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尼弗：对俄罗斯的制裁也是一场持久战

　　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之后，各国和相关企业对俄罗斯实施了国际制裁，这是多国外交和企业责任方面的一个显著成就。世界上许多国家已经终止了与俄罗斯的商业往来，切断了与俄罗斯的贸易关系和金融关系，冻结了俄罗斯的许多外国资产，这令克里姆林宫感到震惊。这些惩罚性经济措施的速度、范围和规模以及其目标——世界上最大和最重要的经济体之一——都是前所未有的。

　　不过，这只是从经济层面对俄罗斯施压的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维持这种协调一致的努力将变得越来越难，尤其是如果克里姆林宫准备在对全球经济有重大影响的行业进行反制的话。能源、粮食、农产品和贸易路线的中断将在制裁联盟内部制造摩擦，特别是在各国负担似乎不平衡或不公平的情况下。目前的制裁联盟包括澳大利亚、加拿大、日本、韩国、美国和欧盟。俄罗斯将寻求通过报复性措施来加剧这种摩擦。上周，据称由于恶劣天气，俄罗斯关闭了一条从哈萨克斯坦通往黑海的主要石油管道。制裁联盟可能会比俄罗斯认为的更持久，但这些紧张局势将使常规推行大规模制裁措施变得更加困难，尤其是需要确保确保中国、印度和其他国家不会削弱制裁的效力。

　　随着俄罗斯军队和乌克兰抵抗力量之间陷入僵局的可能性增加，那些希望遏制莫斯科野心的人应该知道，俄罗斯可以很容易地利用这种僵局，放大联盟内部的嫌隙，以分裂联盟。综合来看，这些因素预示着制裁行动的未来将比早期的成功所预示的前景更具挑战性。因此，美国及其盟友必须为长期努力——共同努力，确定最佳的下一套制裁措施，对逃避制裁和俄罗斯反制裁的报复行为做出集体回应。如果能够维持对俄罗斯的有效制裁机制，他们将在俄罗斯在乌克兰陷入僵局的情况下形成统一战线。

　　微妙的平衡

　　那些反对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的人需要考虑一个微妙的平衡：他们必须施加足够的压力，促使普京改变路线，但又不能施加太大的压力，让他采取报复行动。尽管美国及其伙伴不对俄罗斯的行为负责——是普京选择了这场危机，他需要承担代价——但每一个新的制裁决定都必须仔细权衡，考虑到俄罗斯可能的反应和任何可能的外部影响。例如，制裁俄罗斯所有的石油和天然气出口将对俄罗斯经济造成严重打击，但考虑到欧洲和全球对俄罗斯能源流动的依赖，这样做也会加剧萌芽中的能源危机。

　　市场对俄罗斯碳氢化合物的需求，鼓励人们寻找其他途径来瞄准这一收入来源，包括利用美国的制裁，迫使收入存入由外部机构管理的托管账户，或对收入征收异极高的税收或关税。这些都是一些不错的想法。但普京在俄罗斯的能源出口上也有发言权——如果他决定关闭水龙头是值得的，尽管会给自身造成的经济痛苦，就像他在哈萨克斯坦管道问题上的决定一样，那么实施制裁的国家可能会面临市场危机。

　　这种内在紧张是目前为止制裁只针对被列为特定目标的部分原因，比如特定的银行或寡头，或者是针对俄罗斯的长期经济利益，比如对其石油和天然气行业的投资。制裁联盟不应寻求快速且看似简单的惩罚，而应针对性制定措施，使俄罗斯更难在国际上开展业务——例如，针对保障其保险和运输业务的服务行业，这将以更微妙的方式增加俄罗斯的成本，从而使其报复能力复杂化。

　　维护联盟内部的伙伴关系

　　这种谨慎的制裁方式也将有助于维持与普京对抗的国际伙伴的关系。如果联合国安理会没有一项强制执行制裁的决议，那么制裁联盟的维持将依赖于相互善意、共同牺牲和共同目标。但是，这种凝聚力很容易受到加大制裁带来的各种困难的影响。

　　在战争之前，俄罗斯是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一个相对正常的贸易伙伴，让许多国家一夜之间与莫斯科脱钩是痛苦的。因此，制裁联盟应该帮助那些特别容易受到俄罗斯报复或制裁影响的国家。美国已经采取了一些措施来减轻联盟其他成员国的痛苦——例如，为欧洲寻求替代能源供应，并提供可能的能源支持，作为计划中的新制裁的一部分。

