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俄罗斯正陷入僵局：西方需要平衡莫斯科和明斯克的利益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白俄罗斯占据了西方媒体的头条。被操纵的总统选举和大规模抗议活动促使西欧和美国的评论人士预测，白俄罗斯总统亚历山大•卢卡申科将很快下台。卢卡申科通常被称为“欧洲最后的独裁者”。但是俄罗斯的政治支持和安全援助承诺帮助卢卡申科保住了他的政权。这种形势下，非但没有发生革命，反而变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僵局。

2020年8月，明斯克的一名抗议者

　　随着动荡局势的持续，西方国家需要找到一种方式来促进白俄罗斯的民主进程，又要避免引发俄罗斯的不利反应。美国或其他国家的失误可能会把这个国家变成一个地缘政治对抗区。这样的结果将损害西方的利益、欧洲的安全以及白俄罗斯人民。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美国和欧盟的政策必须建立在对抗议运动的弱点和莫斯科的优势进行清晰评估的基础上。他们应该寻求一个基于中间立场的解决方案，促使卢卡申科离开，并承认俄罗斯与俄罗斯的密切关系。与此同时，两国应逐步实现关系正常化，以便缓慢地为未来的民主进程创造更好的条件。这样的政策需要理解白俄罗斯抗议者对现状的愤怒，防止白俄罗斯成为一个大国争斗区，并减少俄罗斯大规模干预的风险，从而锁死改革之路。

　　陷入僵局

　　随着白俄罗斯的抗议活动在整个八月份势头不断增强，许多分析人士得出结论:卢卡申科倒台的日子屈指可数。然而，这样的前景还为时过早。尽管示威游行令人印象深刻，但反对派缺乏迫使卢卡申科下台或同意重新举行选举的力量。他的主要竞争对手 蒂哈诺夫斯卡娅已经逃往立陶宛。作为一个政治新手(她是在她的丈夫被捕后才加入竞选的)， 蒂哈诺夫斯卡娅是抗议的象征，但缺乏领导力。

　　蒂哈诺夫斯卡娅意识到她的作用有限，于是成立了一个协调委员会，最初的任务是促进权力从卢卡申科手中和平移交。然而，政府立即作出反应，宣布该委员会是非法的，并对其成员提起刑事诉讼。目前，委员会的大多数主要成员要么被逮捕，要么已经逃离该国。因此，这一机构几乎没有已没有什么领导能力。抗议人士周日利用社交媒体平台Telegram在明斯克和其他地方组织了大规模的反卢卡申科示威活动，但委员会没有组织他们的活动。与此同时，委员会难以将基层反对派扩大到主要是年轻的城市抗议者之外;例如，它未能将国有工厂工人的支持转变为可能削弱卢卡申科核心选区的全国性罢工。此外，委员会已经降低了它的要求：不再要求卢卡申科下台，而是更加含糊地说需要“共度政治危机，确保社会团结。”

　　对卢卡申科来说，他的实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弱，但他仍然设法在农村地区、小城镇以及白俄罗斯老一代民众中拥有广泛的支持。执政精英，包括大部分在安全部门工作的人，也保持着对他绝对的忠诚。其结果是，白俄罗斯政局陷入了一场尚无解决方案的僵局。

　　俄罗斯的利益

　　当抗议活动达到高潮时，卢卡申科向俄罗斯总统普京请求安全援助。普京早已做好回应的准备：这位俄罗斯领导人将这一区域内，对克里姆林宫友好的政府被推翻的“颜色革命”视为西方对莫斯科势力范围的攻击。

　　普京已经明确表示，他将尽一切努力确保白俄罗斯继续留在俄罗斯的轨道上。莫斯科将白俄罗斯视为对抗西方对手的战略缓冲地带。正是为了强调这一点，普京在索契公开接待了卢卡申科，批准了一笔15亿美元的贷款，以减轻明斯克的债务负担，并宣称他已经“建立了一定的警力储备”，如果白俄罗斯的局势“失控”，他可以动用这些警力。他还在与德国总理默克尔和法国总统马克龙的私下谈话中明确表示，莫斯科不会容忍西方对白俄罗斯的任何干涉。

