南部进行抵抗，即使只是为了保留进入黑海的通道。

　　从长远来看，俄罗斯强行占领顿巴斯或乌克兰任何其他地区，只会加深乌克兰人对俄罗斯的敌意。破坏——地理上的、身体上的、经济上的、心理上的和社会上的——只会因为俄罗斯军队系统性的暴行(包括强奸、炮击和纯粹针对平民目标——先是折磨，然后把平民双手绑在背后处决)而加剧，这让人们对其纪律产生了明显的怀疑。要么是军方领导层失去了控制，要么更糟，这些战争罪行可能是在军方知情的情况下实施的，或许是在军方的命令下犯下的。

　　乌克兰人差不多都会说俄语。乌克兰东部地区的居民把它作为他们的第一语言，对某些人来说也是唯一的语言。在主要讲俄语的东部地区和主要讲乌克兰语的西部地区，双方在语言上的紧张关系曾不断加剧，有时甚至爆发冲突。但自2014年俄罗斯占领克里米亚和顿巴斯东部之后，这种紧张关系就没有了，之后乌克兰民族主义席卷全国。即使是那些在独立后感到受到歧视的讲俄语的人，也开始更频繁地说乌克兰语。普京现在用他的野蛮入侵进一步促成了这样的局面。如果乌克兰人在他的心目中是俄罗斯的“小弟”，那么他们现在已经完全与这个家庭疏远了，更有可能的是自相残杀。因此，任何在谈判中被迫割让的领土，都将把乌克兰人对俄罗斯的仇恨存留在几代人的思想、记忆中。他们渴望收回这些领土，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把它夺回来。克里米亚和顿巴斯很容易成为“21世纪的阿尔萨斯洛林”。

　　最终，为了结束这场杀戮战争，双方将需要达成某种协议，哪怕只是一种默许的权宜之计。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这一解决方案将意味着俄罗斯或其代理人将在事实上(如果不是在法律上)控制乌克兰领土。乌克兰人不可能忘记。这将成为两国关系中的一个血迹斑斑的印记，并将成为乌克兰人世世代代的鲜活记忆。但如果这是不可避免的，为什么不尽早达成这一安排，以避免更多的破坏、屠杀和死亡呢？

　　如果普京愿意满足于绍伊古所说的“主要目标”，那么不管这种牺牲有多么痛苦，乌克兰接受这种牺牲不是很明智吗？尽管泽伦斯基表示拒绝放弃乌克兰的“哪怕一寸土地”。他可能会在下次选举中付出巨大的政治代价，但他将拯救更多的城市、乡镇，保全农作物、工业、住房、学校、医院、移民，以及成百上千的生命。对乌克兰来说，这会是一个必要和适当的决定，而包括美国在内的北约盟国应该鼓励或至少不要试图劝阻泽伦斯基这样做。

       作者简介：杰拉德·海曼（Gerald F. Hyman）是美国战略与国际事务中心的高级助理(非常驻)。2002年至2007年，他担任美国国际开发署民主与治理办公室主任。本文译自《国家利益》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