　　不过，对那些受到制裁行动严重影响的经济体，能提供是补偿是有限的。俄罗斯贸易伙伴和商业利益的多样性意味着，有时会有一个制裁伙伴感到负担过重。因此，一种共同牺牲和共同负担的意识至关重要，特别是在欧盟等区域集团内部，在这些集团中，制裁决定将通过协商一致做出。

　　这种情况也解释了为什么来自中国、印度和其他国家的“回填”(backfill)被视为对制裁行动的一种威胁。“回填”是指进入因制裁或其他政策手段而被其他国家放弃的市场，这种做法对制裁来说是有害的，因为它可以让目标国家满足自己的需求，尽管制裁国家做出了牺牲。不出所料，美国已经把应对中国对俄罗斯的回填作为优先事项，即使这意味着需要暂时接受中国和印度与俄罗斯进行正常贸易的现实。

　　处理分歧

　　或许具有戏剧性的是，制裁联盟面临的最重要的潜在压力之一，是在解决乌克兰冲突方面取得的外交进展，因为俄罗斯将不可避免地敦促尽早结束惩罚性制裁机制。很有可能的是，任何潜在的协议都将涉及恢复乌克兰主权的步骤，首先是停火，然后将俄罗斯军队撤离乌克兰领土。如果这些举动能迅速进行，俄罗斯领导人几乎肯定会同时坚持暂停或终止制裁。他们可能会辩称，一旦军事敌对行动结束，所有制裁都应立即终止，即使长期解决方案需要数月或数年的谈判才能达成。制裁联盟中的一些国家可能会倾向于同意终止制裁，以减轻能源和其他大宗商品价格方面的压力。

　　作为协议的一部分，暂停制裁将成为制裁联盟内部的一个重要争论点。在达成永久、持久的解决方案之前，美国等一些合作伙伴将不愿放松制裁压力。其他国家，尤其是东欧国家，可能希望本国也能得到类似的安全保障。乌克兰可能会坚持要求莫斯科进行赔款，并希望保留使用俄罗斯有限的外汇储备作为此类支付的担保工具。

　　即使是那些与美国有共同利益的友好国家，也可能会对与莫斯科之间的合理交换条件有不同的看法。如果俄罗斯不遵守协议，各国可能还会就如何应对存在分歧。因此，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在与莫斯科就解除制裁进行任何谈判之前，制裁联盟将展开详细而复杂的内部沟通。否则，短期安排，比如停火，更有可能在联盟内部引发争斗，不同国家对在冲突中止情况下取消某些制裁是否明智存在分歧。

　　谨慎行事

　　围绕制裁行动的不确定性并未削弱其迄今取得的成就。但美国及其合作伙伴应该记得，世界的未来仍是一个未知数。制裁给一个仍然拥有巨大经济杠杆的国家带来了沉重的代价——更不用说其拥有庞大的核武库。普京已经明确表示，他认为制裁行动是一种经济战，更大范围的冲突是为俄罗斯的生存而战。与伊朗、朝鲜或其他受到国际制裁的国家不同，俄罗斯可以在全球范围内造成物质和经济上的破坏。

　　因此，制裁联盟在制定和执行制裁时应继续保持谨慎和深思熟虑。这一行动可能会持续几周或数月不止，因此，在实施所有措施之前，制裁联盟应该很好地评估这些措施的潜在影响。联盟也应该开始讨论解除制裁的适当理由，以及撤销制裁的最佳顺序。

　　这些计划不必是一成不变的，但它们应该被用来尽快确定和解决存在分歧的领域。它们也可以非正式地传达给俄罗斯，这样俄罗斯领导人就会明白继续在乌克兰进行战争的机会成本。制裁联盟的成员还应分享有关他们会如何反击回填，并协调对寻求破坏制裁机制的行为者采取的外交手段。

　　最后，联盟应该制定计划，取代之前因战争或制裁而无法获得的来自俄罗斯和乌克兰的货物。没有办法阻止冲突对经济造成的破坏，但是，找到分担这些破坏造成的负担并降低其成本的方法，将对在未来的制裁斗争中维持联盟大有帮助。

　　作者简介：理查德·尼弗(Richard Nephew)，哥伦比亚大学全球能源政策中心资深研究学者，2013年至2015年担任美国国务院制裁政策副协调员，曾策划对伊朗实施经济制裁。本文译自《外交事务》网站。

