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法雷拉&罗斯：美国在阿富汗的溃退会在伊拉克重演吗?

　　美国在阿富汗的溃败引发了一个问题：什么才是负责任的撤军?尽管美国在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投入了830亿美元，一群数量不到阿富汗安全部队三分之一的叛乱分子还是在几周内夺取了政权。美国未能及时撤离本国公民和当地合作伙伴，数百名美国人被遗弃在那里。“伊斯兰国”在喀布尔国际机场策划了毁灭性自杀式炸弹袭击。虽然许多美国人支持撤军，但这样的撤军方式和结果还是令人震惊。

美国总统拜登7月26日和伊拉克总理卡迪米签署一项协议，规定到2021年底时，美国将正式结束在伊拉克的作战任务

　　美国领导人不应该对塔利班能迅速接管阿富汗政权感到惊讶。虽然媒体的讨论集中在美国的情报失误上，但更重要的因素是美国领导人对撤军将如何改变阿富汗内部力量平衡判断错误

　　这些教训可以为正在进行的美国在中东，特别是在伊拉克的撤军提供参考。美国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的行动目标、范围和安全状况有很大不同。然而，美国也面临着类似的问题，包括伙伴部队的行动能力、政府的合法性，以及在美军撤出后当地部队的作战意愿。

　　首先，美国过于依赖与特种作战部队的合作。美军促进了阿富汗国家陆军突击队的发展，使之成为一支比阿富汗传统部队更有能力独立行动的高阶部队。在阿富汗政府投降之前，这些突击队员英勇地与塔利班作战，之后继续在潘杰希尔山谷与反塔利班民兵并肩作战。然而，阿富汗突击队无法弥补阿富汗国防和安全部队(ANDSF)的能力或韧性的差距，后者依赖联盟的后勤、空中和情报支持——国会和国际安全援助部队(International Security Assistance force)委托撰写的报告都没有对这一缺陷发出警告。

　　同样，在伊拉克，美国及其联盟伙伴培养了反恐部队(CTS)，并提升了伊拉克安全部队(ISF)的能力，但这也没有消除他们对美国的依赖。反恐部队是对抗“伊斯兰国”的关键力量，也使伊拉克总理能够对伊朗代理人采取有限的行动，否则伊朗代理人几乎完全逍遥法外。然而，反恐部队只占伊拉克安全部队的一小部分，并不能大规模地填补安全方面的缺失。反恐部队和伊拉克安全部队仍然依赖美国空军、情报和承包商的支持。美国顾问正在努力提升伊拉克的能力，以弥补这些差距，但这需要充足的时间和美国的长期政治支持才能取得成果。

　　其次，美国在降低从阿富汗撤军的风险方面设定的优先次序是错误的。与唐纳德·特朗普总统在2018年和2019年宣布但随后又中止的从叙利亚撤军不同，美国军队在2014年过渡到顾问角色后开始准备从阿富汗撤军。虽然美国向阿富汗国防和安全部队提供了可以暂时弥补能力差距的设备和物资，但它忽视了更重要的问题，即需要有足够的国家行政能力，以打击恶性和政治导向的叛乱。美国大大低估了阿富汗政府迫使塔利班参与谈判所需的支持。

　　阿富汗政府和国防和安全部队内部的系统腐败可能是阿富汗崩溃的最大助推器。腐败、贿赂网络和公共服务缺失的情况是普遍存在的。2014年有争议的选举结果破坏了政府的合法性。美国迫使阿富汗领导人组建一个不符合宪法的统一政府，这个政府没有体现出两族共识。阿富汗政府被排除在美国与塔利班的和平协议之外，进一步削弱了其合法性。之后，许多公务员、警察和阿富汗军人的工资都无法支付，这损害了他们留在安全部队的利益，也暴露出政府已摇摇欲坠。

　　同样，美国也未能巩固伊拉克政府的合法性和行政能力，使其能够承受美国撤军后的情况。伊拉克政府被夹在以改革为导向的抗议运动和伊朗在伊拉克国家机构内势力日渐扩张的代理人之间，这些代理人阻止了改革。美国支持伊拉克总理穆斯塔法·卡迪希米扭转伊拉克跌势的努力，但未能提供所需的支持，以克服伊朗代理人的影响。虽然伊拉克军队打击“伊斯兰国”的决心在短期内不太可能动摇，但这些累积的压力可能会开始削弱他们的意志。例如，伊朗代理人利用其影响力削减了26%的国防部预算，同时增加了为其提供资金的人民动员委员会(PMC) 14%的预算。

　　最近，与伊朗结盟的政党在10月10日的伊拉克选举中失去了议会席位，这并不意味着华盛顿已经解决了伊朗影响力的问题。创纪录的低投票率表明，伊拉克政府的合法性面临长期的挑战，这需要美国的持续参与。