　　不过，莫斯科对卢卡申科的支持绝不是无条件的。这位白俄罗斯的强人一直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伙伴，他一再阻挠俄罗斯加强与白俄罗斯经济和政治联系的企图。就在选举前夕，卢卡申科逮捕了30多名受雇于一家与克里姆林宫关系密切的私人军事公司的俄罗斯雇佣兵，罪名是策划政变。(在抗议开始，他很快改变了主意，释放了他们)。考虑到卢卡申科对俄罗斯的态度，克里姆林宫可能不会反对卢卡申科的最终下台——甚至可能为此提供便利——只要白俄罗斯仍牢牢地留在俄罗斯的势力范围内，而且权力过渡似乎不是受大众或西方压力的结果。

　　西方应该怎么做?

　　考虑到白俄罗斯反对派的脆弱性，以及俄罗斯需要让这个国家保持在自己的轨道上，像法国、德国和美国这样的国家将不得不小心从事。他们需要向白俄罗斯政府施压，要求其停止暴力，通过谈判和平结束动荡，但与此同时，他们必须避免与莫斯科发生公开冲突。

　　可以从承认抗议运动的性质开始。白俄罗斯反对派关注的是国内问题，而不是地缘政治，它不想成为任何反俄斗争中的一枚棋子。事实上，抗议者明白莫斯科在经济和政治上都是他们国家的关键因素。白俄罗斯既依赖俄罗斯作为商品市场，也依赖俄罗斯作为重要资源(如能源)的供应国。无论是抗议还是西方的干预都不会改变这种关系。

　　对白俄罗斯民主进程潜在的西方支持者需要尊重这种现实，并需谨慎地避免把这个国家变成战场。他们可以首先向包括白俄罗斯政府、反对派和莫斯科在内的所有人表明，无论国内政治局势如何演变，他们的绝对优先事项是防止任何进一步的暴力。

　　然而，仅呼吁和平解决危机是远远不够的。美国和欧盟应该积极寻求通过与莫斯科进行耐心、平静的外交接触来促成这样的结果，因为克里姆林宫仍然掌握着卢卡申科命运。他们应该放宽制裁，以换取结束侵犯人权和推进政治问责的解决方案。这样做将使西方在经济上发挥更大的作用，并有助于为民主进程创造一个机会，同时又不会加剧俄罗斯对西方夺取其地缘政治权力的担忧。

　　但是，尽管西方国家应该避免挑起冲突，但它们也必须直接与白俄罗斯接触，而不是认为可以仅仅通过克里姆林宫这样做。当前的危机爆发时，美国参议院还在确认新的驻白俄罗斯大使。一些参议员现在认为，在目前的条件下填补这个职位将使卢卡申科的镇压合法化。然而，让这个职位空着，等于是向白俄罗斯社会发出了一个更糟糕的信号——美国只对与莫斯科讨论白俄罗斯问题感兴趣。华盛顿应尽快确认驻白俄罗斯大使的任命，而新任命的大使应在与政府正式接触同积极接触反对派之间取得平衡。

　　后卢卡申科时代，白俄罗斯与莫斯科关系密切，但也在改善与西方的关系，这是当前危机发展到中期的结果。这或许不是许多西方人所希望的，但仍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或许是当前形势下的最佳选择。精心制定的政策可以使美好的愿景成为现实。然而，如果西方试图强行推进激进的解决方案，对勇敢的白俄罗斯人民来说，结果可能是灾难性的。