　　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之后，各国和相关企业对俄罗斯实施了国际制裁，这是多国外交和企业责任方面的一个显著成就。世界上许多国家已经终止了与俄罗斯的商业往来，切断了与俄罗斯的贸易关系和金融关系，冻结了俄罗斯的许多外国资产，这令克里姆林宫感到震惊。这些惩罚性经济措施的速度、范围和规模以及其目标——世界上最大和最重要的经济体之一——都是前所未有的。

　　不过，这只是从经济层面对俄罗斯施压的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维持这种协调一致的努力将变得越来越难，尤其是如果克里姆林宫准备在对全球经济有重大影响的行业进行反制的话。能源、粮食、农产品和贸易路线的中断将在制裁联盟内部制造摩擦，特别是在各国负担似乎不平衡或不公平的情况下。目前的制裁联盟包括澳大利亚、加拿大、日本、韩国、美国和欧盟。俄罗斯将寻求通过报复性措施来加剧这种摩擦。上周，据称由于恶劣天气，俄罗斯关闭了一条从哈萨克斯坦通往黑海的主要石油管道。制裁联盟可能会比俄罗斯认为的更持久，但这些紧张局势将使常规推行大规模制裁措施变得更加困难，尤其是需要确保确保中国、印度和其他国家不会削弱制裁的效力。

　　随着俄罗斯军队和乌克兰抵抗力量之间陷入僵局的可能性增加，那些希望遏制莫斯科野心的人应该知道，俄罗斯可以很容易地利用这种僵局，放大联盟内部的嫌隙，以分裂联盟。综合来看，这些因素预示着制裁行动的未来将比早期的成功所预示的前景更具挑战性。因此，美国及其盟友必须为长期努力——共同努力，确定最佳的下一套制裁措施，对逃避制裁和俄罗斯反制裁的报复行为做出集体回应。如果能够维持对俄罗斯的有效制裁机制，他们将在俄罗斯在乌克兰陷入僵局的情况下形成统一战线。

　　微妙的平衡

　　那些反对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的人需要考虑一个微妙的平衡：他们必须施加足够的压力，促使普京改变路线，但又不能施加太大的压力，让他采取报复行动。尽管美国及其伙伴不对俄罗斯的行为负责——是普京选择了这场危机，他需要承担代价——但每一个新的制裁决定都必须仔细权衡，考虑到俄罗斯可能的反应和任何可能的外部影响。例如，制裁俄罗斯所有的石油和天然气出口将对俄罗斯经济造成严重打击，但考虑到欧洲和全球对俄罗斯能源流动的依赖，这样做也会加剧萌芽中的能源危机。

　　市场对俄罗斯碳氢化合物的需求，鼓励人们寻找其他途径来瞄准这一收入来源，包括利用美国的制裁，迫使收入存入由外部机构管理的托管账户，或对收入征收异极高的税收或关税。这些都是一些不错的想法。但普京在俄罗斯的能源出口上也有发言权——如果他决定关闭水龙头是值得的，尽管会给自身造成的经济痛苦，就像他在哈萨克斯坦管道问题上的决定一样，那么实施制裁的国家可能会面临市场危机。

　　这种内在紧张是目前为止制裁只针对被列为特定目标的部分原因，比如特定的银行或寡头，或者是针对俄罗斯的长期经济利益，比如对其石油和天然气行业的投资。制裁联盟不应寻求快速且看似简单的惩罚，而应针对性制定措施，使俄罗斯更难在国际上开展业务——例如，针对保障其保险和运输业务的服务行业，这将以更微妙的方式增加俄罗斯的成本，从而使其报复能力复杂化。

　　维护联盟内部的伙伴关系

　　这种谨慎的制裁方式也将有助于维持与普京对抗的国际伙伴的关系。如果联合国安理会没有一项强制执行制裁的决议，那么制裁联盟的维持将依赖于相互善意、共同牺牲和共同目标。但是，这种凝聚力很容易受到加大制裁带来的各种困难的影响。

　　在战争之前，俄罗斯是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一个相对正常的贸易伙伴，让许多国家一夜之间与莫斯科脱钩是痛苦的。因此，制裁联盟应该帮助那些特别容易受到俄罗斯报复或制裁影响的国家。美国已经采取了一些措施来减轻联盟其他成员国的痛苦——例如，为欧洲寻求替代能源供应，并提供可能的能源支持，作为计划中的新制裁的一部分。