　　最后，美国低估了美国在阿富汗哪怕是一小部分驻军所产生的稳定作用。美国与塔利班的单边协议给阿富汗安全部队留下了塔利班即将控制阿富汗未来的印象，从而使他们的士气低落。美国的全面撤军使阿富汗政府失去了影响力，使得美国领导人所希望的阿富汗内部谈判失去了可能性。这也妨碍了阿富汗军队，因为他们仍然依赖美国的空中、后勤和情报支持，而且缺乏维护国家统一的意识和为之战斗的足够动力。随着指挥官和人员放弃前哨，或被塔利班领导人贿赂，或者被抛弃，阿富汗安全部队最终溃不成军。

　　在伊拉克，美军持续撤军也可能带来类似的后果。美国将八个基地移交给伊拉克安全部队并撤出约2700名士兵，这已经降低了伊拉克安全部队打击“伊斯兰国”的意愿。其余的美军常规部队驻扎在巴格达、埃尔比勒和安巴尔的阿萨德空军基地，实际上已经结束了战斗任务。

　　部分撤军降低了美国通过伊拉克安全部队打击“伊斯兰国”的能力以及与伊朗代理人竞争的能力，伊朗代理人正在关键的过境路线和逊尼派地区扩大其存在，这会破坏局势稳定。而拜登政府却暗示，美军仍有可能会完全撤离。

　　美国从伊拉克撤军不太可能让“伊斯兰国”像塔利班那样立即占领伊拉克城市。然而，这将造成权力真空，引发动荡，同时可能会加速“伊斯兰国”的重建。如果没有美国的支持，伊拉克联邦政府和伊拉克库尔德斯坦在有争议地区对抗“伊斯兰国”的新合作可能会动摇。在辛贾尔等地区，与伊朗结盟的民兵组织、库尔德自由斗士(Peshmerga)和库尔德工人党(PKK)之间的紧张局势不断升级，有可能引发土耳其和伊朗的直接干预。

　　美国需要制定一个更周密的伊拉克撤军计划。作为对伊朗的制衡，保留美国顾问是必要的，但这并足以实现可持续的安全和有效治理。在伊拉克，美国将继续承受来自伊朗代理人的压力。伊朗代理人宣称要在所有美军撤出前就升级伊拉克战争。从伊拉克撤军不但不会缓和局势，反而会加剧不稳定。美国必须根据伊拉克的需要，重新确定长期任务，稳定伊拉克局势，而不是继续误导性地默许伊朗在伊拉克的所作所为。

　　詹妮弗·卡法雷拉(Jennifer Cafarella)系“华盛顿战争研究所”的叙利亚分析师;卡罗琳·罗斯(Caroline Rose)系“新线战略与政策研究所”(New Lines Institute for Strategy and Policy)的高级分析师。

　　美国在阿富汗的溃败引发了一个问题：什么才是负责任的撤军?尽管美国在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投入了830亿美元，一群数量不到阿富汗安全部队三分之一的叛乱分子还是在几周内夺取了政权。美国未能及时撤离本国公民和当地合作伙伴，数百名美国人被遗弃在那里。“伊斯兰国”在喀布尔国际机场策划了毁灭性自杀式炸弹袭击。虽然许多美国人支持撤军，但这样的撤军方式和结果还是令人震惊。

美国总统拜登7月26日和伊拉克总理卡迪米签署一项协议，规定到2021年底时，美国将正式结束在伊拉克的作战任务

　　美国领导人不应该对塔利班能迅速接管阿富汗政权感到惊讶。虽然媒体的讨论集中在美国的情报失误上，但更重要的因素是美国领导人对撤军将如何改变阿富汗内部力量平衡判断错误

　　这些教训可以为正在进行的美国在中东，特别是在伊拉克的撤军提供参考。美国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的行动目标、范围和安全状况有很大不同。然而，美国也面临着类似的问题，包括伙伴部队的行动能力、政府的合法性，以及在美军撤出后当地部队的作战意愿。

　　首先，美国过于依赖与特种作战部队的合作。美军促进了阿富汗国家陆军突击队的发展，使之成为一支比阿富汗传统部队更有能力独立行动的高阶部队。在阿富汗政府投降之前，这些突击队员英勇地与塔利班作战，之后继续在潘杰希尔山谷与反塔利班民兵并肩作战。然而，阿富汗突击队无法弥补阿富汗国防和安全部队(ANDSF)的能力或韧性的差距，后者依赖联盟的后勤、空中和情报支持——国会和国际安全援助部队(International Security Assistance force)委托撰写的报告都没有对这一缺陷发出警告。

　　同样，在伊拉克，美国及其联盟伙伴培养了反恐部队(CTS)，并提升了伊拉克安全部队(ISF)的能力，但这也没有消除他们对美国的依赖。反恐部队是对抗“伊斯兰国”的关键力量，也使伊拉克总理能够对伊朗代理人采取有限的行动，否则伊朗代理人几乎完全逍遥法外。然而，反恐部队只占伊拉克安全部队的一小部分，并不能大规模地填补安全方面的缺失。反恐部队和伊拉克安全部队仍然依赖美国空军、情报和承包商的支持。美国顾问正在努力提升伊拉克的能力，以弥补这些差距，但这需要充足的时间和美国的长期政治支持才能取得成果。