　　YAUHENI PREIHERMAN是明斯克国际关系对话委员会的创始人和主任。THOMAS GRAHAM是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的荣誉研究员，并在2004年至2007年期间担任国家安全委员会(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俄罗斯事务高级主任。本文译自《外交事务》网站，原文链接：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europe/2020-10-02/dont-put-belarus-middle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白俄罗斯占据了西方媒体的头条。被操纵的总统选举和大规模抗议活动促使西欧和美国的评论人士预测，白俄罗斯总统亚历山大•卢卡申科将很快下台。卢卡申科通常被称为“欧洲最后的独裁者”。但是俄罗斯的政治支持和安全援助承诺帮助卢卡申科保住了他的政权。这种形势下，非但没有发生革命，反而变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僵局。

2020年8月，明斯克的一名抗议者

　　随着动荡局势的持续，西方国家需要找到一种方式来促进白俄罗斯的民主进程，又要避免引发俄罗斯的不利反应。美国或其他国家的失误可能会把这个国家变成一个地缘政治对抗区。这样的结果将损害西方的利益、欧洲的安全以及白俄罗斯人民。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美国和欧盟的政策必须建立在对抗议运动的弱点和莫斯科的优势进行清晰评估的基础上。他们应该寻求一个基于中间立场的解决方案，促使卢卡申科离开，并承认俄罗斯与俄罗斯的密切关系。与此同时，两国应逐步实现关系正常化，以便缓慢地为未来的民主进程创造更好的条件。这样的政策需要理解白俄罗斯抗议者对现状的愤怒，防止白俄罗斯成为一个大国争斗区，并减少俄罗斯大规模干预的风险，从而锁死改革之路。

　　陷入僵局

　　随着白俄罗斯的抗议活动在整个八月份势头不断增强，许多分析人士得出结论:卢卡申科倒台的日子屈指可数。然而，这样的前景还为时过早。尽管示威游行令人印象深刻，但反对派缺乏迫使卢卡申科下台或同意重新举行选举的力量。他的主要竞争对手 蒂哈诺夫斯卡娅已经逃往立陶宛。作为一个政治新手(她是在她的丈夫被捕后才加入竞选的)， 蒂哈诺夫斯卡娅是抗议的象征，但缺乏领导力。

　　蒂哈诺夫斯卡娅意识到她的作用有限，于是成立了一个协调委员会，最初的任务是促进权力从卢卡申科手中和平移交。然而，政府立即作出反应，宣布该委员会是非法的，并对其成员提起刑事诉讼。目前，委员会的大多数主要成员要么被逮捕，要么已经逃离该国。因此，这一机构几乎没有已没有什么领导能力。抗议人士周日利用社交媒体平台Telegram在明斯克和其他地方组织了大规模的反卢卡申科示威活动，但委员会没有组织他们的活动。与此同时，委员会难以将基层反对派扩大到主要是年轻的城市抗议者之外;例如，它未能将国有工厂工人的支持转变为可能削弱卢卡申科核心选区的全国性罢工。此外，委员会已经降低了它的要求：不再要求卢卡申科下台，而是更加含糊地说需要“共度政治危机，确保社会团结。”

　　对卢卡申科来说，他的实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弱，但他仍然设法在农村地区、小城镇以及白俄罗斯老一代民众中拥有广泛的支持。执政精英，包括大部分在安全部门工作的人，也保持着对他绝对的忠诚。其结果是，白俄罗斯政局陷入了一场尚无解决方案的僵局。

　　俄罗斯的利益

　　当抗议活动达到高潮时，卢卡申科向俄罗斯总统普京请求安全援助。普京早已做好回应的准备：这位俄罗斯领导人将这一区域内，对克里姆林宫友好的政府被推翻的“颜色革命”视为西方对莫斯科势力范围的攻击。

　　普京已经明确表示，他将尽一切努力确保白俄罗斯继续留在俄罗斯的轨道上。莫斯科将白俄罗斯视为对抗西方对手的战略缓冲地带。正是为了强调这一点，普京在索契公开接待了卢卡申科，批准了一笔15亿美元的贷款，以减轻明斯克的债务负担，并宣称他已经“建立了一定的警力储备”，如果白俄罗斯的局势“失控”，他可以动用这些警力。他还在与德国总理默克尔和法国总统马克龙的私下谈话中明确表示，莫斯科不会容忍西方对白俄罗斯的任何干涉。