　　不过，对那些受到制裁行动严重影响的经济体，能提供是补偿是有限的。俄罗斯贸易伙伴和商业利益的多样性意味着，有时会有一个制裁伙伴感到负担过重。因此，一种共同牺牲和共同负担的意识至关重要，特别是在欧盟等区域集团内部，在这些集团中，制裁决定将通过协商一致做出。

　　这种情况也解释了为什么来自中国、印度和其他国家的“回填”(backfill)被视为对制裁行动的一种威胁。“回填”是指进入因制裁或其他政策手段而被其他国家放弃的市场，这种做法对制裁来说是有害的，因为它可以让目标国家满足自己的需求，尽管制裁国家做出了牺牲。不出所料，美国已经把应对中国对俄罗斯的回填作为优先事项，即使这意味着需要暂时接受中国和印度与俄罗斯进行正常贸易的现实。

　　处理分歧

　　或许具有戏剧性的是，制裁联盟面临的最重要的潜在压力之一，是在解决乌克兰冲突方面取得的外交进展，因为俄罗斯将不可避免地敦促尽早结束惩罚性制裁机制。很有可能的是，任何潜在的协议都将涉及恢复乌克兰主权的步骤，首先是停火，然后将俄罗斯军队撤离乌克兰领土。如果这些举动能迅速进行，俄罗斯领导人几乎肯定会同时坚持暂停或终止制裁。他们可能会辩称，一旦军事敌对行动结束，所有制裁都应立即终止，即使长期解决方案需要数月或数年的谈判才能达成。制裁联盟中的一些国家可能会倾向于同意终止制裁，以减轻能源和其他大宗商品价格方面的压力。

　　作为协议的一部分，暂停制裁将成为制裁联盟内部的一个重要争论点。在达成永久、持久的解决方案之前，美国等一些合作伙伴将不愿放松制裁压力。其他国家，尤其是东欧国家，可能希望本国也能得到类似的安全保障。乌克兰可能会坚持要求莫斯科进行赔款，并希望保留使用俄罗斯有限的外汇储备作为此类支付的担保工具。

　　即使是那些与美国有共同利益的友好国家，也可能会对与莫斯科之间的合理交换条件有不同的看法。如果俄罗斯不遵守协议，各国可能还会就如何应对存在分歧。因此，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在与莫斯科就解除制裁进行任何谈判之前，制裁联盟将展开详细而复杂的内部沟通。否则，短期安排，比如停火，更有可能在联盟内部引发争斗，不同国家对在冲突中止情况下取消某些制裁是否明智存在分歧。

　　谨慎行事

　　围绕制裁行动的不确定性并未削弱其迄今取得的成就。但美国及其合作伙伴应该记得，世界的未来仍是一个未知数。制裁给一个仍然拥有巨大经济杠杆的国家带来了沉重的代价——更不用说其拥有庞大的核武库。普京已经明确表示，他认为制裁行动是一种经济战，更大范围的冲突是为俄罗斯的生存而战。与伊朗、朝鲜或其他受到国际制裁的国家不同，俄罗斯可以在全球范围内造成物质和经济上的破坏。

　　因此，制裁联盟在制定和执行制裁时应继续保持谨慎和深思熟虑。这一行动可能会持续几周或数月不止，因此，在实施所有措施之前，制裁联盟应该很好地评估这些措施的潜在影响。联盟也应该开始讨论解除制裁的适当理由，以及撤销制裁的最佳顺序。

　　这些计划不必是一成不变的，但它们应该被用来尽快确定和解决存在分歧的领域。它们也可以非正式地传达给俄罗斯，这样俄罗斯领导人就会明白继续在乌克兰进行战争的机会成本。制裁联盟的成员还应分享有关他们会如何反击回填，并协调对寻求破坏制裁机制的行为者采取的外交手段。

　　最后，联盟应该制定计划，取代之前因战争或制裁而无法获得的来自俄罗斯和乌克兰的货物。没有办法阻止冲突对经济造成的破坏，但是，找到分担这些破坏造成的负担并降低其成本的方法，将对在未来的制裁斗争中维持联盟大有帮助。

　　作者简介：理查德·尼弗(Richard Nephew)，哥伦比亚大学全球能源政策中心资深研究学者，2013年至2015年担任美国国务院制裁政策副协调员，曾策划对伊朗实施经济制裁。本文译自《外交事务》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