　　其次，美国在降低从阿富汗撤军的风险方面设定的优先次序是错误的。与唐纳德·特朗普总统在2018年和2019年宣布但随后又中止的从叙利亚撤军不同，美国军队在2014年过渡到顾问角色后开始准备从阿富汗撤军。虽然美国向阿富汗国防和安全部队提供了可以暂时弥补能力差距的设备和物资，但它忽视了更重要的问题，即需要有足够的国家行政能力，以打击恶性和政治导向的叛乱。美国大大低估了阿富汗政府迫使塔利班参与谈判所需的支持。

　　阿富汗政府和国防和安全部队内部的系统腐败可能是阿富汗崩溃的最大助推器。腐败、贿赂网络和公共服务缺失的情况是普遍存在的。2014年有争议的选举结果破坏了政府的合法性。美国迫使阿富汗领导人组建一个不符合宪法的统一政府，这个政府没有体现出两族共识。阿富汗政府被排除在美国与塔利班的和平协议之外，进一步削弱了其合法性。之后，许多公务员、警察和阿富汗军人的工资都无法支付，这损害了他们留在安全部队的利益，也暴露出政府已摇摇欲坠。

　　同样，美国也未能巩固伊拉克政府的合法性和行政能力，使其能够承受美国撤军后的情况。伊拉克政府被夹在以改革为导向的抗议运动和伊朗在伊拉克国家机构内势力日渐扩张的代理人之间，这些代理人阻止了改革。美国支持伊拉克总理穆斯塔法·卡迪希米扭转伊拉克跌势的努力，但未能提供所需的支持，以克服伊朗代理人的影响。虽然伊拉克军队打击“伊斯兰国”的决心在短期内不太可能动摇，但这些累积的压力可能会开始削弱他们的意志。例如，伊朗代理人利用其影响力削减了26%的国防部预算，同时增加了为其提供资金的人民动员委员会(PMC) 14%的预算。

　　最近，与伊朗结盟的政党在10月10日的伊拉克选举中失去了议会席位，这并不意味着华盛顿已经解决了伊朗影响力的问题。创纪录的低投票率表明，伊拉克政府的合法性面临长期的挑战，这需要美国的持续参与。

　　最后，美国低估了美国在阿富汗哪怕是一小部分驻军所产生的稳定作用。美国与塔利班的单边协议给阿富汗安全部队留下了塔利班即将控制阿富汗未来的印象，从而使他们的士气低落。美国的全面撤军使阿富汗政府失去了影响力，使得美国领导人所希望的阿富汗内部谈判失去了可能性。这也妨碍了阿富汗军队，因为他们仍然依赖美国的空中、后勤和情报支持，而且缺乏维护国家统一的意识和为之战斗的足够动力。随着指挥官和人员放弃前哨，或被塔利班领导人贿赂，或者被抛弃，阿富汗安全部队最终溃不成军。

　　在伊拉克，美军持续撤军也可能带来类似的后果。美国将八个基地移交给伊拉克安全部队并撤出约2700名士兵，这已经降低了伊拉克安全部队打击“伊斯兰国”的意愿。其余的美军常规部队驻扎在巴格达、埃尔比勒和安巴尔的阿萨德空军基地，实际上已经结束了战斗任务。

　　部分撤军降低了美国通过伊拉克安全部队打击“伊斯兰国”的能力以及与伊朗代理人竞争的能力，伊朗代理人正在关键的过境路线和逊尼派地区扩大其存在，这会破坏局势稳定。而拜登政府却暗示，美军仍有可能会完全撤离。

　　美国从伊拉克撤军不太可能让“伊斯兰国”像塔利班那样立即占领伊拉克城市。然而，这将造成权力真空，引发动荡，同时可能会加速“伊斯兰国”的重建。如果没有美国的支持，伊拉克联邦政府和伊拉克库尔德斯坦在有争议地区对抗“伊斯兰国”的新合作可能会动摇。在辛贾尔等地区，与伊朗结盟的民兵组织、库尔德自由斗士(Peshmerga)和库尔德工人党(PKK)之间的紧张局势不断升级，有可能引发土耳其和伊朗的直接干预。

　　美国需要制定一个更周密的伊拉克撤军计划。作为对伊朗的制衡，保留美国顾问是必要的，但这并足以实现可持续的安全和有效治理。在伊拉克，美国将继续承受来自伊朗代理人的压力。伊朗代理人宣称要在所有美军撤出前就升级伊拉克战争。从伊拉克撤军不但不会缓和局势，反而会加剧不稳定。美国必须根据伊拉克的需要，重新确定长期任务，稳定伊拉克局势，而不是继续误导性地默许伊朗在伊拉克的所作所为。

　　詹妮弗·卡法雷拉(Jennifer Cafarella)系“华盛顿战争研究所”的叙利亚分析师;卡罗琳·罗斯(Caroline Rose)系“新线战略与政策研究所”(New Lines Institute for Strategy and Policy)的高级分析师。