　　不过，莫斯科对卢卡申科的支持绝不是无条件的。这位白俄罗斯的强人一直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伙伴，他一再阻挠俄罗斯加强与白俄罗斯经济和政治联系的企图。就在选举前夕，卢卡申科逮捕了30多名受雇于一家与克里姆林宫关系密切的私人军事公司的俄罗斯雇佣兵，罪名是策划政变。(在抗议开始，他很快改变了主意，释放了他们)。考虑到卢卡申科对俄罗斯的态度，克里姆林宫可能不会反对卢卡申科的最终下台——甚至可能为此提供便利——只要白俄罗斯仍牢牢地留在俄罗斯的势力范围内，而且权力过渡似乎不是受大众或西方压力的结果。

　　西方应该怎么做?

　　考虑到白俄罗斯反对派的脆弱性，以及俄罗斯需要让这个国家保持在自己的轨道上，像法国、德国和美国这样的国家将不得不小心从事。他们需要向白俄罗斯政府施压，要求其停止暴力，通过谈判和平结束动荡，但与此同时，他们必须避免与莫斯科发生公开冲突。

　　可以从承认抗议运动的性质开始。白俄罗斯反对派关注的是国内问题，而不是地缘政治，它不想成为任何反俄斗争中的一枚棋子。事实上，抗议者明白莫斯科在经济和政治上都是他们国家的关键因素。白俄罗斯既依赖俄罗斯作为商品市场，也依赖俄罗斯作为重要资源(如能源)的供应国。无论是抗议还是西方的干预都不会改变这种关系。

　　对白俄罗斯民主进程潜在的西方支持者需要尊重这种现实，并需谨慎地避免把这个国家变成战场。他们可以首先向包括白俄罗斯政府、反对派和莫斯科在内的所有人表明，无论国内政治局势如何演变，他们的绝对优先事项是防止任何进一步的暴力。

　　然而，仅呼吁和平解决危机是远远不够的。美国和欧盟应该积极寻求通过与莫斯科进行耐心、平静的外交接触来促成这样的结果，因为克里姆林宫仍然掌握着卢卡申科命运。他们应该放宽制裁，以换取结束侵犯人权和推进政治问责的解决方案。这样做将使西方在经济上发挥更大的作用，并有助于为民主进程创造一个机会，同时又不会加剧俄罗斯对西方夺取其地缘政治权力的担忧。

　　但是，尽管西方国家应该避免挑起冲突，但它们也必须直接与白俄罗斯接触，而不是认为可以仅仅通过克里姆林宫这样做。当前的危机爆发时，美国参议院还在确认新的驻白俄罗斯大使。一些参议员现在认为，在目前的条件下填补这个职位将使卢卡申科的镇压合法化。然而，让这个职位空着，等于是向白俄罗斯社会发出了一个更糟糕的信号——美国只对与莫斯科讨论白俄罗斯问题感兴趣。华盛顿应尽快确认驻白俄罗斯大使的任命，而新任命的大使应在与政府正式接触同积极接触反对派之间取得平衡。

　　后卢卡申科时代，白俄罗斯与莫斯科关系密切，但也在改善与西方的关系，这是当前危机发展到中期的结果。这或许不是许多西方人所希望的，但仍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或许是当前形势下的最佳选择。精心制定的政策可以使美好的愿景成为现实。然而，如果西方试图强行推进激进的解决方案，对勇敢的白俄罗斯人民来说，结果可能是灾难性的。

　　YAUHENI PREIHERMAN是明斯克国际关系对话委员会的创始人和主任。THOMAS GRAHAM是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的荣誉研究员，并在2004年至2007年期间担任国家安全委员会(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俄罗斯事务高级主任。本文译自《外交事务》网站，原文链接：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europe/2020-10-02/dont-put-belarus-midd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